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快去找吧,”太后叹了口气,卸去手指上的护甲,揉了揉额角,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她甚至已经有些习以为常,她自言自语道,“他身边那么多宫人,怎么就看不住人呢?”
宫女道:“殿下应该是在御花园里,只是怕殿下贪玩,会冲撞了陛下。”
太后也是担心这个,她道:“那还不快去把人找回来。”
“已经让人去找了。”宫女道。
太后坐在身,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九这个孩子是李钺去了北疆后她才生下的,脑袋也不灵光,他们两兄弟相处的时间不多,故而感情也不亲厚。
当初李钺正是因为撞见她与何太医私会,才会冲撞太子,被先皇给赶去北疆,后来先皇病重,他带兵攻入帝都,自己和小九差点又拖累了他。
所以太后一直觉得自己愧对李钺,即使有宫人说看到他对小九发怒,她也只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尽量不让小九出现在李钺面前。
很多时候,她自己都不知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个儿子,她也想要多关心关心李钺,只是一见了他,又忍不住心虚,很多话到了嘴边也说不出去。
“让宫人们快点吧,”太后说,“陛下今日在麟德殿设宴,再等会儿那宴也该散了,对了,陈姑姑呢?”
宫女道:“陈姑姑已经出去找殿下了。”
太后微微点头,但九王爷没回来,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宴会结束后,孟弗没坐御辇,步行往紫宸殿走去,路边有一湖泊,水面波光粼粼,还有许多细小的萤火飞舞。
走过假山的时候,她隐约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便停下脚步,让高喜提灯看看是怎么回事。
高喜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而后转身对孟弗道:“陛下,是九王爷。”
孟弗走过来,果然见假山里面藏着一个小孩,五六岁的模样,坐在一人高的石头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上去的,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也不说话。
京中一直有传闻说九王爷的脑子有点问题,很少在人前出现,他与当今圣上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不过因当今圣上与太后关系冷淡,故而同这个弟弟也不亲近。
孟弗记得那位陛下刚才特意同自己说要多照看九殿下,可见传言并不可信。
“把九殿下抱下来。”孟弗说。
高喜放下手里的灯笼,伸出手要抱他,九王爷呆呆地看了他一眼,耷拉下来的两条小腿缩了回去,整个人往后躲避。
高喜见状,也不太敢动手,毕竟这是皇子殿下,摔下来可就不好了。
孟弗上前道:“朕来吧。”
高喜退到一边,孟弗仰头看着坐在石头上的九王爷,他也在看着她,只是眼神有些木讷,好在当孟弗伸出手的时候,他没有再躲避。
孟弗一把将他抱了下来,原是要将他放到地上的,可这位九王爷先把两只手搂在了孟弗的脖子上。
他的手有些凉,孟弗转头对高喜说:“晚间风大,你去拿件披风过来给九殿下。”
高喜应了一声,连忙打发其他宫人去取披风过来。
孟弗抱着九王爷从假山后面出来,这位九殿下乖乖趴在她的肩膀上,孟弗看他的时候,他会微微歪着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很是可爱。
孟弗倒也没有特别喜欢孩子,只是看到九王爷这个样子,心中不禁一软,她开口问:“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身边的宫人呢?”
九王爷仍旧是不说话,孟弗没太在意,只是有点拿不准等下是该让宫人把这位九殿下给送回慈宁宫去,还是由自己亲自去送。
慈宁宫这边也得了消息,说九王爷在御花园里被皇上撞见了。
“他怎么又跑到皇上那里去了?”太后抬手按着额角叹气说。
皇上本来就不喜他,他身边的那位刘嬷嬷说不止一次看到皇上对他发脾气,可他脑袋有些呆,总也不涨教训。
刘嬷嬷跪在太后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奴就是去找件衣服的工夫,殿下就不见了,皇上素来不喜殿下,这回不知又要怎么发怒了,我可怜的殿下啊,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
太后被这老嬷嬷嚎得头疼,她道:“别哭了,哀家已经让人去皇帝那儿把小九给接回来了。”
虽是如此,太后还是受到刘嬷嬷的话影响,每次刘嬷嬷去皇帝那边接小九,皇帝总会流露出些许不满,想来他终是无法原谅自己做的那些事。
明明她都听从刘嬷嬷的建议,让小九尽量不要出现在皇帝的面前,可他们母子的关系还是越来越差,她已经完全不知要怎么才能修补好。
第14章
刘嬷嬷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她抬起头,脸上都是泪水,她恳求太后说:“娘娘,让奴婢去接殿下回来吧。”
太后有些犹豫,她听宫人说,刘嬷嬷每次到皇帝那里,皇帝都要生气,小九回来身上也总是带着淤青,她不免会多想,又不敢直接去问皇帝。
她想了想,道:“不用了,哀家已经派宫人过去了,你现在这个哭哭啼啼的样子也不好出去。”
刘嬷嬷赶紧从胸口扯了块帕子,在自己的脸上潦草地擦了一把,红着眼睛道:“老奴实在是担心殿下啊,娘娘您就让老奴去吧。”
这位刘嬷嬷是九王爷的奶娘,她进宫不久后,家中的独子就病重去世了,从此以后她就把九王爷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九王爷的身上。
太后知道她的为人,她这副模样也只是过太过担心罢了,所以并没有责怪她。
孟弗这边也见到太后派来的宫人,宫人说了自己是来接九王爷回去的,那九王爷搂着孟弗脖子的胳膊又紧了些,似乎不太想跟她们回去。
孟弗侧头看他,他的瞳仁里清楚倒映孟弗现在的模样,然后低下头,小脸在孟弗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
孟弗的心又软了一下,加上陛下还特地嘱咐自己要多关照这位殿下的,她道:“算了,朕亲自送他回去。”
孟弗说完后,立即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她还不知道太后住的慈宁宫在哪里,不过这个问题倒也不难解决,她让高喜备了御辇,与九王爷一起坐了上去。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还是不对,见面时陛下与她只说了九王爷,没提太后,她拿不准陛下对那位太后是何态度,所以打算将九王爷送去后就立刻离开。
太后派来的宫人心中奇怪陛下今日怎么会想到亲自把九王爷给送回慈宁宫去?莫不是殿下他在陛下面前犯了什么错?
这些不该是他们随意揣测的东西,他们什么话也不敢说,诺诺应声。
慈宁宫得了消息,说陛下亲自带着九王爷前来,刘嬷嬷一听这话,赶紧出去准备迎接。
太后没在意她的失仪,她心中也疑惑陛下怎会突然过来。
御辇在慈宁宫前停下,众人跪拜行礼,带孟弗说了免礼后,才站起身来。
门口的刘嬷嬷一看到九王爷从御辇上下来,手脚并用飞快扑了过去,她跪在地上,她哭嚎道:“我的殿下呦,你怎么敢到皇上面前?奴婢不是都跟您说过了吗?您要是冲撞了陛下可怎么办?陛下,您可千万不要生殿下的气,殿下他年纪小,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就罚老奴吧。”
九王爷的小手还扯着孟弗宽大的袖子,他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下刘嬷嬷,什么话也不说。
刘嬷嬷习惯这位小王爷的沉默,这位九王爷天性愚笨,今年都六岁了,还不会说话,偶尔发出一个音来,都能让太后乐个半天。
她继续痛哭流涕地为九王爷求情,只是哭着哭着心里开始有点发虚了,往日里皇上听了她这番抱怨,定是要当场甩袖离去,今日不知为何,他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自己,刘嬷嬷觉得自己好像都有点喘不上气,她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小。
孟弗只站在这里,听着刘嬷嬷哭诉,心里还有些觉得稀奇。刘嬷嬷的这些话听着像是担心九王爷的安危,可九王爷是与陛下在一起的,又会有什么危险?这不就是在说陛下会对九王爷不利么?
后宅里这样的手段很常见,没想到在宫里还有人会用这种法子去针对皇帝,孟弗觉得自己又长见识了,等刘嬷嬷停了声,孟弗问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陛陛陛……陛下,”刘嬷嬷不敢抬头,她的声音顿时结巴起来,“老奴只是担心殿下。”
“是么?”孟弗问道,“所以你觉得朕会伤害九弟?”
她的声音不大,眼前的刘嬷嬷一听这话,从头到脚凉透了,朝臣们都说天子性情暴虐,但是自他登基以来,后宫却并没怎么见血,不然的话刘嬷嬷也不会五次三番地在他面前说这些话,然而现在她突然有一种自己的一切都被这位陛下看透的感觉。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她跪在地上咚咚磕头,不过才磕了几个,地面上已有了血迹。
九殿下站在一边,漠然地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
孟弗没说话,她有点想知道,那位陛下是不是也知道这些的,如果知道,他又如何忍得下来?
不久后,太后从宫里出来,孟弗请了安,太后见到她和九王爷站在一起,脸上不免多了些笑意。太后虽然不说,但她是最希望他们兄弟两个能够和睦相处的。
只是听到刘嬷嬷的求饶声,太后脸色稍微变了变,这位老嬷嬷到底在九王爷身边待了多年,她犹豫了下,帮忙求情道:“陛下,算了吧,刘嬷嬷也是关心则乱,没了规矩,她没什么坏心。”
孟弗脸上表情未变,太后的话在她脑中转了一转,陛下该是很喜欢他的这个弟弟的,太后与宫人似乎并不是这样认为的。
她向太后问:“母后也是这样想的?”
太后一愣,竟没有立即反驳。
孟弗心中了然,他们是真觉得李钺要伤害九王爷,不知道这些人为何会这样以为,这其中应该有自己不知的辛秘。
不该知道的东西她不会多问,刚才的那句话她其实已经有些失言了,她伸手摸了摸九王爷的脑袋,九王爷仰头看他。
“那儿臣告退了。”她道。
孟弗坐上御辇,很快就离开了慈宁宫。
她离开后很久,太后仍站在原地,看向御辇离开的方向,月光落在她满头精致的珠翠上,显得有些冰冷。
陈姑姑从慈宁宫里出来,上前轻声叫她:“娘娘?外面冷,您要保重身体,先进去吧。”
太后回过身,牵着九王爷的小手,往宫殿里走去,刘嬷嬷还跪在地上,额头上都是血。
陈姑姑问了一句,太后道:“让她先下去,弄点药抹一抹,让她以后别在皇帝面前出现了。”
她说完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桌子上的灯台,不住叹气。
陈姑姑回来的晚,不知道太后与皇上刚才的话,她跟在太后身边多年,很少见到太后这个样子,问她:“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叹气?”
太后道:“哀家想,哀家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她心中愧对皇帝,觉得皇帝不会原谅自己,所以不放心他与小九在一起,加上宫里传的那些风言风语,她也怕皇帝会伤害小九,如今看来,这一切会不会只是自己想多了呢?皇帝每次看到她那么紧张小九的时候,都会想什么呢?
“娘娘您怎么会这样想?”陈姑姑问。
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哀家也不知道,算了,先不想了,叫人传膳吧,小九也该饿了。”
她起身往内室走去,陈姑姑跟在她的身后,犹豫良久,还是出声道:“娘娘……”
太后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们多年的主仆,她一看陈姑姑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有话要说。
她问道:“你想说什么?可是小九有哪里不妥?”
陈姑姑摇摇头,看着太后欲言又止,太后无奈道:“你就说吧,你我二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陈姑姑便道:“之前奴婢去找九殿下的时候,看到陛下与一女子在御花园中幽会。”
太后听到这话,半垂的眸子瞬间睁开,皇帝十五岁就被先皇派往了北疆,婚事也跟着被耽搁下来,而北疆是苦寒之地,女子不多,他身边一直没人,后来皇帝登基,大臣们也上书该选秀填充后宫,结果被他在朝上怼得差点撞柱子,之后就没什么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个。
太后一度非常担心是不是因为自己,所以陛下才会这般抵触与姑娘接触,现在陈姑姑竟然能看到他跟女子幽会,这委实有点了不得,她忙问道:“女子?哪家的女子?”
陈姑姑道:“当时高公公守在那里,奴婢隔得远,没太看清。”
“是宫里的人?”太后又问。
陈姑姑道:“看衣着不像。”
太后点了点头,今日陛下无故在麟德殿中设宴,还准官员们带家眷前来,说不定他今天幽会的对象便是哪位大臣的家眷。
一想到这里,太后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大了,这可是臣子之妻啊,皇帝不会真这么胡来吧?
可皇帝行事向来无甚顾忌,这事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这皇帝到底是看上了哪家的女子?”太后像是在问陈姑姑,又像是在问自己。
这么多年来,皇帝身边一直都没个人,现在却要看上别人的妻子了,这事要是真的,那可就难办了。
陈姑姑回答不了太后的问题,“要奴婢去查查吗?”
“去查查吧,”太后点头,她沉默了一会儿,又嘱咐说,“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陈姑姑应道:“奴婢明白。”
第15章
夜色沉沉,月凉如水,出了宫坐在马车里的谢文钊也一直在想,孟弗离开麟德殿,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结果来。
孟弗到底是受到什么刺激,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
如果当年孟弗就是这个样子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她进谢家的。
他抬手捏了捏鼻梁,努力回忆这段时间孟弗都做了什么,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孟弗的关注少得可怜,只知道她最近在生病,很少出来,后来因为曲寒烟想要换间好点院子,他才去了霁雪院见孟弗。
谢文钊不知道孟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再这样下去,他是真不敢带她进宫去了。
她自己出了事是小,要是连累了侯府可就完了。
马车在侯府门口停下,谢文钊从马车上下来,抬头便看到孙玉怜与花小菱站在门口,见到他后,面带笑意,盈盈行礼。
谢文钊只看了她们一眼就收回目光,转头向刚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孟弗看去,随后眉头下意识地皱起来。
花小菱上前一步,走到谢文钊的身边,她笑得像朵花儿似的,娇声道:“侯爷,妾身给您煲了鸡汤,您要不要尝尝?”
然而谢文钊跟往常一样,看都没看她一眼,径自向自己的松轩堂走去。
花小菱转头看身边的孙玉怜一眼,大概是心中觉得羞耻,跺脚哼了一声。
孙玉怜低下头,没理会花小菱,外人都说谢文钊温柔多情,只有她们才知道,谢文钊看似多情,其实最冷情不过,除了他放在心上的人,其他人他都不会在意。
但即使这样,她们这些做姨娘的也要为自己争一条出路来,总不能一直这样。
她得想个办法。
孙玉怜往花小菱的方向看了一眼,花小菱察觉到她的目光,瞪了回来。
孙玉怜启唇一笑,见孟弗回来,她屈膝又行了一礼。
花小菱觉得孙玉怜笑得不怀好意,不过她虽然向来豪横,但也不好不让人家笑了。
李钺走过来扫了她们两个一眼,也没说话,走进府中。
花小菱看着李钺离开的背影,把手中的帕子狠狠丢在地上,问孙玉怜:“你就甘心一直这么下去?”
孙玉怜苦涩一笑,她说:“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侯爷心里有人了。”
花小菱哼笑一声,扭着屁股回自己的院子去。
她回到玲珑馆后是越想越气,哭闹起来,身边的小丫头劝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劝好,又打听到谢文钊最近喜欢吃一种做起来特别麻烦的牡丹酥,当即跑去厨房研究起来。
李钺回房后,面临了一个新的难题,他得洗澡了。
皇帝陛下是一个相当纯情的处男,他今年二十多岁了,都没见过女人的身体,但是现在他得洗澡了。
李钺,考验你的时候又到了。
他伸出手,翘着兰花指将腰带慢慢抽开,小心的样子好像是在捉一只刺猬。
对面的青萍疑惑问道:“夫人您闭着眼睛干什么?”
李钺眼睛睁开一条细细的缝隙,他对青萍说:“你也出去。”
青萍其实是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的,可一对上李钺的眼睛,她就什么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只乖乖出了房间。
这里只剩下李钺一个人了,他脱下其余的衣服,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下了水。
这事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哦,好像还得告诉怀明那个秃子。
他低头盯着水面上的花瓣,要是让他死去的那些兄弟们知道他现在的处境,估计能笑得在棺材里翻起跟头。
皇宫里的孟弗与李钺遇到同样的麻烦,不过在进行洗澡这项活动的时候,她比李钺要爽快许多,之后她就停在了如厕这一步。
孟弗解开腰带,垂眸望着那东西,她已经憋了一天了,现在憋得很难受,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陛下应该不希望她理直气壮地拿这事去问宫里的公公们吧。
难道要为这事派暗卫去宣平候府请教陛下?
孟弗深吸一口气,为了陛下的面子,她还是自己摸索吧。
曦光破开万里长夜,远处群山被一团白雾笼罩,院中花香馥郁,鸟声啾啾。
新的一天,李钺又是被与昨天早上听到的相似的声音吵醒的,他不用睁眼都知道,自己现在肯定还在宣平侯府里。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睁开眼,呼了一口气,问守在附近青萍:“这外面又怎么了?吵什么啊?谢文钊死了?”
青萍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幸好是她守在夫人的身边,这话要是让其他人听到了,传出去可不大好。
她走过来,一边挑开两边的帘子,一边对李钺解释说:“昨天晚上,花姨娘熬了半夜做了份糕点,今早拿去给侯爷尝,侯爷不喜,曲姨娘说她想尝尝,侯爷就把糕点拿给了曲姨娘,曲姨娘只尝了一口,就把剩下的都赏给下人,不巧被花姨娘看到,现在花姨娘去了曲姨娘那里,正对着下人发脾气。”
在青萍看来,这事的确是曲姨娘做得不地道,她即便觉得不好吃,也不该把糕点随手赏给下人,还让花姨娘知道了,花姨娘那个脾气不炸了才有鬼呢!
“谢文钊呢?”李钺从床上下来,问道,“这事他惹出来的,他不管吗?”
“啊……”青萍愣了一下,没想到夫人竟会是这样想的,她答,“侯爷一大早就出去了。”
李钺冷笑道:“他倒是跑得快。”
不知道为什么,青萍看着他们夫人这副表情,莫名觉得他们侯爷可能又要倒霉了。
等一等,她为什么要用个“又”呢?
李钺昨晚回来后,把孟弗给他的写着侯府各院情况的册子看了一遍,里面对几位姨娘的性情家世都有所介绍,花小菱原是老夫人身边的侍女,老夫人觉得她相貌性情都不错,就把她送到谢文钊身边,她极擅长推拿,现在老夫人也常常叫她过去给自己按摩,她在老夫人眼前比较能说得上话,所以她受了委屈就会向老夫人告状,老夫人出于某些考量,在听了花小菱的话后,都会把孟弗叫到眼前去敲打提点一番。孟弗提这些,也是希望这位陛下能有个心理准备,那位老夫人说话不一定会好听。
李钺心想,再不好听,还能不好听过自己?
孙玉怜的出身是三位姨娘中最好的一个,如果李钺不想处理侯府里的这些杂事,可以把这些事都丢给她去做。
至于曲寒烟,除了谢文钊喜欢她,目前没其他值得关注的。
当然,在李钺这里,谢文钊的喜欢更是不值一提。
李钺洗漱后从屋子里出去,打了一套拳后那花小菱竟然还在闹,虽然曲寒烟的汀水阁并没有紧挨着他的霁雪院,但奈何花小菱的嗓门大,在霁雪院里也能把她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李钺喝了口茶,皱起眉头,侯府里整日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
这事就得赖谢文钊,找这么多的小老婆干什么?
他抬步向外走去,青萍赶紧跟上来,问他去哪里。
“去曲寒烟那儿。”他说。
李钺过来的时候,花小菱刚闹完一通,正在调整呼吸蓄力,准备接着闹,而曲寒烟站在石阶上面,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花小菱,神色带着不屑,仿佛十分瞧不起花小菱这副泼皮的样子,她道:“不过是几块糕点罢了,何必发这样大的活,你若是喜欢,我让下人做个几盘,给你送去,让你一下吃个够。”
花小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直接上手把曲寒烟的那张脸给挠开花。
下人做的跟她做的能一样吗?
她张嘴就要开喷,结果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夫人的声音,她一口气上来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
李钺道:“都闭嘴吧,吵了一大早还吵,没完了你们?要不要把你们送到东街的菜市去,让你们吵个够?”
“我可没有跟她吵。”曲寒烟道。
花小菱刚要开口反驳,直接被李钺打断,他转头看向花小菱,对她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来她这儿闹有什么用?是谢文钊把你做的糕点送人的,你要闹去闹谢文钊啊。”
“啊?”花小菱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嘴道,“但是是她……”
李钺知道花小菱想说什么,他一锤定音说:“谢文钊那个搅屎棍要是不送就没有这事了。”
道理确实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花小菱做这盘糕点本就是为了讨谢文钊的喜欢,她要是为这事去闹谢文钊,谢文钊不得烦死她了,她图什么呀?
还有夫人竟然会骂侯爷搅屎棍?
天呐,这真是她能听到的东西吗?回去不会被夫人给杀人灭口了吧?
花小菱听说昨天夫人在霁雪院把侯爷给骂了一顿,还以为是下人夸张,现在一看,可能是确有其事。
她的眼珠子一转,这事估计也快传到老夫人那里了,说不定今天老夫人就会叫她过去按摩,她可要好好想想到时怎么告她们一桩,夫人、曲寒烟、孙玉怜,她们一个也别想逃过去。
曲寒烟也没想到孟弗会这样说,抬着下巴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哼?你以为你有理吗?啊?”李钺转过头,看着还站在石阶上面的曲寒烟,他抬步走上石阶,比曲寒烟还高了一层,他道,“想吃什么东西,让下人去厨房给你做,还是说侯府已经穷得做不来第二份了?非要吃人家的,什么毛病!”
李钺把她们挨个训了一顿后,发出最后总结:“行了,以后大早上的谁再吵架就把你们都撵到东街菜市当鸭子去!看看是你们的声音大,还是那鸭子的声音大!”
花小菱与曲寒烟这回是都不敢吵了,她们拿不准夫人这话是吓唬她们的,还是真会把她们给当鸭子卖了。
以夫人现在的脾气,这事是真说不准啊。
李钺见她们两个都老实了,便要回霁雪院再打会儿拳去,他正要离开,听到花小菱声音低低地叫道:“夫人?”
“还有事?”他问。
花小菱低着头,她这人向来没脸没皮,撒泼打滚都是常有的事,但不知为何,自从昨日之后,她在夫人的面前是不敢有丁点不敢放肆,她苦着脸对孟弗道:“夫人,妾身都有两个月没有见到侯爷了,您能不能让侯爷去我那里坐一坐?”
李钺想了一下,问道:“你昨晚在侯府门口不是刚见过吗?”
曲寒烟没忍住笑了一声。
“……”花小菱心里想等她见了老夫人,定要在老夫人面前好好告孟弗一状!
她只能改口说:“侯爷好久没去我那玲珑馆了?”
李钺来了点兴致,问:“哦?他为什么不到你那儿?”
“侯爷的心思妾身怎么知道?”花小菱委屈极了,她的眼睛眨巴眨巴,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李钺托着下巴,问道:“都把你纳进来了,不去你那儿他去哪儿?去孙玉怜那儿了?”
花小菱又是摇头。
不等李钺问出下一个名字,曲寒烟就主动道:“侯爷在我这里只是听琴。”
这谢文钊不会是不行吧?
诶呦,这年纪轻轻的。
第16章
花小菱没再说话,其实那日是谢文钊喝醉了酒,将她当成别人才成的事,如果不是老夫人做主,谢文钊根本不可能纳她做姨娘。
所以她其实也知道谢文钊为什么不爱到她那里去,可这事她也不好对别人说起来。
谢文钊现在每个月里去的最多的是曲寒烟这里,虽然曲寒烟说谢文钊在她这里听琴,但他偶尔也会宿在汀水阁,他们孤男寡女的睡在一起要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花小菱是没法相信的,而在曲寒烟进府以前,谢文钊一年到头都是睡在书房里。
李钺放下手,他沉思片刻,感觉这种事情在后宅里应该算是一件大事,他现在代替了孟弗,有必要把这件事给办得漂漂亮亮的,最好是能让所有人都高兴,以后侯府的后宅也能消停点。
他一眼就看出这事的根结是出在谢文钊的身上,以后让他多去这位花姨娘那儿不就好了,他端起下人茶杯,小抿了一口,问花小菱:“你想让谢文钊到你那儿去?”
花小菱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
“那你觉得谢文钊每个月该去你哪里几次?”李钺又问。
花小菱不明白李钺为何会这样问,这话听在耳中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但花小菱不管这些,既然夫人没有像从前一样直接拒绝她,那就是还有机会,她下意识地看了曲寒烟一眼,而后讨好地笑道:“我观察过了,侯爷每个月至少会去十次汀水阁,我比不了曲妹妹会弹琴,会跳舞,侯爷能去我那里五次就行了。”
曲寒烟心中冷哼,五次?花小菱想得倒美,也不看看侯爷一个月去孟弗那里几次?连一次都没有。
李钺放下茶杯,谢文钊府里有三房小妾,一人五日这还剩下半个月呢。
不能让他闲着,这人一闲着就容易出来找事。
见李钺面色不虞,花小菱连忙改口:“夫人,妾身知道是妾身贪心了,没有五日,三日也好。”
花小菱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钺打断,李钺道:“这样吧,你们都是姐妹,公平点,每人十天。”
“我错了夫人,您就让侯爷来玲珑馆见我一面,一面就——”花小菱的声音陡然停下,她忽然反应过来李钺说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声音有些发虚:“夫人你说……十天?”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十天?
每人十天?
还有这样的好事!
她从入府到现在,谢文钊到她那里的次数加在一起都没到十天。
在旁边看戏的曲寒烟一听到这话,当即皱起眉头,道:“这不行。”
她对谢文钊那还是有几分情谊的,现在这算什么,把谢文钊当成猪肉了吗?每人都能分上一块,他们有问过猪肉的感受吗?
李钺仔细想了想,也觉得十天不妥,他嗯了一声,点头说:“是不行。”
曲寒烟听到这话当即松了一口气,刚才孟弗说的不过是句玩笑话,也就是花小菱这个傻子才会当真。
“谢文钊那身体看着就不太行,”李钺觉得不能逼他太紧,还是得稍微留点余地的,他道,“那就一人九天吧,让谢文钊也歇两天。”
曲寒烟脸色难看,孟弗这样说,她是真的不考虑一下猪的想法吗?
而花小菱这人确实是不太聪明,听到李钺的安排开始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这到底意味了什么,只听到自己能分九天,就恨不得赶紧跑出去放声大笑,过了好一会儿联系李钺前面说的话,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好像是让她们每人都分九天。
花小菱立刻扒拉手指,开始算数,三七二十一,三八二十四,三九二十七,四九三十六……她算了大半天,终于算清楚李钺几乎是把谢文钊一个月的时间全给分好了。
她这人向来贪得无厌,只要是好东西,她都是来者不拒,越多越好,但现在把天数算明白后,花小菱在李钺面前竟是诡异地生出心虚和不好意思,刚才被李钺凶的时候,她都想好等老夫人要她过去的时候,她要怎么在老夫人那里告他的状,这下她还哪里好意思去说孟弗的坏话。
诶呀呀!
不管这个事最后能不能成,夫人的态度都拿出来了,花小菱虽然有时候确实是有点不识好歹,但这次她是真想分一块猪肉。
只是每人九天也只够三个人分的,她嘿嘿笑了一声,问李钺:“那夫人你呢?”
李钺心想谢文钊要是敢上他的床,他能把谢文钊的腿给打断,毕竟老侯爷也是真的救过先皇的,看在老侯爷的份上,这双腿还是给谢文钊留着吧。
他道:“我不用,你们能消停点就行。”
他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是把谢文钊当成用来打发人的小东西。
怎么会呢?夫人怎么会这样看待侯爷呢?一定是她们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