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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统想和她说补天石的事来着,见她一直在发呆。

  系统:“宿主?宿主?”

  朝今岁很快就回过神来,她将心思放回到了这块所谓的“补天石”身上。

  她的确是有非常多的疑问。

  天道有缺的缺?女娲补天的石?

  一路上的思考再次回到她的脑海当中,她将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慢慢整合了起来。

  系统:“宿主,你在想什么?”

  朝今岁淡淡道:“没什么,就是突然间发现你很可疑。”丽嘉

  系统虎躯一震。

  她一边想一边说,语速不快,

  “一开始,你认为我只要睡了那魔头,感化他,就能够避免灭世之局,所以你怂恿我去接近燕雪衣。”

  “紧接着,你发现夙流云死了、发现了天道有缺,态度一下子就变了,也不再怂恿我接近燕雪衣了,反而开始变得很安静,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我。”

  “你在观察什么?观察我对魔族的态度?观察我和红娘他们的相处?”

  “今天你突然问我那个问题,是在试探我?”

  “是不是我表现出了一点动摇,你就不会将补天石的事告诉我?”

  系统安静如鸡。

  朝今岁冷冷道:“我发现你不太敢在燕雪衣在的时候说话,你在怕什么?怕魔神?”

  这隐含着淡淡威胁的一句话,让系统再也不敢吭声了。

  她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

  “任何的合作,都是建立在开诚布公之上的,对么?”

第30章 变小的小魔魔头

  系统终于顶不住压力了, 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宿主,你看, 你想要得到昆仑剑,都要经过祖师爷的考验。”

  ——系统考验她的心性, 也很正常的嘛。

  她慢条斯理道:

  “你说的都对, 但你凭什么和昆仑剑比,昆仑剑开山劈海, 你有什么用?”

  “冲锋陷阵的时候在一边鼓掌?”

  系统:……

  朝今岁看向了桌子上的补天石:

  “你从夙流云死后就知道天道有缺,知道补天石的事, 但是一直瞒着我, 考验我?”

  系统瑟瑟发抖:“天道密辛, 关系着整个世界的存亡啊宿主。”

  朝今岁冷笑:“那我问你,任务失败,我是什么下场?”

  系统声音越来越小:“魂飞魄散。”

  不入轮回,无法超生。

  这就是重来需要付出的代价。

  朝今岁笑了一声:“你看, 我过去一百年里,以为你是心魔,没有错。”

  系统急忙解释:“宿主, 你的心性坚定,不然一开始就不会选择你。”

  系统当然没打算让宿主死。宿主一死,系统也没了,它就是想在明确宿主的立场和态度后, 再将事情和盘托出。

  朝今岁:“喔?是么?”

  系统不得不说了真心话:

  “万一你真的和魔神一拍即合,堕了魔, 那补天石不就危险了?”

  系统嚎啕大哭。

  一开始单纯的系统真的以为睡了魔头就天下太平, 谁知道一转头就发现了天道有缺, 万一宿主和魔头你侬我侬,感情用事,它就活活把自己给坑死了。

  朝今岁:“……”

  算了,她一开始就知道系统不聪明。

  她本来还怀疑系统是残缺的天道,但是现在看来,它实在是蠢得触目惊心,如果天道真的是这个哭哭啼啼的系统——

  这个世界还是毁灭算了。

  不过,就算系统不是天道,也和天道脱不了干系。

  她叫了停:“别哭了,直接说补天石的事。”

  系统哽咽:

  “宿主,你听过远古时代的神话传说吧?”

  修真界也有神话,不过和人间的版本很不一样——

  话说在远古时期,盘古开天辟地,清气升为天,浊气成了地。

  残余的清气成了灵气;

  残余的浊气成了魔气;

  盘古,就是第一任天道。

  女娲,则是第二任天道。

  “女娲补天之时,用了五块石头,从此一直天道稳固,代代流传。”

  “现在天道所缺的,就是那五块补天石。”

  朝今岁问:“所以将这五块补天石找回来,就可以补齐天道的缺口?”

  系统:“是的,到时候天道重归,魔气大盛的未来就可以改变銥嬅,魔、道一平衡,天地间的灾祸就会消弭。”

  她看向了桌子上的第一块补天石,手指轻轻点着,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系统老老实实道:“每块补天石都带着天道的一部分气运,所在之处都会气运滔天。”

  朝今岁很自然地想到了夙流云这位“气运之子”。

  所以第一块补天石,就藏在夙家。

  像是紫夫人在这鸳鸯城为祸百年,死了那么多人,仍然没有人发现异常;

  夙家蒸蒸日上,生意越做越大;夙流云的运气更是好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某种意义上,他们就是窃天道气运。

  “天道有缺,是人为?”

  系统:“只要找到了窃取天道气运的人,就能找到补天石所在!”

  朝今岁给系统浇了一盆冷水:

  “运气看不见摸不着,要怎么找?”

  “难道要把全天下的人都追杀一遍,看谁运气好、活下来,就是谁?”

  系统:“……”

  这是什么魔鬼发言!

  虽然系统照样没有什么屁用——至少指出了一条明确的道路。

  她的心情突然间变得非常好,起身下楼去找小二买了鸳鸯城的特产桃花酒,跳上了屋顶,白出了朝照月给她带好的琉璃酒盏。

  然而一摆好,就在屋顶看见了一只魔头。

  黑衣黑发的青年,脸更黑:

  “怎么不去睡觉,大半夜起来吹风?”

  修士虽可以不眠不休,但不管什么情况下,睡眠都是最佳的修养方式。

  朝今岁:“睡不着。”

  她递给了他一杯酒。

  这带着两只魔角的魔头在她的身边坐下,个子一高,坐着就只能屈着大长腿,看了看她讲究的小酒杯,直接长臂一伸,拿了酒罐子来。

  他看着她许久,突然问:

  “杀了紫夫人,有那么高兴么?”

  诛杀为祸一方的败类,她就这么高兴?

  他一辈子都无法理解这样的人修,按理说应该对这种人嗤之以鼻——但是似乎她这个样子,他也挺爱看的。

  可是他今天猜错了。

  “不是。”

  她自从大梦一场醒过来,就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最少降低伤害、不用和那魔头走到最后刀剑相向的地步。

  她其实非常迷茫,在摆脱了昆仑、在远离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家后,她要做什么才能改变他们的结局?

  她不想杀他,所以她把伏魔剑给了燕雪衣。

  她时常想,如果魔气大盛不可避免——

  那么最后,燕雪衣还是成了魔神、还是要让生灵涂炭,她会怎么做?

  也许,她还是会对他拔剑。

  一千次、一万次。

  没了伏魔剑,还有昆仑剑,还有千万种方法。

  因为她是朝今岁。

  只要她还是她,不管曾经悸动、心软与否,无关情感、自身利益,最后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说:

  “你听过凡间的一句唱词么?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我从前,有点信命。”

  那魔头却嗤之以鼻:“什么命不命的。”

  他转头看着她,那高高翘起的魔角让此时的魔头看上去桀骜又睥睨,丹凤眼里满是不屑:

  “如果信了命,老子就永远爬不出那狗屁的万魔窟了。”

  朝今岁一愣。

  大魔头冷笑道:“广平那和尚不就是信了命,所以走火入魔了?”

  “广平从前是太若寺的和尚,他喜欢过一个女修。但太若寺戒律严苛,他是未来的主持,不敢破戒,就强迫自己面壁十年,斩断情丝。”

  “闭关出来后,人死了,他也疯了。”

  “你看,这和尚当年若是不信命,和心上人一起离开太若寺,还有后面的事么?”

  他也是才想明白的。

  他回头瞥她一眼,把酒一口闷了。

  朝今岁没料到听了一耳朵广平的旧事。许久之后才说,“我从前信,现在不信了。”

  她摸了摸手边的昆仑剑,笑了。

  她今天真的特别高兴。

  虽然系统很不老实,但至少指出了一条明确的道路。

  ——她有办法了,有方向了,她再次把命运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她不用在夜里辗转反侧,不用偶尔看着这个魔头,无数次走神、挣扎,反问自己。

  他看着她及肩的黑发,在夜风中飘散,沉静清冷的侧脸像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光。

  她好像很愉快,甚至轻轻哼起了什么歌谣。

  他安静地听着,缓缓地咽下了最后一口酒。

  这魔头漂亮的丹凤眼眯起,像是一只很惬意的、放松的凶兽,乖巧地趴在驯兽人的身边,懒洋洋地听着她哼歌,尾巴一甩一甩的。

  心想着,要是可以把她圈在尾巴中间,听她唱一辈子的歌就好了。

  广平在屋檐下打坐,看见了尊上回来,目光十分幽怨。

  他半夜出来敲木鱼,结果听见尊上拿他来宽慰人。

  “尊上,您怎么这样戳人伤疤?”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往事了。

  尊上看他一眼:“没什么,本座就是突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

  比方说在对待心上人这件事上面,这魔头发觉自己要吸取那和尚的教训,千万不能和广平似的。

  他歪了歪头:“广平啊,都说前人之失,后人之鉴。”

  前人:……

  前人更郁闷了,遂,敲木鱼敲到天明——

  被吵醒的红娘气冲冲地从楼上一盆洗脸水,把这和尚泼了个正着。

  和尚:……

  朝今岁起来去找和尚解情蛊的时候,发现广平今天看上去有点无精打采的。

  问他,广平就叹息:

  “人世皆苦、人世皆苦啊。”

  红娘在一边笑得花枝乱颤:

  “什么人世皆苦,和尚,是洗脸水苦吧?”

  广平:……

  还好,朝今岁身体里的蛊没有蛊王,一炷香的时间就被广平给引了出来。

  广平用了一盒小小的香灰,那蛊就彻底消失了。

  接下来,广平就把红娘叫了出去。

  离开前,广平还交代道:

  “朝姑娘,补魂之事非一日之功,需要慢慢来。切记不要反抗,否则神魂反受震荡,切记、切记。”

  神魂对于修士而言至关重要,她的神魂本就脆弱,此事非同小可。

  大魔头在她面前开口,声音沉稳又好听:

  “不用勉强,我们可以慢慢试。”

  朝今岁闭上了眼睛,试着将自己的识海放开。

  ——她要在这魔头的神识进入她的识海之时,控制住反抗的冲动。

  然而,识海是一个人的内心世界,记忆、意识所在之地。越是强大、警惕心重的修士,越难控制住不去反抗。

  他也闭上了眼,将手指搭在了她的眉心,将自己的神识注入其中。

  她的睫毛颤了颤,感觉到了一股炙烈如火又霸道至极的神识,那神识凝成了一个魔头的虚影,就要闯入她的识海中。

  一瞬间,脑海里无数次和他打斗、刀剑相向的场面闪回,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剧烈地反抗起来!

  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

  他立马按住了她的肩膀,才让她不至于剧烈地挣扎起来,但是很快,他就退了出来。

  她面色发白,浑身大汗。

  这魔头盯着她的面色看了许久,递给了她一杯茶。

  因为入侵她的识海,他已经看见了她刚刚闪回的记忆。

  她扶住脑袋,感觉到那种尖锐的刺痛感渐渐地消失,她道:

  “再来。”

  他蹙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伸出了手指,搭在了她的眉心。

  这一次,他试着只将自己的一部分神识探进去,一开始的确是成功了,但也许是因为进去的识海深处,紧接着,迎来了更加激烈的反抗。

  那种强烈的,被另外一个人的神识入侵的感觉太过于强烈,她的脑海里甚至不受控制地闪过了前世的画面——

  前世,魔气大盛后,燕雪衣已经接近魔神时,他那个时候理智时有时无,那是她记忆里最惨烈的一次。

  她被他甩下,他让她走,可是她并没有听见,于是下一秒彻底失去理智的魔神几乎将她掀翻在山巅,她咬牙把剑拔了出来,将剑捅进了魔神的腹部。

  他这次更快地退了出来,不是因为她受不了了,而是这段记忆对他的冲击太大了。

  “本座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这样对过你?”

  尖锐的刺痛让她有些回不过神来,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好一会儿缓了过来,她睁开眼睛:“再来。”

  “不行,你现在太虚弱了,明天再试。”

  她说:“我的身体自己清楚,再试一次。”

  她这幅样子,心狠手辣的魔尊,竟然有点下不去手了。

  他到底还是强忍住,扭头不去看她苍白的脸色,再次将手指搭在了她的眉心。

  这一次,他将那一幕看得更加清楚了,他看见了自己漆黑的眼睛,看见自己几乎没有人性的一面,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刺下去,明明那只是一段记忆,可是他突然间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悸感。

  这魔头突然间意识到了:

  她记忆里的那个人,的确是他。

  只不过是失控的他。

  他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非常苍白,比她此时的样子更加苍白。

  ——因为他知道,那是极为有可能发生的事。

  如果他失控,如果……

  他看着她,收回了手,沉默了一会儿:

  “这样不行,我去找广平来,让他来试试。”

  朝今岁也没料到他竟然连她前世的记忆都能看见。

  他没问,她也没有解释。

  她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她在意识深处,很难区分燕雪衣和魔神。

  尤其是在上一世,她几乎和他敌对了一辈子,而且并不知道燕雪衣和魔神的区别。

  这几个月的认知和一辈子相比,还是太浅薄了。

  但是,换人?

  声音无力但是很坚持:

  “不行,我只要你。”

  她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小的时候开始,她连亲生父亲都不可以信任,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长辈,唯一的哥哥还比她大不了多少。

  所以从小开始,她一直极难对人交付信任。后来慢慢信任自己的宗门,却换来了万箭穿心的下场。

  她连陪伴百年的系统,都从未相信过,更何况别人呢?

  ——现在,只有他。

  要是从前,在看见了她记忆里那一幕后,这魔头兴许会退缩,他一生杀伐果决,唯独面对她,小心翼翼,仿佛近乡情怯之人,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驻足不敢上前一步。

  他们敌对了那么长时间,她从前对他那样不假辞色,一次次刀剑相向,在经历过一次次被拒绝后,这魔头早就变得如同惊弓之鸟,他不愿意面对她的戒备和拒绝。

  而且……还是面对她记忆里,他无法为自己辩解的一幕。

  他甚至没办法对她说:他不会这样伤害她。

  他阴郁的面色,从未有这么苍白过。

  但是这一次,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

  “不换就不换。”

  他抿了抿薄唇,侧颜坚毅无比,下颌绷紧,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我来想办法。”

  不仅是神魂,还是——

  有一天,他可以堂堂正正对她说出那一句: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伴随着夙家出事,下人、侍女纷纷卷着包袱离开了夙家,一下子,整个鸳鸯城都像是空了许多。

  第二天,灵韵终于醒了。

  她一醒来,看见了朝今岁,就直接抓住了她的衣摆,说什么也不肯回昆仑剑宗了。

  “少宗主,您走后,宗主就将我们交给了刑堂长老。”

  那些偷偷下山帮朝今岁了开山门的弟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受了罚。

  不过朝太初做得也没有太过分,但是领头的灵韵和无涯两个人,都被逐出了内门弟子的行列。

  灵韵低落道:

  “无涯师兄被发配去了魔界运送一批稀有的灵草,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她转头问灵韵:

  “那你呢?怎么跟着朝小涂来这里了?”

  灵韵表情黯淡了下来。

  灵韵这边则是,纯纯作践人了。

  她不仅失去了内门弟子的身份,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进入内门修行,还要给朝小涂端茶送水,呼来喝去。

  别说练剑了,就连自由都没了。

  但更加过分的是……

  “少宗主,我是跟着朝小涂一起去夙家的。那日选完冲喜娘子后,小涂师姐她非要去见紫夫人,紫夫人不见她,她还想偷偷追上去。我不想去,她就威胁我把我丢去刑堂!”

  “谁知道、谁知道……”

  小姑娘苍白的脸上一片惊惧:

  “小涂师姐跟踪紫夫人进了地下,发现了那大蜘蛛……她想跑但是来不及了,就把我拉过去挡住了蜘蛛丝,自己偷偷跑掉了。”

  所以,灵韵就这么被蜘蛛丝捆了起来,几乎丧命,她但是无比恐惧又绝望,真的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惨死了。

  小姑娘眼中闪过了惊恐之色,忍不住开始发起抖来。

  “她拿你当挡箭牌?”

  朝今岁忍不住薄怒。

  灵韵是昆仑剑宗从外面招来的内门弟子,天赋好,前途无量,朝太初以一己之私将人发配去外门;但就算是如此,灵韵也绝不是什么朝家的丫鬟、下人,断然没有为朝家的小姐去送死的道理。不管是修真界的什么宗门,也不能有这样草菅人命的事!

  朝太初和朝小涂这算是把昆仑剑宗当成了什么?朝家的后院?

  她沉默了一会儿,对灵韵道:

  “我不会把你送回昆仑剑宗,你先休息,其余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