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以前遭遇过像她这样的人吗?”

“没有。”

“有什么推论吗?”

我摇了摇头。

“还有就是,瓦普几司同这事又有什么关联?要是说某个日子同精神相关,或是某个民族将四季交替看得比较重的话,我还能理解。可S明明有着那么强的组织能力,根本就用不着故弄玄虚。而说到另一方面嘛——”

“梅尔曼觉得这事很重要。”

“对,但因为他是局内人。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要是他不这么生搬硬套,我反倒会觉得奇怪。他也承认这事并不是他师傅告诉他的,只是他自己的想法。不过,你在这方面还是更熟悉一些。你知不知道在一年中的某个特定日子,用某个人或是你的血来献祭,便能获得力量?”

“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当然,我不知道的事情也不少。和大多数行家里手相比,我还太年轻。不过你具体怎么想?你说这事没什么可大惊小怪,但也不接受瓦普几司的说辞。”

“我也不知道。我正在努力想呢。这两件事都让我有些吃惊,如此而已。法国海外军团通常会在4月30日这天,让所有人大醉一场,然后再花上一两天的时间来休整,为的是纪念发生在这一天的卡莫罗尼大战,那是他们的一场大胜仗。但我怀疑这事也说不通。”

“还有就是,为什么会出现斯芬克斯?”我突然说道,“为什么一张牌要把你带到一个地方,让你去猜那些愚蠢的谜语或是让那怪兽把你的脑袋给咬下来?”

“我觉得后一种才更像是对方的本意。”

“我也觉得。可这事也太古怪了。你知道吗?我敢打赌那些纸牌全都是那样的,都是陷阱或什么的。”

“有可能。”

我将手插进衣兜,摸到了它们。

“先别动它们,”他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许你应该把它们给扔了。我可以把它们放到我的保险柜里,放到办公室。”

我笑了。

“保险柜根本就不保险。不了,谢谢。我还是带在身上的好。应该可以找到查看它们的安全法子的。”

“这方面你是专家。不过跟我说说,有没有人可以通过纸牌溜过来而不让你——”

“不会。不是那样的,它们要求你全神贯注,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才能管用,不是随便想想那么简单。”

“也有道理。我——”

他再次回头看了看。有人来了。不知不觉中,我握紧了拳头。

随后,我听到身旁传来长出一口气的声音。

“没事,”他说,“我认识他,是乔治·汉森,前面农场主人的儿子。嗨,乔治!”

那人挥了挥手,朝这边走过来。他中等个头,壮实,头发呈黄棕色,穿一条李维斯牛仔裤和一件印着“感恩而死”乐队的T恤衫,左袖之中,插着一包干瘪的香烟。看起来二十几岁的模样。

“嗨,”他回答着,又走近了一些,“很棒的天气,嗯?”

“那是,”比尔回答道,“所以我们才没有在家枯坐,而是出来走走。”

乔治的目光移向了我。

“我也是,”他说着,咬了咬下嘴唇,“这天可着实不错。”

“这是默尔·科雷。他是来看我的。”

“默尔·科雷,”乔治重复了一遍,随即伸出手来,“嗨,默尔。”

我握住那只手,摇了摇,掌心略微有些湿润。

“听说过这个名字?”

“唔,默尔·科雷。”他再次说道。

“你认识他父亲。”

“是吗?噢,那是!”

“山姆·科雷。”比尔说完,在乔治背后朝我使了一个眼色。

“山姆·科雷,”乔治重复道,“哎呀呀!认识你真高兴。在这儿待的时间长吗?”

“我想,几天时间,”我答道,“想不到你竟然认识家父。”

“老好人,”他说,“你从哪儿来?”

“加利福尼亚,但马上要走。”

“去哪儿?”

“准确地说,国外。”

“欧洲?”

“更远。”

“听起来好棒。有时间了我得出去玩玩。”

“应该会的。”

“也许吧。嗯,我得接着往前走。你们好好玩。遇到你很高兴,默尔。”

“不客气。”

他退后几步,挥了挥手,转过身去,走了。

我看了比尔一眼,发现他正在摇头。

“怎么了?”我低声问道。

“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说,“你觉得他会不会是在吸毒?”

“不像是在胳膊上扎针眼的那种,我并没有看出任何痕迹来。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大像是迷迷糊糊的样子。”

“对,可你不如我了解他。他似乎很是,不一样。我是临时改变的注意,把你父亲的名字换成山姆,因为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说话的方式完全变了,还有他的神情、他的步态……叫人摸不着头脑。我等着他纠正我呢,若是那样,我便会自嘲一番,说我老了,不中用了。可他并没有,而是接下了话茬。默尔,这太叫人不安了!他跟你父亲非常熟,知道他叫卡尔·科雷。你父亲喜欢整洁,喜欢收拾屋子,但又一直不喜欢种花、割草或是打扫落叶什么的,他上学时,便是雇的乔治来帮他打理院子,干了好几年。乔治心里一清二楚,他不叫山姆。”

“我不明白。”

“我也一样,”他说,“而且我也不喜欢这样。”

“他的表现有点古怪,所以你觉得他是在跟踪咱们?”

“现在我确实是这么觉得的。你来了之后,巧合也太多了。”

我转过身去。

“我这就跟上去,”我说,“会弄清楚的。”

“不,不用。”

“我不会伤他的。办法有的是。”

“咱们干脆将计就计,让他自以为得计,这样或许还能引他说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东西来,说不定以后会有大用。换个角度想想,不管你怎么行动——哪怕是做得滴水不漏或是用上魔法手段——都有可能会打草惊蛇,让他或某些东西察觉咱们正在对付他。这事就这样吧,好在他已惊动了咱们,保持警惕就是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赞同道,“好吧。”

“咱们往回走,开车去镇上吃午餐吧。我想顺便去一趟办公室,取一些资料,打几个电话。然后,我两点还得见一个客户。趁这工夫,你可以把车子开走,到处转转。”

“好。”

漫步回去的路上,我思绪纷然。有许多事情,我并未向比尔提及。譬如,似乎没理由告诉他说我正带着一条隐形的细线,就缠在我的左腕之上,而且有着许多非比寻常的妙用。而其中一个妙用便是示警——只要有任何针对我的风吹草动,她都会立刻提醒我。在初识卢克的那两年时间里就一直是这样,直到我们成为了朋友,针对他的警报才得以解除。不管乔治·汉森的那些反常行为出于什么原因,弗拉吉亚都没有向我示过警。

不过,有意思……他说话的方式,他所说的那些话,确实……

 

吃完午饭,比尔前去打理他的生意,而我则开着车,来到了父亲多年前居住的地方。这地方我路过的次数并不算少,却从未进去过。我想,大概是找不到进去的真正由头吧。我将车子停在一个小山包下面,静静地注视着它。比尔告诉我说,此地现在住的是一对小夫妻,生养了几个孩子——这一点,从院子一侧散落着的玩具上面,我便能推断出来。我在想,在这样一个地方成长,到底会是怎样一种感受,而这一份感受,原本是属于我的。房屋看起来打理得很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我猜,住在里边的人应该也很幸福。

我在想他究竟在哪儿,或者,是否还在人世。已没人能够通过主牌寻找到他,虽然这说明不了什么。本来就有许多种方式,可以切断主牌传送的信号。实际上,这也正是对他的指控之一,虽然我并不喜欢这样去想。

有流言说,他在混沌王庭被母亲施了咒,已经疯了,现在正在影子间无所事事地游荡,对于这一说法,她甚至都不屑于评论;还有流言说他进了自己所创造的一个宇宙当中,再也不回来了,这似乎解释了主牌联系不上他的原因;另外一个传闻则更加简单了,说他自从离开王庭之后便驾崩了,只是说不上来具体时间。许多亲戚再三向我保证,说他们曾在他旅居的地方见到过他。因此,若他真已离世,也并非是在混沌王庭之中。除此之外,还有人声称在许多地方见到了他。这些地方彼此间都相隔甚远,而且根据那些人的说法,他的行为都相当怪诞。其中一人曾告诉我说,他正在一名哑巴舞女的陪伴下四处游山玩水,对方是一名娇小而甜美的女子,他同她交流时用的是手语,而且他自己也不大出声;另外一人说看到他在一家人声鼎沸的小酒馆里,喝醉之后大呼小叫,并将其他食客全都赶了出去,好让自己听乐队演奏时不受打扰。种种说法,不一而足,但真实性又都难以令我信服。为了这些流言蜚语,我颇费了一番工夫。当然,也可以通过洛格鲁斯对他进行召唤,但我试了许多次,依然无法锁定他的位置。不过当然了,若是他实在离得太远,那纵然我费尽心力,也是鞭长莫及。

换句话说,我不知道我父亲,安珀的科温,到底身在何方,而且似乎也没人知道。这令我肝肠寸断,因为我同他所处的唯一较长时刻,便是在试炼阵大战过后,在混沌王庭外听他说起那个长长的故事的时刻。正是那次的长谈,让我下定决心离开王庭,毅然决然地来到这个许久以前他曾经滞留过的影子世界,历练自我,接受教育。为了能够多了解他一些,我需要先了解这个地方。而现在,我相信我已有所得,而且还会越来越多。可他,却已不在,无法再继续我们的促膝长谈。

我相信,我很快便会有定位他的新法子了。现在,鬼轮眼看着就要呱呱坠地——等到眼前的这点小麻烦解决之后。随后,我会游历全国,一两个月之后再返回比尔这儿一趟,接着便可以前往那个专属于我的神秘莫测之所,开始我的工作了。

现在……又横生了枝节。在离开前,手头的事情必须处理好。

我慢慢地从屋前开了过去。开着的窗户里,传来了立体声音响的声音。最好还是别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好。有时,神秘一点反而会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