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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姚玉兰跟往常一样,热情地邀请孟小冬跟自己一起睡。结果,半夜的时候,姚玉兰偷偷出去了,而再进来的则是杜月笙。
面对这突然的变故,孟小冬自然是吃惊的,不过她最后没有抵抗。姚玉兰长时间在她耳边吹的风起了作用。而且,杜月笙这些年对她的照顾,也让她的抵触情绪减少了许多。我们不知道当晚的情况,不过相信杜月笙也是说了许多好话的。这些条件在一起,让孟小冬接受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从此后,孟小冬成了杜月笙的女人。
孟小冬与杜月笙生活在一起
从那以后,这三个人就正式在一起生活了。姚玉兰对此自然是高兴的。她经常跟孟小冬说,不如就直接搬过来,我们一起过日子。而且,我们姐妹一起,也可以跟那三个婆娘斗一斗,到时候将家产争来,我们就一辈子无忧了。孟小冬对这种话总是不置可否,不过她确实留了下来。
孟小冬在上海住了一段时间后,七七事变爆发了。很快,战火逼近上海,杜月笙和姚玉兰决定暂时避一避风头,去往香港。当他们邀请孟小冬一同去的时候,却被孟小冬拒绝了。她的想法是,家人还在北京,而且那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所以一定是要回北京去的。而且,自己虽然跟杜月笙在一起了,姚玉兰也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可是毕竟她还没有名分。她是吃过没有名分的亏的,所以,她最终选择了离开。
当杜月笙和姚玉兰一同去香港的时候,孟小冬独自一人回到了北京。
第四章 立雪余门广陵绝唱
自那以后,孟小冬演戏的机会就少了。一是身体越来越不好,不能长时间演戏,还有一个就是时局动荡,看戏的人少了,演出的机会自然就少了。不过,孟小冬虽然不经常上台了,但她对艺术的追求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而且,仿佛随着时间的推进,变得越来越热烈了。
孟小冬开始了自己的又一次拜师计划。
孟小冬是拜过很多师父的,像给她启蒙的仇月祥,后来的鲍吉祥,还有著名的京剧票友苏少卿等。孟小冬的这些师父虽然也都是名家,不过真正能够称得上大师的,怕是不多,甚至没有。而且,孟小冬拜他们的目的,也不过是取长补短,因此也便不要求对方一定要在艺术造诣上全方位高出自己。只是有一两个方面有自己值得学习的就好。但这次她要拜的师父却不一样了,这绝对是一位大家,是真正的大师。孟小冬想要拜的师父是余叔岩。
这个想法孟小冬早就有了。我们前面曾经讲过,孟小冬跟梅兰芳成亲不久,就曾让梅兰芳带着自己去过余叔岩的家,想要拜余叔岩为师。后来余叔岩没有答应,才给她推荐的鲍吉祥。不过,虽然那次没有成功,但孟小冬并没有想过要放弃,她一直都在坚持,都在找合适的机会,拜入余叔岩门下。
余叔岩是我国著名的京剧表演艺术家,在中国的京剧史上算得上是一个开宗立派的的人物了。他的“余派”唱腔,曾经红极一时,是人们争相模仿的一种唱腔。孟小冬最近这些年,便是一直用余派唱腔演唱的,而她最近几年拜的几位师父,也基本都是余派唱腔中有所成的人。但是,想学习余派唱腔,自然是跟余叔岩本人学才好。
不过余叔岩对于收徒弟,好像并不热衷。余叔岩名第祺,祖籍湖北罗田,于1890年出生于北京。余叔岩出生在一个京剧世家,他的爷爷是京剧初成时期的著名老生余三胜。而且,余叔岩少年刚出道的时候,艺名就是“小小余三胜”,当时在天津演出。
前文曾说过,余叔岩年幼的时候,曾和同样年幼的麒麟童周信芳打过擂台,就是这段时间。后来,余叔岩因为生病加上倒仓,不得不回北京。这期间,他的岳父资助他,拜访了很多名家,进行学习深造。他曾跟钱金福、王长林等学习武功,跟姚增禄学习昆曲,同时还跟一些谭派唱腔的人学习了谭派的唱法。让余叔岩得益最多的是后来拜了谭派创始人谭鑫培为师,跟师父学习了很多东西。而且,每当谭鑫培上台演出的时候,余叔岩总是到场,在下面仔细观摩、学习。更为重要的是,他不仅跟谭鑫培学习,还跟谭鑫培身边的人学习。像谭鑫培的琴师、鼓师等人,他都很熟悉,并经常向他们请教。正是凭着这份好学和努力,余叔岩的艺术造诣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1917年,已经年届古稀的谭鑫培被逼着为军阀唱堂会,结果呕血而亡。一时间,老生行业里群龙无首。人们都为此惋惜,但也都觉得自己出头的日子到了,昔日的须生之皇离去,正是产生新的须生之皇的时刻。于是,各路英豪无不卖力演出,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观众和戏评人的认可,接班做新的须生之皇。余叔岩本身就曾拜谭鑫培为师,是得到过谭鑫培亲自指点的,也算是对谭派唱腔掌握得比较全面和深刻的人。不过,他却没有出山,原因是那段时间嗓音还没有恢复,而是依然在家苦苦练习。
一般人,在面对名和利的诱惑时,多半会迷失自己,从而贸然行事,在非最佳时机的时候出现,从而错过了成功的机会。但余叔岩经受住了,所以最后他成功了。
那段时间,余叔岩经常去“春阳票友会”,那里差不多可以说是谭派票友的聚集地,很多对谭派唱腔有极深研究的知名票友都聚集在那里。余叔岩乐于交友,跟他们自然是好朋友,也经常向他们请教。
谭鑫培生前收徒极少,就是余叔岩这种正式拜了师父的,也没有教授太多。不过,有一群人却是谭派的绝对继承人,谭派表演方式的精华,他们悉数掌握了。他们就是常年跟谭鑫培合作的人。像谭鑫培的琴师陈彦衡就是其中一位,谭鑫培晚年的时候,一直都在跟陈彦衡合作,他的很多秘不传人的好腔,也都被这位细心的琴师记下了,后来,很多热衷于谭派的人都常去向陈彦衡请教,余叔岩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除此外,余叔岩还经常去找那些跟谭鑫培合作的演员,像杨小楼等,跟他们请教谭派。这些人本身就是名角儿,对京剧的东西看一遍,便有所领悟。跟谭鑫培合作了那么多年,对谭鑫培的很多特点及唱腔自然了然于胸,便教给了余叔岩很多东西。
就这样,余叔岩靠着向各方学习,竟然能够做到谭之十分六七了。虽然还不及谭鑫培那般火候老到,但跟其他人比起来,已经算是得到谭派精髓的人了。更为重要的是,余叔岩精通文墨,且思想很新。那些未能继承谭鑫培的地方,他便结合自身的特点,加以创造。
这样一来,跟那些完全继承、模仿谭鑫培的人比起来,余叔岩身上就有了更多的亮点,而且,他将不足的地方演绎出自己的特色,也相较别人更少缺点。更为重要的是,当时谭派已经被人们捧到了一个极高的高度,因此差不多走进每一家戏园,听到的都是谭派的唱腔。一种唱腔,哪怕再是高明,人们总有听腻的时候,更何况这时候那真正的开创者已经离去,剩下的都是些模仿这种唱腔的人呢?
因此,当余叔岩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人们不禁眼前一亮,这个年轻人继承了谭派的精华,又跟其他的谭派演员有很多不同,再加上他有自己的特色。所以余叔岩一下子就脱颖而出了。
一时间,余叔岩轰动了北京城。不过那时候余叔岩的嗓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因此只是参加些票友的活动,偶尔演演堂会,正规的戏园演出,他是很少去的。因为他心里明白,剧院演出跟堂会不一样,自己现在的嗓子恐怕不是参演剧院的最佳时机。这便是余叔岩最大的过人之处,他总是能够理智地思考,懂得自己在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情。
没想到,余叔岩的不经常演出,反而为自己迎来了更多的关注。人们都知道有这样一个年轻人,谭派唱得极好,但却不经常登台。余叔岩的神秘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心,因此他能够长期引起别人讨论。这些都为他正式复出造足了势。
1918年秋,余叔岩正式复出参与营业性演出,他没用过去的“小小余三胜”的艺名,而是以余叔岩的名字重返舞台,而跟他同台表演的,则是梅兰芳。
二人合演的第一出戏是《游龙戏凤》,这出戏反响极好,甚至有人觉得它已经超越了谭鑫培和余紫云合作的版本,这个评价可谓极高了。
从那以后,余叔岩逐步将所学谭派的心得结合自身特长不断摸索,境界猛进,从而一举成名,轰动北京城。当时,北京的戏迷们称余叔岩、杨小楼、梅兰芳为“三大贤”,是当时北京四九城内最为耀眼的明星。同时,这三个人也代表了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中,老生、武生和旦角的最高水准。
后来,随着自身技艺的提高,余叔岩逐渐完成了谭派精髓与自身特色的完美结合,形成了与谭派不尽相同的余派。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渐渐不再对谭派那么追捧了,转而去听余派。这时候,余派唱腔又成了当时的流行。不过,人们虽然喜欢余派,真正能够听到正宗余派的机会却是不多的,原因是余叔岩并不经常上台唱戏。
余叔岩不经常登台,不是他不愿意唱,也不是没人请他唱,而是他的身体不好,经常得病,不得不歇息。可以说,跟其他的开宗立派宗师比起来,余叔岩的成就是丝毫不让众人的,但艺术生命则要短了许多。他的老师年逾古稀依然能够上台,可他年岁稍大一点之后,就基本不怎么露面了。
正因为余派流行,所以孟小冬才那么向往,并在晚期改成学习余派。因此,她梦想着拜余叔岩为师也就不奇怪了。
1934年的12月,杨梧山由上海调到北京担任陆军次长。他到京不久,便在泰丰楼宴请自己的老朋友余叔岩。当时余叔岩的母亲陈淑铭老人刚去世不久,他正是热孝在身,本不想出席宴会的。然而,杨梧山多次致函,坚持要请他,最后盛情难却,只好带着次女余慧清,父女二人左臂带着黑纱出席。
杨梧山虽然身在政坛,但非常喜欢京剧,会拉京胡,他跟余叔岩是多年的老友。当初余叔岩去上海演出的时候,他也曾帮忙出了很多力气。这也正是余叔岩不好推辞的原因。在那次的宴会上,作陪的是孟小冬。
其实,这次宴会并不是杨梧山的主意,而是他临行前,杜月笙对他的请托。原来,孟小冬曾多次跟杜月笙、姚玉兰等人提起自己想要拜师余叔岩的事情。杜月笙早就对孟小冬有好感,自然记在了心里。后来他听说杨梧山要去北京上任,他知道杨跟余叔岩关系很好,便拜托他帮忙说情,请余叔岩收孟小冬为徒,至少要答应指导一下孟小冬。席间,杨梧山也表达了类似的意思,推杯换盏之间提到了要余叔岩照顾下孟小冬。
不过,这次余叔岩依然没有答应收孟小冬为徒。我们不知道余叔岩到底在顾忌什么,如果说资质、努力程度,孟小冬无疑是够格的,而且在当时学习余派的人当中,孟小冬不说是佼佼者,也已经差不多了。因此,如果余叔岩想要将自己的一身技艺传承下去,孟小冬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选。可能是余叔岩有些东西放不下吧。毕竟孟小冬曾是梅兰芳的妻子,而余叔岩是梅兰芳的好朋友。如今二人已经离婚,自己再收孟小冬为徒,在别人眼里怕不太好看。而且,即使梅兰芳不说什么,也难保他身边的那群“梅党”们说些闲话,到时候闹得朋友不愉快,反而不美。
总之,余叔岩没有要收孟小冬为徒的意思,不过他给出的借口不是自己不想收徒,而是身体不行,教不了了。这是一个极有说服力的理由,当时,余叔岩确实已经因为身体问题,很久没有上台了。
不过,余叔岩虽然并没有答应收孟小冬为徒,也没把路都堵死。他当时说:“切磋技艺,未必就要有一个师徒的名分,如果孟小姐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尽管来问我,余某知无不言。”
杨梧山是一个混迹官场的人,见缝插针是看家本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余叔岩说完这句话后,杨梧山便让孟小冬当场请教。孟小冬拜师之念由来已久,今日虽然未能成功拜师,但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于是就请教了一出戏,即《击鼓骂曹》。孟小冬的这出戏是跟陈彦衡学的,就是谭鑫培的琴师,因此有很好的基础。余叔岩听了小冬的理解之后,给她指点了几个关键处,又将整出戏的大概说了一遍。虽然讲得不详尽,但孟小冬一样觉得受益匪浅。
虽然这一次孟小冬并没有拜师成功,不过毕竟当面向余叔岩请教过了。更为重要的是,她找到了余派的源头,因此除了向琴师陈彦衡学习之外,她还经常去请教曾经在谭家教戏的陈秀华请教。可见孟小冬的学习意识之强,用心之深。
前文曾经说过,余叔岩曾经偷偷去看过孟小冬的戏,而且颇为赞赏。其实,自那时候起,余叔岩就已经认同孟小冬了,也觉得如果收徒的话,这是一个极好的人选。可是一直因为种种顾虑,因此没能收孟小冬为徒。
不过,机会很快就来了。
话说余叔岩有一个挚友,叫做孙养农,此人长居上海,每次到北京,总是要去余叔岩家,二人喝茶聊天,纵论天下,是极好的朋友。有一次,孙养农又去北京,跟朋友喝得七荤八素的,半夜才出得门来,之后晃晃悠悠就上了车。司机早就熟悉了他的品性,也没问直接就往余叔岩家开去。原来,这孙养农有一个习惯,只要在北京待着,必定每晚都要去余叔岩家坐一坐,跟余叔岩聊会儿天,然后再回去自己歇息的地方。
这天,孙养农晃晃悠悠地跨进了余家的大门,就听见里面琴声嘹亮,歌声动人,他知道这是余老板又在吊嗓子了。虽然醉醺醺的,不过这孙先生头脑还清醒,他朝余家的看门人连连摆手,意思让他不要声张,别去报告自己来了,以免打扰了余叔岩练嗓,那样不仅煞风景,自己也没得听了。
就这样,孙养农背着手,在余家院子里听了很久,那晚余叔岩唱得是《卖马》中的一段。孙养农听得如痴如醉,不过同时他也悲从中来。自己的这位老朋友,一肚子本领却常年因病困扰,不能经常演出,实在是让人惋惜。想到这些,孙养农鼻子一酸,泪水差点掉下来,不过他赶忙就感到自己的失态。于是赶紧调整精神,继续听戏,听到精彩处时,没忍住大声喊了声好。这一声惊动了余叔岩,他也听出了来人是谁,于是赶紧停下不唱,出来迎接这位好朋友。
当天,冯慧仙也在场,他是来为某个票友说项的,那票友想要让余叔岩指点一二,自己跟余叔岩不熟,所以托冯来递个话。余叔岩没有答应冯慧仙,婉拒了。待冯走了之后,余叔岩和孙养农便聊起了这个话题,余叔岩说:“现在的人啊,只想着拜师,从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材料。找我的,不是材料不够,就是不懂得努力,教了也是白教,索性一个不收,反倒落个清静。”
听了余叔岩的话,孙养农问道:“那依你看,如今哪个最接近你的戏路呢?”余叔岩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孟小冬,她是块材料。”孙养农听了之后有些诧异:“那你为什么又拒绝收她为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