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刻来看,”卢克回答道,“我还真不知道你这话到底是祝福还是诅咒。”随即,他用尚未受伤的那条胳膊抱着她,突然一把将她给揽了过去,亲了一口。
“嗨,盖尔,”他说,“好久不见。”
她迅速挣脱开去,并没有想象中的丝毫犹豫。“你看起来好多了嘛,”她评价道,“而且看的出来,默尔也在你身上动了手脚,帮了你不少。”她浅浅地笑了笑,随即说道,“对,曾经是,你这个呆子。鸡蛋还是单煮一面?”
“对,”他承认,“但不用半打,今天兴许两个就够了。身体有点不舒服。”
“好吧,”她说,“来吧,默尔,我需要你的指导。”
卢克给了我一个古怪的眼神,显然知道她这是想和我单独谈谈他的事情。说到此事,虽然他的主牌全都揣在我的兜里,但我还是有些拿不准,不知道是否该将他一个人扔在这儿。此外,我也不大确定他是否还有别的本事,至于他心底里的打算,则更没有把握了。于是,我有点儿犹豫。
“兴许,得有人陪着这个残废才行。”我告诉她。
“他没事,”她说,“而且,若是找不到凑合的仆人的话,我也需要你搭把手。”
换句话说,她有可能会有一些有趣的事情,要同我说……
我找来衬衫穿上,抬起手捋了捋头发。
“好吧,”我说,“一会儿见,卢克。”
“嘿,”他回答道,“看看能不能给我找一根棍子过来,或者给我削一根拐杖什么的。”
“你是不是也太心急了一点?”薇塔问。
“谁说得准?”卢克回答道。
于是,我取了自己的剑,带在身上,跟随薇塔出了门,下了楼梯之后,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每次我们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有第三个人成为我们的谈资。
刚一出卢克听力所及范围,薇塔便评论道:“他来找你,是在冒险。”
“对,确实是。”
“所以,如果他真觉得你是他唯一可找的人的话,那他肯定是撑不下去了。”
“这话也对。”
“还有,我敢肯定他想要的不只是一个疗伤之所那么简单。”
“很有可能。”
“‘有可能’,见鬼!他现在肯定已经问过你了。”
“也许。”
“他到底有还是没有?”
“薇塔,很显然你已经把你打算告诉我的,全都说了,”我说,“反之亦然,我们扯平了。我并不欠你任何解释。如果我觉得卢克可信,我会相信他的。不过,我还没决定下来。”
“这么说,他又拿花言巧语来对付你了。跟我说说,兴许我可以帮你做出决定。”
“不用,谢谢。你也不见得就比他好多少。”
“我关心的是你的安宁。别这么快就把一位盟友踢开。”
“我没有,”我说,“但你仔细想想,在你和卢克之间,我其实更了解卢克。我想我知道什么地方该信任他,什么地方不能。”
“希望你不会连自己的命都赌上。”
我笑了笑:“这方面,我刚好比较保守。”
我们进了厨房,她向一位妇人交代几句。此人我之前从未见过,但似乎是厨房的负责人。将我们的早餐单子留给那妇人之后,她引着我出了侧门,来到露台,指了指东边的一片林子。
“在那儿,你应该能找到一棵合适的小树,”她说,“用来做卢克的拐杖。”
“很有可能。”我们开始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这么说,你真是盖尔·兰普伦?”我突然问道。
“对。”
“这种易身术,我一点儿都不了解。”
“我也不打算说。”
“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说吗?”
“不。”
“不能还是不想?”
“不能。”她说。
“可万一我已知道了点什么,你愿不愿意补充上那么一点点。”
“也许吧。试试看。”
“当你变身丹·马丁内茨的时候,你朝着我们其中一人开过一枪。你当时打的是谁?”
“卢克。”她回答道。
“为什么?”
“我已经弄清楚了他不是……哦,他对你是一个威胁……”
“……而你只是想保护我。”我接口总结道。
“完全正确。”
“那你所说的‘他不是’又是什么意思?”
“口误。那边的那棵树看起来不错。”
我暗自笑了笑:“太粗了。好吧,去那边。”
我走进了那片小树林,右侧确实有不少可选余地。
晨曦在林,朝露沾衣,沿路有不少纷乱的痕迹。一溜脚印,通向了远远的右侧,只见那儿……
“那是什么?”我一边朝着一棵老树下面的一团黑影走去,一边煞有介事地问道。不过我知道,薇塔也未必知道答案。
我率先到了那儿。是巴利庄园的一条狗,一个棕色的大家伙,喉咙已被撕开,血液已经凝固,变成了黑色,几只蚊虫,正趴在狗的身体上。右侧稍远的地方,一条稍小的狗的尸体,又映入了眼帘,已被掏去了内脏。
我查看了一下尸体周围,只见潮湿的地面上印着几个硕大的脚印。不过好在并不是我之前所遭遇到的那种似狗非狗的致命怪物,所留下的那种三趾印迹。而出现在这儿的,似乎只是一种大型犬的脚印。
“这肯定就是昨晚我所听到的那些动静,”我说道,“我还以为是狗打架。”
“什么时候?”她问。
“你离开之后,当时我正在打盹。”
随即,她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双膝跪地,嗅了嗅那脚印。待得她站起身来时,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不解。
“发现什么了?”我问。
她摇了摇头,随即望向了东北方。“我也拿不准,”她最后说道,“不过往那边去了。”
我又查看了一下稍远的地面,站起身来,最后跟着脚印走了下去。它果然是朝那个方向去的。数百步过后,一离林子便失去了踪迹。最后,我转过身去。
“我猜,应该是其中一条狗攻击了其他狗,”我推测道,“咱们最好找到那根拐杖,然后回去。不然,早餐该凉了。”
来到里面,我得知卢克的早餐已被送了上去。我有些左右为难,很想也带上我的那份,上楼去继续和他谈谈。不过如真是那样,薇塔肯定也会陪我上去,这样一来,我和卢克谈话自然也就不可能继续。除此之外,在那种场合,我自然也就不可能和她深说。所以,我不得不留在下面,陪着她一起吃。这也就意味着,卢克离开我视线的时间比预料的长了一些。
于是,当她说了一句“我们就在这儿吃”,并朝着一间大厅走去时,我只好跟着她一起走了过去。我猜她之所以选择那个地方,是因为我那房间敞开着的窗子,刚好就在露台上面,如果我们在那儿吃,卢克肯定能够听到我们的谈话内容。
我们在一张长长的硬木餐桌一头坐了下来,早餐早已就位。等到只剩下我们俩之后,她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什么意思?”我一边啜着葡萄汁,一边问。
她抬头瞥了一眼。
“他呀,”她说,“带他回安珀?”
“似乎只有这样才符合逻辑。”我答。
“好,”她说,“你还是早点把他送过去的好。王庭中的医疗条件毕竟要好得多。”
我点了点头:“对,没错。”
我们吃了几口,她随即问道:“这就是你的本意,对不对?”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如非这样,那便是大错特错,而他,明显并不想让你那么做。因此,他会千方百计地说服你去做其他一些事情,一些让他在伤愈后,能够重获自由的事情。你清楚他是什么德行。不管是什么,他肯定都会说得天花乱坠。你必须记住,他是安珀的敌人,一旦他做好准备,再次动手,首先要对付的,就是你。”
“有道理。”我说。
“我还没说完呢。”
“哦?”
她笑了笑,又吃了几口,好让我仔细想想。“他来找你,肯定不是偶然,”最后,她接着说道,“他原本可以随便爬到一个地方,去舔他的伤口。但却甘冒奇险来找你,肯定就是有所图。他这是在赌博,不过却是算计好了的。千万别上当,默尔,你并不欠他什么。”
“我不明白你为何会觉得我照顾不了自己。”我回答道。
“我从没说过这话,”她回答道,“不过某些决定需要很高超的平衡技巧才行。稍有偏差,结果都会迥然不同。你了解卢克,但我也同样了解他。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能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被你说中了。”我说。
“这么说你真的决定让他得逞了!”
我笑了笑,喝了几口咖啡。“哼,他不过才刚醒来,还没那本事将我哄得团团转,”我说,“这些事我早已想过,而且我还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我从没说你不该这么做,我只是想提醒你,有时跟卢克说话,无异于与虎谋皮。”
“对,”我承认道,“我知道。”
“而且等得越久,越是麻烦。”她补充道。
我喝了一大口咖啡,随即:“你喜欢过他吗?”我问。
“喜欢?”她说,“对,我是喜欢过,而且现在仍然喜欢。不过,这个现在并不重要。”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说。
“你什么意思?”
“若非有什么特殊理由,你是不会伤害他的。”
“对,我不会。”
“他现在对我构不成威胁。”
“似乎确实是这样。”
“若是我把他留在这儿给你看管,而我则动身前往安珀,去走试炼阵,去向他们通报呢?”
她重重地摇了摇头。“不行,”她声明道,“这种时候,我是不会……不能……承担这种责任的。”
“为什么?”
她犹豫了起来。
“别再说你不能告诉我啊,”我接着说道,“找一个法子,尽量多告诉我一些。”
随即,她缓缓地开了口,像是字斟句酌一般:“因为对我来说,看着你远比守着卢克要重要得多。虽然我还没弄清楚,尽管他似乎已不是威胁的源头,但你仍然还有危险。保护你免遭这些危难,远比看着他要紧迫得多。因此,我不能留在这儿。如果你回安珀,我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