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红之后,自然追捧不断,孟小冬出了名,自然有人愿意来请她去唱戏。当时,前门外的歌舞台,以及开明楼、广德楼等多家戏院都来邀约。同时,三庆园方面也一直盛意挽留孟小冬。一时间,忙得孟小冬晕头转向,不得不白天演一家,晚上再演一家,有时候甚至一晚上要演两家戏园。
那时北京前门一带,戏园颇多,而且诸多京剧名家基本都在这边演出。那时候,也是京剧最鼎盛的时期。
当时,正是余叔岩红得发紫的时候,而其他名角儿也都不遑多让。除了梅兰芳等四大名旦之外,还有徐碧云、朱琴心、黄桂秋、小翠花,等等,此外还有著名的须生马连良、高庆奎、杨宝森等众明星。
孟小冬在《四郎探母》里的扮相
京剧演员的大红,说明了京剧的繁盛。在这样的环境下,想要在这个行当谋一份职位是很轻松的,但同时,想要在这个行当出头,却不大容易。众星云集的地方,一定也是竞争最激烈的地方。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时很多外来的名角,像麒麟童、孟子和、夏月润,以及与孟小冬一起北上的白玉昆等,都铩羽而归了。唯有孟小冬留下了,而且在众星云集的北京南门,不仅留下了,还格外受欢迎。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以大轴的头牌身份出现,成为一名红角儿,足见孟小冬的实力。
当时在北京有一位著名的剧评人,叫做“燕京散人”,他对孟小冬的唱腔有过非常细致的描述和评论。他说:
“孟小冬天生一副好嗓子,其最难得的是没有雌音,这在千千万万人里是难得一见的,在女须生地界,不敢说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的。”
这个评价可谓是极高了。充分说明孟小冬已经被北京的戏迷们认可了,并受到了热捧。最开始的时候,孟小冬分别在开明、三庆和广德等戏园演出,剧目则多为《南阳关》《四郎探母》《武家坡》等,深受观众们喜爱,她的票房也一直都很高。
在艺术上,孟小冬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她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可是她却并不满意,觉得自己还可以再上一个台阶。因此,平时没事的时候,总是爱琢磨其他派别的唱腔。而对余叔岩的唱法,孟小冬格外留意。渐渐地,孟小冬吸收别家之长,不断精进,演唱剧目上也有了改变。她逐渐放弃了海派剧目《狸猫换太子》《乌龙院》等,逐渐向京派过渡。
而且,在这一段时期内,孟小冬不仅上台演戏,还灌注了三张唱片,分别是《捉放曹》《珠帘寨》《逍遥津》,销量也都不错。
孟小冬的北京之行,成功了。


第四章 众星捧月京城一绝
事业稳固之后,孟小冬开始学习谭派唱腔,当时她找到的老师是京剧音乐家、著名琴师陈彦衡。同时,孟小冬还拜陈秀华为师,后经名票王君直介绍,又结识了言菊朋,经常与之切磋艺术。身边有这么多懂戏之人帮助,孟小冬在技艺上自然得到精进。很快,她的谭派唱腔就学得有板有眼了。
由这些可见,孟小冬的成功是有其内在原因的。她喜欢京剧,因此愿意接触更多的流派,并吸取他们的长处。更重要的是,她懂得努力。在一般人的眼中,小有成就后就应该继续享受了,可是孟小冬还在学习。一个不断在充实自己的人,必定是最后取得成功的人。这是孟小冬在事业上的追求,同时也是她在艺术上的追求。
1925年8月,北京也取消了男女演员不能同台的限制。这对当时的京剧演员,尤其是孟小冬这种女演员是一个极为利好的消息。这个限制取消之后,孟小冬参加了北京第一舞台的胜达义演,在那次演出中,她和裘桂仙合演《上天台》,出场序为倒三,在他们之后的是梅兰芳和杨小楼合演的《霸王别姬》,以及余叔岩和尚小石合演的《打渔杀家》。
梅兰芳饰演的虞姬
那次算是孟小冬第一次跟梅兰芳见面。当时的孟小冬也算有些名气,称得上是个角儿,可是在梅兰芳这种京剧大师面前,依然是个小角色。他们在后台擦肩而过的时候,孟小冬只是出于礼貌和敬仰,对梅兰芳点了下头,叫了一声梅老板。那时的小冬,是不太敢上前跟梅兰芳大方地打招呼的。而梅兰芳也不过是回了一个礼节性的微笑,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个跟自己打招呼的人到底是谁。孟小冬心里自然也明白这点。
孟小冬不知道的是,自认小角色的自己,其实大名早已经传到梅兰芳的耳朵里了。梅兰芳早就知道有个叫孟小冬的坤伶唱得极好,只不过没见过面,不知道是哪一个罢了。那天,梅兰芳是在化妆间竖着耳朵,认认真真听完孟小冬的《上天台》的。
由此可见孟小冬在当时的地位和心态。她很年轻,而且是上海过来的,更为重要的是,当时流行的是谭派和余派唱腔,而她自幼学习的是孙派唱腔,在当时并没有太大的市场。因此,孟小冬一直有一种新人的心态,觉得自己跟那些著名的京剧艺术家是有很大的差距的,对那些名角儿一直都持有一种仰望的姿态。她不知道,自己早已经得到了业内人的认可,那些京剧大家们早就听说过她的大名了,而且,很多人对她还极为欣赏。
孟小冬的这种心态,或许会让人觉得有些太过谨小慎微了,但对她的事业发展却是极为有利的。不管什么时候,谦虚一点都是不会错的。谦虚会让人发现自己的不足,从而努力改进,取得更大的进步。孟小冬就是靠着这个成长的,因为一直有一种新人的心态,所以一直在努力了解和学习不同流派的艺术特色,从而使自己的戏路越来越宽。努力加上天分,孟小冬注定将成为真正的名角儿。
确实,孟小冬是一直在努力着的。她来到北京的最大目的,就是得到艺术上的发展,她是来这里深造的。随着见识的广博,孟小冬对各京剧流派的理解也更深了。经过综合,孟小冬觉得,余派艺术精细而又深刻,在唱、念、做方面尤其要求严苛,是其他流派所不能望其项背的。有了这点认识后,孟小冬便决定开始研究余派了。
她当时的梦想是能够立雪“余”门,正式拜师学艺,可是那时候机缘并不成熟,因此她只能到梨园去观摩余叔岩的演出,每次有余叔岩的戏,孟小冬都要去认真听,风雨无阻。
孟小冬的这次北京之行,绝对是成功的,不仅达到了学习的目的,更是在北京立住了脚,并扬了名。对于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来说,这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了。
进京的时候,孟小冬只有17岁,虽然有了名气,但在那样一个竞争极为激烈的环境中,想要不被遗忘,就要努力,不仅要努力学习别人的长处,更是要努力去演戏。只有多演,才能积累更多的经验,也只有多演,才能够让观众更多地看到自己。
这时候,孟小冬的师父仇月祥已经不经常教她戏了,而是负责各种事务,就像今天的艺人经纪人一样。值得一提的是琴师孙老元。此时的孙老元已经年过花甲了,而且当时还是夏季,天气炎热,可是这位老人不但不觉得累,反而兴高采烈、精力旺盛,跟着小冬四处赶场。在没戏的时候,还经常辅导小冬,给她讲戏,可谓是老当益壮。孙老元能够有这份精力和耐心,就在于他对京剧的热爱,当然,这跟他觉得小冬是一个可造之材是分不开的。试想一下,一个人如果仅凭一份对京剧的热爱,却不上进、又没有天赋的话,一样会让老师失去兴趣和耐心。
由于自己的努力,加上身边有高人指导,孟小冬忙得不亦乐乎,同时也在快速成长着。
那一年,孟小冬非常忙,她6月份在北京初次登台,一炮打响,此后直到年底,她几乎没有中断过演出,可谓忙碌而又充实。那时孟小冬已经不怎么演海派戏目了,而是以谭派为主,其中她新学会的《南阳关》最受欢迎。
开明戏院在宣传孟小冬的时候,曾在广告中写道:
《南阳关》乃老谭名剧之一也,孟艺员小冬者已得个中三昧,上期在本院开演,蒙我都人士空巷出现,后至者均感向隅,本院至今犹引以为憾事。顷间屡接各界来函,烦请重演,雅意难违,本院特商之孟艺员,定于星期五晚重演一次,同时加演《雪杯圆》。
开明戏院不仅宣传孟小冬,对琴师孙老元也是屡次褒扬:
著名琴师孙佐臣,为人古怪,除孙菊仙、谭鑫培、陈德霖外,其他约者大半不应。今竟为孟小冬操琴,足见孟小冬之艺能有过人处。唱片公司灌收唱片非名伶不取,今竟出资数千灌收孟小冬之戏剧,足见孟小冬之腔调有绝妙处。民十以还,坤伶不甚兴也。
然孟小冬在上海、汉口、香港、福州、天津,甚至菲律宾的小吕宋(马尼拉)大受欢迎,足见孟小冬之唱打念做有不凡处。本期特聘孟小冬奏献生平杰作,以享我顾曲诸公,名剧名伶,机会难得,即请早临是幸。
还有一次说:
眉宇间英气逼人的孟小冬
孙佐臣君为谭鑫培操琴若许年,凡谭氏之精华半多深印脑筋中。今孟艺员小冬得其指授,神会心领,唱打念做大有谭氏风味,因有女叫天征号,惟孟艺员于谭氏剧摹仿最称精到者,首推《托兆碰碑》,此固孙君对人言如是,不知演来究竟如何?愿顾曲诸公命驾一评,是所至盼。
孟小冬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她清楚记得,在来北京的时候,父亲曾说,如果他们能够在这边立住脚,自己也是想来的。因为北京是孟小冬的老父亲孟鸿群的根,哪一个老人不想最后落叶归根呢?于是,孟小冬便跟师父仇月祥商量,说打算把自己的父母接来北京一同住,如此便能一家团圆,老人们也有人照顾。
仇月祥听了很高兴,看着自己从小带大的徒弟这般孝顺、懂事,仇月祥非常支持。于是商议决定,由仇月祥代替孟小冬写信给还在上海的孟鸿群,告知他小冬在北京演戏的情况,并说明小冬现在已经有了养家的能力,希望二老能够来北京,一家人团聚。
孟鸿群接到信之后,感到非常欣慰。一是孩子长大了,已经有所成,而且还很孝顺;二是他也确实想回到自己长大的地方。于是,他便跟妻子商量说:“我在北京出生,从小在北京长大,十多岁的时候跟着父亲、哥哥们四处跑码头,最后来到上海,一晃就是几十年。现在我身体不好,不能演戏了,经常闲在家里,倒是非常怀念故乡。正好小冬又来信了,不如我们就搬去北京吧!何况家中这些年也没什么收入,早已经没有值钱的家当了,也没什么留恋。再等几年走不动了,想回去也难成啊。”
夫人听了便道:“我都听你的,是去是留你拿主意就好。”
老两口商议停当之后,便开始收拾了,家中的东西能送人的送人,不能送人的就卖掉,没几天工夫就准备得差不多了。之后,两人便踏上了去往北京的列车,跟大女儿团聚去了。
那时候,孟小冬住在北京东城的东堂子胡同里,屋子是租来的,一个老式的四合院,面积不算很大。本来只有小冬和师父仇月祥住在这里,显得空荡荡的。如今孟鸿群夫妇和孟小冬的弟弟妹妹们一搬过来,就有点挤了。不过,一家人团聚是最重要的,大家也不会觉得不方便,而且,孟小冬的弟弟妹妹们刚来北京,感觉什么都新鲜,也顾不上挤不挤的,更重要的是,这里虽然略显挤一些,但也比他们在上海的时候住得宽敞。这样,一家人就算暂时安顿下来了。
不幸的是,由于孟鸿群年事已高,再加上一路舟车劳顿,一到北京他就病倒了,打起了摆子。而且,孟鸿群以前就曾经中过风,这下更得有人照顾了。因此家中又雇了一个老妈子,负责烧饭做菜。另外,小冬又请了一个看门的男佣,协助管家,同时也帮忙照看弟弟妹妹。
这样一来,这个小院子就显得更加拥挤了,原本只有两个人住,现在猛增到了九人。而且,琴师孙老元虽然不住在孟小冬家里,但每天都要过来帮助她吊嗓子、说戏,自然也是要占用房间的,这地方就更显得狭促了。孟小冬见此情景,便托人帮忙找房子,想买一处新的居所。
托完人之后,孟小冬便去跟母亲汇报这件事了。她来到母亲身边,从腰间掏出一个丝绒小袋子来,然后取出十几张银票,一共加起来有1万多元,递给了母亲。并跟母亲说,这是这些年在外面演戏赚来的钱。以前都是自己带在身上,现在母亲来了,就交给母亲代为保管。老太太接过银票,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啊,你父亲唱了一辈子戏,也没赚到过这么多钱。”看到母亲替自己高兴,小冬也很开心,接着跟母亲说:“我以后还会赚更多的钱来孝敬您和爹爹的。对了,现在家里人口太多了,房子已经不大够用了,我已经托人在东四牌楼那里看了一处房子,还不错,比这里宽敞多了,我打算买下来,一家人舒舒服服过日子,也好让您二老享享清福。”
孟母听了后,问道:“多少钱?”孟小冬笑笑:“六千多。”“这么贵!”孟母唏嘘道。“恩,开始我也觉得贵,可是后来一想,那边条件比较好,相当于咱们这里两个院子大,而且房型也好,不仅够我们住的,而且还可以练功、排戏等,仔细算算还是划算的。”小冬对母亲解释道。
孟母本来是觉得贵的,心里想着买个稍微小一点的也无所谓,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她想女儿已经18岁了,保不齐哪天就要成家了,买个大的房子,到时候也够住,这样女儿成家之后还可以跟自己住在一起,也有个照应,于是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一个月后,孟小冬一家连同佣人一共十来口人,浩浩荡荡住进了东四三条的25号和26号院,孟小冬住26号院,孟家其他人住25号院,两院相通。从此,孟小冬一家正式落户北京。
就在孟小冬搬完家后不久,家中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杜月笙。
杜月笙是帮黄金荣来办事的。
原来,黄金荣虽然因为追捧露兰春而栽了大跟头,但他却依然没有死心。他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那么就只有将露兰春娶进门才能挣回点面子来。就这样,黄金荣开始跟露兰春谈起了条件,问她怎样才会嫁给自己。露兰春那边的条件是,要明媒正娶,嫁过来之后要掌家。
黄金荣没有迟疑就答应了露家那边的要求,不过,还有一个麻烦需要解决,那就是黄金荣的老婆桂生不同意这门亲事。最后,黄金荣一狠心,跟林桂生离了婚,娶露兰春过了门。
黄金荣本来以为娇妻娶过门,就算是太平了,可以好好过日子了,没想到却一直没得安生。露兰春过门之后,依然坚持唱戏,黄金荣本是不答应的,他是堂堂上海滩的大佬,自己的女人怎么可以再抛头露面呢?可是经不住露兰春软磨硬泡,黄金荣最后只得答应她。
露兰春本就漂亮,又是名角儿,自然追随者众多。这其中,有些人因为她是黄金荣的老婆而不敢怎样,但就有不怕惹麻烦的。这胆子大的就是富商颜料大王薛宝润的二公子薛恒。薛恒跟露兰春早就认识,也一直对露兰春有想法,可是当时黄金荣整天缠着露兰春,所以露兰春也就没怎么联系薛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