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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温,”她说,“我想来一杯酒。”
我没有回头,也没从眼前这幕精彩好戏上移开目光,只是冲身后喊了一声:“兰登,替弗萝拉倒杯酒,好吗?”
“当然,没问题。”兰登答道,我听见身后传来倒酒的声音。
弗萝拉收起微笑,点点头,经过我向右侧走去。
四对四,只剩下亲爱的菲奥娜在房间中央绽放光芒。她对此心知肚明,而且乐在其中。菲奥娜突然转身走向一面椭圆形的镜子,它就挂在两列最近的书架之间的墙面上,黑色镜框上雕琢着精美繁复的花纹。接着,她开始梳理左鬓附近的一缕散发。
这个动作给织着红色和金色图案的地毯上增添了一点金绿光华,就在她的左脚旁边。
此刻,我既想咒骂,又想微笑。这个臭婊子又在跟我们玩花样,但确实引人注目…一点都没变。但我既没咒骂,也没微笑,只是走上前去——这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朱利安也在靠近,比我略快一点。他本来就离菲奥娜更近些,也许看到那东西的时间也比我早上几分。
朱利安捡起它,轻轻晃动。
“你的手链,姐姐。”他的语气令人愉悦,“它好像遗弃了你的手腕,真是个蠢东西。来——请允许我。”
菲奥娜伸出手,当朱利安为她系上翡翠手链时,给了他一个低眉顺目的微笑。系好后,朱利安将她的手合在自己的双手间,开始向他的角落转身,那里的三个人正瞥着这边的动静,但同时又都努力装作忙于交谈的样子。
“我想你一定会喜欢我们正要讲的一个笑话。”朱利安说道。
菲奥娜抽出手来,笑意更浓。
“多谢,朱利安,”她回答道,“我敢说,听到的话我肯定会笑的。但和往常一样,恐怕…”
她转身挽住我的手臂,“我觉得自己更想要…”她说,“来杯红酒。”
就这样,我挽着她走回餐柜,给她倒上酒。四对五。
朱利安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他很快便作出了决定,跟上我们,为自己也倒上一杯。他抿了几口,接着端详了我足有十到十五秒之久,最终说道:“我想所有人都来了。你准备何时开始进入你的正题?”
“没必要再耽搁,”我说,“现在所有人都作出了选择。”我提高声音,冲房间对面说道,“是时候了。大家都坐舒服点。”
其他人走向这边。椅子被拉过来放好,更多的酒倒进杯中。一分钟后,我有了一群听众。
“多谢。”等最后的动作停歇后,我开口道。
“我有些事情想说,其中一部分你们可能已经知道了。过去发生的事对今后的事态发展十分重要。现在就让我们开始吧。兰登,给他们讲讲昨天你告诉我的事。”
“好的。”
我坐回桌后的位子,兰登则走到桌旁。我靠在椅背上,又听了一遍他的故事:他同布兰德的联系,以及他试图解救布兰德的过程。这次是个浓缩版,删掉了他猜测的部分,但他的猜测一直在我脑子里转悠。而这一次,尽管他没有直接把猜测之词说出口,但留下了足够多的暗示,足以让所有人都能体会得到。我对此当然心知肚明。这就是我让兰登先说的主要原因。要是我一上来就试图摆明我的猜测,大家肯定会认为我在玩“转移注意力”这个历史悠久的把戏,他们脑子里马上就会响起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把我拒之门外。现在这样做,尽管他们认为兰登只是我的传声筒,但还是会听,会猜测。他们会把玩这些想法,试图推测出我召集这次聚会的目的。他们会等着看之后的证据能否支持这些论点。他们会揣测我们能否拿出有力的证据。我也在揣测同样的问题。
等待和猜测的同时,我也在观察其他人。这多半徒劳无益,但又不能不做。驱动我的与其说是怀疑,还不如说是单纯的好奇。我在这些面孔上搜寻反应、线索和迹象。这些面孔我再熟悉不过,限制了探查的效果——它们自然是“守口如瓶”。有人说,只有在第一次见到一个人时,你才会认真看他,之后你每次遇见他,都只是在脑子里增添一点细节。这很可能是真的。我的脑子就很懒,只要有机会,就用它的抽象能力和假定来逃避工作。这次我强迫自己去看,但仍然不起作用。朱利安仍旧戴着那副有点烦躁、有点好奇的面具;杰拉德脸上交替呈现出惊讶、愤怒和沉思。本尼迪克特只是沉着脸,满是猜忌。莉薇拉和平时一样,面带伤感,难以捉摸。迪尔德丽有点心不在焉。弗萝拉默不作声。菲奥娜则在观察着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调整她自己的反应。
时间流逝,我敢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兰登的故事吸引了每个人。尽管没人表现出来,但我还是能看到倦意消失,之前的怀疑逐渐减少,新的怀疑浮出水面,我的兄弟姐妹们都被勾起了兴趣。这几乎可以说是——神奇。每个人都开始提问。起初只有几个,接着越来越多。
“等等,”我最终插口道,“让他讲完整个故事。有的问题可以从中找到答案。剩下的待会儿再说。”
有人点头,有人抱怨。兰登继续说下去,一直讲到最后的结尾。换句话说,他讲到了我们在弗萝拉家里和那些杂种之间的战斗,还指出他们与杀害凯恩的凶手同出一族。这一点得到了弗萝拉的肯定。
接着,他们开始提问,我则仔细观察着每个人。只要他们还纠缠在兰登的故事里,场面就对我有利。但我希望尽快简化局势,提出我们之中有个人就是幕后黑手的可能。可如此一来,对我的猜忌和转移视线的嫌疑就会再度登场。这将引来不知多少丑话,还会让人们生出我不希望见到的情绪。最好先取得实证,省下种种反诘。如果可能的话,现在就把犯人逼进死角,同时巩固我当前的地位。
所以我观察着,等待着。当我觉得我所期待的重大时刻已经滴滴答答走得太近时,我便马上止住时钟。
“只要我们现在能得到实证,”我说,“这些讨论,这些猜测,就都是在浪费时间。我确实有把握拿到实证——就在此时此刻。这就是我把你们找来的原因。”
奏效了。我搞定他们了。所有人都专心致志,准备就绪。也许可以说是心甘情愿。
“我建议尝试联结布兰德,把他带回家来,”我说,“就现在。”
“怎么做?”本尼迪克特问我。
“主牌。”
“早就试过了,”朱利安说,“根本联结不到。没有反应。”
“我不是指常规方法,”我说,“我曾请你们带上整副主牌。我相信你们都带了?”
他们纷纷点头。
“很好,”我说,“现在让我们抽出布兰德的那张。我提议,我们九个人同时尝试和他联结。”
“有趣的想法。”本尼迪克特说道。
“不错,”朱利安赞同道,他拿出套牌,翻找起来,“至少值得一试。这可能会产生额外的能量。我也说不好。”
我找出布兰德的牌,等到其他人也拿好。“让我们协调一致,”我说,“都准备好了吗?”
我得到八声回应。
“那么开始。试一下,就现在。”
我看着手里的牌。布兰德的样貌和我有几分相似,但他矮些,也瘦些。他的发色与菲奥娜相同,身穿一套绿色骑装,胯下一匹白马。多久了?这是多久前了?我回想着。布兰德有种独特的气质,像个梦想家、神秘主义者,或是诗人。他不是兴致昂扬,就是万念俱灰,不是笃信不移,就是怀疑一切。他的情感从没有中间值。对他的复杂性格来说,躁狂抑郁症这个词都嫌太过温和。不过,这个词仍然能指明一个开始的方向,只是还要再加上很多额外的限定条件才行。必须承认,我有时觉得布兰德魅力四射,心思缜密,忠心耿耿,对他的评价在所有亲族之上;可有时,他又是那么令人不快,尖酸刻薄,粗野不堪,我会努力避开他,生怕自己会对他不利。我上次见到布兰德时,他正处在第二种状态,之后没过多久,我就和艾里克发生冲突,最终被他扔到地球。
带着这些思虑和感情,我看着布兰德的主牌,用自己的精神和意志召唤他,开辟出一片空茫等待他的到来。在我周围,其他人也搜寻着自己的记忆,做着同样的事。
渐渐地,主牌产生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效果,画面转向立体。随之而来的,是带有运动感的模糊,我们很熟悉这种变化,它预示着联结的建立。主牌在我指间变冷,画面流动,定型,突然产生出真实景象。持久,生动,饱满。
布兰德似乎被关在一间牢房中,身后是一堵石墙,地上铺着稻草。他被铐着,锁链一路向后上方延伸,穿在石墙上一个巨大的铁环中。这是一条很长的锁链,提供了足够的活动空间,此刻他正利用这一点,仰躺在墙角的一堆稻草和碎布上。他的头发和胡须已经很长,脸颊比我上次见到时还瘦;衣服破破烂烂,肮脏不堪。他似乎在睡觉。我想起自己被监禁时的场景——恶臭、寒冷、潮气、孤独、恶劣的食物、不时出现的疯狂。至少他还有眼睛,当我们中的几个人叫出他的名字时,我看到了它们的闪动:绿色的眼眸,带着茫然失神的目光。
他被下药了吗?也许他觉得这只是幻觉?
但突然间,他的精神回来了。他站起身,探出双手。
“兄弟们!”他说,“姐妹们…”
“我到你那边去!”一声呼喊摇撼着我们的房间。
杰拉德跳起来,撞翻了自己的椅子。他冲过房间,从墙面的挂钉上抓起一把巨大战斧,挂在手腕上,主牌也拿在这只手里。他站着一动不动,只是盯着牌。片刻之后,他伸出空着的手,握着布兰德的手,一下子就到了那边。这时布兰德又昏了过去。图象晃动几下,联结中断了。
我咒骂着,在套牌中翻找杰拉德的主牌。有几个人似乎也在做同样的事。我找到它,马上开始联结。渐渐地,画面融化,旋转,重塑。成了!
杰拉德从墙上紧紧拽住锁链,用斧子不断劈砍。但这是条很粗的链子,在他有力的挥砍下坚持了相当长的时间。最终,几个链环被劈碎开裂。但此刻他已经在那边待了几乎两分钟之久,而且锁链的撞击声和挥砍声惊动了守卫。
画面左方传来一阵骚动——嘈杂的话语声,靴子的滑蹭声,门枢的转动声。尽管我的视野看不了那么远,但很显然,牢门被打开了。本尼迪克特站了起来,杰拉德还在继续砍着锁链。
“杰拉德!门!”我喊道。
“我知道!”他怒吼着,把链子缠在胳膊上,猛地拉拽。它没有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