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住民和闲散的慢节奏生活,能定居在这种地方,耐得住清闲和寂寞的人,自然具有超脱于常人的品性和气韵。在这里开一家私房菜馆,显然赚钱不是主要目的,
这让其主人显得更像是世外桃源中的高人了。
穆雷一行人在古镇里走走游游,中午在一家小餐馆随便吃了点儿东西,没做任何点评,晚上才是重点。
下午,老苏提议先去哪家私房菜馆看看,穆勒不赞成,他说这样一来,神秘感就减弱了,非得要等到吃饭的时候前去,才能把这份新鲜感和期待保持到最后。
其余几人也有此意,于是,几个人找了家老茶馆,每人泡上一杯清茶,坐在竹椅上纳凉、聊天、发呆,倒也修身养性,杂乱的思绪都摒除殆尽了。
六点钟,穆雷按照名片背后所写的地址,找到了位于古镇老街的私房菜馆。 这里是个老宅,青砖斑驳的院墙和纵横左右的石板地尽显岁月沧桑,大门上方一块木板上篆刻的“膳品居”三个字,内敛中透露着大气。
几个人走进四合院内,一个四十岁左右、衣着朴实的中年女人礼貌地迎上来,态度温和,不卑不亢地问道:“几位是之前预定的客人吗? ”
“是的,敝姓穆。”穆雷客气地回应。
“是穆先生定的。几位里面请。”
中年女人带着几个人走进四合院正北方向的正房,里面—张木质圆桌,八张藤椅围成一圈,房间里布置并不华丽,但古色古香、清新淡雅,看上去令人赏心悦目。
穆雷六人坐了下来,中年女人拿来一个漂亮的紫砂壶,挨着将每个人面前的茶杯斟满,说道:“几位请先喝水,菜一会儿便上。”
“好的,谢谢。”穆雷点头致谢。
女人离开了这间正房,估计到厨房去了,戴眼镜的老余小声说道:“她是这里的厨师?”
“我看不像,估计是负责招呼客人和上菜的,厨师在厨房,没有露面。“老何说。
外号“食仙”的精瘦老头看着茶杯里的白水,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说道:
“这家有点儿意思,紫砂壶配茶杯,倒出来的却不是茶,是白开水。”
穆雷说:“白开水就对了。我以前写过一篇文章,吃饭前最好什么茶都别喝,不管是清茶的微涩还是红茶的醇厚,都有可能影响接下来菜品的口感。”
“照你这么说,这家菜馆真是有讲究的。”老余说。
“别说茶了,我喝了一下午,现在就想吃东西。”老苏期待这么久,早按捺不住了。
“别急,要吃美味就急不得,尤其不能催厨师,火候差一点儿味儿就不正了。”老何说。
“这我当然知道,怎么可能去催,只是说说而已。”
说话的时候,中年女儿从外面进来了,手里端着第一盘菜,放在木桌上,“请各位品尝开胃凉菜吧,”转身出去了。
刘双眼睛一齐盯着这一道凉菜——竟然是一盘极为普通的青瓜,选粗细均匀的青瓜,切掉头尾,并不去皮,十几根圆柱状的青瓜像未经雕琢的原木般码堆成三角形,看上去似乎是生的,没有经过任何烹饪和调味。
老余傻眼了:“这第一道菜,竟然是生青瓜?这不是大热天吃着玩儿的吗?怎么会当菜端上来?”
“是啊,虽说只是一道凉菜,也有点儿太敷衍客人了。”老何说,“这样
一道菜,如何体现厨艺?”
穆雷多少有点尴尬,老苏此时是真饿了,没用筷子,直接用手捏住一段青瓜。说道:“管他呢,总比喝白开水强。”
说着,他咬了一口青瓜,嚼了几口,动作变慢了,表情渐渐凝固。
“怎么了?”老陈问道。
老苏没说话,又咬了一口那青瓜,过了几秒,他如梦初醒般睁大眼睛,大声说道:“太好吃了!你们快尝尝”
另外五个人对视了一眼,怀疑老苏是不是在开玩笑,一根生青瓜会有多好吃?
但好奇之下,还是每个人都夹了一段青瓜,放进嘴里。
穆雷的牙齿刚刚卡擦咬了一口青瓜,那爽脆的口感和随之而来的晴天,鲜香便布满整个口腔,他这才知道,这盘青瓜不是生的,而是用盐水腌制过的。可说起来简单,这恰到好处的口感和滋味,却绝不简单!
未去皮的青瓜,会有些许生涩,口感也有点硬,但用盐水腌制过后,由于盐水的浓度大于
青瓜细胞内的浓度,青瓜会失水而变软,影响爽脆的口感,但这盘青瓜口感适宜,不软不硬;咸味也恰到好处,不淡不咸,并且没有其他任何哗众取宠的调味,仅仅依靠青瓜本身的清香与盐配合,达到最微妙的平衡,最大程度地引导出食材本身的美味。此菜简直像未经世事、清新脱俗的少女般妙不可言!而仔细想来,具体的腌制方法、放多少盐腌制,腌制多久,以及对青瓜本身的挑选,都极为重要,这盘青瓜粗细均匀,显然也是精挑细选——如果大小不同的话,吸收盐水的程度便会有所不同,形成口感的差异。
想到这里,穆雷不禁在心中惊叹——仅仅一盘盐水青瓜,仔细揣度之后,才发现隐含如此学问和奥妙。他们所谓的几个美食家,竟然被这朴实的外表所蒙蔽,以为只是未下功夫的一盘生青瓜。实际上恰好相反,厨师为这道菜所付出的时间和心血,可能超乎一般人的想象!如果一般人吃到它,可能只会连声赞叹“好吃,好吃! ”绝对品不出其中的韵味和道理。
此时,同桌的几个美食家,也纷纷品出了这盘青瓜的美妙。他们像从幻境中遨游了一趟返回现实,赞不绝口。一边再次夹起品尝,一边探讨这盘菜的制作方法。
老何说:“以我看,将整根青瓜腌制在淡盐水里,吃之前再去掉头尾,才能 让让盐慢慢渗透,不至于令青瓜变软。”
老余说:“但用此方法,估计要腌制好几个月,甚至一年以上,才能令整根青瓜入味。这盘青瓜新鲜得就像才摘采的一般,如何做到这点? ”
老陈说:“腌制方法必然非常重要,不能用一般的泡菜坛,也不能像跳水泡菜般随意,可能大有讲究。”
“依我看,青瓜本身的选取最重要。”食仙说,“你们没发现吗?这盘青瓜清甜的口感,与市场上几毛钱一斤的普通青瓜不可同日而语。食材的来源必然与众不同。”
这时,中年女人恰好端着另一盘菜走了进来。食仙立刻问道:“请问,这盘青瓜的原材料,是在哪里买的? ”
女人道:“对不起,我们家里有规矩,客人不能打听任何一道食材来源和烹制过程。”
食仙这才想起穆雷之前跟自己提到过的那几条怪异规矩——看来果真如此。
他只能悻悻然的闭口了。
那盘青瓜已经吃完了,老苏显然意犹未尽,问道:“这盘青瓜,可以再来一盘吗?实在太好吃了!”
女人不温不火的说道:“抱歉,我们这里每道菜只上一次,绝不重复。”
老苏好像担心再也吃不到这美味的青瓜了,着急的问:“永远不重复?下次来也没得吃了?”
女人想了想,说:“下次就说不准了,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全看我们当家的。”
穆雷对一脸失落的老苏说:“好了,咱们品尝下一道菜吧。”
女人把手中托着的一道热菜摆上桌,穆雷从来没见过,问道:“请问这道菜的名字是?”
女人放好菜后,莞尔一笑,“当家的还没来得及取呢?没有名字。”说完
又离开了。
老何回头望了一眼女人的背影,对几个朋友说,“听着意思,这道菜是今天才研制出来的?”
“我之前不就说了吗?好的厨师就如同艺术家,要即兴发挥才能创造出最好的作品,”老陈说。
老苏看着这道热气腾腾,令人垂涎欲滴的菜肴。放下对刚才那盘青瓜的依恋,再次食指大动,“别说了,快吃吧。吃完了再评价。”
众人一齐动箸,第二道菜是一盘淋上浓厚汤汁的荤菜,从外表看有点像鸡肉或鹅肉,穆勒尝了一口,再次从心底产生震撼——肉质细嫩爽滑,口味层次分明,包罗万象,如果把刚才那盘青瓜形容为清新脱俗的少女,那么这道菜就像是一个经历百味人生的美丽妇人——丰富、醇厚、饱满、令人回味悠长。
“这肉未免太好吃了!”老苏吃下第一口,激动不已,“一道菜里,起码有上百种不同的味道,一一展开,最后又融会贯通。世界上,怎会有如此深沉、富有内涵的美食? ”
“不仅是好吃。”老余感叹道,“吃一口菜,竟然能让我回味人生,忆起蹉跎岁月…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这时,老陈取下眼镜,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大家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老陈? ”
老陈仰面长叹一声。“不知怎的,吃了这个菜,我竟然想起了我死去的老伴…”他淡淡笑了一下,“不过并不让人伤感,只是追忆起了以往的幸福时光。”
老陈的话引起了大家的遐思,似乎每个人都因这菜的味道引发了一些三角。大家默默夹着菜,一口一口细细品尝,如同漫步回忆的长廊。
这道菜快吃完的时候,食仙说:“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吃出来这是什么肉?”
“看起来有点像鸡脯肉。”老何说。
“别开玩笑了,”食仙立刻否决,“鸡脯肉哪有这么细腻的口感?”
“我只是说看起来像。那你说是什么? ”
食仙显然也答不上来,问穆雷:“你说呢,老穆。”
穆雷缄口不语。过了好一阵,他迟疑地说道:“我觉得这道菜,很像一道失传的古代珍馐——‘孔雀胸’。”
食仙吃了一惊。“孔雀胸这道菜,据说明朝时期就已经失传了,你怎么可能吃过?”
穆雷说:“我当然没吃过,但我从一些古书上看过对这道菜的记载。所说宋 太祖赵匡胤酷爱此菜,因为每次吃起,就会想起一个死去的宠妃。我刚才听了老陈的一席话…
食仙捏着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你这样一说,这道菜的肉质不是鱼类,更不像猪牛羊等畜类,确实像某种禽类。。但可以肯定不是鸡鸭鹅之类的普通家禽,莫非真的是…”
“但孔雀现在是保护动物啊!可以吃吗?”老余怀疑地问。
“有可能是特禽养殖的新品种。”老何说,“不过就算弄到了孔雀肉,也得会做孔雀胸这道菜才行啊!既然失传了,那这家的主厨又怎么做得出来?”
老何是背着大门坐的。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这家的女主人正端着一道新菜走到了门口。这女人听到他嘴里说出孔雀胸三个字。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惊愕的神情。但很快她恢复平静神态。走进门来将第三道菜摆上餐桌。
这女人细微的表情变化。恰好被穆雷看到了。他盯着女人看了几秒。没有露出声色。
第三道菜是一种味道鲜美无比的河鱼。同样赢得了六位美食家的一致好评。后面的菜道道精彩每一样都堪称极品。现在看来那个中年男人的推荐果然不假。这私房菜馆的菜连这些职业老饕都奉为神品对普通人而言就更不用说了。
一连上了七道菜了每一道都被吃得精光。众人渐渐摸清了这家上菜的特点。不是迅速上摆一大桌菜而是一道一道的上。厨师和上菜的人似乎估算着他们吃完上一道菜后。还把下一道菜端上来。如此一来不但没有浪费。而且每道菜都能在保持热度的时候吃完。同时下一道菜也会引起众人新的期待。这种安排非常科学,而且能让人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保持新鲜感和乐趣。几个美食家都非常推崇。
第八道菜和前面的不一样。前面的都是一大盘或一大盆,但这次得分为六个小瓦罐,里面是鲜汤和一大块方方正正的瘦肉。女人把六中小瓦罐分别装到每个客人面前。并告诉他们这是今天晚上的最后一道菜了。
以汤作为收尾这是一桌宴席的常规。但对这家私房菜馆来说却似乎可以在这个常规上创新。一般来说,最后乘上的这盆汤,都以清淡为主。因为客人前面吃太多荤腥。最后总希望喝一口清爽一点好的汤。但这个瓦罐的汤汁浓厚鲜香而且那一坨方方正正的瘦肉起码有四两左右。宴席最后一般人都不可能还吃得下那么大一块肉。照此看来这种安排很有可能造成浪费。
几个美食家显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况且前面的菜他们都吃个精光。其实已经饱了,这个时候才看到这样一大块肉都有点犯难。老陈无不遗憾的说。这家菜馆之前的每一道菜都非常好吃,上菜的顺序和安排也无可挑剔。但最后这个汤太浓了吧,而且这么大一块肉,我们吃的下吗?
确实最后这道菜要让整桌菜扣分。“老何摇头道“虽说分量足是好事。但也得看什么时候上最后还上那么大一块肉不合适。”
老苏说“你们一口都没吃就开始批评,这也也不合适吧,我闻着这汤挺香的”
老何说。“我不是批评它做的不好,而是不该最后上这道菜就算再香我也吃不了啊”
食仙说:“那就吃多少算多少总的来说今天的菜我都吃光了。也不算浪费。”说着他舀了一勺汤用嘴缀了一小口。“恩香!真是太香了!”
食仙用筷子夹起那一大块肉。轻轻咬了一口仔细品味。这时,另外五个人也没动看他吃了以后的反应。
食仙嚼着嚼着眼睛睁大了,然后满脸红光。他嘴里呜咽了一句什么大家都没听清。却只见他放下筷子用两只手抓着这一大块肉大口吃起来。
五个人看的目瞪口呆。食仙是他们当中最稳重矜持一个。以往就算遇到再好吃的东西。你总是做出一副不过如此的样子吝啬赞美之词。但现在他这种表现显然是眼前的美食已经胜过了一切使他丢掉了一切伪装和含蓄。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美味之中。
老苏呆了一阵,望着自己那盅瓦罐,然后夹起那块肉咬一口。几秒过后他热泪盈眶发自肺腑地大呼一声。“天哪,这是什么肉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他就像食仙一样丢掉筷子捧起那块肉啃了起来。吃的比食仙还投入就像是饿了好几天一样全然不顾形象了。
另外四个人现在也显然想立刻品尝。但看到老苏和食仙这副失态的模样。又担心自己吃了之后也变成这样一时之间拿不准该不该吃。他们此刻还保持着理性对老苏和食仙的表现感到大惑不解。。这种肉的美味真有这么夸张?
穆雷终于忍不住了。他夹起瓦罐里的肉咬了一小口。
目前还没吃到老何老余和老陈,望着穆雷。过了几秒他们惊讶地看到穆雷的反应和老苏两人又有不同。
他在吃了这种肉后竟然浑身颤抖面露惊骇之色。
老陈觉得有点不对劲。穆雷的表情不像是尝到的美食简直像见到了鬼。他试探的问道“老穆,你怎么了?”
穆雷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他双眼圆睁大张着口。筷子上夹着的肉滑落到往罐里汤汁溅到了衣服上。他也全然不顾。好一阵过后他突然望着老陈,和老余骇然道“这种肉…我以前曾经吃过!”
老何,老余和老陈三人一起望着穆雷,问道“你曾经吃过?在哪里?”
穆雷神色惶恐地说“在我18岁那年。”
“啊?,接近40年前?”老余惊讶地说,“那这是什么肉?”
“我不知道…”
“不知道?”
穆雷站了起来:“但我这一次一定要弄清楚!我要去问那个厨师!”
“老穆,你忘了他们这儿的规矩吗?不能打听任何一道菜的食材来源和烹制过程呀。”老陈提醒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穆雷激动不已地说,“我吃遍世界各地,寻觅了近40年,就是为了找到这道菜,或者这种肉!现在它终于再次重现了,我说什么也要问个清楚!”
说完,穆雷离席而去,餐桌上的几个人都惊呆了,不知道穆雷和这种肉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
穆雷走进正房,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厢房。那女人每次都是从左侧那间厢房里把菜端出来的----由此可判断厨房和厨师一定就在那个房间里,穆雷走到那厢房门口,女人恰好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看见穆雷站在门口,问道:“穆先生,你们吃好了吗?"
穆雷调整一下情绪,遏止住激动的心情,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是的,吃好了。”
“菜肴味道可好?”
“很好。”
女人笑了一下:“那就好,您是现在买单吗?”
“是的,多少钱?”
“一共960元。”
“好的,”穆雷爽快的应承下来。从钱包里摸出15张100元的钞票,递给女人。
女人迟疑的看着穆雷,并没有借过钱,说道“穆先生可能听错了,我说的是960元。”
“我没听错,只是觉得今晚的一桌菜着实丰富,精彩,值我现在付的这个价格。”
女人微笑着接过钱,然后从包里摸出40元,连同超出的500元一起递还给穆雷。“谢谢您的赞扬,但我们这儿的每桌菜价格都由当家的订好了,规矩也定好了——绝不打折,也不多收。”
看来这招行不通。穆雷略微有些尴尬。将钱揣好后,他试探着说道:“我知道你们这里的规矩,不能打听食材来源和烹制过程。这些我都不打听,只请您告诉我一样就行了——最后上的那道“瓦罐肉”,是用什么肉制作的?"
"您这还叫不打听吗?”“我不打听这肉是从哪儿来的,只知道是什么肉就行了。”
女人笑道:“穆先生,咱们都是几十岁的成年人了,玩儿这种文字游戏,有意思吗?”
穆雷沈吟片刻,说道:“那这样,麻烦您帮我引荐一下主厨,我跟他谈谈,可以吗?”
“这恐怕也不行。”
“为什么?”穆雷有点急了,“你们这儿的规矩里,没有客人不能和厨师见面这一条吧?”
“是没这条。但也看厨师想不想和客人见面吧?”
“您怎么知道他就不愿和我见面呢?”
“就凭您打算打听的这件事,他就一定不愿意。”
穆雷不想再跟这女人多费口舌了,他向前跨了一步,笃定地说:“不管怎么样,今天我一定要见到厨师!”
女人脸一沉,挡在门口,“您是想硬闯还是怎么着?”
穆雷见这女人毫不示弱,不敢真的往人家房里闯,就在快没辙的时候,突然想起餐饮行业的一条规矩,计上心来,大声说道:“如果客人吃到的菜有问题,当然得找厨师问个明白,这有错吗?”
女人没想到穆雷竟然来这一手,她楞了一下,涨红了脸说:“穆先生,请您说话负责任,我家的菜,哪里有问题?你们吃了以后,可有哪儿不舒服?”
“我吃了不明不白的肉,心里当然不舒服!”穆雷再次提高音量,“作为消费者,我有权利要求厨师给我一个说法…”
“是谁在门外高声喧哗?”
突然,屋内传来一个掷地有声,声如洪钟的声音。
穆雷和女人同时一怔,同时,穆雷欣喜地想到---太好了,我终于用这招把厨师给引出来了!
女人回过头去,见当家的果然走了出来。
穆雷定睛一看,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比自己还要年长二三十岁模样。这老者表情平和,却隐隐透露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令人观之面容便肃然起敬。不知为何,穆雷竟觉得这老先生有几分面熟,似乎像某个认识的人,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老者身穿一身传统式样的白色对襟衬衫,双手背在背后,凝视穆雷,说到:“我就是这里的主厨,你找我?”
穆雷想了想,恭敬的向老者行了个礼,说道:“老先生,不瞒您说,我是一个研究了大半辈子美食的评论家,一声吃过无数美味佳肴。但直到今天到您府上吃了这一桌菜,才是品尝到了真正的珍味。您的厨艺实在是神乎其技,令人大长见识,叹为观止。”
老者微微摆了摆手:“恭维的话就不必了,你刚才不是说我做的菜有问题吗?有什么问题,说吧。”
穆雷尴尬地说“其实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这位女士始终不肯让我见你一面,我在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目的只为引起您的注意,得见你一面,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老者并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左手轻捋白髯。举手投足间透露的气势,不像一个厨师,倒像一个有着极高造诣修为的贤者。
穆雷看出来了,自己的雕虫小技其实早就被这老者看透,他并不是被激将法激了出来而是出于某种考虑才出来和自己见面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目的总算是达到了。穆雷恭敬的说道”老先生其实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估计您刚才也在屋里听到了。我们最后吃的那一盅瓦罐肉是用什么肉制作而成的?”
“青慧(那女人的名字)不是跟你说了吗?”老者道“我们的食材和烹饪方法,都是秘诀,不能透露给别人。”
“老先生,我知道私家菜馆的规矩,也明白这些东西不能外泄。但我向您保证…我可以发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或者发表出去,而且我只打听这一道菜,也就是这种肉---其他的我一个字都不会问。”
老者缓缓摇头:“不行,规矩一旦立出来,就得遵守,否则还叫什么规矩呢?”
“老先生,请您告诉我吧,我实在是…”
没等穆雷说完,老者已经转过了身,朝屋内走去。“青慧,送客吧。”
这时,穆雷的几个朋友也从正房内走了出来,来到穆雷身边,当着朋友的面,穆雷不好再死皮赖脸地纠缠下去,只好作罢。
青慧将一行人送出大门,微微鞠躬,说了声:“几位请慢走,”然后将两扇木门关拢了。
现在已是晚上,古镇的街道上格外冷清。几个人朝停车的地方走去,一边兴致盎然的评价着今晚的晚餐。
“老穆,不得不说,向你推荐这家私房菜馆的人,当真是个会发现美食的伯乐。”老何说“我一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尤其是最后那道瓦罐肉,简直是神品,吃完后直到现在都唇齿留香。”
“没错!那肉和汤配合起来,浑然一体,余味悠长。”老陈说,“现在看来,这道菜安排在最后上,不但没有任何不妥,反而是点睛之笔。”
老苏笑道:“你们俩之前不是说吃不下了吗最后怎么连肉带汤都喝了个精光?”
“说来也怪,我肚子真的饱了,”老何说,“但那肉尝一口就停不下来,更奇妙的是,吃到胃里暖暖的,没有任何肿胀之感,反而更加舒服,实在是不可思议,怪的只是老穆,居然吃一口就停了下来,出门去了”
穆雷没能从那老者口中问出答案心中怅然若失,情绪十分低落。老友们意犹未尽地谈论他几乎没听进去沉溺在自己的遐思之中。直到老苏用手肘碰了碰他。
“想什么哪老穆怎么从那里出来之后,你就一言不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穆雷晃了一下回过神来”啊,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再说那到瓦罐煨肉如此极品,你怎么吃一口就离席而去了”老苏说”对了,你去找那家的厨师了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
“老穆听说你几十年前曾经吃过这种肉”食仙当时整个人完全沉溺在那美味之中了之后听老陈他们说起十分吃惊。
穆雷现在心情低落烦闷不已,不想过多解释搪塞了过去。“没有…可能只是相似的味道而已”
几个朋友看出来了,穆雷现在心情欠佳,不愿多说于是不再追问。
默默的走了一段路,穆雷突然”啊”的叫了一声,把大家吓了一跳。
“那块肉…我没吃完呀!”穆雷大叫道。
“你现在才想起呀?”老余瞪大眼睛。“我们还以为你吃不下了呢,”
“不行,我得回去…”穆雷转身往回走。
“你干嘛啊走了这么久还想回去打包呀!”老余拉住他。“没机会了”
“说不定他们没收拾的那么快呢!”穆雷抱着一线希望。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应该把这块肉打包带回家仔细研究。
老余摆着手说”不是收拾没收拾的问题。老苏见你许久没回来就帮你吃了。…”
“你!”穆雷瞪着老苏气不打一处来。
“我以为你吃不下了嘛…”老苏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再说冷了就不好吃了”
穆雷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
“老穆别生气,下次我请咱们带到这里来吃一次”老苏充满歉意地说。
“他们这里每次的菜是随机的”穆雷摇着头说。“谁知道下次来还能不能再吃到那种瓦罐煨肉”
“那就吃别的呗!”老苏说。“这家好吃的菜多着呢,兴许咱们下次来又会发现新的神品”
“我就想吃这一道…唉,算了不说了”穆雷郁闷地叹气。
气氛一时有点僵…缄默了一阵老陈打破沉闷。“对了,说起菜序随机这个问题,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吃到的每一道菜都能让我们联想到各种不同年龄和品位的美妙女子,我在想,会不会因为这一桌全是男人厨师才会做出这对应的菜式”
老何笑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吃饭,到时一桌女人,厨师又会安排另他们浮想各色美男的菜式出来?”
这话引得大家一阵大笑,老余说。“那如果吃饭的人一半男人一半女人又该吃些什么?”
“猜不出来,只有亲自吃过方知”
朋友们谈笑风生,穆雷却再次陷入沉默。到了停车那儿大家见他魂不守舍建议他不要开车由老余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