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动,一个念头犹如火花一般在心里一闪。极有可能是我想错了,但这并非我将它埋在心底的原因。它在我心里游移不定,叫我无法捉摸,我无意透露任何口风。

菲奥娜已经瞪向了我,但我一脸的无辜。见自己的发难徒劳无功,她突然换了个话题:

“你说你把卢克留在了一个有些不正常的环境中。他现在到底在哪儿?”

我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彻底惹恼她。但鉴于卢克目前的状况,我也不想看到她去对付他。就我所知,为了万无一失,她极有可能会直接杀了他。可我并不想让卢克死。我有一种感觉,他也许会转变立场,而我,愿意提供给他一切机会。虽然很难扯平,但我们都还欠着对方一些东西,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交情的关系。考虑到我离开时他那种状态,想必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过来。而且,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和他谈。

“对不起,”我说,“他目前还是我分内之事。”

“我相信我和这事也有一定利害关系。”她不动声色地说道。

“当然,”我说,“但我觉得我的关切比你的更要紧,而且我们可能会有冲突。”

“我可以自己判断。”她说。

“好吧,”我告诉她,“他中了迷幻药。你从他身上得到的信息可能会多姿多彩,但也有可能会让你非常失望。”

“怎么会这样?”她问。

“一个名叫面具的巫师,抓了他之后给他吃了一些药物。”

“这又是谁?我从来没听说过面具这么一个人。”

“一个名叫四界锁钥的地方。”我告诉她。

“有很长时间没听人提起那个要塞了,”她说,“过去是一个名叫沙鲁·加卢尔的魔法师控制的地方。”

“他现在已经变成一个衣帽架了。”我说。

“什么?”

“说来话长,但这些天是面具在掌管那个地方。”

她紧盯着我。我看得出来,她似乎刚刚意识到,最近有许多事她还不知情。据我判断,她应该是在想接下来该问我什么,于是趁此工夫,我先发制人了。

“布雷斯怎么样?”我问。

“他已经好多了。我亲自照顾他,他恢复得很快。”

我打算问她他在哪儿,但这个问题她应该不会回答,我只希望她能明白我的用意。她不说出布雷斯的地址,也就无法从我口中得到卢克的地址。然后我俩相视一笑,各自守着自己的秘密,继续做朋友。

“喂!”听到曼多的招呼声,我们都转向了他正面对的地方,看向了豁口后面。

只见那股黑色的类似龙卷风的东西,已经缩小到了原来的一半大小,就在我们看着这会儿,它依然在不断缩小,就那样稳稳地收缩下去,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消失了,彻底不见了。

我没能压住嘴角的笑容,可菲奥娜甚至都没留意。她正在看着曼多。

“你觉得会是因为你刚才的行为吗?”她问他。

“我没办法验证,”他回答道,“但有可能。”

“它有没有告诉你什么?”她说。

“或许是它背后的主人不希望我瞎动他的试验品吧。”

“你真的觉得背后有人?”

“是的。”

“王庭来的?”

“更有可能是你们这边的人。”

“我想也是……”她赞同道,“你对此人的身份有没有什么看法?”

他笑了。

“我明白,”她赶忙说道,“你的事就是你的事,但一个全面的威胁,就是大家的事了。我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很对,”他承认道,“这也正是我打算探查的原因所在。我现在有些无所适从。它也许会很有趣。”

“要求你交流你的所得确实有些叫人难为情,”她说道,“特别是在当我还不知道这里边都会牵扯到哪些利益时。”

“我欣赏您的立场,”他回答道,“但就我所知,条约还在,禁止王庭策划任何针对安珀的行动。实际上……要是您愿意,咱们可以一起追查这件事,至少携手去试试其中一部分。”

“我有时间。”她说。

“我没有,”我毫不犹豫地顶了回去,“我还有一些紧急情况需要处理。”

曼多将注意力转到了我的身上。

“那我的提议……”他说。

“我做不到。”我告诉他。

“很好。不过,咱俩的谈话也还没结束。我晚点会联系你。”

“好。”

菲奥娜这时也看向了我这边。

“你得让我知道卢克的恢复情况,还有他意欲何为。”她说。

“当然。”

“那,祝你能有愉快的一天。”

曼多向我微微行了一个礼,我还了他一个。然后,我就走开了。一走出他们的视线,我就加快了速度。

前方出现了一片乱石坡,我停下脚步,掏出了前往安珀的主牌。我举起它,凝神定气,意念上一有感应,我便穿了过去。希望此刻的主大厅中没人,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真的不大在意。

我出现在了贾丝拉附近,只见她平举着的左臂上面多出来一件披风。我低下头,出了门,沿着左侧一条空空荡荡的走廊来到了后楼梯处。有好几次我都听到了说话声,并刻意回避了说话之人。我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在似乎整整一个半世纪的时间里,我唯一的休息,便是卢克心智迷乱,通过一张虚幻的主牌将我招到那个虚幻酒吧之前,我所打的那个盹。什么时候的事了?我记得应该是昨天。而在那之前,是异常忙碌的一天。

我插上房门,蹒跚着来到床前,连靴子也没脱,便将自己扔在了上面。当然,我还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去做,但我现在无意理会。我之所以回家,是因为我仍然觉得安珀是最安全的地方——尽管卢克曾在这儿找到了我一次。

如果换作一个潜意识比较强大的人,在经历了我所经历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也许会做个醍醐灌顶的梦,受到一些启发,然后带着一系列绝妙的灵感和答案醒来,开始得心应手地应付眼前的状况。我没有。我醒过一次,略微有点痛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但等我睁开眼睛,解答了这个疑问之后,便继续满足地睡了过去。随后,似乎是许久之后,我一点点挣扎着醒了过来,就像是一块船只残骸碎片,被海浪一次次推到沙滩上,越推越远,直到我终于出现在那儿。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察觉到自己的双脚疼了起来。我坐起身来,拉下靴子。这也许算得上是我人生六大幸事之一了。我又赶忙脱下袜子,将它们扔到屋角。为何向我发难的那些人,就没一个脚疼的?我用盆接了水,将它们泡了一段时间,随即决心打上几个小时的赤脚。

最后,我站起身来,脱光衣服,洗了澡,换上一条牛仔裤和一件我最喜欢的紫色法兰绒衬衫。长剑、短剑和披风,暂时让它们见鬼去吧。我拉开百叶窗,看了看外面。天黑了,因为有云,我无法通过星光判断此刻究竟是傍晚、午夜还是黎明。

大厅中鸦雀无声,我从后楼梯下来时也没听到任何声响。厨房里同样空无一人,硕大的火炉全都被盖上了,炉火将灭未灭。我只想找一壶水,烧了沏茶,除此之外不想惊动其他东西,不料却找出了一些面包和水果罐头。此外,我还发现了一只罐子,里面像是葡萄汁什么的,就摆放在一个可供人进入的冷冻箱之中。

我坐在那儿,一边暖脚一边吃面包,突然不安起来。直到开始喝茶,我才意识到那是什么。我隐隐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做一件事,却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现在,我终于有了片刻的休息,但感觉怪怪的。于是,我决定再想一想。

吃完东西,一个小计划从我心底冒了出来。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主大厅,将贾丝拉身上的帽子和披风全部拿开,将她放倒。没过多久,我便扛着四肢僵硬的她,沿着楼上的走廊,朝我的房间走去。一扇门开了一条缝,睡眼惺忪的卓帕,吃惊地看着我走了过去。

“嘿,我也要!”他在我身后叫道。

“让我想起了我第一个妻子。”他补充了一句,关上了房门。

将她放进我的房间后,我拉了一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了下来。虽然不知是谁恶作剧,给她涂了一个小丑的妆容,但她那冷峻的美艳,还是能看出几分。有一次,她差点就要了我的命,因此在这种时候,我无意放开她,让她故技重施。不过,禁锢她的咒语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想彻底研究一番。

随后,我开始小心翼翼地探索起了她身上的魔法。并不算太复杂,但要将所有的头绪理清,还需要一点时间。好吧,我现在也没打算停下来。我一头扎进了那咒语之中,一边探索,一边在脑海里牢记每个细节。

 

我一连忙了好几个小时,等到我终于摸清那咒语之后,我决定再在上面加上几条我自己的,数量比原先的多出数倍。在我忙活时,城堡醒了过来。时间一点点过去,我不急不躁地进行着,等到一切就绪,我很是满意,同时也快被饿死了。

我将贾丝拉挪到了一个角落,套上靴子,离开房间,朝楼梯走去。此时似乎已到了午饭时间,我一连查看了好几个家人平时吃饭的房间,但里边全都空无一人,平常这时应该来吃饭的人,一个都不见。而且,房间里也不见有人用过餐的痕迹。

我估计是我的时间感依然没有纠正过来,想必我来得不是太早就是太迟了,可天明明已经亮了许久,就算是估计错了时间,差距也应该不大才对。然而,似乎根本就没人在吃饭,所以这个假设肯定是错了……

随后,我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刀具敲击盘子的声响。我朝声音的方向走去。很显然,午餐被换到了一个平时不常用的地方。我先右转,再左转。对,他们竟然把它安排到了一间会客室中。没关系。

我进了房间,见卢爱拉正同兰登的夫人维娅尔一起坐在红色沙发上,午餐摆在她们身前的一张矮桌上。迈克——厨房工作人员——正站在她们身旁,身后是一辆摆满了盘盏的手推车。我清了清嗓子。

“梅林。”维娅尔叫道。她的敏锐,总会让我不自觉地打上一个小小的冷战。她双目已完全失明。“真好!”

“稀客啊,”卢爱拉说道,“快来和我们一起吃吧,很想听听你都在干什么呢。”

我拉了一把椅子,在桌子另外一头坐了下来。迈克过来,在我面前摆放了一套新餐具。我飞快地想了想。不管维娅尔听到什么,毫无疑问都会传回兰登耳朵里。于是我将最近的事情稍微加工之后跟她们说了。省去了同曼多、菲奥娜见面的那一段,也未提及任何与王庭相关的情节。这样一来,故事便精练了许多,让我得以很快吃上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