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即便是实施追踪之人并没有什么特殊法力?”

“对的,”她说,“和追踪一名移动的影子行者差不多。只要够快,够敏锐,那便任何人都能做到。追踪的是影子行者的踪迹,而非她本人。”

“她,她……你是说你也中招了?”

“没错。”

我抬起眼来,刚好看到她面色红了红。

“茱莉亚?”我说。

“你开始明白了。”

“没有,”我说,“哦,兴许一点点吧。她比你预想的要有天赋得多,这一点你已经告诉我了。我的印象是她似乎在某件事上耍了你。不过我拿不准是在哪儿,或是怎么做到的。”

“我带她来了这儿,”贾丝拉说,“来取一些设备,好带到离安珀最近的影子圈去。当时她确实看了一眼我在要塞中的工作室来着。那时我太没戒心了,说了不少。可我又怎能料到她竟然暗地里将这些都记在了心里,并且还形成了一个计划?我当时觉得她太过温顺,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想法。我得承认,她确实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演员。”

“我看了维克多的日记,”我说,“给我的印象是你当时一直戴着面具或是风帽,而且很有可能还使用魔法变声?”

“对,不过,非但没有让茱莉亚生出一份敬畏之心,变得更加恭顺,反而激起了她对魔法的贪念。我觉得她那时应该是拿了我的一块翠格力斯,就是那些蓝色石头。剩下的便都是老皇历了。”

“对我来说并不是。”

一碗完全没见过但看起来却令人馋涎欲滴的蔬菜,热气腾腾地出现在了我面前。

“想想。”

“你带她去了破碎试炼阵,并且带她入了门……”我开始道。

“对。”

“她的第一个机会,”我继续说道,“便是利用那个……翠格力斯返回要塞,窃取了你另外的一些秘密。”

贾丝拉轻轻鼓了鼓掌,尝了尝那蔬菜,随即又赶忙吃了几口。曼多笑了。

“除此之外,我就一无所知了。”我坦白道。

“做个好孩子,把你的蔬菜吃了。”她说。

我依言而为。

“根据我对这个精彩故事的总结以及我对人性的了解,”曼多突然评论道,“我得说,她除了想要测试一下她的翅膀,还想试试她的爪子。据我猜测,她还回去挑战了她的前任师傅——维克多·梅尔曼,并同他定下了一场魔法对决。”

我听到贾丝拉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事是你猜出来的?”她问。

“是,”他摇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答道,“而且我还乐意进一步猜测,此事也曾发生在你和你自己的师傅身上。”

“邪门,你怎么知道的?”她问。

“仅仅是猜测而已,沙鲁应该就是你的师傅,而且兴许还不止,”他说,“不过这倒是解释了为何你们两人都对这个地方如此熟悉,而且还能让前任主人失去防备之心。在他被打败的最后时刻,兴许还硬挺了一会儿,诅咒有一天,同样的命运降临到你头上。而且即便不是这样,这种事情有时还真是报应不爽。”

她“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看来,真正邪门的是你的推理能力,”她的声音当中透着赞赏,“不过你光凭直觉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可不得了。”

“好在还能猜中一些。不过,我估计茱莉亚应该是吃了一惊,因为维克多竟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完全正确。她没料到我们会将学徒置于两层保护之下。”

“可她的防御能力很显然也不错,至少还不错。”

“正确。当然,即便是那样,也同输了没什么两样。因为她清楚我迟早会知道她的背叛,很快会来清理门户。”

“哦。”我说道。

“是的,”她道,“所以她才假死,而这一招,不得不承认,确实瞒了我好久。”

我想起了那天前去茱莉亚的公寓时的情形:那具尸体,那头怪兽的袭击。那具尸体的脸被毁掉了一部分,而其他部分也是一片血污。可身材同茱莉亚一样,或多或少同她有些像。随后,我便成了那头隐身暗处的狗一样的怪兽的目标,这极大地分散了我的心思,没顾得上再查看细节。等到我终于捡回了一条命,警笛声已是越来越近,使得我更加关心的是如何溜之大吉,而非细细搜查。从那以后,那个场面每次回到我的脑海,所看到的死者自然也就变成了茱莉亚。

“难以置信,”我说,“那我发现的那具尸体又是谁的?”

“我也不知道,”她回答道,“兴许是她影子当中的自己,或者街边一个不相干的人。也有可能只是停尸房中偷来的一具尸体。我没办法知道。”

“它带着你的一块蓝色石头。”

“对,而另外一半,就在被你干掉的那头怪物的项圈之上。是她打开门,放它出来的。”

“为什么?还有,那门神又是怎么一回事?”

“把水搅浑,混淆耳目。维克多以为是我杀了她,而我则认定是他干的。他认为我会打开通往锁钥的一条通道,在她之后就派了那头怪兽来。我则猜测是他干了此事,而且对他隐藏自己精进这件事,有些恼火。”

我点了点头。

“那些怪物是你在这附近养的?”

“对,”她回答道,“而且我也给他们看了,在毗邻的几个影子当中。我有好几头,都戴着蓝色缎带。”

“看来我还得继续同怪兽打交道,”我说,“它们看起来很讨人喜欢,而且本事也不错。这么说,她扔下一具尸体,并藏起了通往这儿的一条通道,于是你认为是维克多杀了她,并且还在密谋偷袭你的圣地。”

“差不多。”

“而他则觉得是因为她威胁到了你——因为那条暗道——所以你杀了她?”

“我不确定他是否发现了那条暗道。你也看到了,它隐藏得非常好。不管怎样,我们俩对她的所作所为,都丝毫没有察觉。”

“后来呢?”

“她在我身上也放了一块翠格力斯。后来,她便用另外半块追踪我,穿过影子到了伯格玛。”

“伯格玛?你怎么会出现在那儿?”

“没什么要紧的,”她说,“之所以提到它,是为了让你把她看得更清楚一些。实际上,我之所以知道这事,还是因为她后来告诉了我。然后,她从黄金圈追踪我,回到了这个城堡。剩下的事情你便知道了。”

“我还是有点不大肯定。”

“她在这个地方设下了埋伏。当她突袭我时,我确实毫无准备。所以才会变成了衣架。”

“然后她便把你带到了这儿,为了便于露面,她戴上了一个守门员面具。她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慢慢积累功力,增加本事,在你身上挂雨伞……”

贾丝拉轻哼了一声,我这才想起来,她的牙齿更加厉害。我赶忙换了一个角度:“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何要不时偷窥我,有时还朝我撒花。”

“男人可真都是木头,”贾丝拉说着,端起酒杯,一口喝干,“你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却单单不明白她的动机。”

我听到曼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当我瞥向他时,他又转开了目光,摇了摇头。

“这不明摆着嘛,”贾丝拉说,“她还在乎你。很有可能,还不是一星半点。她在和你玩游戏,想要引起你的好奇,想让你去寻她,去找她,很有可能还想在你身上试试她的功力。她想让你知道,当年你拒绝她的那些东西,她现在都得到了,你当年不信任她,大错而特错了。”

“这么说这事你也知道。”

“有时,她跟我还算是无话不谈。”

“于是,她在乎我到了用翠格力斯追踪我到安珀,并试图杀死我的地步。他们差点就得手了。”

贾丝拉转过目光,咳嗽了一声。曼多赶忙站起身来,绕过桌子,给她添酒,顺便挡在了我和她之间。就在她被完全挡在我的视线之外时,我听到她轻声说道:“哦,不准确。那些杀手是……我派去的。当时里纳尔多并不在你身边,不能给你通风报信,所以我觉得应该再试一次。”

“哦,”我说,“那周围还有杀手在游荡吗?”

“他们是最后一批。”她说。

“那我就放心了。”

“我并不是在道歉。我只是在解释,在说清楚我们之间的区别。你也愿意将这件事一笔勾销吗?这一点我得弄明白。”

“我已经说了,咱俩之间已经扯平了。这话依然有效。那朱特又是怎么扯进这件事里的?我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混到一起去的,还有就是他们是什么关系。”

曼多给我杯中象征性地添了一点,随即回到了他的座位上。贾丝拉直视着我的眼睛。

“我不知道,”她说,“我们打起来时,她并没有帮手。想必是我僵化过去后才出的这一情况。”

“你知道她和朱特会逃往哪里吗?”

“不知道。”

我瞥了一眼曼多,他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他说,“不过,我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是吗?”

“除了他已通过洛格鲁斯的考验并且获得了法力之外,我觉得还有必要提醒你。抛开他的伤疤和耳朵上缺了的那一块不谈,你不觉朱特跟你很像么?”

“朱特?我?开什么玩笑!”

他看了一眼贾丝拉。

“他说得没错,”她说,“很显然你们俩有一定关联。”

我放下叉子,摇了摇头。

“荒谬,”我的声音当中,更多的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而非肯定,“我从来没觉得。”

曼多耸了耸肩,耸得不动声色。

“你想上一堂否认心理学课程吗?”贾丝拉问我。

“不想,”我说,“我想要一点时间,来让这事沉浸下去。”

“不过该上另外一道菜了。”曼多说着,大大地做了一个手势,那菜便出现在了眼前。

“你放了我,你那些亲戚会不会找你麻烦?”过了一会儿,贾丝拉问道。

“等到他们察觉你已经不见了时,希望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好故事。”我回答道。

“换句话说,你已经胸有成竹了。”她说。

“兴许一点点吧。”

“我会看看我能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