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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尚早,她决定重返案发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尸体已经被送往殡仪馆,地上的碎玻璃也被勤快的阿姨打扫干净。不过药箱还留在原处,简静特地数了数,十支一盒,还剩两支。

陶医生用掉一支,十一点,俞护士打掉一支,另外六支被打碎了。

60毫克,足以引起急性中毒。

“有意思,可为什么呢?”她喃喃自语。

卧室不大,仪器占了至少一半,但基本都堆在左侧。简静回忆上次进来时看到的场景,董事长明明是躺在床的右边部分。

莫非……她戴上手套,掀开床上的被褥,一寸寸摸过去。

这是一张红木床,典型的中式风格,雕花精美,显然价值不菲。但再昂贵的价值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雕花多的床很难清理,容易积灰。

床和床头柜之间的区域,落下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但有一个地方非常干净。

她伸手,轻轻掰下。

床沿下方弹出一扇暗门,露出一个小巧的全金属保险箱。

第243章 两枚指纹

“这是什么?保险箱?”李律师的声音冷不丁出现,“等等,先不要动,我们先提取一下指纹。”

简静:“……”

李律师道:“我车里有工具箱,你等等。”

他匆匆出去,匆匆回来,还真的提了一个痕检的工具包来,“让让,我提取一下指纹。”

简静看他表演,问:“你怎么随身带这个?”

“做我们这行的,偶尔也会遇到这种情况。”李律师拿刷子沾上粉,轻轻点在保险箱的密码锁和门把手上,“简老师为了写书,去过现场吗?”

简静:“……偶尔。”

李律师短促地笑了声:“也是,有些案发现场不像这次,比较血腥,就算是男人也受不了,别说女孩子了。”

简静礼貌性地微笑。

“看,很明显的指纹。”李律师粘起两枚指纹,道,“我马上把它送去对比,如果不是江广泽先生的,一切就变得很简单了。”

简静不得不拦住他:“让我拍个照片。”

其实只要对比,就不难发现两枚指纹的区别,一枚大一枚小,且不是小指和拇指的对比——再说开保险箱,一般也不会碰到小拇指——多半属于不同的人。

她拧眉思索。

“简老师,我想这次的案子,应该不像你小说里写的那么复杂,充满诡计和戏剧性。”李律师不疾不徐道,“依据我的经验,现实中大部分的案件并不复杂,无非是钱或感情。”

简静抬起眼睑,仿佛看到一只开屏的孔雀。

他分析:“这么隐蔽的地方,藏的肯定是遗嘱。有人知道了这一点,等董事长入睡后就悄悄潜入,准备窃取,没想到被董事长发现了,只好杀人灭口。”

诚实地说,“有点道理。”简静道,“那谁是凶手呢?”

“当然是指纹的主人。”李律师笑了笑,“我现在就去请其他人印指纹对比,你要来吗?”

她果断摇头。

李律师也傲气,不再献殷勤,矜持地笑笑,道:“希望晚餐的时候,我们就能知道答案。”

语气甚是笃定。

简静回以微妙的笑容,转头去下一站:书房。

因为只是度假所用的别墅,书房中规中矩,没什么有价值的文字资料。但装修得很漂亮,古典得不庸俗,红木在阳光下泛出沉甸甸的乌光,光影照耀在格子窗棂上,投影出传统的冰裂花纹。

博古架摆着许多摆件,金猪、奔马、耕牛、猛虎、滕龙、白犬,材质从黄金、玉石、木头不一而足,又有一对景泰蓝花瓶、水晶玻璃杯、老砚台和古董座钟。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一看落款,好么,不是民国时期著名画家之作,就是当代有名的书法大家,作品均被小心地收藏在玻璃后,看起来不像仿作。

窗下是一张紫檀木案几,设有紫砂茶具,光泽润美,估计不是凡品。但看起来崭新无比,估计买回来从没有用过。

简静独自欣赏了会儿,又叫来老保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里布置得很好,董事长以前常来住吗?”

“买来快七八年了,弄了三四年才装好,本来是打算退休以后养老的。”保姆忆起旧事,连连感慨,“结果劳碌命,退下来也没福气享受了。”

“真可惜,我听说董事长以前得过胃癌?”

“对,六七年前吧,当时差点以为不行了,专门把几个孩子都叫回来,结果化疗很成功。那段时间太太一直照顾他,所以他才好,就和太太结了婚。”

简静问:“当时立过遗嘱吗?”

“立过啊,说是集团交给老大、老二,老三拿水务的股份,外头养的分掉剩下的钱和房子。”保姆说完,马上道,“当然,结婚以后就不算数了。”

简静点点头,道:“麻烦你了,我再坐会儿。”

*

晚餐后,江家人又再度齐聚。

这次,简静见到了江莲的丈夫和孩子。

说实话,当她看见江莲丈夫的样貌后,顿时理解了她为什么愿意让女儿跟着对方姓,不惜和父亲争执数次。

老大女婿长得相当英俊,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和如今流行的小生截然不同,却是传统的美男子形象,美而坦然,极富魅力。

相信他早生个上千年,必能成为女帝的男宠,史书留名的那种。

简静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咳。”江莲清清嗓子,警告似的瞥过一眼,冷笑。

丈夫抚住她的肩头,关切道:“是不是这两天太累,扁桃体发炎了?”

“没事。”江莲喝口热茶,对女儿道,“你带她回房间睡觉吧,从国外飞回来,肯定累了。”

她的女儿小囡很懂事:“妈,我陪陪你好了。”

“睡一觉,赶紧倒时差,葬礼可累了。”在女儿面前,江莲没那么倨傲,也没那么冷漠,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快回去吧。”

小囡亲了亲她的脸颊,才打着哈欠上楼。丈夫则提起沉重的行李箱,贴心地避开了江家的内部事宜。

“那是我丈夫和我女儿。”江莲说,“他们才从国外回来。”

简静:“所以?”

“没什么,介绍一下。”江莲淡淡道。

简静才要说话,江白焰冷不丁张口,十分真诚地说:“静静老师,我这位大姐夫样子还不错吧?”

她道:“还行。”

“大姐,这可了不得。”江白焰使劲戳人家死穴,亲热又惊讶地说,“静静老师身边的男人一个个都长得可好了,像我这样的……”

他指着自己,声情并茂地委屈:“都不一定能排上前三呢。不过,大姐夫排个第十肯定没问题。”

简静:“……噗嗤。”

江莲的脸,青了。

但这只是个小小的插曲,李律师带来了本场会议的真正主题。

“简老师在董事长的卧室里,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是一个上锁的保险柜。我在保险柜上提取了两枚指纹。”

李律师立在客厅中央,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全部开启,刺目的灯光照在每个人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都逃脱不了他人的眼睛。

他环视众人:“今天下午,我找你们每个人提取了指纹,交给我一位专业领域的朋友比对,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空气变得很安静,有人想说话,但克制住了。

“一枚大一点的指纹,属于江广泽先生,另一枚……”李律师逐个看过去,最后定格在一张秀丽端庄的面孔上,“尹女士,是你的。”

江太太愣住了。

“是你?”江鸥陡然起身,拔高声音,“你杀了爸?”

江太太城府过人,迅速恢复镇定:“不是我,什么保险箱?”她一口否认,“我根本不知道房间里有保险箱。”

“保险箱上有你的指纹。”李律师冷冰冰地说,“这是不容置喙的事实,女士,你需要解释这件事。”

江太太道:“我完全不知道保险箱——那里有什么?遗嘱?”她看向简静,语速很快,呼吸急促。

简静道:“很遗憾,我不知道密码,没有打开。或许蔡律师知道?”

李律师准备今夜宣布答案,当然邀请了蔡律师。他平静地说:“遗嘱确实由董事长保存,但我不知道他放在了什么地方。”

“女士,请你解释这件事。”李律师以审判的口吻说。

江太太道:“我不知道保险箱的事,也不清楚为什么我的指纹在那里,肯定是有人嫁祸给了我。”

她问其他人:“你们难道就接受这个答案吗?”

江麒道:“我看不出来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指纹能代表什么?”江太太反驳,“这和杀人有什么关系?”

李律师说:“时间。董事长来这栋别墅半个月,白天的时候房间里一直有人,你没有机会打开保险箱,而我也问过医生,董事长去世三天前,他还因为呼吸问题睡眠不佳,一直到最后三天,才给他注射药品。

“在此之前,你晚上进入房间,也一定会被发现,只有他死的那天晚上,你才有机会或者说有动机偷看遗嘱。”

江太太冷笑:“继续编。”

李律师不为所动:“你动静太大,吵醒了董事长,你知道,明天董事长就要更改遗嘱,晚上发生这样的事,他极有可能取消你的继承权,因此一不做二不休,杀害了他。”

“你胡说八道!”江雪忍无可忍,伸手指着他的鼻尖,怒骂,“你是不是受了江麒的指使,要把罪名栽赃到我妈头上?这不是我妈做的。”

和昨晚一样,她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必有爆料:“江鸥,是你吧?昨天晚上,你偷偷摸摸进了爸的房间,我都看见了。”

江鸥脸色铁青:“你少污蔑人。”

“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清楚。”江雪咄咄逼人,“12点多,我起来上厕所,看到你从房间出来,进了爸爸的房间——是不是你干的?”

江莲问:“你上厕所会看到小欧?你房间里有卫生间,他的房间在楼下,你怎么看到的?”

“我、我起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江雪说,“反正我就是看见了。”

江鸥问:“证据呢?”

“目击证人还不够?”

李律师道:“江雪小姐,鉴于你和江先生的竞争关系,就算在法庭上,你的口供也没有多少可信度。”

江雪求助似的看向母亲。

江太太道:“那你就拿这个证据去告我好了,法庭上见。”

气氛顿时凝滞。

“所以,您是不打算解释指纹了?”李律师问。

江太太保持沉默。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简静:“简老师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简静说:“江雪指证江鸥12点多进过房间,我想知道,江鸥先生,这件事你承认吗?”

江鸥抿住嘴,许久,说:“我没有去过。”

“你说谎。”

第244章 小动作

简静道:“江鸥,有人看见你在案发当天晚上,12点20分左右,去过江广泽的房间。”

她掸掸手上的簿子:“这份口供我很早就拿到了,我想,江雪应该没法和人提前串通好,也请你解释一下吧。”

江鸥面色黑沉,头一个盯住江白焰:“是不是你胡说八道?”

江白焰歪在单人沙发里,很随意地套着家居服,抱只胖橘cos就能打毛线的退休老太太了:“你干脆指证我谋杀算了,坏事都是我做的呗。”

“反正我没去。”江鸥一口咬死。

“好吧,不认就不认。”简静出乎意料地宽容。她继续追问江雪,“你说看到江鸥进了董事长房间,他进去大概多久?”

江雪说:“有一会儿,具体多久我也没在意。”

“你进房间了吗?”

她一口否认:“没有。”

“可是,”简静慢吞吞道,“有人也看见你进了董事长的房间,时间大概是12点30分左右。”

江雪的脸也冻住了。

简静翻开本子,念上面的口供:“据目击者说,她于12点30分左右,目睹江雪走进了董事长的办公室,5-10分钟后,她面色苍白地走了出来,匆忙离开。”

“谁说的?”不得不说董事长的遗传很强大,几个兄妹的表现一模一样,江雪跳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其他人,似乎想用眼神把人千刀万剐。

简静道:“你承不承认?”

江太太轻轻拉了拉女儿的袖子。

江雪却倔强地不肯坐下,冷笑道:“行吧,我认。和某些人不一样,我算是想明白了,那天晚上,大家都没睡好吧?有一个看见,就有两个,当然了,也可能是串通好的。”

“进过房间,不等于就是凶手。”简静喝口冰拿铁,慢条斯理道,“事实上,我有理由相信,你们每个人都进过房间。”

“我是进去过。”江雪干干脆脆,“我看到江鸥进了爸的房间,就很想知道他干嘛去了,所以他走以后,我就偷偷溜了进去。”

“那时,董事长是什么情况?”

江雪直直盯住江鸥:“爸爸看起来不太对,好像已经没气了。”

众人大吃一惊。

李律师不得不说:“江小姐,董事长是在凌晨三点二十左右去世的,心电监护仪第一时间发出了警报。”

江雪道:“我不太懂那个,但那个东西是可以拔掉插头的吧?我当时很害怕,没注意到机器开没开,说不定江鸥把插头拔掉了,后来才插上去的。”

“不可能,假如人12点就死了,3点的时候肯定已经形成尸僵。”李律师否认她的猜想,“医生和护士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江雪半懂不懂,第一时间看向简静——她不相信李律师,他是江麒的人,而简静是江白焰的朋友,不会帮他说谎。

简静道:“尸僵在人死后1-3小时出现,别墅开着中央空调,气温保持在16摄氏度左右,提前3小时死亡,可能性不大,但1个小时以内未必不行。”

案发当时是深夜,只要拉下总闸开关,监护仪就不会警报,等过一会儿再恢复电力供应,监测仪检测到心跳停止,即会警报。

然而……凶手伪造死亡时间,多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

在座的没有一个有不在场证明。

她腹诽着,却毫无解释的意思。因为这话一出,嫌疑人的表情都变了,虽然大家控制得都很好,可交汇的眼色出卖了他们的不安和思虑。

诈唬一下也很有趣的嘛。

江雪明哲保身:“2点的时候我早就睡了,不是我。”

“那江鸥比你还早去,也排除了他。”简静“善意”地提醒。

江雪鼓鼓腮帮子,却没改口,咬死说:“这我不知道,反正他进去过,我自己都承认了,没必要赖他。”

“是这个道理。”简静看向江鸥,微微笑,“你真的不承认吗?”

江鸥沉默了会儿,忽然放松,翘起腿说:“行吧,认就认,反正我不认,你们心里也不信。”

他冷淡道:“我去过爸的房间,就是她说的时候,我想和他说点事,结果进去看到他睡得很熟,就出来了。”

江雪道:“你撒谎,我进去的时候,爸看起来好像都没呼吸了,肯定是你做了什么。”

“你有没有脑子?她都说了,12点多死根本不现实。”江鸥不耐烦。

简静马上纠正:“只是死亡,动手是另一回事。”

“要我说,还指不定是谁动的手呢。”江鸥冷冷道,“她说爸当时不对,就真的不对了?她自己下手,赖到我身上也有可能,再说还有指纹。”

江莲接口:“对,小雪的嫌疑很大,她可能做了什么,然后叫尹助理过来,想偷遗嘱。”

江太太道:“第一,我不知道那里有保险箱,第二,保险箱里有没有遗嘱,我更不知道,第三,就算我都知道,我从哪里弄到密码?”

她的语气不乏讥讽:“老头子防我不是一天两天,我对他再掏心掏肺,也架不住你们几个轮流给他洗脑。如果我知道有保险箱、有遗嘱、有密码,你们肯定比我更清楚。”

三兄妹交换了一个眼色。

江白焰凑近,在简静耳边低语:“她说的是实话。”

简静:“理由?”

“这个家里,董事长最提防的是大姐夫,然后是她,外姓人。”他说,“老头子在这方面很传统的,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全信,怎么会信一个二奶。”

简静笑笑,没说话,静候下文。

江麒说:“看来这样的结果,大家都是不能接受的了?”

“这是诬赖。”江雪气愤不平。

“那就继续调查吧。”他漠然道,“李律师,简小姐,外界已经有风言风语,父亲的死讯瞒不了多久,我希望明天晚上,不管好坏,能出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结果。”

李律师:“我会尽力。”

简静直言不讳:“你们能不能接受,和我无关,我要的只有真相。”

“拭目以待。”

*

晚上,壁灯明亮,简静卷在被窝里,趴枕头上写写画画。

这是一个特殊的案件,客观证据很少,主要依靠目击者的证词。然而,因为立场对立,每个人都有可能隐瞒和说谎。

怎么撬开大家的嘴,怎么分辨真实和谎言,是本案的最难点。

简静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案子,兴致勃勃。

她在本子上画了几组对应。

首先,指证江鸥12点20分进入房间的人,是江白焰。

他是这么说的:“董事长说,第二天要改遗嘱,搞得大家都心不在焉的,我觉得是个好机会,准备去偷我的手机,它在江莲那里。12点多,她肯定没那么早睡觉,不是在忙工作,就是在和江麒商量事,所以我偷偷去了她的套房。

“她人不在,手机好像被锁到了保险箱里,我试了几个密码都不成功,只好放弃出来,那个时候,我看到江鸥进了董事长的房间。”

所以,江鸥的举动有两个证人。

江白焰→江鸥←江雪

然后,是指证江雪的人——蒋护理。

谈话时,她正犹豫是否开口,结果碰见范秘书回来,就没吭声。今天下午,简静找机会又问了一遍。

蒋护理这才吞吞吐吐地说:“我看到江雪小姐进了董事长的房间。”

她是这么解释的,当天晚上,她和男朋友打完电话,一时睡不着,打算起来煮泡面吃。结果还没到厨房,就看见二楼江雪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悄悄钻进了董事长的房间。

蒋护理在江家工作已有半年,对这户人家的情况也有了解,不想蹚浑水,直接回去了。

“我想,董事长是三点钟去世的,当时才12点半,应该没什么关系,就没和人说。”她颇不好意思道,“但现在闹成这样,我想或许应该说出来。”

简静自然十分感激:“你帮了大忙。”

于是,就有了对江雪的一道指证。

最后不能忘记江太太的指纹,她矢口否认此事,且没有人指证她什么时候去过董事长的房间。

江家三兄妹若是看见,绝不会不说,所以,多半没看到。

那么,指纹究竟是怎么回事?简静不怀疑李律师的对比结果,却怀疑指纹是怎么留下的,什么时候留下的。

她打开李律师发来的对比报告。

两枚指纹,大的那枚属于董事长,右手大拇指指纹,落在把手上,小的那枚是江太太的,落在密码盘上,是她右手的食指。

看起来似乎没问题,可仔细想想,既然冒险潜入,并输入密码,开保险箱应该十拿九稳,为什么把手上没有拇指的指纹呢?

是她拿到了错误的密码,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江太太留的?

如果是嫁祸,谁干的?江家三兄妹或之一。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栽赃吗?但仅凭指纹,无法证明开保险箱与谋杀有关,更无法确定这就是案发当天留下的。

所以,不妨假设是他们中的谁杀了董事长,并窃取了遗嘱,然后将此事栽到江太太身上。

合情合理,对吧。

但还有一个问题。

江太太真的没有去过董事长的房间吗?江雪说,她发现董事长呼吸微弱,好像快死了,她一个中学生,乍然遇到这样的问题,第一反应是什么?

躲回房间?或许,但她并不是怯懦的性格,反而非常大胆,两次爆料都是因她而起。

说得直白点,江雪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劲头。

她肯定会去找江太太。

江太太也必然去过董事长的房间。

那么,会不会指纹确实是她本人留下的,而她尝试了密码,却没有(或来不及)打开?她为什么不擦掉指纹呢。

就像她自己说的,假如她能知道这个保险柜,江家三兄妹必定也知道。

一个大问号。

还有江鸥。

他是目前已知最早进入房间的人,说是看父亲没醒,就放弃了,谁信?

他会不会偷看保险箱?

再加上江莲和江麒。

江白焰说,他去江莲房间的时候,江莲不在。

她去哪儿了?

简静顿笔,心想,要找出真相,就必须挖出每个人的行动时间。

第245章 眼睛

谁乐意看江家三兄妹倒霉?江雪母女呗。

简静本来想单独和江雪聊一聊,但江太太不允许女儿单独和她说话,理由非常正当:“我女儿没有成年,就算是警察也不行。”

“随意,我没有什么陷阱问题。”简静问江雪,“你说过,当时进入房间,董事长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

江雪点头,但又道:“我当时吓坏了,没有仔细看,其实也不能确定。”

简静微微笑,咬文嚼字:“所以,是你以为他不好,而不一定是他真的不好,对吗?”

江雪:“呃,对。”

“俞护士就在隔壁的房间。”她的口气陡然严厉,“你为什么没去找她呢?”

江雪到底只是个孩子,乍然被问,难免慌乱了一刹,才说:“我没想到,当时真的懵了。”

“你也没去找你的母亲?”

江雪看向母亲。

江太太果然开口了:“她来找我了,我让她不要声张,毕竟……简小姐也清楚我们家的情况,假如被人发现小雪去过,她会惹上麻烦。”

简静点点头,问:“那您呢?您没有去证实吗?”

“没有。”江太太镇定道,“我认为她看错了,监护仪没有警报,而她只是个孩子,看到没有呼吸,不代表真的没有,快死的人常常这样,有时候一动不动,误以为他死了。”

江雪赶忙点头:“我也觉得我看错了。”

“原来如此。”简静不动声色,“好吧,这个话题就暂且到这里,我想再问几件其他的事。”

江太太道:“什么事?”

“听说你是董事长身边的助理,应该对他周围的人比较了解吧。”简静道,“蔡律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太太:“他很严肃,也很忠诚,一直是董事长最信任的人。”

“他有没有可能暗示遗嘱藏在哪里?”

江太太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想不会,他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范秘书呢,他在江家也做很久了吧?”

“快十五年了。”江太太道,“如果说,蔡律师是董事长最信任的人,那范秘书肯定是他最亲近的人,很多我不知道的事,他都知道。”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太太点评:“油滑谨慎,他从不得罪任何人,大家对他也很客气。”

“陶医生你有了解吗?”

“他在肿瘤方面很有名气,上次董事长胃癌就是他负责治疗的,董事长也很信任他。”

“俞护士呢?”

“她是朋友家介绍来的,以前是公立医院的护士长,很专业。”

“蒋护理?”

“我不太清楚,好像是什么专业护理。”

江雪插口:“我不喜欢她。”

简静问:“为什么?”

“我爸对她特别好。”江雪瞥了母亲一眼,嘀咕道,“有一次,我还看到爸拉着她的手。”

简静笑了:“江太太觉得呢?”

江太太口气平淡:“也许,我不关心这个,他肯定已经安排好了。”

“董事长还有别的情人?”

“当然。”江太太反而诧异,好笑道,“你不用考虑她们,董事长在最开始就安排好了,怎么说呢,他对女人……”

她顿住,神思倏而远去,半是讽刺半是自嘲:“很无情。”

“你是他太太,想来应该有所不同吧。”简静试探。

江太太道:“没什么不同,要是以前的老婆,一起打天下的情分,说不定会多给一点,我算什么?”

她几近冷酷地说:“他不会少我吃穿,江广泽这点良心还是有的,但他的心血不会给我,只会给流着自己血的人。江莲进集团十几年,为什么现在出事?说到底是防着外人——不跟他姓的,就是外人。”

简静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的面孔,却全然看不出说谎的痕迹。

江太太发自内心的嘲讽和不甘,她确实认为,遗嘱里没自己多少事。

“保险箱上的指纹,你有什么想法吗?”简静问。

江雪大声道:“是诬陷!”

“你们知不知道那里有一个保险箱?”

母女俩都摇头。

简静结束了这次谈话。

“静静。”江白焰在庭院里招手,“吃下午茶了。”

江家的这栋度假别墅非常大,还带一个面朝湖泊和桃花林的大庭院。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撸撸猫,看看风景,不失为享受。

可惜,这般精心打造的晚年居所,董事长没住几天。

她下楼入座,支头望着面前的英式下午茶:“搞定了吗?”

“当然。”江白焰提壶倒茶,热腾腾的红茶落入雪白的骨瓷杯中,色艳如血,“司机的女儿正好是我的粉丝,我和他拍了好几张照片,他就告诉我了。”

简静拿起一块巴掌大的小三明治,边吃边问:“讲。”

江白焰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却不解道:“你调查这个干什么?”

“浑水摸鱼。”

*

和现下流行的别墅一样,这栋别墅也有地下室,除了泳池、spa和影院外,还设有两个保姆间。

老保姆住了其中一间,另一个则归蒋护理所有。

简静敲开蒋护理的门,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环境。

有点小。

虽说保姆房也是独立的房间,且有独立洗漱间,但层高压抑,不见阳光,床铺也仅有1.2米,十分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