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萝衣终于受不住了,她也没想到有人能这么……这么……她用另一只手撑着卞翎玉胸膛,错开他的纠缠,睁开眼睛问:“可、可以了吧?”

  身上的人也睁开一双迷蒙的眼,他眼里混着爱欲,灰墨色愈浓,嗓音听上去却一如既往地平静:“嗯。”

  少女纤细的手腕就在他掌中,卞翎玉见她张开檀口,小心翼翼地喘气,脸涨得通红,刚刚还有勇气看他,现在已经哆哆嗦嗦看向了纱帐,一片茫然。

  卞翎玉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

  月亮消失不见,天色将明。

  卞翎玉本来也没打算现在对她做什么,他刚开始只是等着师萝衣害怕或者反悔,可她临到头,眼里也没有悔意。她都尚且这样,他的动情只会更深。

  想起师萝衣两晚没睡了,卞翎玉拉过一旁师萝衣的锦被,把她裹了进去:“睡觉。”

  他自己下了床,背对着师萝衣在桌边坐着,平复呼吸。

  茶已经凉了,他却喝不出来,嘴里全是少女的馨香。

  师萝衣被裹在被子里,半晌才双眼失神,手脚惧软地将脸蛋露出来。

  她眨了眨带着水汽的眼睛,入目都是狐狸为他们准备的纱帐。她没敢看卞翎玉,本以为哪怕做真道侣也不过那样,无非如此。

  反正更亲密的事情,他们已经做过。

  现在她才知道错了,错得离谱,这刺激得身子都在战栗。

  她也没敢让卞翎玉再回来睡,毕竟两个人都不可能睡得着了。

  师萝衣第一次觉得,以后有什么事最好在白日里说。她昨晚就没睡,今晚看样子也没法睡了。

  没过多久,天就亮了。

  师萝衣穿好衣裳,那个吻太离谱,她现在没法心平气和直视卞翎玉,早膳她没有和卞翎玉一起吃,自己去后山练刀,但却还没忘让人给卞翎玉煎药。

  她出去练了一会儿刀,总算神清气爽,这才回去看书册。

  卞翎玉已经不在屋子里。

  “卞翎玉去哪里了?”

  茴香带着人按吩咐在更换屏风,闻言答道:“去后山那片林子了。”

  师萝衣摇摇头,心里莫名舒了口气:“他喝药了吗?”

  “喝了才出去的,丁白也在。”

  师萝衣放下心来,继续看昨日符邱送过来的册子。她的心比昨日宁静,总算看了进去。

  发现半山腰新化形的熊妖一直在欺凌其他精怪,又仗着符邱无法再修炼,管不住它,这两年在不夜山为所欲为,师萝衣在熊妖的名字上打了个叉。

  她的处理方式沿袭了师桓,打算吃了午膳就去砍它。

  卞翎玉在后山的另一片林子里做竹人。

  他清楚自己的时间并不多,若南越国作乱的真是朱厌,他得在自己死之前,给师萝衣把天玑丹炼成,祛除她的心魔。

  丁白在一旁逗蛐蛐,抽空道:“公子今日气色好了很多。”

  这句话让卞翎玉想起自己昨夜的失控,神珠还在师萝衣体内,但他到底才是神珠的主人。先前卞清璇提议过要取师萝衣的血,他不愿,却没想到这样竟然也能……

  他没回答丁白,继续做竹人——世间只有神能造出活物,这是他把神珠给了师萝衣后,仅存还能使用的天赋。

  卞翎玉庆幸师桓能干,数千年来攒下丰厚家底,天玑丹所求灵材虽苛刻,但有六味灵药在不夜山就能找到。还差的两样东西,是八种灵药中最难找的。

  卞翎玉已经派了几批竹人去秘境探索,许多都死在了里面,但卞翎玉并没有放弃,他放出去一批又一批竹人去各大秘境,总能找到自己要的东西。

  一只竹人从地底钻出来,飞上他的膝盖,过来报信。

  它们有了灵体之后,可以隐藏身形,丁白这样修为的人并不能看见。

  “主人,清璇脱离阵法了。”

  其他的竹人全被卞清璇斩杀,只有它逃了回来。

  “知道了。”卞翎玉并不意外,他如今能困住卞清璇这么久,已经是极限。

  只是不知道卞清璇到底会不会罢休。

  他隐约明白卞清璇为何会那般执着自己和神珠,卞翎玉回到神域后,卞清璇的事情,他也了解一二。

  他的舅父生性风流,不知生了多少私生子女,还要了赤焚族的一个小女奴。

  赤焚族就那一个圣女,唯一诞下的孩子,就是清璇。赤焚族在上古神魔大战中叛神,神族胜利后,作为惩罚,千万年来,赤焚族一直为奴为婢。

  清璇想摆脱神谕和族人地位,唯一的可能就是嫁给正神。

  卞翎玉垂下眸,他见到这个表妹的时候,她已经是个红衣飒飒的女子。但赤焚一族,可以在成年后重新选择性别。

  神域的人千岁方成年,那时候清璇刚成年不久。

  他以前不认识清璇,但他知道,舅父的儿子居多。卞翎玉并不了解卞清璇的过去,一个旁支神族的私生女,以前也不值得他关注。

  但如今不一样,若卞清璇真的做了一千年的男子,为了族人,才甘心在成年时化作女儿身,她就算死,也不会轻易放过师萝衣。

  南越之行若是他的死期,卞翎玉死之前,也必须想办法重创卞清璇,逼她回神域。

  他要给师萝衣留下足够的时间成长,就算有一日他不在了,小刀修也能在这豺狼环伺的情况下,好好地活着,等她父亲醒来那一日。

  午膳师萝衣是和卞翎玉一起吃的,两个人坐一起,没法不想起昨晚的事。

  师萝衣努力忘记昨晚那种感觉,和卞翎玉商议道:“你先前不是要和我一起回南越吗,下月初就是我母亲的祭日,那个时候,你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卞翎玉顿了顿,她并不知那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但他很平静地颔首:“好。”

  师萝衣怕卞翎玉在不夜山中无聊,他如今是自己的道侣了,她在努力适应卞翎玉这个身份。

  既然卞翎玉也是不夜山的主人,那这里也是他的家,她想了想道:“一会儿用过午膳,我要去一趟半山腰,揍那里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妖。你要不要去看?”

  她似乎也没觉得邀请自己的凡人夫君去看自己揍妖有多奇怪。

  卞翎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几乎没有阴霾。

  不管是朱厌,死亡,这几年的痛苦,孤独,仿佛都能在她亮晶晶的眼里消散。

  她自己也是如此,哪怕心魔入体,她却没有为此浑浑噩噩,还在日复一日努力修行,尽心尽力管好不夜山的每一件事。

  他轻轻扬了扬唇:“嗯,去看你打他。”

第42章 听戏

  两人用完午膳,师萝衣就带着卞翎玉往半山腰去了。

  她今日要教训的这只熊妖,生性懒惰,抢了山羊精的洞府,还总去旁人洞府抢吃的,仗着自己皮糙肉厚脸皮厚,把方园几里的精怪都欺负了个遍。

  精怪们已经找符邱告了好几次状,符邱无法修行,又事务繁忙,自然不好去捉熊妖。

  师萝衣想在回南越前肃清风气,准备拿这只熊妖开刀。

  她把卞翎玉带到半山腰的山坡上,伸手给他把薄毯掖了掖:“熊妖莽撞,为了避免伤到你,你就在这里等我可好?”

  卞翎玉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他在山坡上也能看见师萝衣。她今日身着缃色的裙子,像不夜山上一抹流动的阳光,少女拎着大刀,进了熊妖的洞府没多久,熊妖就被撵得吱哇乱吼。

  住在周围,化了形的精怪,都跑了过来看热闹。

  师萝衣在不夜山上,和她的父亲一样受爱戴,有些不仅仅是来看熊妖被惩处的,只为了看师萝衣一眼。

  其中有一道目光最为明显,是一个白金色头发的狼妖。他的模样和符邱有几分相似,正是符邱的独子符苍。

  师萝衣把熊妖捆了,让人把熊妖送过思过崖去,关个三十年。

  精怪们想在她面前多多表现,抢着这差事。人群分开,符苍上前,他的眼睛只看着师萝衣,说:“萝衣,我去吧。”

  其他精怪面面相觑,倒也没人敢和他抢。

  再怎么说,他的父亲符邱也是开山长老。大家都叫师萝衣仙子或者小姐,符苍从小就叫师萝衣的名字,任母亲和符邱怎么说都不肯听。

  师萝衣不会在意这点小事,把拴着熊妖的绳子给了符苍。

  卞翎玉在高处,把所有景象尽收眼里。

  他神色淡淡,仿若冷玉雕琢,始终都很平静。

  师萝衣办完了事,朝他走过来,道:“好了,回家吧。”

  两人回去的路上,看见一群已经化形的精怪忙忙碌碌,许多人脸上都漾着欢喜,师萝衣这才想起来。

  半山这边的集市,今晚有人要表演皮影戏。

  不夜山虽然精怪居多,可也有些许凡人在这里世代生存,师桓统治了不夜山一千六百年,人间的众生百态,这里也能窥见不少。

  若是师萝衣自己,是不会喜欢看什么皮影戏的,但她如今是有道侣的人了,道侣的情绪她也要好好照顾着。

  于是她问卞翎玉:“你想去看皮影戏吗?”

  “那是什么?”

  轮到师萝衣吃惊了:“你没看过?”

  卞翎玉才坠入人间十年,有七年都因为师萝衣拿走了神珠在养伤,卞翎玉自然没有看过什么皮影戏。

  师萝衣惊奇道:“你小时候,爹娘没有带你出去看吗?”

  她以为每个凡人都看过皮影戏,至少听说过。据她所知,人间年节的时候,街上就会表演这些,家里凡是有小孩的,爹爹都会把他们抱过去看。

  卞翎玉说:“没有。”

  “那你幼时一般都做什么?”

  卞翎玉看着她清透的双眸,沉默片刻,说:“被囚禁着。”

  她愣了愣:“谁囚禁了你?”

  “我的母亲。”

  提到母亲两个字时,卞翎玉灰墨色的瞳中没有半点温度,像提到陌生人。

  师萝衣也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答案,她想起薛安口中他的身世,卞清璇如今又这样待他。卞翎玉说起被囚禁时,眼里没怨恨,干净清明一片,仿佛没有觉得这样是不对的,这对于一个很小的孩子来说多么残忍。卞翎玉说得这样平静,她心里却轻轻一疼。

  师萝衣明白这是卞翎玉不怎么好的过往,就像他口中的“天行涧”,她没有追问他,只笑道:“没关系,今晚我带你去看。”

  卞翎玉注视着她:“好。”

  她黄昏时回去把最后一点事情处理完,言而有信,在天色黑下来后,带卞翎玉去看皮影戏。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表演皮影戏的那一点地方亮着。

  喜欢这类东西的,大多只是一些刚化形的年轻精怪,大多修士和精怪在漫长的生命里,渐渐失去了对许多东西的喜爱和好奇。

  偏偏又在一直追求长生,甚至想要成神和天地同寿。

  师萝衣作为不夜山的主人,并没有想惊动谁,她只是想带着自己家幼时被残忍对待的道侣过来瞧瞧热闹。

  前面已经被小精怪们坐满。

  师萝衣带着卞翎玉在后排坐下。

  乌压压的暮色下,这些修为不高的精怪聚精会神看着皮影戏台。她和卞翎玉坐在角落,不夜山夜晚吹来凉风,空气中带着杏花的香气,师萝衣看过去,才发现不远处就有一片杏林。

  她重生的时候,尚且还是飘着鹅毛大雪的冬日,而今不知不觉,春日到了。

  上辈子和自己水火不容的人,此刻就顶着一张清冷的俊脸,跟着精怪们看向戏台。

  在幕后表演皮影的是一只象妖和他的凡人夫人,很难想象它那般魁梧的身躯,能把皮影做得如此精致。

  精怪们喜欢的皮影戏,无非也是一些情情爱爱。

  今日这场皮影戏是说,一个男子高中之后,抛弃糟糠之妻,转而娶了一位官家小姐。妻子在故里一无所知,苦心拉扯他们的孩子,照顾重病的公婆,最后得知男子负心,下定决心要与他一刀两断的故事。

  这个皮影戏师萝衣小时候也看过,没想到这么多年还在表演。她记得故事的后半段,男子被官家小姐各种糟践,又因做官不慎被流放,才忆起从前夫人的好。可是已经为时已晚,他的夫人已经另嫁他人,生活得十分美满幸福。

  许多年轻的精怪姑娘,看到一半,就在为故事中可怜的“夫人”抹眼泪。

  师萝衣忍不住去看卞翎玉的反应,少年冷峻的容颜在夜里她也看得清晰,他安静得如一尊玉石,眼底并无什么波澜。

  没有对“夫人”的同情,也没对男子的痛斥。

  他就像一尊神像,冷冷地注视着人间。

  师萝衣忍不住低声问他:“好看吗?”

  卞翎玉听到她的声音,垂眸看她,迟疑了片刻,低声道:“嗯,好看。”

  她笑了:“胡说,你明明没什么表情,哪里像是喜欢了。”

  卞翎玉确实无法理解,也不能感同身受。他对于自身遭受的苦难,都能平静待之,更何况区区一个跌宕的故事。

  神之于苍生,本就悲悯冷淡。他们可以牺牲在六界的安危之前,却不会囿于众生的小小疾苦,只有这样的淡然,六界才能平衡长久地留存。

  卞翎玉一千岁的时候回到神域,从父亲那里得到的传承便是如此。

  神君已经犯过这样的错误,因此他抹去了传承里的神明之爱,临死前告诫卞翎玉应当冷情,可以给未来的神后她想要的,却不要爱上神后,步他的后尘。

  当初神族为卞翎玉选后,卞翎玉觉得选谁都无所谓。清璇跟他下界,他也只把这个妹妹当做另一柄为众生而战的武器。大局当前,没有男女之分,所有神族都要有牺牲的觉悟。

  而今卞翎玉看着眼前的少女,带着花香的空气中,她的披帛与他的衣衫交叠。

  他连神珠都给了她,却也等不来她当自己的神后。

  他只能作为凡人,陪她走这一段短短的路。不甘吗?他自问也有。但若重新让他选择一次,他还是会把神珠给她。

  他想要看师萝衣好好活着,就像此刻,开心地活在不夜山中。

  “你不喜欢看皮影戏,那你喜欢什么,你同我说,我替你寻来。”她长睫一眨一眨,很是认真,仿佛只要道侣开口,她义不容辞。

  卞翎玉没吭声,就只是看着她。

  他们前面就是一对山猫夫妇,春日来了,夜色又黑,皮影咿咿呀呀,盖住了他们唇齿亲近的声音。眼见衣衫摩挲,更加不堪入耳。

  或许其他修为不高的精怪听不见,但是师萝衣和卞翎玉听得清清楚楚。

  师萝衣整个人都僵住,她见卞翎玉用那双灰墨色的眸看着自己,她的表情有些艰难。

  “不、不好吧?”

  昨夜的事还历历在目,她就不该在这时问卞翎玉喜欢什么。

  卞翎玉其实一开始并没有这个意思,山猫夫妇之间的亲近,并不足以撩拨神的欲望。但他没见过这样的师萝衣,少女误解了他想要在这里与她亲近,脸颊泛着红,坐立不安。

  卞翎玉仅存的少年心性,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生长得如燎原之火,于是他平静地告诉她:“他们看不见。”

  少女白日拔刀都没这么紧张:“你……你确定要吗?”

  卞翎玉浅浅弯了弯唇,师萝衣顾着纠结没看见。

  卞翎玉说:“嗯。”

  师萝衣在心里纠结半晌,一个声音告诉她,还在外面呢,周围这么多精怪,她是堂堂不夜山的主人,怎可这般。另一个声音说,你自己说了要做他道侣的,他连皮影戏都没听过,只有这一个要求,山猫都是这样做道侣的,你还没有山猫对自己的道侣好。

  她轻轻吸了口气,下定决心:“要不,我们去林子里?”

  卞翎玉看了眼她泛着红晕的脸,还有湿漉漉的、可怜的眼睛,这会儿不想也想了,于是他说:“嗯。”

  皮影戏还在唱后半段,也是师萝衣幼时最喜欢的半段,她第一次没听完就离席,心不在焉地和卞翎玉去了一旁的林子。

  人间这时候还没到四月,仙山往往更冷些,杏花半开,进入杏花林,才能闻得到些香气。

  林子里有月光,反而比看皮影戏的地方更亮。

  师萝衣一路走进来,心里泛着莫名的羞耻,尽管她努力让自己镇定点,这很正常,昨晚他们都亲了,今天她也能做得很好,很快就过去了。

  为了照顾道侣,她在卞翎玉面前半蹲下,她忍着发红的耳根,抬起眼睛望着他,试图和卞翎玉商量:“今天,你可不可以不那样?”

  怎样?

  他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睛里透露出了这个意思。

第43章 宠妃

  师萝衣也不知道怎么给他形容。

  但她实在有些受不住卞翎玉那样,见卞翎玉挺好说话的,只好努力措辞:“就是,你别把……放我嘴里。别一直含着我……舌尖。”

  后面的话,她越说越小声:“别舔,也别那样……”更多的,她已经难以形容,简直没法理解一个人怎么可以变着法弄出这么多花样。

  少年居高临下看她面红耳赤,越说条件越多,用尽措辞却越来越吞吞吐吐,卞翎玉始终没打断她。

  师萝衣蹲在地上,蹲在他面前,看上去可怜得很,就像他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然而她口中的十恶不赦,却远远还不及他心里欲念的万分之一。

  “说完了?”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又赶紧补充道:“别太久,你能做到吧?”

  “……”他默了默,“我尽量。”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卞翎玉说:“我开始了?”

  师萝衣轻轻“嗯”了一声,心里仍旧紧张得不行,但还算配合地仰起了脸蛋。

  两人出来时,皮影戏已经结束许久了,精怪们走得一个都不剩,连表演皮影戏的象精夫妇都已经离开。

  杏花林被柔和的月光笼罩着,师萝衣的腿有点发软。

  今晚,不似昨夜的冲动和赶鸭子上架,这次她的感觉更清晰,也觉得更绵长。

  她鬓发也乱了,被少年摁着后脑勺,退无可退,步摇还是出来前,卞翎玉重新给她别上的,她根本都没法发现自己的步摇快要掉下来。

  师萝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两个人亲之前商量好了,结果又仿佛什么都没商量。

  两人就着月色回到不夜山上,恰好遇见焦急来寻他们的茴香。

  茴香是如今山中唯一知道宗主对师萝衣心存坏心的,见他们平安回来,才松了口气。茴香目光落在卞翎玉身上,有些惊讶:“公子怎么了?”

  师萝衣看过去,才发现卞翎玉的衣襟处皱巴巴的。

  她想起后面半段,她没能站得稳,全靠卞翎玉一只手捞着腰,她很少在有修为的时候,觉得自己如此没力气,四周又没东西给她支撑,只能紧张得捉住他胸前的衣衫。

  但这种事也没法和茴香解释,她含糊了过去,又问茴香:“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茴香虽然觉得他们之间有些古怪,但到底没多想,道:“回南越国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唯一拿不准的是,我听说南越易主,小姐可还是像往年一样,给新君送贽礼?”

  也难怪茴香觉得为难,往年回到南越,师桓还在,为表对南越君主的友好,他们每次去皇宫小住,都会以不夜仙山的名义为皇帝准备贽礼,大多是一些珍贵的延年益寿的丹药,皇帝喜不自胜,待他们父女也十分有礼。

  而今的皇帝变成篡位的赵术,先前师萝衣大婚,他送来一盒南海鲛珠,虽然贵重,可也实在残忍,令人拿不准他的态度。

  新君心意不明,他们此次回去南越皇宫,注定不像往年那般太平。

  师萝衣也不知道此人是敌是友,想了想道:“还是按往年父亲在时的规格准备着吧,随机应变。”

  茴香应下告退。

  师萝衣和卞翎玉回房去休息,好在白日她已经着人把狐狸的屏风和浴桶换掉,如今沐浴不必再那般尴尬。

  卞翎玉先去洗漱,她问要不要帮他去叫丁白,卞翎玉看了她一眼:“不必。”

  师萝衣起先没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看见卞翎玉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你能走了?”她很惊讶,明明前几日还伤得那么重,连涵菽都觉得他药石无灵,但他以可怖的速度在恢复。

  他沐浴完,师萝衣却没去,她趁着卞翎玉沐浴的功夫,换好了入睡穿的里衣。

  经过昨晚,她现在不太好意思在有卞翎玉的房间沐浴。她给自己施了两个清洁术,身上干干净净的。

  卞翎玉回来时,她已经在自己的那半边床躺下了。

  这床她没让人换,狐狸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睡上去韧性很好,也很柔软,比以前自己闺房那个床还要舒服。师萝衣躺上去的时候,舒服得几乎想要喟叹一声。

  师萝衣不去沐浴,其实还存了一个心思。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和卞翎玉圆房,她不沐浴,他那般喜洁,总不好有兴致吧?倒不是师萝衣反悔或者耍赖,上一次她都不记得感觉了,只记得疼。

  她修行也受过不少伤,但是没有哪一种伤,是那样的感觉。

  她入魔时欺辱了卞翎玉,心里觉得爽,但是痛是实打实的痛,那次后她两日走路都不对劲,后面还悄悄吃了止疼的丹药。

  这种体验谁经历谁知道,比直接来一刀都疼,想想此等撕心裂肺的事还要经历一遍,她就有些畏惧。

  这次没入魔,她只怕会更疼。

  师萝衣对此的记忆已经不甚明晰,她至今都无法理解一件事,他那个……怎么进去的?怎么可能进得去?

  这真是比高阶心法都要难懂的未解之谜。

  师萝衣躺在床上,在心里祈祷卞翎玉也不喜欢这个。毕竟她觉得他当时可能也不怎么愉悦。他若真的想,她大抵做好心理准备后,再来舍命陪君子。

  卞翎玉对她不去沐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师萝衣身边凹陷了一块,是卞翎玉躺下了。

  她又觉得床很小了,昨夜说好了做真道侣,她如今只留了一床被子。

  两人在里面谁也没动一下。

  师萝衣亲自感受到了身边少年的体温从冷冰冰变得灼热,他的呼吸又不对劲了。

  这样对卞翎玉来说其实很煎熬,就算在神域,他也是刚刚成年的少年神灵,神族知道他年轻气盛,所以才张罗着替他选后。

  他躺在师萝衣身边,面色平静。但被子下握紧的拳头,青筋都突突跳动。

  半晌,师萝衣小声道:“今日已经亲过了,所以我睡觉了?”

  卞翎玉偏头去看她。

  师萝衣只剩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露在外面,她还特地把唇盖住了。

  他想起晚间杏林的失控,低低嗯了一声。师萝衣的心思他多少能猜到几分,他知道上次的事让她畏惧,他已经尽量在小心,可她到底还是觉得怕。

  入魔后肆无忌惮的少女,清醒就懂怯意了。

  卞翎玉知道这样下去除了自己更难受也不是个办法,他起身,把自己这边的被子也让给她,这回他动手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他下床去拿出柜子里多的被子,这才道:“睡吧。”

  两人一人一个被窝,师萝衣也松了口气,施法熄了灯。

  她闭上眼,已经两日没休息好,灵力亟需补充,身边的少年一动不动,她很快就睡着了。

  临近四月初,师萝衣怕卞翎玉身体还有问题,又把涵菽请过来了两次。

  涵菽也没见谁能从濒死状态恢复得这么快的,卞翎玉现在甚至能行走自如了,不必再坐轮椅。

  涵菽一早就觉得卞翎玉身份不明,提醒师萝衣道:“我看他不简单,你自己多留一个心眼。”

  师萝衣道:“没关系,人人皆有秘密,我相信他不会害我。”

  说起来,她还是半只脚踏进魔道的魔女呢,他们俩谁也别嫌谁。

  涵菽见她不介意卞翎玉的异常,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我听过你过两日要回南越,清璇和长渊前两日也接了任务去南越除妖,你和清璇向来不对付,她近日杀妖……”

  涵菽不知怎么形容,皱起眉头,想起卞清璇那些令人不舒服的凌虐手段,到底也说不出自己弟子的坏话,只好对师萝衣说:“你能避则避吧。”

  师萝衣点头,她也不想看见卞清璇。重生以来,师萝衣就这段时间在不夜山过得最舒服惬意,她心里本来还对卞清璇有怨气,可是想到卞清璇这几年也算好好照顾过卞翎玉,若卞清璇不主动挑事,自己也不会非要去和她斗个你死我活。

  她现在事事顺心,连晚上都不怎么提心吊胆了。

  她和卞翎玉这几日只亲过一次,险些擦枪走火,他眼尾都红了,用赤红的眼睛看着她,手指缠着她衣结,她推了好几次才让他松开手。

  第二日她入睡前再问的时候,他额上青筋鼓起,抿唇道:“算了,不亲了。”

  这般清冷如玉的人,难得有点气。

  “哦。”她也没想到卞翎玉主动放弃,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师萝衣觉得这样再好不过。

  四月初,他们出发前往南越国。

  师萝衣坐上鸾鸟,她和卞翎玉只带了茴香和一些给南越新君的礼物。但她没有像赵术说的那样,提前让仙鹤告知自己要去南越。

  一来,她不信赵术会真心盛礼相迎,二来,她和师桓也从不以身份自视甚高。对师萝衣来说,此行除了祭拜母亲,给她说自己成亲之事,就只剩看看赵术有什么古怪。

  南越也是茴香的故国,绾荨就是在这里救了茴香,又把茴香带到身边,茴香一路上都很高兴。

  重回南越,师萝衣也很感慨。

  她前世入魔以后也回过南越,但是作为人人喊打的魔修,她甚至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躲躲藏藏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以至于再次踏上南越的故土,她还有几分不习惯。

  他们抵达南越皇宫的时候恰好傍晚,鸾鸟拉的仙车,从空中落在皇宫的一处殿宇前。

  这宫殿金碧辉煌,是师萝衣母亲绾荨公主生前的住所,也是师萝衣幼时的生活之地。

  她本以为十年不来,新君还换了人,宫殿必定荒僻积灰,没想到此处被打理得一尘不染,亭台楼阁,处处精致。

  卞翎玉下了仙车,朝宫殿里望去,他蹙了蹙眉:“殿里有人。”

  师萝衣惊讶地看过去,果然,按理说母亲的宫殿不住人,应当没有烛火,她之前每次来都是如此。

  可是现在,最里面的大殿,烛火竟然亮着,隐约能看见一堆人影晃动。

  师萝衣安置好鸾鸟,决定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走到宫殿外间,听到里面传来宫女惊恐的说话声:“娘娘,陛下说了,此间的东西不能动,咱们回去吧,娘娘,奴婢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