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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如果你没有及时赶到就好了。”他说着,用他的剑挑衅地碰碰我的剑尖,“不过,如果没有马背上那个婊子的帮忙,你永远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
“这可是评论我们妹妹的好字眼。”我口中说着,同时虚晃一剑,他移动身体躲开剑锋。
我们两个都受到牵制,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离开试炼阵的图案轨迹攻击对方。我受到的牵制更多,因为我不想让他受伤流血,在这个位置不行。我再次朝他虚晃一剑,逼得他后退一步。他左脚沿着试炼阵的图案轨迹向后一滑,右脚跟着后退一步,站稳脚跟,然后一剑劈头刺来,事先全无征兆。真该死!我立刻避开那一剑,然后纯粹条件反射地反手还了一剑。我本不想让刚刚还击的这一剑刺中他的胸口,但是格雷斯万迪尔的剑尖还是在他胸骨下面划出了一道弧形的伤口。这时,我们头顶上传来一阵嗡嗡的声音,但是我的目光没有从布兰德身上移开。他低头扫了一眼伤口,接着后退。太好了。他衬衣前襟上被我刺中的地方只出现了一道红痕。到目前为止,血已经被衣服的料子吸收了,没有淌出来。我踏足、佯攻、用力刺杀、躲避、挡剑、跳开、阻止他跳开——我用尽了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让他继续后退。跟他交手,我有心理优势,他的臂长不及我,而且我们俩都知道我的剑法更快、更好。布兰德已经靠近黑暗区域了,只要再多退几步…突然,我听到一个声音,像敲响了一只铃铛,紧随其后的是一阵震耳的轰鸣。一道阴影瞬间降临,仿佛乌云遮住了太阳。
布兰德抬头查看,我想我这时本可以刺中他的,可惜他离目标区域还有几步远。
他立刻恢复防御姿势,恶狠狠地瞪着我。
“科温,你这个混蛋!是你干的,是不是?”他怒吼一声,一剑猛攻过来,完全抛开了他刚才的小心谨慎。
不幸的是,我的站位很不好。我正从侧面缓慢逼近他,准备逼他继续后退,退完最后几步。我露出了破绽,身体也没把握好平衡。就在我闪身躲避时,我意识到光靠躲避无法避开那一剑。于是我身体一扭,向后摔倒。
倒下的时候,我竭力保持两脚不动,别踩错地方,我的右胳膊肘和左手撞在地上,承受了全部体重。我忍不住低声诅咒,摔倒时的疼痛太严重了,我的胳膊肘滑到一边,右肩撞在地面上。
但我总算让布兰德这一剑刺了个空,而且我的双脚仍然在蓝色的光晕里,牢牢踩在试炼阵的图案线条上。以布兰德的剑势,他已经无法刺死我了,可他还是可以伸剑下滑,挑断我的脚筋。
我举起右臂,手中还紧紧抓着格雷斯万迪尔,将剑挡在我胸前。我竭力挣扎着爬起来。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天空中红色的风暴云团,周围是一圈黄云,它正在布兰德的头顶正上方旋转着,噼里啪啦地冒着火花和小小的闪电,它的咆哮声现在已经变成了嚎叫。
布兰德抓住剑柄,举到肩膀的高度,仿佛举着一根长矛,直指我这个方向。我知道我绝对不可能躲开这一击。
我将自己的意识伸展出去,触到宝石,通过宝石转向天空中的风暴中心…
一道明亮的闪光落下来,仿佛闪电上长出的小手指,伸下来,落在他的剑刃上…
武器从他手中跌落,负痛之下,他飞快地把手含在嘴里。他左手立刻抓住仲裁石,好像已经意识到我正在做什么,企图通过遮住宝石让它发挥不出作用。他吮着手指,抬头向上望去,脸上所有的怒容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了,变成极度的恐惧。
锥形的龙卷风向下攫来。
他猛一转身,走进黑暗区域,面朝南方,伸开双臂,叫喊着什么。可惜在风暴的呼号中,我什么也听不到。
龙卷风的锥体朝他身上落下,可是在接近的那一瞬间,他似乎从三维立体变成了两维。他的身体轮廓线摇晃着,整个人开始收缩——不是身体尺寸真的缩小,而是距离越来越远时的那种缩小效果。他不断缩小、缩小,然后就此消失,恰好赶在龙卷风刚舔到他所站立的位置之前的那一瞬间。
随着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仲裁石。因此,被留下来的我无法控制头顶上的风暴。我不知道到底哪种选择更好,是继续保持蹲低身体的姿势,还是在试炼阵上站起来,恢复正常姿势。我决定选择后者。我收回腿,形成坐姿,脚缓缓地在线条上移动,然后身体向前一倾,蹲成一团。这时候,锥形的龙卷风已经从地面上升起来了。悲号声也随着龙卷风的退去而减弱。我靴子周围的蓝色火焰完全平息下来。我扭头看了一眼菲奥娜,她示意我站起来继续走。
于是我慢慢站起身,在我移动时,只见头顶的风暴漩涡在继续消散。我前进到布兰德刚刚站立的位置上,再次利用格雷斯万迪尔引导我通过黑暗区域。布兰德的剑扭成一团,静静躺在靠近黑暗区域边缘的地方。
我真希望有什么简单的方法可以离开试炼阵,现在再通过一次已经毫无意义了。只可惜一旦你踏足试炼阵,就不可能中途转身离开。所以我只好朝着大转弯走去。我很想知道,布兰德到底把自己传送到什么地方去了?如果我知道的话,抵达试炼阵的中央部位后,我就可以命令试炼阵将我传送过去追赶他。也许菲奥娜知道。还有,他很可能和他的同盟军汇合了,这种情况下,单枪匹马去追他未免太愚蠢了。
至少我成功阻止了他和宝石谐调,我安慰自己。
接着,我走进大转弯。火花立刻朝我飞溅过来。
CHAPTER Ⅻ
傍晚时分,一座山上。西垂的夕阳映在我左边的山岩上,将岩石的长影投射到右边地上;阳光投在我坟墓的地基上,与克威尔山的寒风的方向正好相反。我松开兰登的手,转头注视坐在陵墓前长椅上的男人。
这就是那张出现在被刺穿的主牌上的年轻人的脸,但是现在,他的嘴唇上面已经出现了纹路,眉毛更加浓密,眼神中流露出疲倦的神色,下巴充满坚毅。扑克牌上的画像没有显示出这些特性。
没等兰登开口介绍,我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这是我儿子马丁。”
我走近他,马丁立刻站起来,紧紧握住我的手,说:“科温叔叔。”他说话的时候,表情稍稍有些改变。他仔细注视着我。
他比兰登高出几英寸,体型同样单薄。他的下巴和颧骨与兰登的轮廓相同,头发的颜色也相似。
我微笑着。
“你离开安珀很久了,”我说,“我也一样。”
他点头。
“不过我从来没有真正在安珀待过,”他说,“我在芮玛长大,那里不是安珀。”
“我欢迎你来安珀,侄子。你在一个非常有趣的时刻来了。兰登一定已经告诉你了。”
“是的。”他说,“所以我才要求在这里见你,而不是在试炼阵那边。”
我不解地看了兰登一眼。
“他上次遇到的那位叔叔是布兰德。”兰登解释说,“而且那次相遇的场面很让人难受。你会责备他吗?”
“不会。说起布兰德,我刚才还跟他见了一面,但实在说不上是一次富于成果的见面。”
“见了一面?”兰登问,“你把我弄糊涂了。”
“他离开了安珀,而且带着仲裁石。如果我能早点知道我现在知道的事情,他会一直待在囚禁塔里。我们寻找的那个一心破坏安珀的人就是他,而且此人相当危险。”
兰登点点头。
“我知道。”他说,“马丁已经对我证实了,捅他的人正是布兰德。不过这跟仲裁石有什么关系?”
“他抢在我前头,溜到我在影子地球上藏匿宝石的地方。他必须戴着仲裁石一起通过试炼阵,与它谐调,这样它才能为他所用。我刚阻止了他从初始试炼阵通过。不过他逃掉了。我刚和杰拉德在山那边联系过,叫他派一班卫兵给守在那里的菲奥娜,防止他再次回来重新尝试。因为他的缘故,我们自己的试炼阵,还有芮玛里的那个,现在都处在严密的防卫之下。”
“为什么他那么急着要谐调宝石?用它召唤风暴吗?嘿,他只要走进影子里,想要什么天气就有什么天气。”
“和宝石谐调过的人,可以用它来抹掉整个试炼阵。”
“哦?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们所知的这个世界将走向灭亡。”
“哦,”兰登又哦了一声,“该死的,你怎么知道的?”
“说来话长,我没时间细说,但我是从托尔金那里听来的,我相信他讲的这些话。”
“他还活着?”
“迟些再谈。”我说。
“好的。布兰德已经疯了,才会做出那种事情。”
我点点头。
“我想他认为自己可以制造出一个全新的试炼阵,重新设计整个宇宙,然后自己高高在上。”
“做得到吗?”
“从理论上讲,也许可以。不过即使是托尔金也没把握,不知道这种事情能否成功复制。再做一遍,需要诸般因素凑合,实在太不容易了…是的,我想布兰德有些疯癫。想想过去这些年,想想他个性的变化,他脾气的时好时坏、循环往复,似乎的确有些精神分裂症的症状。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和敌人达成的那个协议,让他最后丧失了理智。不过这已经无关紧要了。我真希望他还待在囚禁塔里没出来。还有,真希望杰拉德的医术没那么高明,治不好他的伤。”
“你知道是谁刺伤他的吗?”
“是菲奥娜。具体详情让她告诉你吧。”
他倚靠在我的墓志铭上,摇摇头。
“布兰德。”他说,“他真该死。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宰了他——当然是在过去。只是,每次他把你惹得大发脾气时,他就会立刻转变态度。过了一会儿,你就会想,毕竟他还不算太坏。真可惜,当时他要是时机把握得没那么准,能把我们中的某个人再惹火一点点就好了…”
“我是否可以这么理解:他现在是准许捕猎的猎物,人人得而诛之?”马丁突然插嘴问。
我注视着他。他下巴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眼睛眯成了危险的一道窄缝。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觉得我们所有人的面貌都在他脸上流过,就像用最快的速度把家族扑克洗了一遍似的。我们所有人的自私、仇恨、嫉妒、傲慢与恶习,似乎都在那一瞬间从他脸上流过,而他甚至还没站在安珀的土地上呢。我一阵冲动,伸手抓住他的肩膀。
“你完全有理由恨他。”我说,“对你的问题,回答是:是。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对付他的办法,只有毁灭他。我自己恨他已经很久了,在我眼中,他几乎已经不再是个人,只是一个单纯的概念,一个被仇恨的对象。但是现在,我不再这么想了。是的,必须杀死他。但不要让仇恨成为你加入这个家庭的洗礼。我们中间已经有太多仇恨了。当我注视着你的脸时——我不知道…我很抱歉,马丁。一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我有些晕头转向。我只想告诉你,你还年轻。我比你经历得多。其中有些事,直到今天我都后悔不已。我想说的就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