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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手背生有骨刺的武士举着剑冲了过来,杰拉德放开锁链,挥起战斧。剑士倒在地上,另一个人补上了他的空位。接着,第三个第四个人围了上来。其他人也接踵而至。
牌面一阵模糊,兰登突然出现在图象中,他跪在地上,右手抓着布兰德,左手举着他的椅子,像面盾一样挡在身前,椅腿朝向外面。接着他蹿起来,冲向那群卫兵,把椅子像攻城锤一样砸向他们。卫兵们向后退去。兰登举起椅子,挥舞开来。一个人倒在地上,死于杰拉德的战斧。另一个退到一旁,捂着右臂残肢。兰登掏出一把匕首,把它留在旁边一名卫兵的肚子上,又用椅子打爆了两颗脑袋,把最后一个人逼退。
战斗进行时,妖异的景象发生了,死尸从地面升起,缓缓飘向空中,鲜血滴滴答答不断落下。那个被捅了的人跪倒在地,手里还抓着长剑。
与此同时,杰拉德双手抓住锁链,一只脚蹬在墙上,猛力拉拽。他耸起肩膀,背上坚实的肌肉绷紧隆起。锁链坚持着。十秒,大概。十五秒…
随着一声噼啪,接着哗啷啷一阵响,锁链从墙上脱落。杰拉德向后踉跄几步,挥动一只手臂保持住平衡。他向后瞥去,显然是在看兰登,此刻他不在我们的视线之内。杰拉德似乎放心下来,他转过身,弯腰抱起不省人事的布兰德,接着转向我们,从布兰德身下探出一只手来。兰登也向后跃入我们的视野,站在他们身边,椅子已不在手中。他也向我们示意。
所有人都伸出手去,片刻之后,他们已经站在我们中间。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一阵欢呼声响起,我们冲过去抚摸他,查看他。布兰德已经失踪了这么多年,我们终于从那些神秘的卫兵手中将他夺回来了。而且,最终,答案很有希望浮出水面。只是他看上去那么虚弱,那么消瘦,那么苍白…
“退后!”杰拉德喊道,“我把他放到沙发上去!到时候你们想怎么看就…”
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向后退开,一瞬间愣在当场。这是因为布兰德身上有血,正在滴落。也是因为他身体左侧插着一把匕首,就在后背。之前可没有这个东西。我们之中有个人刚才试图刺穿他的肾脏,而且很可能已经成功了。幕后黑手就在我们之中,这个“兰登-科温推论”刚刚有了重大突破,但我却并没有为之兴奋。有那么一会儿,我极力集中精神,想在脑海里绘出当时每个人的位置。但没有成功。杰拉德把布兰德抱到沙发上,我们都站在一旁。我们心知肚明,所有人都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也意识到它的涵义。
杰拉德把布兰德放成伏卧姿势,撕开了他那件肮脏的衬衣。
“给我清水好替他清洗,”杰拉德说,“还有毛巾。给我生理盐水、葡萄糖,还有挂它们的东西。把整个医疗箱都给我。”
迪尔德丽和弗萝拉向房门走去。
“我的房间最近,”兰登说,“你们谁去找个医疗箱来。但仅有的静脉滴注设备在三楼的实验室里。我最好去帮一把。”
他们一同离开了房间。
在我们这一生中,所有兄弟姐妹都曾接受过医务训练,有的是在安珀,有的是在外域。但我们在影子里学到的东西,到了安珀以后都需要作一番调整。比如说,大多数影子世界里的抗生素在这儿都没有效果;但另一方面,我们自身的免疫机能似乎和我们研究过的其他人都不相同,所以我们很难被感染——即使感染,恢复速度也很快。另外我们还具有超强的再生能力。
当然,所有这些都顺理成章,原型总要比影子优越。作为安珀子嗣,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些,所有人都很早就接受了医疗训练。基本上,除了人们常说的“自己照顾自己”以外,这也是因为我们难以信任别人,尤其是那些掌握我们生死的人。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几十年前,我曾在影子地球上进过一所医学院,但我此刻并没有急着冲上去撞开杰拉德,亲自为布兰德诊疗,多多少少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另一部分原因,则是杰拉德不让任何人靠近布兰德。朱利安和菲奥娜都曾走上去,显然是动着和我一样的念头,但他们遇到的只有杰拉德的左臂,如同铁道路口的栏杆一样横在面前。
“不,”他这么说,“我知道不是我自己干的,我只知道这些。无论是谁干的,都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要是我们中有谁在身体良好的情况下受到这种伤,我相信只要他能撑过头半个小时就没问题了。但布兰德…以他的状况…很难说。
其他人带着药物和器材回来后,杰拉德为布兰德清洗身体,缝合伤口,敷药包扎。他挂好静脉滴注器,用兰登找来的铁锤和凿子砸开锁链,给布兰德盖上一床薄被和一床毯子,又把了把脉。
“怎么样?”我问。
“很弱,”杰拉德说,接着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沙发旁,“谁帮我把我的剑拿过来——再来杯酒,我还没喝几口呢。还有什么吃的吗?我饿了。”
莉薇拉走向餐柜,兰登从门后的架子上取来他的长剑。
“你准备守在这里?”兰登把剑递给他,问道。
“没错。”
“把布兰德挪到更舒服的床上如何?”
“他在这儿挺好。我会判断何时可以挪动他。另外,谁来把炉火升起来,再灭掉几根蜡烛。”
兰登点点头。
“我来。”他说。接着他拿起杰拉德从布兰德身上取下的匕首。这是柄细锥刀,刀锋有七寸长。兰登把它拿在手中。
“有人认识这东西吗?”他问。
“不认识。”本尼迪克特说。
“我也不认识。”朱利安说。
“不。”我说。
女孩们都摇了摇头。
兰登仔细研究着它。
“很容易藏——揣在袖子里,塞在靴子或是胸衣里都行。敢这么干可真有胆子…”
“是绝望。”我说。
“…而且对我们刚才那一阵骚动有着非常准确的估计。简直可以说是神来之笔。”
“会不会是某个卫兵干的?”朱利安问道,“在牢房里的时候?”
“不,”杰拉德说,“他们没法靠近。”
“它看起来平衡性很好,可以当飞刀用。”迪尔德丽说。
“没错,”兰登用指尖摆弄着匕首,说道,“只是他们都没有投掷角度,或是机会。这我敢保证。”
莉薇拉走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盘子,里面盛了几片肉、半条面包、一瓶红酒和一只高脚杯。我清空一张小桌,把它移到杰拉德的椅子旁。
莉薇拉放下盘子后,问道:“但为什么呢?现在只剩我们几个了。为何我们之中有人要这么干?”
我叹了口气。
“你觉得他会是被谁囚禁起来的?”我问。
“我们中的一个?”
“如果他知道某人一直以来都在隐瞒的一些秘密,你怎么想?正是这个原因把他引到那个地方,困在那里的。”
莉薇拉皱起眉。
“这也说不通。他们干吗不杀了他,一了百了?”
我耸耸肩。
“肯定是因为他还有用,”我说,“但只有一个人能彻底回答这个问题。等你找到他,可以问问。”
“或是她,”朱利安说,“姐姐,你似乎突然变得天真过头了。”
莉薇拉深深盯着朱利安的眼睛,一双冰一样的眼眸反射着无尽的深寒。
“我还记得,”她说,“他们回来的时候,你站起身,从左面绕过桌子,就站在杰拉德右边一点。你身子伏得很低,我相信你的双手就在身下,远离其他人的视野。”
“而我也记得,”他说,“你自己也在攻击范围之内,杰拉德的左侧,伏着身。”
“那我必须用左手来干——而我是个右撇子。”
“也许正因如此,布兰德才能活到现在。”
“朱利安,你似乎极度渴望把罪名安到别人身上。”
“好了,”我说,“好了!你们都知道,这样只会添乱。只有一个人是凶手,你们的做法是不可能把他揪出来的。”
“或是她。”朱利安插话道。
杰拉德站起身,怒目而视,眼睛里精光乍现。
“我不会让你们继续打搅我的病人。”他说,“还有,兰登,你不是说你去生火吗?”
“这就去。”兰登说着走向壁炉。
“我们到主厅旁的起居室去吧。”我说,“在楼下。杰拉德,我会在门外安排两个卫兵。”
“不,”杰拉德说,“我倒想看看谁敢冒这个险。如此一来,明天早上我就可以把他的脑袋给你。”
我点点头。
“好吧,你需要什么就摇铃——或是用主牌呼叫我们,随便谁都可以。明天早晨,我们把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你。”
杰拉德坐回椅子,咕哝了两句,开始吃东西。兰登把火点上,又灭了几根蜡烛。布兰德身上的毯子一起一伏,缓慢而稳定。我们悄无声息地依序离开房间,向楼梯走去,把他们两人和软管、吊瓶留在一起。除此以外,屋里只剩火光摇曳,木柴噼啪。
CHAPTER Ⅶ
不知有多少次,我从噩梦中醒来,时而战栗颤抖,始终忧心忡忡。在梦中,我又回到了安珀的地牢,再度双目失明。我并非没有经历过牢狱之灾,在不同的年代里,我曾多次下狱。但在“意识百货公司”的“感觉剥夺专柜”上,孤独再加上几乎没有希望复原的失明,这可值一大笔钱,能买不少东西。这种体会,连同末日终临的感觉,在我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清醒时,我总能把这些记忆安全地锁在心中。但到了晚上,它们有时会跑出来,沿着走廊跳舞,绕着杂货摊嬉戏,一二三,蹦嚓嚓。布兰德被关在牢里的景象再一次把它们放了出来,一股不合季节的深寒也随之而来。而那最后的一刀更让这种寒意在我心中挥之不去,永恒地盘桓下来。此刻,坐在这悬挂盾牌的客厅中,坐在亲族之间,我不可避免地想到是他们中某个或某几个人对布兰德下此毒手,就像艾里克对我所做的一样。尽管这个念头已经不算什么令人惊奇的发现,但与凶手同处一室,却无法确定他到底是谁,这始终让我心烦意乱。唯一令我欣慰的是,其他人——无论是什么身份,肯定都和我一样,感到思绪不宁。罪人也不例外,毕竟现在“兰登-科温推论”已经得到了一个证据。我知道,我一直希望元凶是来自外域。但现在…一方面我觉得应该更严格地控制自己可以吐露的信息;但另一方面,现在所有人都心绪不宁,正是诈取情报的好时机。携手御敌的渴望将起到很大作用,就连凶手也会努力表现得和其他人一致。谁知道他演这场戏时会不会露出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