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问了,”他说,“从现在开始,那样会更好。”
我摇了摇头,握起了拳头,很想找个地方砸上一拳。
“我知道你的感受,但我劝你把这事放下。”
“你的意思是知道这事反而会对我有害?”
“我没那么说。”
“或者,你没胆子告诉我?”
“别再问了!”他说。
我转过身来,控制住了自己。
“你肯定有你自己的原因。”我最后说道。
“我确实有。”
“我不会放弃这事的,”我告诉他,“但在目前情况下,我也没时间再追查下去了。好吧,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急事要办。”
“她提到了朱特和面具,还有布兰德获得能量的那个要塞。”
“对,那正是我现在要去的地方。”
“她希望能陪你一起去。”
“她想错了。”
“我也不建议带她同去。”
“我办这些事的时候,你能帮忙看着她吗?”
“不能,”他说,“因为我要跟你一起去。不过,在我们离开前,我会让她陷入深度昏睡状态。”
“可自从咱们吃完饭后,你不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出了很多事,而我现在又没时间跟你解释。”
“没关系,”他说,“我知道此事与一名不大友好的巫师、朱特和一个危险的地方有关。这就够了。我会同去,助你一臂之力。”
“不够,”我反对道,“光有我们俩还不够。”
“即便如此,我仍担心那泰一甲可能会坏事。”
“我说的不是她。我正在考虑门口那位僵硬的女士。”
“我正想问你来着。一个你正在惩罚的敌人?”
“对,她确实是敌人,而且诡诈百出,出尔反尔,还生着毒牙。此外,还是一名失势的王后。不过,她现在这样并不是我弄的。是跟我作对那名巫师干的。她是我一位朋友的母亲,我救了她,并且将她带到了这儿。在此之前,我一直没能找到释放她的理由。”
“啊,拉她入伙,让她去对付她的仇敌。”
“完全正确。她对我要去的那个地方极为熟悉,但她不喜欢我,也不好对付。而且,我还拿不准她儿子告诉我的办法能否制得住她。”
“你觉得她真能帮得上忙?”
“是的。与其和她对敌,我更愿意把她拉到我这边。而且就我了解,她是一名不错的女巫。”
“如果她实在不听话,那也只能是恩威并施了。我有几个折磨人的小法子,自创的,纯属弄来玩玩的。过一遍,会让她终身难忘。另外,我还可以弄一罐珠宝过来。”
“我不知道,”我说,“她的动机相当复杂。这事让我来处理吧,至少在我能应付之前。”
“当然。那些纯属建议。”
“就我理解,接下来的事便是唤醒她,开门见山和她明说,试探她的反应。”
“你的亲戚当中就没有一个你想带的吗?”
“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此事。他们一旦听到风声,我就极有可能收到禁令,在兰登回来前不准我动手。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我可以从王庭召一些援军过来。”
“这儿?安珀?要是让兰登听到风声,我可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那样会让他开始怀疑有人要造反的。”
他笑了。
“这地方还真有一点老家的风格。”他一边评价,一边转向了我的房门。
我们走了进去,只见妮妲依然坐在那儿,双手放在膝盖上,正盯那颗悬在她身前一英尺左右的铁球。另外一颗,依然在她脚边慢慢转着圈。
曼多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说道:“轻度昏睡状态。她能够听到咱们,你随时可以把她唤醒。”
我点点头,转过身去。现在轮到贾丝拉了。
我将挂在她身上的衣服拿下来,放到房间对面的一张椅子上。然后,我找来一块抹布,打来一盆水,将她脸上的小丑妆容擦掉。
“我有没有忘记什么?”我说。一半像是在自言自语。
“一杯水和一面镜子。”曼多指点道。
“干什么?”
“她可能会口渴,”他回答,“而且我敢说她肯定想要看自己一眼。”
“嗯,也有道理。”我说着,搬来了一张小桌,在上面放了一壶水和一只高脚杯。另外,还有面带柄的镜子。
“我还建议你扶着她,以防咒语一撤,她会摔倒。”
“有理。”
我左手围到她的双肩上,想了想她那致命的毒牙,退后一步,用一只手远远地抓着她的一条胳膊。
“她要是咬我,可能眨眼间就能让我失去知觉,”我说,“做好准备,如果真那样,护好自己。”
曼多将另外一颗铁球抛到了空中,铁球划出了一条弧线,在最高点悬停了一会儿,这才回到他的手心。
“好吧。”我说完,随即念出了解除那咒语的口诀。
并没有预料中那么恐怖,她双腿一软,我拉住了她。“你安全了,”我说完,又补充道,“里纳尔多知道你在这儿。”用上了她最熟悉的那个名字,“这儿有一把椅子。想喝水吗?”
“好。”她回答道。我给她倒了一些水,递给了她。
她目光游移,一边喝着水,一边打量着周围。我在想,她会不会立刻就恢复过来了?此刻,她喝水不过是缓兵之计,其实正在心念电转,指尖也已有魔法在跳跃?她的目光不止一次射向了曼多,打量着他。不过,相较而言,她的目光停留在妮妲的身上要长得多,也更专注得多。
最后,她放下了高脚杯,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我明白了,梅林,我现在是你的阶下囚。”她说着,轻轻打了一个嗝,又喝了一口水。
“客人。”我回答。
“哦?这话从何说起?我不记得我接受过邀请。”
“是我把你从四界锁钥的城堡中带到这儿来的,当时你四肢有点不灵活。”我说。
“那‘这儿’又是哪儿?”
“在下在安珀宫殿的寓所。”
“那还是阶下囚。”她声明道。
“客人。”我重复道。
“如果真是那样,就应该给我介绍一下,不是吗?”
“抱歉。曼多,我向你介绍贾丝拉殿下,卡什法王后。”(我有意省去了“最尊贵的”四个字。)“殿下,请容许我向您介绍家兄,曼多勋爵。”
她微微点了点头,曼多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将她的一只手举到唇边。在宫廷礼仪方面他比我擅长得多,甚至对她手背上那苦涩的杏仁气味也丝毫不以为意。我能够看得出来,她对他的风度很是满意,之后还频频打量他。
“我一直都不知道,”她评价道,“这儿的皇室还有一位名叫曼多的公子呢。”
“曼多是混沌王庭的萨沃公爵的继承人。”
她睁大了双眼。
“可你说他是你哥哥。”
“确实是。”
“你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她承认道,“我忘了你两边的宗系了。”
我笑笑,点了点头,让到一边,示意道:“还有这位是……”我刚开了口,便被打断了。
“我同妮妲很熟,”她说,“为什么这位姑娘这么……出神?”
“此事说来话长,”我说,“还有另外一些事情,我想您肯定会更感兴趣的。”
她朝着我扬了扬眉毛。
“啊!又是那弱不经风的脆弱真相,”她说,“当它每次快速浮现的时候,都会带来一阵阴风。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我让脸上的笑容持续了下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说。
“我只知道自己身在安珀,还活着,也没被投进大牢,旁边有两名言谈儒雅的绅士;还知道我脱离了印象中的困境。此外,我得谢谢你把我放了,是吧?”
“是的。”
“不知为何,我很难相信你做这事背后没有任何私心。”
“我是为了里纳尔多。他曾去救过你一次,失陷了。然后我找到了办法,试了试,奏效了。”
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她脸部的肌肉微微僵了僵。我得出了结论,她更喜欢听到她为他取的名字,而非“卢克”。
“他没事吧?”她问。
“没事。”我真希望这是真的。
“那他为什么不来?”
“他和德尔塔去了别处。我不大肯定他的位置,但……”
妮妲恰在这时弄出了一声轻微的声响,我们立刻将目光转了过去,但她并没有醒。曼多暗含询问地看了我一眼,我轻轻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想让她醒来。
“坏榜样,那个野蛮人,”贾丝拉说着,又打了一个嗝,喝了一口水,“我多希望里纳尔多能多学点礼仪,而不是整天在马背上干那些粗俗的事啊。”她看了曼多一眼,淡淡一笑,“在这方面,我确实失望透了。有比水更有滋味的东西吗?”
“有。”我一边回答,一边旋开一瓶红酒,往高脚杯中倒了一些。我看了一眼曼多,又看了看酒瓶,但他摇了摇头。
“但你得承认,大二那年,他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赛道上的表现就很出色。”我并不想让她把他否定得那么彻底,“只有积极的人生,才能开出那样的花来。”
她微笑着接过了酒杯。
“是的。他那天打破了一项世界纪录。我甚至还看你跑了来着,”她说,“不赖。”
她啜了一口酒。
“需要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来吗?”我问。
“不用,我其实不饿。咱们刚刚提到过真相……”
“是的。我猜在要塞时,你和面具曾交过手……”
“面具?”她说。
“就是戴蓝色面具那个魔法师,现在是他在控制那儿。”
“哦,对。就是那人。”
“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但那次遭遇确实非常惨痛。我当时犹豫了,没有及时准备好防御措施。事情其实就是那样子。这种便宜不会再有了。”
“这点我敢肯定,但……”
“你是偷偷把我弄到这儿来的?”她打断了,“还是和面具打了一架后才放了我?”
“我们打了一架。”我说。
“你把面具怎么样了?”
“埋在了一堆粪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