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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老子可能会变成太子,可能会拥有一份更大的家业,做儿子的也会高兴吧?
这不,完事了,魏曕还不想睡呢,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她的头发。
殷蕙困了,抓住他的手道:“您不睡,我还睡呢。”
魏曕垂眸,看到她闭着眼睛,眉皱着嘴嘟着,是真的想睡。
魏曕很意外。
太子一逝,王府里面暗潮涌动,人人都盼着一件事,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她竟然该吃吃该睡睡,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因为出身商家,没有想到那么远?
还是她安于现状,并无野心?
“睡吧。”不再扰她,魏曕回了自己的被窝。
听着她规律清浅的呼吸,魏曕竟然也就跟着睡了过去,睡了这半个月来第一个好觉。
第65章
京城,建隆帝痛失爱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眼瞅着又老了几岁。
“皇祖父,您保重身体。”太子长子魏昂接过御医送来的养神汤药,坐到龙榻前,亲自喂起老皇帝来。
建隆帝看着自己最疼爱的长孙,心疼道:“光顾着说朕,你自己去照照镜子,都瘦成什么样了。”
魏昂苦涩垂眼,两行泪便滚落下来。
他二十七岁了,眉眼酷似太子,长得文质彬彬的,清俊儒雅,他这一哭,建隆帝的心又揪了起来。
他的前半生,四处征战打下这万里江山,等他坐稳龙椅,儿子们都已成年,除了太子留在京城,另外三个儿子都封了藩地替他驻守边疆。可以说,他没有享受过什么父子天伦,直到长孙出生,日日在他眼皮底下长大,建隆帝才弥补了做父亲时的遗憾。
“莫哭莫哭,还有皇祖父。”建隆帝拍了拍孙子的肩膀。
魏昂偏头,用袖口擦擦眼泪,继续服侍建隆帝喝药。
建隆帝身体好转后,重新上朝,一上朝,便被臣子们催着立新太子,毕竟他的年纪也摆在这儿,说不定哪天就没了。
建隆帝亦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还需要深思熟虑。
终于,过了一个年,考虑得也差不多,正月十六这日下了早朝,他叫来五位内阁大臣,商议立储之事。
有人试着举荐燕王。
唯一的嫡长子死了,庶出皇子们只能按照长幼顺序来,那二皇子燕王当之无愧。除了长幼,燕王戍边有功,那都是货真价实的政绩。
建隆帝沉吟半晌,道:“燕王好武,可戍边打天下,不适合守天下。”
帝王若穷兵黩武,害国害民。
刚刚举荐燕王的那个阁老便不说话了。
战功赫赫的燕王都不行,屡次触犯律法全靠太子求情才赦罪的秦王、代王就更不行了。
于是,首辅黄仁道:“皇长孙仁厚纯孝,颇有仁君遗风,可为储君。”
建隆帝仍是沉吟,然后看向其他几位阁老。
阁老们察言观色,一致同意。
平城,燕王府过了一个看似低调实则人人欢喜的新年。
殷蕙面上笑得好看,心里的弦却渐渐收紧,知道公爹燕王即将迎来新年的第一个沉重打击。
公爹不高兴,全燕王府的人都得小心翼翼。
为了不被公爹盯上,从太子病逝后,殷蕙就再也没有出过王府,只与周叔、祖父保持书信往来。
魏曕还问过她为何不出门了,被殷蕙用天寒地冻懒得动弹搪塞了过去。
果不其然,正月下旬,建隆帝下旨昭告天下,册封皇长孙魏昂为储君,称皇太孙。
建隆帝单独发给燕王的圣旨比朝廷官文先送到燕王府,尚不知圣旨内容的燕王将妻妾儿孙们都叫了出来,全府上下一起恭迎圣旨。
这阵仗,还有众人面上隐藏得很好却依然有迹可循的喜意,弄得传旨的公公笑容都微微僵硬起来,待所有人都跪好,传旨公公清清喉咙,开始宣读圣旨。
圣旨最开始,建隆帝便先对儿子燕王表达了端文太子去世给他带来的沉痛打击,由此越发地思念远方就藩的其他儿子们来,嘱咐燕王照顾好身体,千万别再让承受割肉断臂之痛。跟着,建隆帝又夸了一通皇长孙魏昂的纯孝,那是一个多么好的孙子啊,再顺理成章地要封好孙子做储君,并希望文武双全的燕王继续替皇家镇守边关,魏家祖孙三代继续开创一片盛世天下。
燕王听到前面一段,再次以袖拭泪,听到中间一段,燕王仿佛悲伤难抑般深深地垂下了头,到了最后,他哭着叩首,领旨谢恩,表明自己一定不会辜负父皇的厚望。
殷蕙默默地跪着,能看到斜前方徐王妃苍白的脸色,也能看到旁边纪纤纤愕然张开的红唇。
因为重生,众人白高兴时殷蕙能保持一颗平常心,但这会儿众人要准备迎接公爹持续数月的易爆易怒了,殷蕙就再也无法淡然了,恨不得接下来的几个月都不用离开东六所。
接了圣旨,传旨公公去客房歇息了,殷蕙等人跟随着燕王哗啦啦地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燕王。
燕王的目光,落到了长子魏旸脸上。
魏旸紧张得垂眸静立,不知道父王为何要看自己,不知道要不要说些什么。
燕王实则在透过儿子看另一个人,那个他根本没有见过几面的侄儿魏昂。如果他没有记错,魏昂只比自己的长子大两岁,今年才二十七,一个从小到大可能都没离开过京城只知道跟着先生们读书的侄儿,凭什么踩在他的头上?父皇英明一世,怎么到老却糊涂了?还是说,因为他离开京城太久,父皇早忘了他这个儿子,只喜欢养在身边的孙子?
怒火在胸口翻滚,烈焰一浪高过一浪,而这怒意,全通过眼神落到了被他注视的魏旸身上。
魏旸再也承受不住,眼看就要跪下去,徐王妃及时走过来,挡在儿子面前,目光温柔地看向燕王,微笑道:“王爷,朝廷新立储君是喜事,您看咱们要不要安排一场晚宴庆祝庆祝?”
燕王还是愤怒,但被徐王妃一提醒,他那快要烧成灰的理智也回来了。
朝廷来宣旨的人还在王府,此时若传出他暴怒的消息,那些人会怎么想,父皇知道了会怎么想?
于是,燕王就笑了出来,对徐王妃道:“是该庆祝,你来安排吧,我去给父皇写封回信。”
说完,燕王先行离去。
徐王妃用警告的眼神扫视一圈众人,委婉地提点几句,便让大家散了。
魏旸、魏昳都还要去当差,魏曕甚至还在卫所并不知道此事,殷蕙等小辈女眷带着孩子自行往东六所去了。
进了东六所,纪纤纤终于忍不住,小声对徐清婉道:“大嫂,您说皇上怎么……”
“住口。”徐清婉目光严厉地打断了她,“皇上也是你能随随便便挂在嘴边的?再有下次,我会禀明母妃。”
纪纤纤立刻抿紧了嘴巴。
徐清婉再看向殷蕙,见殷蕙神色恭谨,知道她不像纪纤纤那般在这种事情上口没遮拦,便没有多说什么。
终于回到澄心堂,殷蕙长长的松了口气,让安顺儿派人去给魏曕报个口信儿,然后再聚齐澄心堂所有下人,正式警告了一番,若有人胆敢议论宫中立储一事,她会绑了人直接交给王爷王妃处置,若有人听见别人议论此事禀报上来,一经证实,赏银十两。
下人们你看我我看你,既不敢自己议论,又盼着别人议论让自己听见,回头好拿赏钱。
殷蕙扫视一圈,相信澄心堂里应该没有人敢冒险犯事。
黄昏时分,魏曕风尘仆仆地回了澄心堂。
殷蕙听到消息,来前院见他。
魏曕正在擦脸,既然晚上有家宴,等会儿就要开席了,没时间沐浴。
殷蕙叫安顺儿出去,她站到一旁伺候他。
魏曕放下巾子,看她一眼,问:“可有交待下人不得擅议此事?”
殷蕙点点头,将她定的规矩说了出来。
魏曕:“嗯,这样很好,你也注意些,暂且别外出了。”
殷蕙:“知道的,家里我会照看好,您在外面当差,人多眼杂的,言行上小心些。”小心别挨你爹的骂。
父王的美梦落了空,魏曕心里也有些失望与愤怒,凭什么父王在战场上几次出生入死,却要输给一个晚辈?
他去过京城,见过魏昂,空有仁厚之名却无任何功绩,皇祖父如此安排,连他都不能信服,遑论父王?
只是,此刻听她竟然反过来交待自己,魏曕沉重的心情竟莫名放松下来。
“衡哥儿呢?早点出发吧,别迟到了。”
“您换衣服,我这就去叫他。”
这两年燕王府举办了好几次家宴,今晚的宴席气氛看起来最好,然而人人却好像都藏了心事,受邀的传旨公公亦不自在。
殷蕙朝身后看了眼,衡哥儿乖乖地吃着饭,没有像二郎、三郎、四郎那般东张西望的。
很好,这段期间,能不被公爹注意,就是好事。
主位之上,燕王僵硬地维持着嘴角的笑容,一碗一碗地喝着酒,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席上的众人。
老大?没出息,被他看几眼就额头冒汗。老二?文不成武不就,风流好色,跟他娘一样,也就脸能看。老三?天天绷着一张脸,谁欠他了?老四,总想着去找郭家三兄弟,自家兄弟不好吗?老五,就知道读书,长得跟竹竿一样,将来带兵打仗也指望不上他。
在心里将儿子们数落一番,燕王喝口酒,脸转向了女眷那边。
老大媳妇?仗着自己出身徐家,自命清高,天天端着架子。老二媳妇?空有美色毫无城府,只会拉着老二去玩,一点也不懂相夫教子。老三媳妇……
燕王打了一个嗝,这一打岔,突然想不起刚刚想数落老三媳妇什么了,盯着小媳妇看了两眼,却又被自己拿着勺子大口塞饭的衡哥儿拐走了注意力。
燕王先是笑,笑着笑着瞪起眼睛来,孙子有什么好,本该属于他的皇位就是被那个只知道在父皇面前卖乖的皇太孙抢走的!
“五郎!”燕王重重放下酒碗,突然大叫道。
殷蕙心一抖,魏曕也提起心来。
只有衡哥儿,还在专心吃饭。
“把五郎抱过来!”燕王不耐烦地道。
乳母赶紧拍掉衡哥儿围兜上的饭粒,抱起小家伙匆匆来到王爷的席位前。
衡哥儿小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祖父。
燕王捏捏孙子的脸,哼了一声:“天天就知道吃,除了吃,你还会什么?”
席上早安静了下来,坐得再远也能听到他的话。
殷蕙替儿子委屈,这么大的孩子当然只知道吃喝玩乐,公爹也真是的,第一通火怎么就出在了儿子身上?
上辈子好像没有这茬啊。
有人替小家伙捏了一把汗,有人暗暗幸灾乐祸,只有衡哥儿,认真思索了一下祖父的问题,然后道:“我还会背诗。”
衡哥儿快两周岁了,这半年来在说话上突飞猛进,不但能说长长的句子,还会转动脑筋了。
燕王似笑非笑:“背一个听听。”
衡哥儿看眼娘亲的方向,从自己会背的几首里面挑了一首:“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天真单纯的小儿,口齿清晰地诵读着。
燕王听着,忽然落下泪来。
故乡,他不止一次思念父皇,可是父皇,好像早已忘了他。
“祖父怎么哭了?”衡哥儿喃喃地问。
燕王吸吸鼻子,拿袖子擦掉眼泪,红着眼圈道:“祖父想你曾祖父了,曾祖父就是祖父的爹,还想你伯祖父,他是祖父的大哥。”
衡哥儿:“他们在哪儿?”
燕王笑中带泪:“曾祖父在故乡,伯祖父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半个多月后,祖孙俩这番对话便由传旨公公带到了京城。
建隆帝闻言,大哭一场,即兴挥笔赋诗一首,表尽思子之情,派人送去燕地。
燕王收到回信,临窗远眺,重新露出笑颜来。
第66章
车马往来,建隆帝给燕王的那封回信是二月底到的。
这封信到的很是时候,因为三月初五便是魏杉与杨鹏举大婚的日子,如果燕王再像之前那般喜怒无常,这场婚事可能都会蒙上一片阴影。
幸好,看过信的燕王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还主动叫来徐王妃、李侧妃,打听婚礼筹办得如何了。
这个好消息,也由徐王妃、李侧妃传达到了王府各院,包括建隆帝那首感人肺腑的诗。
殷蕙抱住衡哥儿,用力地在儿子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她很清楚,当日的宴席上,公爹就是想拿衡哥儿出气,也是衡哥儿运气好,歪打正着背了一首思念故乡的诗,引得公爹真情流露也好,趁机演戏给传旨公公也罢,总之都巧妙地向京城的老皇帝传达了思念之情,减轻了老皇帝对公爹可能会心生怨愤的猜疑。
老皇帝再一回信,公爹也没有那么委屈了,虽然以公爹的心性与城府,该暗中筹备的肯定还会筹备,而且会因为少了京城的猜疑而筹备得更顺利。
在夺位这件事上,殷蕙完全支持公爹。公爹大权在握他们这一大家子才能好,公爹若像其他两个藩王一样束手就擒,任凭朝廷扣下一顶罪名废为庶人再流放到偏远之地,他们这一大家子人也要跟着吃苦。
“娘,我想出去玩。”衡哥儿见娘亲笑得开心,就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他都很久没有去花园里玩了,每次要去,娘都说外面太冷,可衡哥儿不怕冷。
“那就走吧,娘陪你去。”殷蕙笑着应道。
衡哥儿高兴得直蹦。
东六所、西六所后面分别有一片花园,与勤政殿那边的王府主花园是相通的,只设了两座月亮门,不过殷蕙等儿媳妇很少会带孩子跨过东六所这边的月亮门,万一出去了撞见公爹,不合适,倒是西六所的妻妾们,自由更大一些,甚至李侧妃还经常去主花园邂逅燕王呢。
今日天气好,阳光暖融融的,微风拂面,带来淡淡的梅香。
徐清婉要协理徐王妃筹办婚事,纪纤纤很闲,也带着四郎、庄姐儿来了花园,二郎则去书堂读书了。
看到殷蕙,纪纤纤立即凑了过来,孩子们去一边玩,妯娌俩坐在太阳底下聊天。
纪纤纤拿帕子拍着胸口,低声与殷蕙倒苦水:“这一个月可把我憋坏了,哪都不敢去,就这,还因为四郎挨了父王好一顿数落。”
公爹心情不好,他们光躲着也没有用,公爹会叫爷们、孩子过去,爷们挨了训,她们做媳妇的也跟着丧气。
“三爷挨过训没?”纪纤纤好奇地打听起来。
殷蕙笑道:“倒没听他提起过,不过他五天里有三天宿在卫所。”
说这话时,她用眼神传达了自己的意思。
纪纤纤羡慕地拍她胳膊:“还是三爷好,惹不起躲得起,像我们家二爷,被训得腰杆都快挺不直了。”
殷蕙嘘了一声,劝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后来会越来越好的。”
纪纤纤撇撇嘴,能好什么啊,她都替公爹憋屈,眼看要到手的位子被一个侄子抢了去。
但这话是整个燕王府乃至平城的禁忌,纪纤纤不敢说出来,一边聊些别的,一边跟殷蕙一起看起孩子来。
庄姐儿去年九月庆的周岁,如今也一岁半了,小丫头腿脚灵活,能跑能跳的,一张小嘴巴也继承了纪纤纤的能说会道,什么都会说了,甚至还要指挥四郎、衡哥儿。
四郎很听庄姐儿的话,衡哥儿不一样,他喜欢跟哥哥们跑跑闹闹,不喜欢陪庄姐儿看梅花。
于是,庄姐儿拽着四郎一只手,衡哥儿也拉着四郎一只手,兄妹俩隔着四郎争执起来。
庄姐儿:“四郎是我哥哥!”
衡哥儿:“他也是我哥哥。”
庄姐儿:“我们是一家人,你不是。”
衡哥儿小嘴儿一抿,他也知道,四郎、二郎、庄姐儿住在一个院子里,大郎、三郎、眉姐儿、六郎住在一个院子里,只有他,家里就他一个。
松开四郎的手,衡哥儿委屈巴巴地来找娘亲了。
殷蕙心疼小家伙,纪纤纤还在旁边幸灾乐祸:“看见了吧,我早就劝你赶紧再生一个,哪怕是庶子,彼此间也是个伴。”
殷蕙轻轻地摸着衡哥儿的头,并不认可纪纤纤的话。
无论嫡出庶出,其实孩子小时候都一样,一样地活泼可爱,但大人们会用他们的态度让孩子快速明白嫡庶的区别来,就拿纪纤纤一家举例,二郎待四郎就很凶,庄姐儿这会儿还好,再大一些,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二郎,纯粹把四郎当下人使唤。
如果魏曕真弄出一个庶子来,殷蕙不会去苛待一个孩子,但下人们会区别对待,那庶子的姨娘亦会教孩子忍让或争抢。
幸好,她知道未来几年魏曕都不会有庶子,等温如月进门的时候,衡哥儿已经长大,不像现在这么需要小伙伴了。
“你们在这里赏花,我带五郎去看看鱼。”
殷蕙牵着衡哥儿,来到了莲花池这边。
池水与外面护城河的水相通,结了一冬的冰,这会儿天暖已经融化干净了,水波清澈,几尾红鲤鱼游来游去。
“娘,我也想要哥哥,住在咱们家的哥哥。”衡哥儿不想看鱼,仰头对娘亲道。
殷蕙笑道:“咱们家你最大,就算再有别的孩子,也只会是弟弟妹妹。”
衡哥儿想了想,妥协道:“那就要弟弟,也要妹妹。”
殷蕙轻轻捏他的鼻子:“你还挺贪心!”
衡哥儿笑了起来。
殷蕙趁机拿鱼食喂鱼,转移了小家伙的注意力。
父王转喜的消息也传到了卫所,魏曕松了口气。
据他所知,前面一个月里,在王府当差的大哥、二哥经常因为差事上的不足挨父王训斥,老四、老五虽然没有当差,可他们还在读书,父王想挑他们的刺,同样容易。
魏曕人在卫所离得远,父王够不到他,但也被父王叫过去训过两次,一次质问他为何回来的那么晚,是不是喝酒去了,一次纯粹找茬,竟然怀疑他是不是对他心存不满,所以整天绷着一张脸。
明知父王在无理取闹,魏曕几兄弟也只能忍着。
但是,为了证明自己住在卫所不是为了躲着父王,魏曕又继续在卫所住了两晚,然后才回了王府。
入夜,魏曕向殷蕙打听这几日府里的情况。
殷蕙梳好头,来到床边后直接钻进他的被窝,半趴在他身上道:“挺好的啊,昨日我们去花园玩还撞见父王了,他在月亮门那边听到孩子们的笑闹声,命乳母把孩子们带过去,四郎、庄姐儿都因为会背诗得了父王的夸赞呢。”
连四郎都被夸了,足见公爹心情是真的好了。
魏曕的心思已经有一大半都偏到她身上了,整个二月两人就没亲近过几次,今晚她又如此主动。
不过,他还是问道:“没夸衡哥儿?”
殷蕙扑哧笑出来,笑着笑着又恼火地掐他一把。
魏曕吸了口气,抓住她的手。
殷蕙抬起头,露出一张桃花般娇艳的脸,眸子里波光潋滟:“父王知道衡哥儿会背诗,问他还会别的不,衡哥儿就说他会捶背,肯定是平时看金盏她们伺候我学会的,假模假样地给父王捶了捶。父王笑得可大声了,我在门这边都听见了,后来父王要奖励三个孩子,庄姐儿要了绢花,四郎要了书。”
她停顿下来,又用那种似羞似怨的眼神看着他。
魏曕喉头一滚,有个不好的猜测:“衡哥儿要的什么?”
殷蕙又拧他的肩膀,拧一下说一个字:“要弟弟,要妹妹,父王大笑,让他找你来要。”
此话说完,她在公爹面前丢人的尴尬便也化成一股热意,爬到了魏曕脸上。
夫妻俩面面相觑,然后,魏曕就把殷蕙压倒了。
殷蕙还捶他:“都怪你!”
魏曕并不认:“怪我什么,我给你的还少?”
他平时绝不会说这种话,今晚实在是被儿子、老子的对话刺激到了。
殷蕙其实知道事怪不到他的头上,但就是想拿他出气。
后来,气出够了,汗也出了一身,软绵绵地给他抱着。
魏曕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回头好好教教衡哥儿,别什么话都乱说。”
殷蕙:“你教啊,我白日教他背诗认字已经够累了,你倒好,一有事就躲卫所里享清闲。”
旁人只看到衡哥儿的聪慧可爱,殊不知那里面也有她的功劳。
魏曕沉默,次日早上,殷蕙要去魏杉那边看看准新娘,因为要留在府里等着嫁妹妹的魏曕果然牵着衡哥儿单独谈话去了。
殷蕙看着父子俩的背影,先是好笑,跟着又是怅然。
“夫人,好好的您怎么叹起气来了?”金盏站在她身侧,疑惑地问。
殷蕙摇摇头,这事跟谁说都没用。
金盏看眼银盏,两人对过眼色,她再笑着道:“夫人,前阵子府里气氛凝重,有件事我们就忘了提醒您,本想着等二姑娘嫁了再说……”
殷蕙:“有话就说,别拐弯抹角的。”她这会儿没耐心。
金盏便咳了咳,直言道:“您自己没发现吗,您这个月的月事都迟了十多天了。”
女子的月事再规律,慢慢的都会有个变化,可能去年是月底来,今年就变成月中了。
殷蕙上次月事还是正月下旬来的,如今是三月初,可不正是十来天。
看金盏掰着手指头算了一遍,殷蕙人都懵了。
就算重生,她还是她,魏曕也还是魏曕,怎么上辈子只衡哥儿一个,这辈子就变了?
还是说,这次月事延迟也许只是因为别的原因,并非有孕?
银盏道:“夫人若是着急,咱们这就去请郎中?”
抢了二姑娘的风头就抢了吧,主子心里踏实才是第一位。
殷蕙确实顾不得那么多了,让银盏马上去,对外先说她抱衡哥儿时扭了下胳膊。
银盏笑盈盈地去了。
殷蕙心里乱乱的,见金盏还在笑,忍不住数落道:“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金盏解释道:“这不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吗,前阵子整个府里都阴沉沉的,时机不对,说了您也只能偷着高兴,再说了,我们也想多等等,免得变成空欢喜……呸,一定是真的,瞧我这破嘴!”
殷蕙被她逗笑了,目光期待地看向院子。
郎中住在王府前面,来回来去要走很远,魏曕牵着衡哥儿先回来了。
见殷蕙还没出发,魏曕有些意外。
殷蕙沉住气,拍拍右边胳膊道:“可能扭到了,有点抬不起来,让银盏去请郎中了。”
魏曕皱眉,走过来要替她检查。
殷蕙就假装喊痛。
魏曕只好陪她等着,衡哥儿亦皱着小眉头,担忧地守在娘亲身边。
又过了一刻多钟,府里擅长给女眷看诊的杜郎中脚步匆匆地赶来了,瞧见夫妻俩就要行礼。
魏曕道:“免礼,先替夫人看看吧。”
杜郎中就来询问殷蕙的胳膊是何时开始痛的,然后也要殷蕙抬胳膊试试看。
殷蕙一一照做,微红着脸对魏曕道:“好像又没事了。”
魏曕并没有怪她什么:“没事就好。”
金盏劝道:“夫人还是让杜郎中把把脉吧,别等会儿又痛了。”
杜郎中心想,小丫鬟就是不懂,骨头的事把脉能看出什么。
不过,他还是尽职尽责地替三夫人号起脉来。
才号了一会儿,杜郎中看向难掩期待地盯着他的三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恭喜夫人,您这是喜脉。”
魏曕刚刚在外面给衡哥儿讲了一堆大道理,现在很是口渴,刚端起茶碗,就听到了郎中的话。
他手一抖,旋即又稳住,面容平静地朝殷蕙露出一个笑来。
第67章
杜郎中走了。
一直被爹爹用眼神禁止说话的衡哥儿终于可以开口,靠在娘亲腿上问:“娘,你怎么了?”
他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
殷蕙摸摸小家伙的头,笑容温柔:“娘肚子里有小宝宝了,等他长大了生出来,就是你的弟弟或妹妹。”
衡哥儿的眼睛亮起来,再去看娘亲的肚子:“现在不能出来吗?”
殷蕙:“不能,他还小呢,要向衡哥儿一样长出眼睛耳朵小手小脚,才会出来。”
衡哥儿:“那他什么时候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