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一个安珀疯癫王子的喜欢,竟然胜过我们的父亲,他可是一个正派的人,”他告诉她,“所以,梅林才是你的心肝宝贝,不是吗?”

“胡说八道什么呢,朱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说。

他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之所以全都召唤了他,是因为我们都想把他弄到手,”他说,“虽然原因各不相同。可最后,我们却落了一个这样的下场,是不是?”

随即,一声号叫传来。我转过头去,刚好看到他那张脸正在慢慢变成狼脸,口鼻慢慢下垂,獠牙闪出了寒光,他四脚着地,开始撕扯起了我的左肩,血肉横飞地吃起了我的肉。

“快停下!”她叫道,“你这个小畜生!”

他将血口向后一摆,发出了一声咆哮,既像是土狼在号,又像一声疯狂的大笑。

一只黑色的靴子,打在了他的肩头,将他打得向后飞出,直接撞进了身后那片尚未倾覆的墙,直撞得那墙轰然倒塌,压在了他身上。他一声呜咽尚未停歇,便已被埋了一个严严实实。

“哇,哇,哇,”听到黛拉发话,我看向了她那边,只见她手中依然握着一把刀和一把叉子,“你这样一个混蛋,来这样一个好地方有何贵干呀?”

“把最后一批食肉动物送回老家啊。”只听一个声音回答道。正是这个声音,曾给我讲过一个长长的故事,里边有各种版本的“意外”,还有历代族人的出乖露丑。

她朝我扑了过来,但他将腰一弯,双手在我双肩下一搭,便将我拉了出去。旋即,他将自己那硕大的黑色斗篷,抖动得犹如在斗牛一般,裹在了她的身上。这一手法,同她对付卡洛儿和茱莉亚时如出一辙,而她自己,也步了她们的后尘,融化进了下面的泥土当中。他将我拉了起来,随即又弯下腰,拾起那斗篷,拍了拍上面的泥土。待他重新将它用银色玫瑰夹夹好后,我盯着他看了起来,想要找出獠牙的痕迹来,抑或,至少也能找到刀叉。

“五个当中已经解决了四个,”我说着,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不管这事看起来有多么真实,我都敢肯定这不过是一种表象。所以,在这样一个地方,你又怎么能不吃肉呢?”

“换句话说吧,”他拉了拉自己的银手套,说道,“我从来就没真正做过你的父亲。当你根本就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孩子存在时,想要去做一个父亲总是不大容易。因此,我对你自然也就无所求。”

“你身上那把剑倒有几分格雷斯万迪尔的模样。”我说。

他点点头。

“它似乎也挺适合你。”

“我想那事我还应该谢谢你。我想问问你是不是真是那个把我从山洞送到影子中间的人,可又觉得兴许问错……人了。”

“哦,那就是我。”

“当然了,你自然会这么说。”

“我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干吗要承认?小心!墙!”

我飞快地瞥了一眼,只见又有一大片墙,朝着我倒了下来。随即,他推了我一把,我再次摔倒在那五角星上,滑了出来。身后,是一片乱石坍塌下来的巨响,我弯腰爬起,继续朝着前方扑去。

不知什么东西,击中了我的脑袋一侧。

 

我在镜子走廊当中醒了过来,脸朝下,趴在地上,头则枕在右前臂上面,手中抓着一块方形石头,四下里满是蜡烛的幽香。我飞快地看了身上一眼,发现那三个地方全都留下了伤口。虽然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我这次诡异遭遇的任何实证,但我还无意让这事就这么过去。

我爬起身,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我屋外的那条走廊。

“你去哪儿了?”兰登在上面朝着我叫道。

“嗯?什么意思?”我回答。

“你从过道上回来,可那儿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去了多久?”

“可能半分钟吧。”他回答。

我挥了挥依然抓在手中的那块石头。

“在地板上看到了这个,也不知道是什么。”我说。

“可能是能量相撞时被炸飞的,”他说,“从其中一面墙上飞出来的。许多门洞原本就是用那种石头镶成的。现在已经被炸成了灰,到处都是了。”

“哦,”我说,“走之前我再来见你一面。”

“嗯,就那样。”他回答道。我转过身来,在众多千疮百孔的墙壁当中,寻了一条路,进了我的房间。

我注意到,对面的那面墙,同样也被炸出了一个大洞,直通布兰德那尘封的房间。我停下脚步,看了看。无巧不成书。几个房间之间,似乎原本有一道拱门相通。我走上前去,细细看了看它左侧裸露出来的曲线。没错,上面嵌着的石头,同我手里这块一模一样。实际上……

我抹了抹灰尘,将我的那块滑进了一处缺口当中。刚好合适。实际上,我还轻轻推了推,可它纹丝不动。莫非,这真是我从镜子后面那个犹如梦境一般,又是父亲又是母亲又是兄弟和爱人的邪恶仪式当中带出来的?抑或,是我回来时,无意中从被炸出去的建筑垃圾当中捡的?

我转过身去,解下斗篷,脱了衬衣。没错。右肩上分明留着叉子一类扎出来的伤口,而左肩上,则像是被野兽咬过一般。此外,左侧裤子上,在大腿位置上有一个窟窿,上面有干涸的血渍,下面血肉模糊。我洗了澡,刷了牙,梳了头发,往腿和左肩上面敷了纱布。家族特有的新陈代谢,能让这些伤口在一天之内复原,但我可不想因为一个不小心,将伤口崩裂,给我的新衣服染上一层颜色。

说到……

衣橱并未损毁,因此我觉得我还是换上另一种颜色的衣服,好在卢克的加冕礼上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一件金色的衬衫和一条藏蓝色的裤子,同伯克利色彩几乎是绝配;一件皮背心,正好搭配长裤;披风,则选了镶有金边的一领;黑色的剑带,再塞上一双黑色的手套,正好提醒我还需要一把新兵刃;说来,短剑自然也是需要的。我正在想着帽子的事情时,一连串声响,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转过身去。

透过一片新激起的尘埃,对面现出了布兰德的房间。刚才那参差不齐的拱门,已变得完好如初,两侧及上方的墙壁,也已复原。而我右手边的那面墙,似乎也没刚才那样残破不堪了。

我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沿着门口的石头摸了摸,又在石缝相接处仔细看了看,寻找着缝隙。什么也没有。浑然一体。那块石头上面,看来果真带有某种魔法。是凶是吉?

我迈过那道拱门,四处看了看。屋内很暗,于是我下意识地召唤出了洛格鲁斯视角。它应声而来,一如平常。兴许,洛格鲁斯已经放下了怨恨。

这样一来,许多未完的魔法实验以及残留咒语,便浮现了出来。大多数魔法师,或多或少都会留下一些平时看不到的杂乱咒语,可同布兰德比起来,则是小巫见大巫了。不过当然了,他当时正忙着控制整个宇宙,因此匆匆而别,想来也能说得通。这一行,对整洁性的要求,毕竟并不那么高。我继续着我的探索之旅。这地方到处都是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蛛丝马迹,证明他在魔法道路上,走得确实够远,远到了我不敢想象的程度。不过,这地方我倒也还应付得来,而且眼下也没有什么严峻的考验或是突如其来的危险。只是,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这样一个机会,能够好好地看上这些房间一眼,看来我还真得把这道门留好,以便来日把布兰德的房间并入我的房间。

出来时,我打算检查一下布兰德的衣橱,看看有没有一顶能同我的衣服搭配的帽子。我打开衣橱,发现当中果然有一顶插有金色雉羽的黑色三角帽,同我这一身正好能搭配得上。只是颜色略微显得有些旧,但没关系,因为我碰巧想到了一条能够让它焕然一新的咒语。正当我打算转身离开时,顶格原先摆放帽子的后面,有什么东西在洛格鲁斯视觉当中闪了一闪。我伸手进去,将它取了出来。

只见一柄长长的刻有金色镂空花纹的精美剑鞘,出现在我手中,从中探出来的剑柄似乎包有金片,圆头位置则嵌着一块硕大的翡翠。我握住剑柄,轻轻一拉,将剑拔出了寸许。原本以为,它会像那被人当头砸了一皮袋圣水的魔鬼一般,呼号连天,可它仅仅是发出了一阵咝咝声响,冒出了些许青烟。剑身之上,刻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图案似乎有些眼熟。对,试炼阵的一个部分。只是这部分,选自试炼阵末端,而格雷斯万迪尔上面的,则来源于起始处。

我还剑归鞘,心念一动,将它挂在了我的佩剑带上。一柄来自于他生身父亲的剑,对卢克的加冕礼,想必会是一件难得的礼物。因此,我得把它给他带过去。随即,我沿着侧面的一条过道,经过杰拉德房间的一片坍塌区域,穿过了菲奥娜的房门,回到了我父亲的房间。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查看一下,这把剑碰巧提醒了我。我在口袋里摸了摸,找出了刚才特意从那条血裤当中留下的钥匙。随即,我决定还是先敲敲门的好。万一……

我敲了敲,等了等,又敲了敲,再等了一会儿。里边除了寂静,再无别的动静,我这才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进门之后,我并未往里走。我需要看的,不过就是那衣帽架。

格雷斯万迪尔,已然不在我当时所挂的钉子上面。

我退出身来,关门,锁好。那排衣钩上面空无一物。我早就料到了,只是不敢确认而已。不过好在,这正是我所期待的状况,它让我觉得,最后的真相,已经前所未有地近了……

我折回来,穿过菲奥娜的房间,重新从那扇我特意留了一条隙罅的门当中,再次进了布兰德的房间,四处找了找,终于在附近一个偏僻之处,寻出了一把钥匙。我锁上房门,将那钥匙放进口袋。这一做法很不合时宜,因为谁都可能大摇大摆地穿过我房间那面早已消失了的墙,进入这里。不过……

在经过我房间中那沾满了泰一甲口水的大不里士地毯,和倒伏下来的墙壁前,我犹豫了起来。布兰德的房间当中,有着一种近乎宁静的东西,一种我之前从未曾留意到的静谧之感。我又在当中查看了一会儿,拉开抽屉查看魔法盒子,又研究了一下一个装着他画稿的文件夹。随即,洛格鲁斯视觉告诉我,在一床柱当中,藏着一个小却有着强大魔法力量的东西,正在朝四面八方发射着能量线。我旋下柱顶的圆球,发现里面有一个夹层,当中有一个天鹅绒小袋,装着一枚戒指。戒面很宽,很有可能是铂金材质,上面镶嵌着一个车轮状装置,由某种略带红色的金属材料制成,上面装着无数的纤细辐条,细如牛毛。而且,每一根辐条之上,都有一条能量线,射向某处,很有可能是影子当中贮藏能量或是咒语之所。兴许,相较于那把剑而言,卢克会更喜欢这枚戒指。我将它戴在手指上,它似乎将根须全都探入了我的内心一般。而我,则好像能够循着这些根须,向外反溯,然后再沿着它的无数条射线,去感知各个方向。它所能到探知及控制的各种能量,让我很是意外——从阴暗神秘的幽冥力量到炉火纯青的高级魔法幻象,从变化莫测的各种自然之力到百无一用的各种蠢物,几乎无所不包。我隐隐有些奇怪,不知道在试炼阵倾覆之战当中,他为何没有戴上这枚戒指。若真是那样,那他可真是天下无敌了。说不定今天,我们就得生活在布兰德城堡当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