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感激你的关心,”我说,“但我不会让你当跟屁虫的。”
“咱俩都没选择。”
“万一我用主牌,远远地去了某个影子呢?”
“那我也得跟着你。”
“用这个皮囊,还是换一个?”
她转开了目光,戳了戳盘中的食物。
“你已经承认你可以变成另外的人了,你还用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方法,锁定了我的位置,然后还在我眼皮底下,占据了某个人的躯壳。”
她喝了一口咖啡。
“兴许你不说也有你的理由,”我接着说道,“但那就是事实,我知道的。”
她敷衍似的点了点头,接着吃了起来。
“如果我现在就用主牌离开,”我说,“而你也用你那种古怪的方式跟随而去的话,”我不由得想起了梅格·德芙琳以及汉森太太在电话中所说的那些话,“然后真正的薇塔·巴利便会在自己的体内苏醒过来,接着片段性失忆,对不对?”
“对。”她轻声回答道。
“而且那样一来,便会将卢克扔给一个一旦知道他身份,便会将他置之死地而后快的人。”
她浅浅地笑了笑。“是这样。”她说。
我们沉默着吃了一会儿。为了逼我用主牌带着卢克一起回安珀,她已经将所有的可能性,都堵了一个严严实实。我并不喜欢被人操纵或是胁迫。若不能随机应变,自由自在地处理问题,那同胁迫又有什么区别?
吃完,我往我们两人的杯中添了一些咖啡。凝视着对面墙上那一排排各种狗的画像,我有滋有味地慢慢品尝着咖啡。之所以没有说话,是因为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说的了。
最后,她找到了。“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她问我。
我喝完咖啡,站起身来。“我打算把卢克的拐杖给他送上去。”我说。
我将椅子推回原位,朝着放置那根棍子的屋角走去。
“那然后呢?”她说,“你打算怎么做?”
我将那根棍子扛在肩上,回头瞥了她一眼。她正笔直地坐在那儿,双掌朝下,搭在桌上。复仇女神的神情,再次挂上了她的脸,我几乎都已经感到了空气中的电光火花。
“做我必须做的事情。”我一边回答,一边朝着门口而去。
一离开她的视线,我便加快了步伐。来到楼梯处,眼见她没有跟来,我便一步跨两级台阶,一边往上而去,一边掏出了我的纸牌,翻出了合适的那一张。
进屋一看,卢克正靠在枕头上面休息,早餐托盘放在床边的一把小椅子上面。我放下门闩。
“怎么了,哥们?有人打进来了吗?”卢克问。
“快起来。”我说。
随即,我拿起他的长剑,来到了桌边,将他扶起,把那些东西连同长剑,一起塞给了他。
“我已经没有了退路,”我说,“可我还不想把你交给兰登。”
“还算你有良心。”他评价道。
“可咱们得离开。现在。”
“我没问题。”
他拄着拐杖,缓缓站了起来。大厅中已传来了动静,但已经晚了。我已经举起了那张纸牌,开始凝神定虑。
门已被擂得山响。
“你肯定有事,而且我觉得那是不对的。”薇塔叫了出来。
我没有回答。画面已经清晰起来。
门框被一脚踢碎,门闩也被崩了开来。我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胳膊时,卢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情。
“快。”我说。
正当我拉着卢克朝前而去时,薇塔冲了进来,双眼犹如要冒出火来一般,双手也同时伸了出来。一声“蠢货!”的尖叫刚一出口,便似乎变成一声悲叹,而她,也已被弹到了一边,伴随着空气中的一阵涟漪,消失了。
我们站在一片草地上,卢克长长地吐了一口已憋了许久的气。
“好小子,你总喜欢玩这种心跳。”他说完,打量起了周围。
随即,开始坏笑了起来。
“真有你的,”他说,“水晶洞。”
“从我的亲身经历来看,”我说,“此地的时间流应该刚好满足你的要求。”
他点了点头,我们开始慢慢地朝着那座高高的蓝山爬去。
“口粮还剩不少,”我补充道,“睡袋也应该还在当初我摆的地方。”
“那正好。”他承认道。
还没来到山脚下,他便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我看到他的目光,移动到了我们左侧几块白骨之上。上次前来移开巨石的那两个人,摔下这儿的时间已不短,足够食腐动物完成它们的工作。卢克耸了耸肩,又往前走了几步,便靠在了蓝色石头上面,慢慢地蹲了下去。
“看来得等等才能再爬了,”他说,“虽然有你扶着,但我也不行了。”
“没问题,”我说,“咱们刚好可以接着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要给我一个我无法抗拒的理由。而我,则需要把你带到这样一个地方,利用锁钥同这儿的时间差,好让你的身体飞速复原的地方。而你,作为回报,将会向我提供一条关乎安珀生死存亡的信息。”
“没错,”他同意道,“而且我剩下的经历你也还没听完,一并奉送。”
我走到他身前,蹲了下来:“你说你母亲逃往了锁钥,很显然已经陷在了那儿,所以才向你求救。”
“对,”他承认道,“所以我放下了鬼轮的事,想要帮她。我同德尔塔取得了联系,他同意前来攻击锁钥。”
“在危急时刻能够认识一伙用得上的雇佣军,总是好的。”
他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目光有些异样,但我依然能够维持住那副懵懂的表情。
“于是我们领着他们穿过影子,开始对那个地方展开攻击。”他随即说道,“你当时在那儿看到的,应该就是我们。”
我缓缓点了点头:“看起来你们已经攻上了城头。出什么事了?”
“我还没弄清楚,”他说,“一切开展得都很顺利。防御在渐渐瓦解,我们也在稳步推进,可突然间,德尔塔倒戈了。我们分开了一段时间,然后,等他再次现身后,他便对我动了手。开始时,我还以为他是搞错了。我俩的身上全都是血,脸上也脏兮兮的,于是我大声告诉他那是我。有那么一会儿,我以为那不过是误会,他很快便能回过神来,因此并没有还手。”
“你觉不觉得是他出卖了你?或者蓄谋已久?要不就是积怨?”
“我不想那样想。”
“那么是魔法?”
“兴许吧。我不知道。”
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浮上心头。
“他知道你杀了凯恩吗?”我问。
“没有,我已下定决心,不把我所做的一切告诉任何人。”
“你不会是在耍我吧,是不是?”
他笑了起来,动了动,像是要拍拍我的肩膀,但皱了皱眉头,改了主意。
“为什么这么问?”他随即说。
“我也不知道。纯属好奇。”
“那是。”他说,“你看,你扶我一把,让我进去看看你都留下了些什么,怎么样?”
“好吧。”
我站起身,扶他站了起来,沿着右手边最缓的一片山坡,缓缓来到了坡顶。
来到山顶之后,他靠在拐杖上,瞅了瞅入口下面。
“对我来说,”他说,“要下去可真不容易。我原先还以为你可以拿一些装食品的桶垫在下面,然后我便可以踩着下去。不过现在一看,可比预料中要高得多。伤口肯定会崩开的。”
“嗯……”我说道,“稍等,我有主意了。”
我转身离开他,来到坡下,沿着蓝色的山坡,往右侧绕过了两座亮晶晶的山头之后,完全避开了卢克的视线。
如非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轻易在他面前使用洛格鲁斯的。一来,我不愿意他看到我是如何施展;二来,也不愿意让他看到我都会什么,不会什么,而且也不乐意别人看到我太多的东西。
在我的召唤下,洛格鲁斯出现在了面前,我探进去,双臂沿着它前伸。我的意念固定了下来,变成了目标。双手越探越深,越来越远……
许久过后,我依然在寻觅着,想必是探进了原始社会……
有反应了。
我并没有急于用力,而是缓缓施压,随即感觉到它穿过影子,朝我移动了过来。
“嘿,默尔!一切还顺利吗?”卢克叫道。
“还好。”我敷衍了一句。
近了,更近了……
好了!
一头离我实在是太近,将我撞了一个趔趄,而另外一头,则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于是,我挪到中间,重新抓住,将它放到肩上,扛了回来。
将它搭在卢克身前的一片峭壁之上,我飞快地爬了上去,将它从身后拉了上来。
“好家伙,这梯子是从哪儿弄来的?”他问。
“捡到的。”我说。
“这边的漆看起来都还没干啊。”
“兴许是别人刚丢的。”
我将它从入口处放下去。插到洞底之后,依然还有几英尺露在洞外。我调整了一下,好让它更为稳固。
“我先下去,”我说,“就在下面接你。”
“先把我的拐杖和剑拿下去好不好?”
“没问题。”
我依言而为。等我下到洞底时,他已经上了梯子,开始往下爬。
“趁这几天工夫,你得把这一招传给我。”他喘着粗气说道。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答。
他下得很慢,每下一个梯级,都得停下来歇歇,等到了洞底之后,已是满脸通红,气喘如牛。随即,他噗的一声坐在了地上,右手紧按着肋下。过了一会儿,他这才往后挪了挪,靠到墙上。
“你还好吗?”我问。
他点了点头。“会好的,”他说,“给我几分钟。被人刺了一剑,总会带出点什么。”
“想要毯子吗?”
“不用,谢谢。”
“哦,那你先在这儿歇一会儿,我去看看口粮都还剩些什么。要不要我给你带点东西过来?”
“水。”他说。
储藏在里边的东西全都完好无损,睡袋也还在我当初摆放的地方。我给卢克取了一些水回来。不过,记忆中倒是有几个颇具讽刺意味的画面,偶尔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看起来你运气还行,”我告诉他,“东西还不少。”
“你不会把所有的酒都喝光了吧,是不是?”他一边喝着水,一边忙不迭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