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乌金丝插入门锁,稍一拨弄,一一打开,低声道:“陆渐,你在外面把风,我去去便来。”陆渐答应,靠在门边觑看四周,他生平第一遭做贼,只觉心跳奇快,手心里尽是汗水。过得半晌,谷缜忽在门内询问,陆渐便答“无人”,谷缜闪身而出,手中提着一口木箱。
陆渐讶道:“你真的去拿解药?”谷缜诡秘一笑,未及说话,一阵脚步声起,谷缜只来得及将门合上,来人已到,厉声道:“你们是谁的手下?”谷缜不假思索,张口就来:“我们是沙总管的手下。总管去九幽绝狱前,吩咐我们给那帮海客送一点儿药,谁知这地牢繁复,我们又刚来不久,一来二去迷了路!”
忽听另一人奇道:“你们也是沙师父的手下?”陆渐心中咯噔一下,几乎站立不住,说这话的竟是毕箕。
谷缜却不在意,快步迎上笑道:“敢情遇上前辈,晚辈见过前辈。”说罢,鞠了一躬,陆渐原本心怀鬼胎,见状求之不得,忙也跟着鞠躬。
毕箕见二人如此恭谦,心中受用,笑道:“免礼免礼,说起来,我怎么没瞧过二位?”陆渐越觉害怕,谷缜却笑道:“我们几日前方从外岛来的。”毕箕将信将疑,看了陆渐一眼,陆渐低着头心跳如雷,谁知他一头短发,服饰也变,毕箕一眼没有认出,微一沉吟,笑道:“你们怎么像是和尚?”
谷缜笑道:“我们做过两天和尚的,难得叶岛主收容,如今跟着岛主,再也不用吃那淡出鸟来的斋饭。”毕箕肃然起敬,点头道:“敢情是叶岛主派来的。”转头问同伴,“他们说的海客,莫不是上次抓了没杀的那几个,你们知道他们关在哪儿么?”
一个同伴道:“我送过一次饭,向前走,逢路口左转,连转两次,左手边第一至九间牢房都是。怎么,你说送药,难不成他们病了?”谷缜笑道:“是呀,听说病了一两个。”毕箕继眉道:“箱子里都是药?”谷缜忙道:“前辈要不检验一下。”说罢,双手奉上。
毕箕摆手笑道:“说笑了,怎可如此生分?我叫毕箕,大家以后有的是见面机会。”说罢,抱拳施礼,与同伴谈笑去了。
二人不敢言语,走到无人处,陆渐方才颤声道:“谷缜,方才好险。”谷缜道:“险什么?”陆渐低声道:“那个毕箕认得我,想是我光了头,他才没认出来。”谷缜笑道:“你这也算险?他若开箱验货,那才叫惨。”陆渐奇道:“怎么,这里面是什么,难道不是药?”谷缜笑道:“药也是药,只是并非解药。”
陆渐听得诧异。两人一边说话,快步如风,走到牢房附近。谷缜忽道:“陆渐,从现在开始,一旦见人,全力出手。”
陆渐一点头,刚过转角,便见两个狱卒,当即沉喝一声,纵身扑上,变化“半狮人相”击倒一人。另一人不及叫喊,陆渐再变“雄猪相”,一头撞出,正中那人胸口,那人一声叫喊堵在嗓子眼里,两眼翻白,瘫软下去。
陆渐击昏了二人,谷缜却小心放下木箱,取出乌金丝撬开一道牢门,忽听门内有人厉叫:“又是哪个王八蛋?“陆渐听得清楚,喜道:“罗三哥。”那人正是罗小三,惊叫一声,颤声说道:“你…你是小陆。”说话间,谷缜陆续打开余下牢门,从怀里取出一支瓷瓶,说道:“陆渐,这是‘七煞破功酒’的解药,一人一粒,你来喂他们。”陆渐接过瓷瓶,讶道:“你怎么拿到的?”谷缜笑道:“我不是进了沙天洹的房间么?”陆渐又惊又喜,继而担忧道:“这药不会有错吧?沙天洹房里可没什么好东西。”
谷缜笑道:“你放心,七煞破功酒的解药我六岁就认得。”陆渐心中吃惊,可也不及细问,转身给众人服下。众海客解药入口,虚弱顿消,纷纷起身围了上来,询问陆渐来历。
谷缜笑道:“待会儿叙旧不迟,咱们先得出去。”他又取出一支瓷瓶,“这里的药丸你们一人一粒,含在嘴里,待会儿我叫一声‘屏息’,大伙儿千万闭住口鼻。”
众海客听得奇怪,纷纷含上药丸,由陆渐率领冲出。沿途遇上几名狱卒,均被陆渐变相击倒。不多时,接近入口,忽被几名狱卒瞧见,一时鼓噪起来,自两旁冲出二三十人。
陆渐见守卫如此众多,正感头痛,忽听谷缜大喝一声:“屏息。”突然从木箱中取出两枚圆球,嗖嗖掷出,圆球着地,烟雾弥漫巷道。
陆渐瞧那烟雾眼熟,转念想了起来:“哎呀,是那日迷昏我的毒烟!”原来谷缜扔的正是从沙天洹房中搜来的“幻蜃烟”,如今的情状与那日船上仿佛,只不过敌我掉了个儿,狱卒们两眼翻白,纷纷摔倒,海客们却因为事先含有解药,均是安然无事。
谷缜不断掷出“幻蜃烟”,巷道中浓烟滚滚,直喷出巷道之外,入口暗桩也受波及。众海客冲出巷道,也无一人阻拦。
谷缜指着远处一艘大船:“大伙儿快冲,拿下那艘船。”众海客绝处逢生,无不勇气倍增。纷纷发足奔向海船。若干巡岛弟子远远瞧见,奔来阻拦,却被陆渐一拳一个打倒在地。
海船上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出舱察看。这些人尽是岛主随从,武功不凡,正要上前阻挡,不防谷缜将所剩的几枚“幻蜃烟”全数掷出。黑夜里,浓烟腾起不易察觉,众随从吸入烟气,纷纷倒下,空负一身本事,却用不了一分半分。海客们跟随陆渐蜂拥上船,有两名随从尚能站立,正想抵挡,被陆渐使个“我相”,反腿踢昏了一个,再使一个“马王相”,飞起一脚将余者踢昏。
众海客受尽了关押之苦,一时纷纷扑上,想要杀掉这些随从出气,陆渐却叫道:“不可妄杀,将他们丢下船去。”
众海客对他言听计从,周祖谟说道:“大伙儿都听小陆的,将这些人扔下船去。”众海客虽有不甘,也按捺杀机,将随从抛到岸上。
谷缜笑道:“大伙儿勿要耽搁,快快开船,返回中土吧。”众人惊喜交迸,哄然应命,这群人均是航海的惯家,扯帆的扯帆,起锚的起锚,摆舵的摆舵,这艘船三桅十炮,舰头既高且利,船体流畅自如,不一会儿就驶离内岛。谷缜终于脱困,心中快美,站在船尾纵声长笑。
“你先别开心!”陆渐大声叫道,“周大叔问你,现今往哪里去?”谷缜笑道:“如今炮舰在手,老子进退自如,妙得很,一不做,二不休,先给他来个断根。”一声令下,战舰直扑外岛。
夜色中,外岛形影崔嵬,势如洪荒猛兽,雄踞于波涛之上。其时已是深夜,岛左港口灯火阑珊,水中雾气升腾,笼罩得港内船只若隐若现。
外岛众人不知底细,瞧见岛主座船返回,纷纷出来迎接。谷缜下令将船上十门佛郎机大炮填满火药,自己爬上桅杆,瞧得远近得宜,一声令下,左舷火光迸出,港中的海船顿被击沉几艘。
岛上诸人狂呼大叫,走散躲避,也有悍勇者,急乘黄鹞快舰冲来。谷缜发出号令,将战舰转到右舷,又是一轮火炮,将来船击沉,船上岛众纷纷落水惨叫。陆渐瞧得不忍,叫道:“谷缜,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走了便是,何必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