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说。
“从兰登给我的那些文件上来看,安珀所承认的卡什法,实际上包含艾瑞格诺区域。阿坎斯坚持要把这一条写进条约。一般情况下——从我所能找到的档案上来看——安珀会在双方结盟时回避类似的敏感问题。奥伯龙很少自寻麻烦。但兰登似乎有些着急,让一个家伙敲了竹杠。”
“他有点反应过度了,”我说,“但我并不怪他。布兰德的影子,在他心里太深了。”
比尔点了点头。
“我不过是别人雇来帮忙的,”他说,“我不敢妄评。”
“好吧,关于阿坎斯,还有没有我应该知道的?”
“哦,伯格玛人不喜欢他的原因有许多,但那是最大的一宗——就在他们觉得自己在一个拖了几代人的问题上取得了一些进步时,他横空出世了。过去他们曾为这事发动过战争。毫无疑问,这正是他们火急火燎赶到这儿来的原因。自己想去吧。”
他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没过多久,维娅尔对卢爱拉说了些什么,然后站起身来,说她有点事要处理,马上回来。卢爱拉也打算站起身来,但维娅尔将一只手放在她肩头,说了些什么,然后离开了。
“会是什么事?”比尔问。
“不知道。”我回答。
他笑了。“要不要推测一下?”
“我的脑袋已经开启巡航模式了。”我告诉他。
妮妲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直视着她,耸了耸肩。
片刻过后,盘子又被清走,许多吃食又被摆了上来,看起来还不错。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尝一尝,一名侍女便进了屋,朝我走了过来。
“梅林勋爵,”她说,“王后有请。”
我立刻站起身来。“她在哪儿?”
“我带您过去。”
我道了失陪,也说我马上回来,但我对此深表怀疑。我跟着她出了房门,转过一道弯,进了一间会客室,然后她便离开了。维娅尔坐在一张看起来不大舒服的高背硬木椅子上,椅面上的皮革由饰钉连接。她要是想找一个孔武有力的,就会派人去叫杰拉德;要是需要一个满腹典故又懂权谋之道的,卢爱拉便会出现在这儿。于是我猜此事应该和魔法有关,因为在这儿,我算得上此道的专家。
但我错了。
“我想和你谈谈,”她说,“因为一场小型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第八章
08
在与一个漂亮姑娘度过了一段愉悦时光,在走廊经历数段饶有兴致的对话,并同家人、朋友共进了一顿丰盛晚餐后,现在似乎应该来上一段小插曲了。在这种时候,一场小型战争至少比一场大的幸运得多。虽然我没有把这话对维娅尔说出来。片刻的谨慎思考后,我终于憋出了一个问题:
“出什么事了?”
“德尔塔的人深入到了阿尔丁西部边境,”她说,“朱利安的人严阵以待。本尼迪克特带人前去支援,说他可以从侧翼过去,把德尔塔的防线斩成两段,但我告诉他别那样做。”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
“会死人。”她说。
“战争就是这个样子。有时你没有选择。”
“但我们确实有选择,某种意义上的,”她说,“只是我还没想清楚。而在我下达命令之前,在尸骨如山之前,我想把它弄明白。”
“什么选择?”我问。
“我来这儿是回复朱利安的主牌信息的,”她说,“他刚刚在停战旗下同德尔塔对过话。德尔塔告诉朱利安,他这次的目标并不是摧毁安珀。不过,他声称自己也可以打一场昂贵的仗,以消耗我们的人手和装备。他说他愿意为自己和我们省下这一花费。他真正想要的是我们手里的两名囚犯——里纳尔多和贾丝拉。”
“嗯?”我说,“即使他想要,我们也没法将卢克给他。他根本就不在这儿。”
“朱利安就是这么跟他说的。他似乎很意外。不知为何,他坚信里纳尔多就在我们的大牢里。”
“哦,咱们没义务去教育这样一个人。我想,这么多年来,他已经成为大患了。我觉得本尼迪克特有权给他一个回应。”
“我叫你来不是征求你的意见的。”她说。
“对不起,”我告诉她,“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如此猖狂,还觉得自己能赢。”
“他没有任何机会,”维娅尔声明道,“但如果我们现在就把他杀了,就什么都得不到了。我想找出这事背后的原因。”
“让本尼迪克特把他抓来。我有咒语,可以撬开他的嘴巴。”
她摇了摇头。
“太冒险了,”她解释道,“一旦子弹横飞,说不定哪一颗便会要了他的命。这样一来,我们即便是赢了,也是输了。”
“我不大明白您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他让朱利安跟我联系,传达他的要求。他答应休战,直到我们给出官方答复。朱利安说他感觉德尔塔只要得到他们两人中的一个,便会满足。”
“我不想把贾丝拉交给他。”
“我也一样。我真正想知道的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将贾丝拉释放然后问她,也没什么意义,因为这是最近的事情。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办法和里纳尔多联系上。我想跟他谈谈。”
“哦,唔……有,”我说,“我有他的一张主牌。”
“用上吧。”
我将它取出,注视着它,集中意念,开始呼叫。画面渐渐有了变化,鲜活起来。
薄暮微光之下,卢克正站在一堆篝火旁边,身穿绿色外套,一件淡棕色的披风由一枚凤凰形胸针扣在双肩之上。
“默尔,”他说,“我可以将队伍火速带过去。你想什么时候进攻那地方?还有……”
“先暂时停下,”我打断他道,“这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德尔塔找上门了,在我们将他打得屁滚尿流前,维娅尔想和你谈谈。”
“德尔塔?在哪儿?安珀?”
“对,对,都对。他说只要我们交出这个世界上他最想要的两样东西——你和你母亲,他就会到别处玩儿去。”
“他疯了吧?”
“对。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你愿意和皇后谈谈这事吗?”
“当然。拉我过去。”他犹豫了一下,注视着我的眼睛。
我笑了。
他伸出一只手,我抓住了它。突然间,他出现在了那儿,观察了一下周围,看到了维娅尔。他立即解下佩剑带,交给了我,上前几步,右膝跪地,低下了头。
“殿下,”他说,“我来了。”
她伸手向前,摸了摸他。
“抬起头来。”她说。
他照做了。她那敏感的指尖,滑过了他的脸。
“力量,”她说,“还有歉疚……这么说你真是里纳尔多。你可是给我们带来了一些悲痛啊。”
“这种事是双刃剑,殿下。”
“对,那是当然,”她回答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次会是多久?”
“德尔塔的事吗?”他问。
“不。你的事。”
“哦,”他说,“结束了。我已经结束了。不会再有炸弹,也不会再有埋伏。这事我已经告诉梅林了。”
“你认识他有些年头了吧?”
“是的。”
“成为了朋友?”
“他是我放弃复仇的原因之一。”
“你能来这儿,想必很信任他。我很欣赏。”她说,“拿着这个。”
她将右手食指上的一枚戒指取了下来。戒环呈金色,镶嵌着石头,翠绿当中隐隐透着乳白,戒托外展,状如一只守护着梦境、对抗着黎明的蜘蛛。
“殿下……”
“戴上。”她说。
“我会的,”他回答,一边将其滑进了左手小指,“谢谢您。”
“平身吧。我跟你说说具体都发生了什么。”
他站起身来,她开始对他说起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些话,告诉他德尔塔的到来,他的军队的位置,他的要求。而我站在那儿,对她刚刚那个意味深长的动作颇感意外。她刚才将卢克置于了她的保护之下。在安珀,没人不认识那枚戒指。我在想兰登会做何感想。随后,我意识到不会有听讯会了。可怜的比尔。他真的一直在期待着能够为卢克的案子辩护。
“是的,我认识德尔塔,”我听到他说道,“我们曾经有过……某些共同的目标。但他已经变了。上次我们见面时,他试图杀我。我也拿不准为什么。开始时,我还以为是要塞中的巫师控制了他。”
“那现在呢?”
“现在,我一样不明白。我有一种感觉,他脖子上有一条缰绳,只是不知道它究竟攥在谁的手里。”
“为什么不会是巫师?”
“几天前我还落到他手里过,现在又如此大费周章来抓我,没什么道理。他完全可以把我扔在牢里。”
“有道理,”她回答道,“那巫师叫什么名字?”
“面具,”他回答道,“梅林比我更了解他。”
“梅林,”她说,“这位面具是谁?”
“他就是那个将四界锁钥从贾丝拉手里抢走的巫师,”我解释道,“贾丝拉也是从沙鲁·加卢尔手中抢的,后者现在也变成了一个衣帽架。面具戴一张蓝色面具,那儿的城堡当中有一个奇怪的喷泉,他似乎正在从中汲取力量。似乎也不大喜欢我。能告诉您的就这些了。”
我特意对自己很快便要前往那儿进行最后决战的计划避而不谈,因为其中牵涉到朱特。出于同样的原因,我也不想让兰登知悉此事。我敢肯定,卢克之所以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我,是因为他拿不准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针对德尔塔这事,”她沉吟道,“这确实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两者之间也许并没有什么联系,”我说,“就我所知,德尔塔率领的是一伙雇佣军,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不过是做一次买卖而已。他现在有可能在为其他人卖命,也有可能在实施自己的计划。”
“我不明白为何竟有人如此费尽心力地想要得到我们,”卢克说,“但我跟那个家伙有账要算,这对我来说既是公事又是私事。”
“什么意思?”她问。
“我猜这儿应该有能够快速到达那儿的方法。”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