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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坑已张开铁网
锈痕斑斑,如潮涌的星
自然尚容许穿透
只挡在一层皮膜前
墨画的节肢动物可以生殖
在切嚓响的搏击中
螃蟹肢腿在海的拥抱中扣紧
咸味的黏液,向深海沉没
逃逸,海风飞过寒冷
绯红的落日,黑色的断树
陡峭的英格兰鸟语悬壁,直到老
在沙滩上纠结着,我们睡
诗的选题格调不高,但意象清新。尤其是诗的结尾声两句,独特新颖,很有诗的冲击力,如一束初夏的闪电,会将心灵灼伤。
在朱利安结束从西藏旅游回来的时候,廖鸿英和英斯·杰克逊从英国萨默维尔学院学习归来,英斯也是英国人,朱利安和她一见钟情,如一蓬野火倾刻间燃烧起来。
朱利安与英斯的传闻让凌叔华陷入狂乱,她一改过去的高雅与娴静,怒斥朱利安不负责任,并以死相威胁。她随身带着一瓶老鼠药和一把刀子,如若不然就吊死在朱利安屋里。
朱利安公然用种族歧视来回应凌叔华的挑战,盛怒之下说凌叔华是“中国式头脑”,“中国人是下等民族”,“一个贤明的帖木儿应该在全国范围内阉割他的男性公民,让女人同北欧的日尔曼或印欧的亚利安民族结合——所生的后代一定很不错”。
由于凌叔华的吵闹,迫使朱利安改变了态度。
此时武大管信件的人也从中得知了朱、凌不轨的信息,一时间传遍校园。后来廖鸿英将二人的暧昧关系传到陈西滢耳中。十月的一天,朱利安和凌叔华被陈西滢堵在屋里。陈西滢暴怒地“打碎门上的玻璃,想硬闯进卧室里去”。然而,他在冷静下来之后,以极大的宽容让凌叔华自己做出选择。由于双方都想顾及面子,凌叔华选择了断绝与朱利安的关系。而朱利安为平息剑拔弩张的关系,“以事不关己的立场辞职”,被迫离开中国。
至此,朱利安只剩下无奈和悔意。十二月二十四日,他在给友人埃迪的信中说:“愈加麻烦了,我对那事已经相当厌倦了……已不再合我口味了”。
朱利安在离开武大之前,这样写信给凌叔华:
有许多事情都将会非常好。最好的便是我们打败了法西斯,你们打败了日本,然后明年秋天你就可以来查尔斯顿……我们不需要再担心地位、传统、流言等等,只需要从此幸福生活。
是安慰,是怕凌叔华自杀,是画饼充饥?
此后,朱利安向学校假称先到南京,再转道上海,从上海离开中国。他还让轮船公司的朋友帮他作一份声明。实际上,朱利安是从武汉南下广州,再由此转道香港,乘船返回英国。而凌叔华假称回番禺老家处理父亲遗产,先一步赶到广州,与朱利安见面,共度最后时光,而后再送朱从香港上船。同朱利安一同回国的英斯也在那条船上,尽管朱利安力图不让两人碰面,结果二人还是碰上,不过都让他应对过去了。
朱利安在离开武大之前,陈西滢曾与他有过一次交谈,定下所谓“君子协定”。当陈西滢从廖鸿英那里得知凌叔华去香港和朱利安相会,
1937年朱利安(左一)在西班牙前线
即给他写信,指责他不守信用,“不是一个君子”。而凌叔华面对丈夫的质问,推说:“如果他想见我,我负不了责任。”
朱利安离开中国后,他仍不断与凌叔华书信往来。
六
一九三七年,朱利安回到英国后,不顾他的母亲瓦内萨·贝尔和姨妈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劝说和反对,执意到西班牙战场参加了反法西斯“国际纵队”,并当了一名救护车司机。七月十八日在马德里之战中,他驾驶着救护车未能躲过敌人飞机的追击,被榴散弹炸死,埋在了马德里北部的弗伦卡拉尔。瓦内萨回忆说:“他伤势非常严重,不可能生还。医生告诉我朱利安表现得多么优秀,他带回了数以百计的伤员。”
朱利安战死的消息传到武汉大学,正值秋季开学之际,学生们为他开了追悼会,地点在文学院的第一教室。正在武大读书的学生吴鲁芹后来回忆,陈西滢以文学院院长身份出席追悼会并作了发言,说朱利安·贝尔是很有希望的作家,但是不知怎么忽然跑到西班牙去了,而且牺牲了性命。就在这时会场一角发出嘘声。当陈西滢走下讲台,一位学生就冲了上去,大叫贝尔先生是为主义而死,不懂的这个就是不了解贝尔先生,就不配来纪念贝尔先生。他一面指责墙上挂的大幅挽联:“一方面是严肃的工作,一方面是荒淫与无耻”,送这副挽联的是抗敌问题研究会。他说这种不了解贝尔先生的行为,正说明他们一方面是严肃工作,一方面是荒淫与无耻。接下来就有人去朗诵挽诗,并有人带头呼口号。挽诗和口号都与贝尔不相干,肃穆的追悼会变成了群众大会。陈西滢坐在会场的第一排,不动声色,一直到散会,才默默地走出会场。
朱利安·贝尔去世的第二年(1938),由他的弟弟昆丁·贝尔编辑了纪念文集《散文、诗歌与书信》,由伦敦贺加斯出版社出版发行。
朱利安·贝尔生前写的《中国日记与笔记》,现存英国剑桥大学王家学院。
约翰·康福德、朱利安·贝尔合传《到前线去》,由两位英国学者撰写并出版。约翰是朱利安牺牲在西班牙战场的剑桥同仁。
凌叔华和朱利安·贝尔在武汉大学十六个月的婚外情,不管是帕特丽夏·劳伦斯所著《丽莉·布瑞斯珂的中国眼睛》,还是魏淑凌著《家国梦影·凌叔华与凌淑浩》,其资料主要来源于英国上述著作和资料。
直到凌叔华一九九○年在北京病逝,她与朱利安·贝尔这段婚外情,世人也知之甚少。即使当年武大的老人知道一些内情,碍于传统,大都为尊者讳。
第十七章 内迁前夜
一
南京失陷之后,国民政府、救亡团体等大部迁移到有“九省通衢”之称的武汉。在“统一抗战”的旗帜下,国共两党再次携手,全民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局面轰轰烈烈展开。武汉大学一时成了抗敌指挥总部,武大的操场也变成了军队的训练场。
一九三八年三月二十七日,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成立。大会以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长邵力子为总主席,周恩来、蔡元培等十三人被推举为名誉主席团。会上推举老舍、郭沫若、冯玉祥、田汉等四十五人为文协理事。文协未设主席和副主席,由老舍担任总务部主任,负责协会一切工作。
陈西滢、凌叔华、苏雪林等亦参加了抗敌协会的工作,陈西滢被推举为抗敌协会理事。苏雪林为支援抗战,捐出了平时积蓄的三根金条。
一九三七年秋天,凌叔华在武汉接待了从上海流亡来的萧乾夫妇。
凌叔华对于萧乾夫妇的到来非常热情,马上腾出楼上房间,让他们住在自己的书房里。那时日机不断来空袭,凌叔华一家便和萧乾夫妇到湖区跑警报。
杨振声、沈从文这时从北平也逃到了武汉。
杨振声早在清华大学任教和燕京大学兼课时,就认识萧乾,他是萧乾走上文学道路的引路人。此时从凌叔华处得知萧乾失业,随即收为教科书编写班子的临时人员,萧乾夫妇也从凌叔华寓所,搬到杨振声在珞珈山脚下租借的住房。
由于同住珞珈山,凌叔华和萧乾、杨振声、沈从文这些老朋友常有往来。凌叔华不断给予这些朋友生活方面的照顾,然而,由于时局日紧,不容他们去谈论文学。国民党军队的节节败退,空袭日益频繁,这些成了他们谈论的主要话题。
这群文化人租住的珞珈山下的房子,门前有一个竹牌坊,上面有五个“福”字,他们就戏称为“五福堂”。杨振声是堂主,大家都叫他杨大哥。然后是沈(从文)二哥,萧乾是三哥,杨振声的大儿子是四哥,沈从文的内弟张寰和是五哥。一群人打破了辈份,平等自由,其乐融融。萧乾平时去武汉大学图书馆选教材,写讲解,遇到拉警报,就跑到附近小树林躲空袭。
暂时的喘息并没有持续多久,前线又传来南口、保定、石家庄被日军攻陷的消息,一批批伤兵接连运抵武汉。萧乾、杨振声、沈从文等打起行装,告别凌叔华、陈西滢夫妇,从武汉去长沙、又由长沙转到湘西沅陵沈从文大哥沈云六的家。
在这期间,陈西滢听说父亲被日军飞机轰炸亡故,便冒险回了一趟无锡老家,陈西滢的弟妹均在外读书,他只得把母亲和大姐接到珞珈山居住。母亲和大姐信奉佛教,便在家里摆起了灵堂,每天吃斋念佛,为死者祈福。凌叔华本就对陈家印象不好,此刻朝夕相处,亦无共同语言,她倍受折磨,只让女儿小滢中间跑来跑去,由陈西滢去照顾她们。
一九三八年四月,英国小说家克里斯朵夫·衣修午德和诗人W·H·奥登来造访武汉大学,凌叔华也参加了武大为他们举行的茶会。他们是为撰写一本中日战争的书来中国,尽管大家为战事“忧心忡忡、情绪暗淡”,然而凌叔华还是努力表现出了应有的镇定。她将自己绘制的扇面赠送给他们,上面不仅有淡雅的东湖风景,还题写了有关抗战的诗句:“正当举国同奋起,惊叹走笔忘吾哀”。她还为弗吉尼亚·伍尔夫准备了一份礼物,装在一只精巧的小盒子里,“衬垫上是一颗象牙雕成的头颅”,请他们回去代为转交,因为他们都是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子里的友人。
二
在国民党首府南京被困之时,从北方彻退下来的伤病员,也大量的聚集来武汉。面对当前抗日形势,宣传抗日救亡,唤起全民抗战意识,鼓励前线士兵英勇杀敌,成为全民不可或缺的工作和义务。武汉大学师生也成立了战地服务团,分批分期去慰劳武汉三镇从前线撤退下来的伤兵。凌叔华也参加了战地服务团妇女工作组,她与苏雪林选了一个平日慰劳人员去得少的汉阳。一打听,汉阳的伤兵医院不在汉阳的市中心,而是在汉阳南边靠长江边上的鹦鹅洲,总名称为第十五伤兵医院。
早上八时,她与苏雪林等十人从武昌渡江到汉阳,在那里雇了两条小船,装上两挑子慰问品便开船了。
走了一刻钟,她们才发现船并不是在江里走,而是在漫了水的陆地上走。凌叔华骋目环顾,到处一片汪洋,在浮出水面的房屋顶上,一丛丛树梢露在空中,远远望去,像一丛丛水草。就在这时,天上下起了霏霏细雨,即使打开雨伞,也不能完全遮住身体。已是十月天气,她们被这秋雨打得又湿又冷,不禁打起了寒战。
沿途人家房屋皆半截泡在水里,屋里只好搭起木板,一家男女老少,站在上面,守护着他们的绳床、瓦灶和破盆烂罐。这是他们唯一的家产。有的墙体因浸泡已大片脱落,豁开的墙用破席挡着,有的屋内搭起的木板已经倾斜,摇摇欲坠,这是日军轰炸造成的“人间地狱。”
一个多小时后她们下了船,走过一个臭水泥泞的夹道,这便是第十五伤兵医院。
迎接她们的是医院的吴主任,在他的引领下,从上午十点到下午三点,凌叔华、苏雪林等人共走访了四座伤兵疗养所。这哪里是什么医院,实际上是从前的会馆。但那些厅堂还算宽敞,空气也还流通。这些受伤的士兵躺在一排排病床上,铺着灰色军毯,盖着薄薄的棉被,身上穿着印有红十字的短棉袍。
凌叔华说:“这样的床,让我们睡一天,准保会背痛。”
苏雪林说:“看上去还好,比上海的伤病医院要好一些。”
她们分开与伤兵们谈话慰问。
这批伤员是抗战开始较早投入战斗的士兵。有宋哲元二十九军佟麟阁、赵登禹、张自忠师在北平、宛平战斗负伤的士兵;有汤恩伯的第十三军、高桂滋的第十七军在北平南口战役负伤的士兵;有孙连仲、曾万钟、关征麟部参加河北保定会战负伤的士兵;还有参加上海“八·一三”淞沪会战负伤的士兵。这些士兵有的来了一个月,有的则刚来一个星期。士兵大部分是炮伤和弹伤,有的断了臂,有的伤了腿,有的伤了胸,大都经过手术,现在正在休息。在凌叔华看过的二三百名的伤兵中,他们没有一人因病痛而呻吟,也没有一人因负伤而怨天尤人。
凌叔华问:“你们负了伤,一定很痛苦吧!”
一个断臂的士兵回答说:“这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受点伤不算什么。”
有的士兵说,我们心里很急,盼着伤快点好了,快到前线同兄弟们一起打小日本,蹲在这里算怎的。也有的士兵说,我们吃亏是武器不行,没有飞机大炮,光靠轻武器远远不行。还有的士兵说,我负伤后是老百姓把我救下来的,子弹是在北平协和医院取出的,弹片是在河北保定医院取出的。凌叔华早年在这两个城市上学或生活过,谈起这些医院她并不陌生,跟这些士兵谈话,不觉拉近了同他们的距离。
有一个士兵告诉凌叔华,他身边躺着的这个兄弟,一个手榴弹投过去,炸死了十三个日本兵。这个士兵又告诉她:“日本兵不善夜战,晚上非睡觉不可。我们就趁黑夜去摸他们。”
这些伤兵年纪大都在二十岁上下,体格健壮,十分和善,但对日本侵略者却同仇敌忾。
医院一天两顿饭,这些北方来的士兵吃不惯大米,希望多做一点面食。
凌叔华走到手术室看了看,这里医疗设备十分简陋。
吴主任说:“希望红十字会给医院增加一些医疗器材和药物。特别是X光透视,麻醉药剂,士兵大都是炮伤,弹片多至七八处,有了这些设备,手术时士兵少受些痛苦。”
凌叔华说:“我们会给红十字会去说。”
楼上是负伤军官养伤的地方,陈设与士兵住的相仿,只有三四个人,伤口大都痊愈了。这些军官告诉凌叔华,全民抗战尤其要有人指导民众,像华北老百姓的心是好的,愿为国尽力,但用着他们时,却帮了倒忙。希望有文化的人多指导民众,给他们作好宣传。
凌叔华把带去的慰劳品托医院领导分给负伤的士兵,不够的以后再补上。新到的伤兵没有被褥,她当即决定把武大战时服务团做的五百多条棉被送来,并再想法捐点钱,给医院做一两千条褥子。
太阳已经偏西,大家饥肠辘辘,她们告别吴主任,便踏上归途。
士兵们掌声相送。
这次汉阳慰劳伤兵,凌叔华无不为之动心动容。她仿佛也被置身于战火之中,枪炮声,呼啸声,在她的脑海里不停地轰鸣。战争原本是让女人走开的,然而此时却迅速地拉近了与她的距离,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士兵,为国捐躯,慷慨赴死,都堪称民族的骄傲!在这国脉如丝的时刻,不管是前方和后方,不管是普通百姓和文化界学人,都应该给他们送去一份热情的帮助和支持。
三
根据南京国民政府颁布的战争动员令,武汉大学于一九三七年末就开始筹划内迁事宜,作为陪都的四川重庆,本是最佳选择之地,但因迁入的机关和学校太过拥挤,他们只好选择了远离重庆几百公里的小城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