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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心思怎么这么难猜,孙玉怜向李钺问了好,赶紧去追谢文钊。

  花小菱和曲寒烟倒是还想在李钺身边表现一下,然李钺嫌她们两个烦,把她们两个都给打发回去了。

  他回到霁雪院,脑子里想的还是在御花园里孟弗后来对自己笑的那一下。

  那时月光如水,花香馥郁,婆娑树影随着晚风轻轻摇动。

  明明是李钺自己的脸,但是笑起来的时候,李钺突然觉得她整个人与自己一点都不一样了。

  她为什么要对自己笑呢?

  李钺坐在镜子前,模仿孟弗后来的那个笑容,但不管他怎么笑,都不像她。

  李钺揉了揉脸,等日后让她再笑笑吧。

  青萍铺好床,过来问他:“夫人,您进宫遇见什么好事了,回来就一直笑?”

  李钺道:“没事,就是看到个人,笑起来挺好看的。”

  “男的还是女的?”青萍追问。

  李钺沉默了一会儿,对青萍道:“你哪来那么多问题?赶紧回去睡觉去。”

  青萍原本就是随口问问,现在看李钺这个态度,不会是个男的吧?

  夫人觉得一个男人笑起来挺好看的,这事是不是有点问题。

  她还想再问两句,但是被李钺瞪了一眼,马上乖乖退下。

  青萍离开后,李钺在床上躺好,提起枕头旁边的兔子布偶的长耳朵,又想起御花园里醉酒的孟弗。

  还嘴硬说自己没醉。

  下回一杯也不让她喝了。

  高公公扶着孟弗往紫宸殿走去,不知是酒的后劲儿太大,还是她的灵魂与李钺的身体不够适配,孟弗这一路不仅走得摇摇晃晃,还总看到很多个自己或远或近地站在她的周围,她们或说或笑。

  孟弗张了张唇,想要叫她们,却又不知道要怎么称呼。

  她要怎么称呼自己呢?

  那些自己转眼间又变成了陛下的模样,孟弗歪了歪头,叫了声陛下。

  高公公将孟弗扶到榻上,听她嘴里小声嗫嚅,高公公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才听清个阿弗和陛下。

  高公公虽然没有那个东西了,但是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对男女之情也是有些了解的,陛下这回是真的喜欢上那位宣平侯夫人了,这喝醉了还叫人家名呢。

  孟弗很快睡去,她做梦了,梦里回到文康十一年的上元节,那天晚上她的父亲孟雁行本不想出门,但是架不住小女儿撒娇,带着她们一家四口一起出门逛灯会。

  小时候孟弗被送到外地与祖母一起生活,直到八岁才被接回孟家,她回来时孟瑜也有六岁了,孟瑜是在父母膝下长大的,性格比起孟弗更为活泼,更为率性,所以也更受父母宠爱。

  那天晚上走在街上,孟瑜左手抱着孟雁行的胳膊,右手牵着母亲的手,孟弗跟在他们后面,四周灯火葳蕤,将街市照得亮如白昼,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震响,人群向这边疯狂涌来,将孟弗与家人们冲散,等到四周不那么拥挤的时候,孟弗抬起头就看不到孟雁行等人的身影了。

  那时孟弗知道自己与他们走散,心里也不着急害怕,只是再没有心思逛街,一个人往孟府走去,回去的路上没什么行人,倒是遇上一群流氓,孟弗被这些流氓抓住,他们捂住她的嘴,将她带到郊外。

  孟弗以为自己可能要死在文康十一年的上元节,这天是很热闹的一天,即使是在郊外,仍可以听见爆竹的声音,她却要死了。

  那年孟弗只有十三岁,她的生命差一点就永远停在了十三岁。

  在孟弗几乎绝望的时候,一个黑衣的少年从天而降,从流氓们的手里救下了她。

  月光下,少年手中提着一根长棍,目光锐利,表情桀骜,他三下两下就把那几个流氓打得跪地求饶。

  他走到孟弗身边,低头看着摔在地上的孟弗,问她:“能自己站起来吧?”

  孟弗点了点头,只是她的身体实在不怎么好,努力了半天还是坐在地上,最后那少年看不下去,对她伸出手,孟弗犹豫了片刻才把手放到少年的掌心,少年的手掌很温暖,也很有力量,他一把将孟弗从地上拉起来,等孟弗站稳后就立刻松开了她。

  “多谢。”孟弗说,她知道这句话根本不足以回报少年的救命之恩,可是她身上值钱点的首饰被流氓们给拿去了,她不知道还能怎么报答他。

  “没事,”少年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中的木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家住在哪里?等我见个人,就送你回去。”

  孟弗确实是再不敢一个人回家了,只是又不想太麻烦这少年,在前面催促的目光下,她到底还是说了孟府的位置。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后来的很多年,不管是上元节,还是中秋,孟弗都没有见到像那天晚上那样圆的月亮了。

  浔河的河面上漂浮了许许多多的河灯,像是天上的星星掉落下来,一盏一盏连在一起,连成一片,像是天边烧红的晚霞。

  少年捡起一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扔向水面,溅起一朵朵水花。

  孟弗无声跟在少年的身后,见到少年回头向自己看来,她就下意识地扬起嘴角对他露出微笑。

  少年有些嫌弃道:“还在害怕?你这笑的怎么比哭还难看?”

  孟弗也不知是刚才受了太大的惊吓,还是因为少年救了她的命,她觉得少年亲切,察觉到少年怀着心事,她回少年说:“你也没有笑啊。”

  少年呀了一声,似有些惊讶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姑娘还会顶嘴?”

  “抱歉。”孟弗说。

  “抱歉什么啊?”少年追问她。

  孟弗垂下头,答不上来。

  少年走到那几个流氓面前,露出一个相当凶残的笑容,对流氓道:“笑。”

  几个流氓有点懵,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少年,孝?他们刚才都跪下来叫爷爷了还不够孝吗?那现在是要喊祖宗了吗?

  少年眯了眯眼,语气有些危险道:“刚才一个个不是笑得挺欢快的吗?”

  没等流氓们弄明白少年到底是要做什么,少年就抬起手对着他们哐哐哐砸了几拳,可能是这几拳让流氓们的脑子开了窍,流氓赶紧扯着嘴角哈哈笑起来,少年又使劲打了几拳,见他们笑得可以了,有足够的感染力,才收回手。

  孟弗跟流氓们一样,也不理解少年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随后就见少年回头对自己说:“小姑娘,今天是上元节,一年里这么热闹的日子可不多,你得多笑一笑,你看他们笑得多开心啊!”

  这一下,孟弗确实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比刚才那副样子好看了许多。

  少年走过来,问孟弗:“你怎么遇见这些畜生的?你的父母呢?”

  孟弗低着头,轻声说:“走散了。”

  少年继续问她:“走散了怎么不在原地待着,等他们回来找你?”

  孟弗没有说话,依着平日里他们对她的关注程度,孟雁行说不定要等到回家后才注意到自己不见了。

  她向来懂事,知道进退,能把父母交代的事做到最好,从来不给人添麻烦,她知道父母待自己与待妹妹不同,却也从不吵闹。

  她以为不会觉得委屈的,就算今天她差一点就死了,但她突然意识到她其实是难过的,难过没有人在意她,难过她死后所有人应该会很快忘记她,难过自己在家中似乎无足轻重。她想要和妹妹一样得到父亲的夸赞,却得不到,孟雁行对她总是格外严格,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压缩进一个小小的匣子里,她将自己缩得越小,旁人就越不会注意到她,想要得到关注就得冲出匣子,可她又怕看到那些失望责怪的目光。

  不知不觉间,孟弗的眼眶已经蓄满泪水,她一眨眼,眼泪就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淌下来。

  少年本来还想再好好批评批评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怎么能一个人到处乱跑,现在一看到她哭,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摸了摸身上也没找到块干净的帕子,叹道:“这怎么还哭了?我最见不得人哭了。”

  孟弗微微侧过身,不想少年看到自己落泪,她道歉说:“对不起。”

  少年无奈道:“对什么对不起,别哭了别哭了,要不我让他们几个哭个惨的你听听?”

  少年说干就干,提着棍子过去把那群流氓给暴打了一顿,流氓们叫声凄惨,涕泗横流,跪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

  孟弗看到这一幕,这下真的哭不出来了。

  少年打完流氓,拍了拍手走过来,孟弗已经用帕子把自己脸上的泪水都擦干净,她想要好好谢谢少年,又不知道对方有什么需要,试着套话也以失败告终。

  少年打断她的话,说:“小小年纪,不要这么老气横秋的,要不要跟我一起放个河灯啊?有什么愿望写在河灯上,说不定就实现了。”

  孟弗嗯了一声,她其实没有什么愿望,拿着笔不知道要在河灯上写什么,她转过头看着身边少年的侧脸,许久后,她落下笔。

  她还不知道少年的姓名,不知道她是何方人士,但她希望少年能长命百岁,平安喜乐,从此无忧无虑,万事顺遂。

  河灯放走后,少年对她招招手,说:“过来,我教你几招,以后再遇见这种人,就算不能一拳打得他们哭爹喊娘,也要让他们知道知道疼。”

  他等的人一直没来,闲着没事,真就教着孟弗打起拳来。

  少年夸她很有天赋,以后可以考虑收她为徒。

  孟弗不知道少年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可最后他们约定明日还来这里,少年再教她几招。

  孟弗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天晚上的事即便记得,也只是记得少年说的只言片语了,但今天夜里,这段短暂的往事清楚地在她的梦境里重现,后来少年把她送到孟府西边的那条街上,还没到孟府,孟弗就看到下人出来找自己,少年把她交到下人的身边,跟她说那些流氓们他来处理。

  她以为他们明日就还能再见到,然而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到他了。

  这场梦停在上元节过后阑珊的灯火里。

  第二日,孟弗梦醒,天还未亮,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榻上,从文康十一年到熙和三年,已经过去九年了,她其实有些记不大清少年的模样,可昨夜做了这一场梦,她觉得少年有些眼熟。

  她揉了揉额角,让自己快速清醒,等会儿还要上朝。

  今日朝堂上倒是没什么棘手的问题,只是在下朝后,唐明启来到孟弗面前,向孟弗诉苦,说自己的私房钱在昨天晚上被夫人发现,不仅全部没收,还罚了他半年不许喝酒。

  他昨日喝得太多了,回到唐家倒头就睡,酒醒后看到自己藏钱的小荷包挂在头顶,而唐夫人坐在床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唐明启一下就清醒了,头皮都要炸开了,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张嘴本来还想要为自己狡辩几句的,但在唐夫人逼人的目光下,他没坚持多久就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孟弗心中很清楚这事是陛下做的,昨日陛下还在她面前炫耀过的,此刻却面露惊讶,有些同情道:“真的吗?这太惨了。”

  唐明启道:“陛下,知道微臣私房钱藏在哪里的人只有几个,不会是您跟内人说的吧?”

  孟弗道:“这怎么可能呢?朕为何要同你夫人说这事?”

  唐明启想了想,陛下确实没有理由这么做,他昨天还被陛下骗去了好几坛子好酒,陛下看在这几坛酒的面子上也不可能这么坑自己一遭。

  想到这事唐明启又是心疼又是后悔,昨日怎么就着了陛下的道,真信了宫里的酒不好,把好不容易存下来的几坛子酒都送来。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唐明启不知怎么的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又问了一遍:“真不是您说的?”

  孟弗道:“真不是我说的。”

  陛下做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唐明启这下确定陛下是清白的,陛下向来敢作敢当,真是他做的不会不敢认,他道:“那就只能是季允了,这小子向来是一肚子坏水,等微臣回去诈他一诈。”

  唐明启感觉自己已经可以确认这事就是季允搞的鬼,看他回去怎么收拾他。

  孟弗劝道:“季允可能也只是开个玩笑,你别太为难他。”

  唐明启冷哼了一声,等他回去就把季允藏私房钱的地方透露给季夫人。

  来啊!互相伤害啊!

第44章

  唐明启今天进宫其实还为了另外一件事的,他昨天为了陛下把家里的好酒全给搬空,一滴也没剩下,再加上自己的私房钱被唐夫人全部收缴,罚了他半年不许喝酒,让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这才厚着脸皮来找陛下。

  私房钱这事如果是陛下向她夫人透露的,正好借这个机会把酒给要回来,但现在看陛下这个态度,应该不是陛下说的,那这个酒就不太好要了。

  “那个陛下,昨天……”要把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唐明启多少有点羞于启齿。

  孟弗见他这副不好意思的模样,立即猜出这位唐将军的来意,她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发觉,从长案上拿起一本奏折,送给唐明启看。

  她问唐明启:“齐云蛟提了几个练兵的法子,你有什么想法?”

  唐明启接过奏折翻看了一遍,回答说:“这个啊,微臣觉得齐云蛟这几个法子都不大可行,练兵哪有一个月换一个长官的?那长官还有威信吗?士兵能听话吗?陛下您说是不是?”

  孟弗点点头,道:“你再跟齐云蛟商量商量。”

  唐明启跟齐云蛟和兵部的其他官员们都见过面了,此时听到孟弗这样说,忍不住抱怨说:“那一个个就会瞎扯犊子,说起屁嗑一套一套的,听起来好像挺有道理,仔细一想,哎,全是纸上谈兵。”

  孟弗几句话就让唐明启把要酒的事忘得影都没了,之后他们一直在讨论练兵的事,朝中的官员大都是文官,仅有的几个武官被打压得跟群小可怜似的,在朝上几乎没人愿意搭理他们,就连练兵打仗这种事,也是文官们插手比较多,文官书看的确实是多,但是有些事不能只按照书本上来,得多考虑考虑实际情况。

  孟弗把齐云蛟提出的几点问题和解决方案都记下来,准备送去给陛下过目。

  而直到离开紫宸殿,出了午朝门,唐明启才反应过来。

  酒呢?他不是来跟陛下要酒的吗?这最后怎么空着手出来了?

  他开始回忆自己过去的那么长一段时间在紫宸殿都干了什么,好像每次他准备提起酒的事,陛下都会提起另外一桩事。

  嗯,这一定只是巧合。

  不过怎么感觉陛下和在北疆的时候不一样了?

  唐明启回头看了眼朱红的宫墙,可能是因为皇宫里的风水养人吧。

  昨夜命妇们回到家中,家人们纷纷向她们询问太后召她们进宫都说了什么,与哪家比较亲近,她是不是真的想要给陛下选妃了。

  虽然当时很多人都看到太后是因为九王爷才对孟弗另眼相待,带着她和九王爷一起出去逛的园子,但是这事传着传着就把九王爷给省略掉了,只剩下太后约着宣平侯夫人出去密聊过一段时间。

  这些得到二手消息的人很是不解,怎么会是宣平侯夫人?宣平侯府根本可没有适龄的女孩,太后难不成只是单纯地喜欢宣平侯夫人?

  不会的,肯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他们发动自己聪明的小脑袋,开始对此事进行翻来覆去各种推理,首先得看看孟弗身边是不是还有其他适龄的女孩,他们很快想起来孟弗不仅是宣平侯夫人,也是孟雁行的女儿,孟雁行还有个小女儿一直未嫁,难不成太后是看上了那个小女儿?

  但孟雁行小女儿的年纪也不小了,而且陛下与孟雁行间有些龃龉,怎么想陛下都不会答应吧?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尤其是这位陛下,行事向来超乎他们的预料,孟雁行学问又确实是很厉害的,陛下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再入朝为官不是不可能。

  众人各怀心思,迫切地想要知道陛下的态度。

  拿这种事去问陛下,肯定会被陛下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那就只能去问事件中的另一位当事人。

  他们开始托人向宣平侯府打听消息,直到这个时候老夫人才知道,昨天孟弗进宫后还发生这么了大的事,她派人去霁雪院叫孟弗过来,想问问她太后见她到底有什么事。

  小丫鬟不久后从霁雪院回来,她低着头回复老夫人说:“少夫人说,她现在没空,不能过来,让您有事跟奴婢说,奴婢去回少夫人。”

  小丫鬟的声音越来越低,老夫人听到这番话不定要发多大的火气。

  这大户人家里哪有儿媳敢怎么跟婆母回话?

  但这一瞬间老夫人竟然不觉得生气了,甚至都有点想笑。

  她早该想到的,这已经不是孟弗第一次违逆她了,孟弗的翅膀是真的硬了,自己管不住她了。

  若是一般的事,老夫人可能就不管了,或许真依着孟弗说的,让小丫鬟来为他们传话,可此事关乎皇家,让下人知道怕是不好。

  老夫人不想去霁雪院见孟弗,这样显得她低了孟弗一头似的,可是她太想知道太后究竟与孟弗说了些什么,这件事对他们宣平侯府可能也很重要。

  老夫人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来到霁雪院,霁雪院里李钺拎着两个石锁在锻炼,花小菱和曲寒烟站在树下扎马步,老夫人停在门口,一时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这都是在干什么呀这是?

  在是宣平侯府不是练武场没错吧?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她让下人和两个姨娘都出去,然后走到李钺面前,问他:“昨日在宫里,太后单独见你了?”

  “没。”李钺道,那不是还有小九吗?怎么能说是单独呢?

  他把地上的石锁再次举起来,孟弗的体质不好,胳膊没有力气,李钺专门找了一对小石锁,准备一点点练起来。

  老夫人皱了皱眉,那怎么有人跟她说太后单独见了孟弗,他们中是谁在撒谎?

  “太后没跟你说话?”老夫人又问。

  李钺随口回了句:“说了。”

  老夫人赶紧追问:“那太后都跟你说什么了?”

  李钺撩开眼皮看了老夫人一眼,回了她一句:“懒得说。”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有什么好说的。

  老夫人一下就被这三个字激怒,感觉自己的脑瓜嗡嗡的,她厉声喝道:“孟弗!”

  然而李钺根本不理她,这老夫人年纪不小了,他要是再回她两句,把她气死了可怎么办?虽然他自己不在意,毕竟是这人自找的,但对孟弗总归不大好。

  不过这么做的结果好像也没好到哪里。

  老夫人见李钺直接无视掉自己,更是气得眼花耳鸣,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办法能拿住这人了。

  她后退两步,找了个凳子坐下,稍微平复了下情绪,她看着李钺在那里不停地举石锁,觉得这一幕实在是太玄幻了。

  孟弗是不是被刺激到了,所以才会性格大变,要不就把账本给她吧?反正今天来都来了,不差这个。

  老夫人这段时间为了平账,头发都白了不少,前不久她的几个好友约她一起出去,她都给婉拒了,因为是真的没有时间,光是这样也就算了,她每天还要听丫鬟给她口述孟弗每日在霁雪院里是怎样的逍遥快活,即便老夫人的心脏一直没出过毛病,但一直这么下去,她真有点受不住了。

  她安慰自己,自己是看到孟弗为了管家一事精神出问题了才要把账本给她的,这是慈悲之心,不算是低头,她对李钺说:“等会儿我让人把账本给你送来。”

  李钺听到这话总算给了点反应,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心道他果然是很在意这件事的,然接下来她就听到李钺道:“可别,我这身体不好,一看到账本就头疼,还是你来管吧。”

  他说完后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老夫人:“……”

  老夫人紧紧握住手中的手杖,她觉得今日的阳光很刺眼,鸟叫声也吵得厉害,她头疼不已,胸口好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快要喘不上气来。

  她抬头又看了一眼李钺,李钺一边举着石锁,一边垂眸打量自己的胳膊,孟弗这胳膊太细了,得多吃点,好好补补,等会儿让青萍多准备几道肉菜。

  刹那间老夫人头晕的感觉更强烈了。

  他身体到底哪里不好了?!

  他说话的时候能把手里的石锁先给放下吗!

  老夫人最后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霁雪院,不管太后跟她说了什么,她再也不想来这里了。

  老夫人一离开,花小菱和曲寒烟就赶紧过来,她们担心夫人被老夫人训斥,结果这两个人看起来更受伤的那个明显是老夫人。

  大概是夫人还没出力,老夫人就倒下了。

  孟瑜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一点风声,她的心思再次活络起来。

  即便现在孟雁行不在朝中为官,求娶孟瑜的人依然不在少数,但是她接受不了自己未来的夫君连谢文钊都比不上,她不甘心。

  虽然太后见孟弗是为了自己这件事可能性真的不大,但是万一呢?

  想起那日在云兮楼里见到的皇帝,孟瑜觉得,也许真的会有这个万一。

  而在这个时候真有傻子敢上奏折询问陛下什么时候充实后宫,还用了不少典故来告诉陛下,他年纪这么大了,别的皇帝都已经立太子,到他这里连个后妃都没有,为了江山社稷考虑,陛下该选些妃嫔进宫了。

  孟弗想了想,让暗卫把这封奏折带去宣平侯府。

  李钺看了两行就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屁话,直接在后面骂道:管好你自己!不想干了就滚回家去!

  孟弗看到陛下的回复忍不住笑了笑,书面上的文字到底是有些限制陛下的发挥了。

  又几日过去,太后生辰宴上的事渐渐被众人遗忘,百官们也意识到陛下仍是没有要选妃立后的打算。

  陛下这都多大了?怎么就对男女之事一点没兴趣呢?

  到底是怎么了?

  这方面陛下怎么一点都没遗传到先帝的?

  陛下好像也没从先帝那里遗传到什么。

  哦,那没事了。

  陛下却遇见事了,老夫人生病,昨天又把账本给他送了过来,陛下这些天玩的开心,哪里还想管这玩意儿,如果不是青萍拦着,他都能在霁雪院门口张榜招人来处理糟心的账本。

  他决定把这账本拿给谢文钊,反正他整天没点正事,留在府里管家很合适。

  此时的谢文钊并不好过。

  他大早上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孙玉怜的床上,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孙玉怜躺在他的身边,睁着眼睛看他,应该醒来有一段时间了。

  她见谢文钊醒了,轻轻叫了他一声:“侯爷?”

  谢文钊坐起身,昨天晚上的记忆逐渐回到他的脑海中,昨天他与孟瑜闹得不快,晚上来到秋香馆,忍不住与孙玉怜多喝了两杯,之后……该发生的不该发生全都发生了。

  半晌后,他捂着眼睛苦笑了一声,这件事他怨不得孙玉怜,他曾经因为跟孙玉怜喝酒,而不得不收了孙玉怜做姨娘,是他自己没长教训,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

  在昨天晚上孙玉怜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回答谢文钊的问题了,可是此时谢文钊现在一言不发,倒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心里还有些害怕,她出声说:“昨天晚上侯爷喝多了,我扶您到床上,然后——”

  谢文钊打断孙玉怜的话,冷声说:“你不必说了,就这样吧。”

  他与孟瑜没有可能,他还在坚持什么?

  况且他早就与花小菱有了肌肤之亲。

  他起身穿好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秋香馆。

  孙玉怜坐在床上,表情麻木地看向门口,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做的是对是错。

  这一次如果没有怀上谢文钊的孩子,看谢文钊今日的态度,自己还有下次机会吗?

  孙玉怜听到外面花小菱和曲寒烟的笑声。

  快乐都是她们的,自己什么都没有。

  她以为自己与谢文钊发生关系后,谢文钊就算不会一下喜欢上她,也会多安慰安慰她,他们间感情可以更进一步。

  但是看到今天早上谢文钊的冷淡,孙玉怜突然慌了。

  她意识到,在谢文钊的心中,自己与花小菱可能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这个结论实在打击人,使得孙玉怜整个人恍惚了许久。

  她浑浑噩噩地起身,走出秋香馆,花小菱正在不远处的花园里跑步,一边跑,一边嘴里喊着奇怪的口号。

  她突然间有些羡慕花小菱。

  缺心眼的人是不是能过得更开心点?

  宣王自从知道了皇帝对自己的属下笑过以后,一连心惊胆战了好几天,随后发现皇帝一直没有动静,渐渐放下心来,也许那个笑,真的只是一个没有其他含义的简单的笑。

  他偷偷摸摸开始活动起来,宫里的刘嬷嬷被抓,这对他来说其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必须把余下的人手都收到麾下。

  刘嬷嬷那个疯女人,她打死也没想到,自己会图他们的人吧!

  而自从太后生辰宴后,孟弗发现小王爷明显更爱黏着自己,他总是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一直看。

  太医给小王爷检查过,他的嗓子没有任何问题,孟弗尝试引诱小王爷开口,然小王爷太倔强了,不管是威逼利诱,他就是不开口。

  孟弗蹲下身,摸了摸小王爷的脑袋,对小王爷说:“你不说话,那些书我可不能给你,我要它们送给其他可以说话的弟弟妹妹了。”

  小王爷噘着嘴,神色间竟然还透露出几分无奈。

  他微微蹙起眉头,似乎陷入一个巨大的难题当中。

  孟弗逗完这位小王爷后,去宫里的暗牢看了刘嬷嬷,那刘嬷嬷嘴硬得很,被折磨了这么久,都还是从前的那一套话,只说自己是因为儿子的死而怨恨小王爷。

  她能挨下这么多的酷刑还不改口,可见的确不是一般人。

  刘嬷嬷看到孟弗过来就开始破口大骂,孟弗站在牢门外面,听着刘嬷嬷各种恶毒的诅咒,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这刘嬷嬷看起来明显是更恨陛下。

  正当孟弗思考要想查清楚这件事还能从哪方面入手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哒哒脚步声,她回过头去,见小王爷站在石阶下面。

  孟弗问:“怎么让他进来了?”

  “陛下,我们没能拦住小王爷。”侍卫跪下请罪说,小殿下是跟在陛下后面偷偷溜进来的,他们发现后想要将他带出去,可是一上前,小殿下就凶狠地看着他们,他们又不敢对小王爷动手,怕小王爷不知道轻重受了伤。

  牢里的刘嬷嬷一看到九王爷,瞬间变了一副面孔,她神色激动,泪如雨下,声音沙哑,哀切道:“殿下,您救救奴婢吧,看在奴婢照顾了您那么多年的份儿上,您救救奴婢吧!”

  “殿下,您还记得吗?是奴婢一次次从那些人的手里救下你,是奴婢——”

  孟弗冷冷道:“来人,将她的嘴封上。”

  刘嬷嬷的嘴巴被封上后,暗牢里陷入一片寂静,孟弗见小王爷的脸色没有其他异样,正要走过去带他离开,突然听到他尖着嗓子道:“这个野种果真是个傻子!老天有眼啊!”

  小王爷竟然说话了!

  孟弗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小王爷道:“我掐死你!掐死你!掐死你!你别怨我,要怨就怨你是那狗皇帝的弟弟。”

  这可不兴说啊殿下!

  孟弗立刻意识到,小王爷是在模仿刘嬷嬷说过的话,他的口吻语气与刘嬷嬷都一模一样,小王爷说完后歪着头盯着孟弗看了一会儿,见她仍没有把书给自己,有些困惑,又有些无奈,他叉着腰发出一串阴恻恻的冷笑,继续模仿道:“宣王那个蠢货,真以为自己能骗得了我?想要我们的人给他卖命?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做梦去吧!”

  牢中的刘嬷嬷脸上血色尽失。

第45章

  小王爷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说出的话将会在朝中掀起多么大的波澜,见孟弗还没有把书给自己,小王爷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叭叭个不停,将刘嬷嬷被严刑拷打多日都不愿意说出的那点破事一下全部都抖落了出来。

  而牢中的刘嬷嬷此时已经快要疯了,可惜她的嘴巴已经被封住,只能发出一些表达痛恨与不甘的呜呜声,她那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九王爷,恨不得用目光来把小王爷杀死。

  曾经小王爷被她伤害了那么多次都不在意,现在又怎么会在意她的目光呢?

  刘嬷嬷心中充满悔恨,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小心谨慎了这么多年,将出身背景隐藏得天衣无缝,与人交易或是合作从不留下任何证据,不让人抓到把柄,可最后她竟然会栽在这个她最看不上的小王爷的手上。

  该怪她在九王爷面前口无遮拦吗?

  她是小王爷的奶娘,一天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必须要待在小王爷是身边,她看着他们的仇人成为天下的主宰,而她的计划又屡屡受挫,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九王爷如果是个正常孩子,刘嬷嬷在他的面前自然会将自己所有的恶意都隐藏起来,但九王爷不是,打他骂他欺负他,他都不会给出任何反应,日子久了,刘嬷嬷自然不会在乎他。

  谁会提防一个不会说话的傻子呢?

  而如今这个傻子有一天不仅会说话了,还能将她当年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下来。

  她听到小王爷重复着她当年骂小王爷的话,她那时说过这些都是报应,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对她来说未尝不也是一种报应。

  先太子去世后,他们这些人就开始调查是谁暗害了殿下,调查到最后发现,当时所有成年的皇子里除了远在北疆的李钺,其余的人都插了手,然最后是李钺登上了皇位,他们不得不怀疑李钺其实也在暗中动过手。

  他们这边还没查出证据来,一部分冒出头的先太子余党就被李钺以雷霆手段迅速清除,他们顿时觉得李钺深不可测,而且先太子的死与他也一定存在关系,他若不心虚,手段为何要如此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