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本名阎世,1985年生。父亲阎栋,曾是一家工厂的技术工人,母亲王凌芳,重病多年,其父不堪重负,抛下母子俩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凌芳回老家养病,王世读完初中后,考入中专——那时,这还是优等生才能进入的院校。他就读卫生专业,但毕业后,国家取消了包分配的福利,他便没有进入任何一家单位工作,从此音讯全无。
这份档案,早在江白焰供出王世后,就呈放在了案头。
但那时,大家倾向于这个身份是真的,但真王世已经死去,身份信息落在嫌疑人手中,成为了他的一个假ID。
照片也佐证了这个猜测。
中专的档案中,王世的脸孔和模拟画像只有五六成的相似度。
当时,王阿姨信誓旦旦地说:“他鼻子上有颗痣,就在鼻梁上,很明显,眉毛很浓,脸型比较圆,很和气。”
可照片中的少年,眉毛寡淡,唇色惨白,脸颊十分消瘦,鼻子上也没有痣。
季风对比了半天两张人脸,拿起照片,直奔审讯室。
“照片里的人,和王世像吗?”他压低声音,急促地问,“你好好想想,对比一下人的骨架。”
江白焰从临时支的午休床上爬起来,捶捶腰,研究了会儿,说:“不是很像,王医生的脸很柔和,我猜可能削过骨头,下巴也垫过。”
季风听出不对劲了:“你觉得他整过容?很明显吗?”
“不明显,做得挺好的。”江白焰打了个哈欠,道,“但我以前见过他。”
季风顿时严肃:“什么情况?你以前可没说过。”
“是私事。”江白焰的眉间拢上阴云,“14年的暑假,我在静静家附近见到过他,我们说了几句话——不过这点事,谁也不会记得好多年吧?我早忘了,也没认出他来,直到她和我说,这个人就是杀了她父母的凶手,我才想起来。”
季风肚子里骂了他个狗血淋头。
江白焰也挺冤枉:“你们不是早知道王世就是他了吗?”
“那你记忆里的人,和这张照片像吗?”季风把档案照推过去。
江白焰低头仔细回忆,半晌,不甚确定道:“没有痣,脸的比例有点变化,七八分的相似度吧。”
季风皱起眉。
确实,青少年在发育期,长开后容貌发生变化十分正常,不能证明王世就是嫌疑人本尊。
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判断,除却长相,王世还有两点惊人的巧合。
09年曾家案中,他贸然提醒邻居,暗示她杀死酗酒的丈夫。
那个邻居也姓王。
而在12年的郭亦芳案中,郭亦芳的名字里,也有一个“芳”字。
王凌芳。
一次两次是巧合,这么多巧合摆在一起,嫌疑度就高达八成了。
季风自言自语:“赌一赌了。”
他抓起照片,直奔队长办公室,几步路的工夫,梳理清了整个计划。
首先,众人调查的重点是绑架案,即是典礼的几个钟头,但在此过程中,嫌疑人屡弄花招,布下了无数干扰项,增加工作量不说,绕得大家晕头转向,线索摆在面前也不敢轻信。
这正是他的目的所在——让警方怀疑所有线索的真假。
如此,他便能巧妙隐藏起真正重要的线索。
即:令他受伤的连环奸尸案。
回顾一下这个案件:凶犯为退役运动员,恋尸癖,常在网上看猎奇视频,意外遇到了个理解并指导他犯案的“老师”,于是开始猎杀独居女性,将过程拍摄成视频,上传到秘密聊天室,博取财富与关注。
因为影响极度恶劣,警方很快查到了犯人,但追捕过程中,季风不慎被突然杀出来的第三人打伤。
那人救走了凶手,使得凶手对他万分感激,忠诚不二。这直接导致了他被警方抓捕后,仍然无怨无悔,完成“老师”的指令——在警局中安装窃听器。
说太岁头上动土也好,灯下黑也罢,反正很管用。
经检查,季风的车上一个,审讯室里一个,男厕所里一个。
大家被领导骂了个狗血淋头,幸好是在自己家里丢脸,不然集体吃挂落。
除了安排凶犯安装窃听器,他还利用DNA,用一个瘾君子摆他们一道,令他们相信,他把自己的真实身份保护得很好。
一石三鸟。
再说江白焰。
王世在半年前才接手江白焰的心理咨询——此前,他做的是行业内惯有的心理疏导,医生是个女性,因出国研修,才将病人移交给了王世。
既然他们早就见过,恐怕王世很早就盯上江白焰了。
也许,他最初只是想通过江白焰和简静的“友谊”,方便盯梢。可当他看到《玫瑰黄金》后,便萌生了另一个计划。
他要带走简静,然后,让江白焰做替罪羔羊。
心理医生做心理暗示,手到擒来。
江白焰如他所愿,背叛了简静,告知了他所有计划。所以,王世从容安排,借用大明星的掩护,完成绑架。
而后,利用他的车辆,将嫌疑栽赃到他头上,并在他家中安放了许多证据。
警方去江家调查过,发现了匿名的麻醉剂购买记录,以及会场安保的部署图。当然,为了及时掌控情况,粉丝送他的礼物里,便装有窃听设备。
私生饭行为疯狂,即便被发现,也无法证明江白焰的清白。
季风回溯整个过程,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计划周密谨慎,丝丝入扣,几乎没有破绽。
为什么是“几乎”呢?
因为王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简静本人。
她主动出击,定下时间地点,又“策反”了江白焰。
大家按照剧本,演了出戏给嫌疑人看,让他以为简静已经是砧板上的美人鱼。
然而,人鱼也分很多种。
比如《加勒比海盗》中的美人鱼……咳,也不知道简老师那边怎么样了,其实没有证据,光绑架案也能起诉,慢慢查,终归能找到蛛丝马迹。
她可千万别勉强自己啊。
季风暗暗祈祷了句,抬手,敲响了大队长办公室的门。
*
简静的处境颇为微妙。
催眠的危险性极高,系统给她做了限制,只能等价还击,不能主动攻击。这就导致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
王世和她旗鼓相当,谁也没赢,谁也没输,两个人的意识都被困住了。
而且,简静拿到的是防御卡,不是知识卡或技能卡,她仍然对催眠一无所知,不晓得该如何结束。
王世发现了这一点。
“你瞧。”他微笑,“就算窥视到了我的秘密,你也带不走了。”
简静不慌不忙,反问:“那你还愣着干什么,继续呀。”
“你为什么不脱离出去?”他眸光闪烁,心思深沉,“我现在昏迷,你只要离开这里,便有机会逃走。”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数。
简静无法自主脱离催眠,而他知道她情况特殊,亦不敢再加深催眠。
“你很谨慎。”她说,“但我们这么下去,只会一起饿死。”
王世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这正是我所希望的:死亡是每个人的归宿。能有你陪我一起,倒也称得上是幸福。”
这话,简静只信一半。
所有崇拜死亡的人,自己不去死,反而杀害别人,都不是真的热爱。不然,这些年他有的是机会去死,为什么还好好活着呢?
可她又很清楚,像他这样的人,心理已经出现问题,指不定真的干得出来同归于尽的事。
她想想,好奇地问:“幸福不让人留恋吗?”
“幸福只是一个谎言,有什么可留恋的?”他平静地说。
简静道:“假如你能够回到从前,回到你母亲还活着的时候……”
王世打断她:“我会杀了她,让她不必再经历痛苦,轻轻松松地离开。”
“所以,你杀了郭亦芳?”她问。
王世仰起头,短暂地回忆了一下这个女人,却发现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在亲手结束她的性命后,她便从他的人生中褪去了颜色。
“是的,那个时候结束,她最幸福。”说这句话时,他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堪称温柔的表情。
简静冷言冷语:“相信我,郭亦芳不会感谢你。”
“你怎么能确定呢?”他说,“死人不会说话,谁也不知道答案。”
她笑了,眉间浮现出几分奇异之色,仿佛看到猎物终于落入了陷阱:“你怎么知道,死人不会说话?”
王世挑起眉梢。
“你看。”简静指向门口,“谁来了。”
场景构建,墙壁四合,天花板盖拢,蒂凡尼的吊灯拼凑出一朵五彩缤纷的琉璃花朵。温暖的光线照射下来,出现了实木的大书桌,靠墙的书架。
一本本书凭空出现,罗列在架子上。
《白猫神探》《捉迷藏的小孩》《恶魔医生》。
风吹动白色的纱帘,空气中飘来咖啡的香气,桌上出现了香草冰激凌,浓缩咖啡浇在上头,甜腻可人。
叮咚,叮咚,挂在窗边的风铃摇曳,铃声清脆。
门扉传来锁舌扭动的声音。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打开了。
一个女孩慢慢走了进来。她穿着舒适的白粉条纹家居服,黑色齐肩长发,身形纤瘦,苍白的面孔上,青黑色的眼圈分外明显。
“又见面了。”她轻声说着,抬起了头,“我是简静。”
王世的表情顿时僵住。
他看了看穿着婚纱的简静,再看一看穿家居服的简静,猛地明白过来:“人格分裂?”
两个简静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小简静说:“你没有死,我死了,所以,我可以告诉你,死亡很痛苦很可怕,我很后悔,我想活着。”
她慢慢走进屋中,声音轻若飞烟:“那段时间,大家都在骂我,以前的夸奖好像梦一样,转眼就消失了,我忍不住想,你说的是不是对的,活着没有意义,幸福都是幻觉。”
王世勉强立住:“难道我说错了?”
“想的多了,慢慢就信了。”纤瘦的女孩仰起头,脖颈的血管泛着青色,脆弱又坚韧,“我决定去死。”
第198章 死亡的黑洞
我决定去死。
短短五个字,说的人口气平静,听的人却好一阵绝望。
“我真的死了。”那个简静说,“我掉进了一个无底的黑洞里,一开始,觉得好放松,好安静,在我耳边吵了很久的声音都消失了,我松了口气,以为得到了真正的平静,可是……”
她瞧了王世一眼,幽幽道:“我后悔了。”
王世张口就说:“你还没有理解……”
“不,是你没有理解。”自杀的简静体格瘦小,可举手投足间,却洋溢着不容置喙的强硬,“你以为自己懂得死亡,可实际上,不过以生者的身份,旁观别人的死,你的‘理解’太浅薄了。”
“什么是死亡?死亡就是,我不再是我了。”她一步步走近,面孔雪白,仿佛涂白的墙,嘴唇却如樱桃一般红,乃是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特征。
“我失去了我拥有的一切,‘简静’的亲人朋友,‘简静’的幸福荣耀,甚至包括‘简静’的痛苦。”她的音调不自觉地拔高,几近尖叫,“我什么都没了!我已经不再是我自己,因为有痛苦,才会感觉到幸福,一无所有的人,根本不会觉得解脱。”
王世浑身一震,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一根绳子没有长短,只有两根绳,才能对比出长和短。
一棵树也没有高低,只有两棵树,才能对比出高和低。
人生也一样。
没有痛苦的、艰难的、苦涩的时光,又怎么能够领悟到什么是幸福呢?
“我害怕了,我后悔了。”死去的简静抿住唇,泪水涌出眼眶,但她强忍着不闭眼,反而一眨不眨地盯住他,“但至少,我也明白了,你是错的,我是对的,你输了。”
王世深吸口气,本能地想反驳。然而,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两人几乎面对面,无限靠近的距离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千言万语,全都说不出口。
活着的人,要怎么在死去的人面前大谈死亡?
“不服气的话,”她扬起唇角,眼光掠过狡黠的得意,“你也试试吧。”
王世悚然而惊,正想后退,却来不及了。
她抬起手,重重推了他一把。
地上突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混沌无光,深不见底,仿若地狱之门。王世冷不丁坠入其中,霎时间,冰冷的死亡之气蔓延上四肢百骸。
视野模糊,胃部恶心,身心困倦……感受如此真实。
电光石火间,王世全明白了。
这是“简静”的记忆,是她弥留之际的亲身经历。
他顿时战栗不止。
因为,假如人在催眠中死去,现实中也极有可能无法醒来。
死神挥舞镰刀,他嗅到了死亡真正的气息。
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认,比起臆想中的平静和释然,脑海中萌生的念头,竟然是恐惧。
我不想死。
他也害怕了。
生死之际,所有的理智都会崩溃,所有的谨慎都消失于无,人被求生的本能所支配,会做一切能活下来的事。
“不。”他拼命挣扎,想抓住什么阻止坠落。
可无用。
地位、金钱、权势、力量……俗世中金光闪闪的倚仗,在死亡的黑洞中不过一缕游丝,轻轻一碰,便断裂成飞烟。
死亡是平等。
死亡也是虚无。
顷刻间,光明消失不见,徒留混沌的黑暗。
坠落的速度还在加快。
尽头的彼岸,近了。
“不!”极致的恐惧下,王世的面孔彻底扭曲,他无法思考,只凭借着本能,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妈妈!”
阔别近三十年的称呼脱口而出。
绝望的永夜中,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脸。她还是那么美,那么脆弱,她望向他的眼睛中,总是蓄满泪水。
王世无数次痛恨她抛下自己,也无数次怀念她的怀抱。
“妈。”他伸出手,“救我。”
王凌芳落下泪来,轻轻拥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坠落停止了。
*
季风顺着王世的线往下查,拉出了他5月以来的通讯记录。
除了日常往来外,有一条短信似乎不那么对劲:[尾款已收到,钥匙寄给你]
他马上打给这个号码。
对方做渔产生意,后来破产,在渔港码头预定的仓库还有半年多,于是发消息转租。王世主动和他联系,租走了仓库剩下的时限。
季风的心快跳出来了:“哪个码头,几号仓库?”
对方报了地址。
季风从椅子上窜起来:“找到了,走!”冲到门口,急刹车,交待队友,“打电话给海警局,请求支援。”
老高吓了一跳:“怎么,偷渡了?”
“难讲。”季风奔到门口,凄冷的夜风吹得人发颤,“不管他,先救人。”
警车风驰电掣,疾驰到码头,并在一公里外关掉了警笛。
借着夜色的掩护,一队警察缓缓靠近目标。
老高压低声音:“不叫武警吗?”
“先看看情况。”季风深吸口气,按捺住心头的焦躁,竭力冷静,“我总有不太好的预感。”
老高神色微变:“你是说……”
季风摇摇头,心里七上八下的,实在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祈祷什么,只凭借着多年训练的本能,悄无声息地靠近。
初冬的码头寂静而冷清,空气中弥漫着某种无法消除的腥味。
枪握在手中,塑料外壳已经满是人的温度。
寒风瑟瑟。
季风的心一点点提起来。他忽而想起康暮城的问题,假如找到她时,她还没有得到想要的,该怎么选择呢?
是枉顾她的意愿,以人质的安全为先,直接破门而入救人,还是耐心等待,蛰伏在侧,却眼睁睁看着她经受苦难?
或许应该选择前者,不管作为朋友和警察,这么做都是正确的,任是谁也挑不出错来。可将心比心,假如是他,他会希望功亏一篑吗?
季风扪心自问,他不想。
世界上总有什么事,豁出命也想去做。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刀割在自己身上不怕疼,动在旁人身上,反而难以忍受。
要不……就说是领导的命令,必须以救人为先?
反正这也是事实。
杂乱的念头盘桓在脑海中,一时不慎,居然就到了。
转租的仓库近在眼前。
门开着,灯亮着。
“草!”霎时间,什么纠结都抛之脑后,季风惊得心跳停止,推门而入。
破旧的仓库中,堆满了碎玻璃,墙边是一个被破坏的笼子,雪白的床单被子落在地上,钢丝床翻倒在一边。
空气中飘散着古怪的气味,像是某种化学气体。
季风捂住口鼻,将门全部打开,审视着屋里的现场。
“人不在?”老高追进来。
季风冷静下来,道:“来晚一步,人可能上船了。”他现在喜忧参半,喜的是从现场看,简静非但没事,还有余力搏斗,忧的却是茫茫大海,情况更加严峻。
“老高。”他把枪插回枪套中,面色凝重,“咱们得加快速度了,海上出事,找都没地方找。”
老高环顾四周,点点头:“先联系救援队待命吧。”
*
季风猜的不错,简静此时就在海上。
之所以会是这么个情况,须将时光倒流回半个小时前。
那时,催眠中止。
王世猛地睁开眼睛,白色的灯光直直照在头顶,刺激得双目流泪。
“砰”,一声闷响。
他扭头看去,却见简静先他一步苏醒,手中持着一把手枪,对准玻璃门就是一下。
明明搜过她的身,哪来的枪?王世蒙了下,旋即反应过来,身体猛地弹跳,纵身翻跃到桌后,躲避子弹袭击的同时,手伸进保险箱,取出了藏好的武器。
简静还在破笼。
他提前搜过身,以为她没有武器,玻璃屋用的只是防爆玻璃,很结实,徒手当然敲不碎。
但有枪就不一样了。
玻璃上出现了大片裂纹,细细密密地裂成丝网。
她撸掉床单薄毯,抄起钢丝床,重重砸向已经碎裂的玻璃。
玻璃渣子四下飞溅,散落一地。她丢下沉甸甸的钢丝床,提着婚纱裙摆,跨出了囚禁多日的牢笼。
破败仓库,冷白灯光,玻璃碎片,薄薄浮土,再加上身着玫瑰婚纱的女人,勾勒出一幅诡异又阴丽的画卷。
简静缓缓踱入黑暗,半个面孔都是阴影:“怎么,看到我出来,就想跑了?”
王世按了按涨疼的太阳穴,稳稳地开了一枪。
子弹“咻”一下射向她。
简静动作敏捷,闪避到桌后遮挡。
但就在这时,后门开了。
人影飞快闪进了夜色。
简静知道,假如被他逃走,以王世的本事,就算被全国通缉,一样能躲过警方的视线,逍遥法外。
她不必犹豫,拔腿追去。
寒冷的夜风吹拂面孔,隐约带着潮湿的腥咸水汽。
这里是……海?
和平市是临海城市,但因为地形之故,不具备良好的天然海港,是以海运并不发达,几个码头上停泊的基本是渔船。
而因为近年来,浅海捕捞过度,和平市大力扶植远洋捕鱼。今年9月开渔,11月份,远航的渔船还未归来,整个码头十分冷清。
王世选择这里作为关押地,当然十分聪明。
他熟悉周围的环境,三弯五绕就消失了踪迹。简静立即开启五感卡,沿着他的气息追寻而去。
王世行动敏捷,速度飞快,十分钟后,人已经跳上了一艘渔船。
这是一艘浅海捕鱼船,非常小,比快艇大不了多少。
简静追上来时,船已经被启动,缓缓驶入大海。
她不得不开启白小猫卡,凭借猫的纵跃能力,才稳稳当当地跳到了甲板上。
二层的驾驶室中,王世目光复杂:“你非要追上来吗?”
“你身上背着这么多人的性命,还想我放过你?”船只离岗,简静心中划过不祥之意,立即背手,将藏在储物格中的定位仪取出来。
王世神色转冷:“是你自找的。”
他一手扶着方向舵,另一只手叩响扳机。
子弹似急雨扫射。
甲板狭小,她不得不避让到旁边,并小心不能滚落海中。
借此机会,渔船已经脱离了码头的船队,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大海。夜晚的海面寒冷无光,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
王世像是陷入绝境的疯子,毫不顾忌船只的状况,只要捕捉到她的身影就立即开枪。
火花迸射,甲板上顿时多了好几个洞。
“小静。”他说,“我不想杀你,船上有救生衣,跳下去吧。”
第199章 宿命时刻
以死相搏之际,有个男人说,我不想杀你,你走吧,是不是特别感人?好像他罪恶半生,犯下血案无数,心中却独为她留存一点柔情。
但简静一个字都不信。
她说:“我也不想杀你,开船回去自首吧。我可以原谅你犯的错误。”
一人在驾驶室,一人在甲板,海风吹拂发丝,好一出郎情妾意。
可两人四目相对,均知道对方是假情假意,做戏而已。
王世笑起来:“现在我是真舍不得你了。”
“你想干什么?”简静注视他的双眼,“以为这样就能跑掉吗?”
王世叹息一声,道:“我不想让别人来决定自己的死亡。”他眺望着大海,缓缓道,“比起监狱,大海难道不是更好的归宿吗?”
简静扬眉,疑虑迭生:“哦?”
“这艘船上已经安装了定时炸弹。”王世道,“我随时会引爆它。”
简静半信半疑。
装炸弹她信,可他一心求死,鬼才信。想死的话,刚才做什么拼命醒过来?多半是想骗她跳海,自己好逃之夭夭。
“你肯定在想,求死还不容易,为什么要这么费劲?”王世的唇边浮现出一丝冷笑,“小静,别以为看到了我的过去,你就真的了解我。”
简静道:“我不需要了解你,只要知道你怕死就行了。”
王世沉默了会儿,露出感慨之色:“死亡比我想的更……复杂,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谁都会犯错。但这样才更有意思,我一直旁观,也许,是时候切身体验一次了。”
简静:“真的?”
“走到这一步,我还有必要骗你吗?”王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离开这里,不然,我就只好带你一起走。”
简静一口应下:“好,我当真了。”
话音未落,人已不在原地。白小猫状态的她攀跃技能一流,两个纵身便闪进了船舱中。
王世不能离开驾驶室,只好拎着枪,四下扫射一遍,逼得她不敢露头。
船舱里很黑,简静转换黑科技眼镜的外观,从隐形眼镜变回了框架,而后打开透视仪,寻找炸弹所在。
定位仪已经启动,她并不着急此刻就制服王世,拆除炸弹,与他周旋,等到警方到来,一切就将成定局。
炸弹在哪儿?
她一寸寸看过去,终于在角落的行李箱中发现了熟悉的结构。
行李箱有密码,六位数。
death?451208.
开了。
她正准备用从宗野身上薅来的拆弹技术,将这个麻烦解决,行李箱中却忽然扯起了警笛。
TM居然有报警装置!
简静立即放弃,闪身躲藏到障碍物后,以免被王世瓮中捉鳖。
然而,王世并没有出现。
行李箱中传出“滴答”一声轻响,接着是“嘀嘀嘀”的规律音节。
简静凝神一看,倒吸口冷气。
定时炸弹被启动了,倒计时,3分钟。
他真的打算炸掉这一切。
简静翻出救生衣穿身上,而后拎起一把椅子丢出门外,“砰砰砰”,外头果然传来一阵连续的枪声。
趁此机会,她赶紧闪身而出,避免了子弹落到身上的悲剧。
“你非要逼我这么做。”船只停下,随波浮动,王世站在甲板上,换了一个满满的弹匣,“那我们就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吧。”
天还没有亮,海面与夜空都是深沉的灰蓝。
零碎的星光倒映在海面,勾勒出憧憧潜伏的鬼影。
简静打开夜视仪,身体紧紧贴着船舱的外壁,轻手轻脚地靠近。
“抽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