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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昌英号兰紫,在外文系教授戏剧;一八九四年十月出生,湖南醴陵人;早年留学英国爱丁堡大学,获硕士学位;一九二一年回国任教于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院;一九二六年赴法国研究法国文学;一九二八年回国后在上海中国公学讲授英国戏剧。袁昌英早在北京时就与凌叔华、陈西滢一同参加了新月社、《现代评论》的活动,相识相交甚好,还让出生不久的女儿杨静远认他们夫妇为干亲。
稍后,来武大教书的还有苏雪林。苏雪林幼名瑞奴,学名苏梅,一八九七年生,大凌叔华三岁,安徽太平人,一九一七年毕业于省立第一女子师范,一九一八年入北京高等女子师范学校,一九二一年毕业后赴法留学,先习美术,后改文学,回国后曾任教于东吴大学和安徽省立大学,那时她已有《绿天》和《棘心》两部作品饮誉文坛。
她们的相聚,给当时的武汉大学带来不小声誉,尽管凌叔华不在武大任职。她们三人形影不离,意趣相投,有时烹茗谈艺,有时连袂出游,有时捉笔润色,久之她们便得了一个集体号——珞珈三杰,意为三位是女中豪杰。
她们也是“珞珈山上的三个文学朋友”,亦都是自“五四”以来中国文坛颇有名气的女作家。凡在珞珈山住过的人,或与新文艺有缘的人,或从报刊杂志中,都会知道这三个人的名字:袁昌英、凌叔华、苏雪林。
袁昌英,是获得爱丁堡大学硕士学位第一位中国女性。她以现代主义重新创作话剧《孔雀东南飞》,散文《游新都后的感想》、《再游新都的感想》、《行年四十》等作品,开创了中国女作家的先河。
凌叔华以短篇小说《酒后》名世,著有《花之寺》、《小哥俩》、《女人》等小说集,亦是画坛高手。与冰心、林徽因被誉为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北方文坛的三位才女”。
苏雪林是文豪苏辙第三十八代嫡孙,留学法国。著有长篇自传体小说《棘心》(中国第一部 描写留学生生活的小说),散文集《绿天》(一些篇章被选入当时中学生课本),是李大钊、胡适的学生。
一九三○年六月,闻一多先生辞去文学院院长一职,到青岛大学任教,陈西滢便接替他任文学院院长。
武汉大学新址建成后,学校教职员陆续从东厂口搬来。但真正搬完,已是第二年夏天了 。
一九三二年五月二十六日,武大举行了隆重的新校舍落成典礼,蔡元培专程从南京赶来祝贺并讲话。他的讲话热情洋溢,称武大新校舍工程设计新颖,是国内大学最漂亮的建筑。
武大的教职员住宅区,是按级别划分的。教授们住在一区即“山前十八栋”。那是一排排依山建造的小洋房,一家独居或两家合住一个连体楼。陈西滢和凌叔华就住在一区的小楼里。
杨瑞六、袁昌英夫妇也搬到这里,住在最上排的三百二十七号。杨瑞六比袁昌英晚来一年,任经济学教授兼法学院院长。他早年在英国伦敦大学攻读经济学,与陈西滢是校友,回国后同在北大任教,现在又走到一起。
一个夏天的早晨,袁昌英穿了一身白衣服去文学院听课,陈西滢喊道:“男子,干啥子去?”
袁昌英小名兰子,同事们喊来喊去,便成了“男子”。袁昌英便借水行舟,以男子自居。
“到文学院去啊。”袁昌英答。
“这就奇怪了。”陈西滢说。
“奇怪什么?”袁昌英说。
“我们武大医学院尚未成立,白衣天使倒先飞来了。”
袁昌英这时才发觉陈西滢和她开玩笑,便也说:“你的文学院离这里也太远了,坐交通车都不方便。”
陈西滢说:“把你的家搬到文学院顶上,那时你又要叫嚷不是远近,而是上下太麻烦了,我看你呀,顶好去学仙人的缩地术!”
袁昌英说:“到你的文学院听法朗君训导,也是给你捧场啊。”
陈西滢便讽刺说:“你到文学院听课,也是为了实现你的作家梦。你没听说过‘舍命吃河豚’那句话吗?作家的味道胜过河豚当不止几十倍,岂不是拿十条命来争取?”
凌叔华在屋里听到这两位留英老同学打嘴仗,便跑出来说:“大清早你这是干吗,兰子,别理他,女人穿衣服也成了他讽刺的话柄。我看他都成病态了,一句好听的话也不会说。”
院子里响起袁昌英的笑声。
这期间,凌叔华夫妇和袁昌英夫妇常在院子里品茗聊天,谈谈往事,叙叙友情,凌叔华初到武昌时孤独和苦闷,便慢慢消解了。
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山上不时飘来阵阵槐花的香味,凌叔华打着扇子说:“兰子,那一年奉军占领北京,你到法国去了,北京乱成一锅粥,到处抓人杀人,《京报》的邵飘萍也被抓去砍了头。《现代评论》也常被检查,朋友们的稿子都寄到我那里,为了保护好稿件,还得夹上一封假情书。”
“那你不成了大众情人了吗?”袁昌英说。
“是啊,为了刊物生存,只好这样。蔡校长、胡博士待在上海不回来,北大的许多教授也都纷纷南下。我和西滢结婚后,只好先去日本待一年,看看形势再说。”
袁昌英说:“我很喜欢北京的文化氛围,父亲也在那里。一九二八年回来后,情况仍未好转,国民政府又要北伐,只好到上海找胡先生。”
凌叔华说:“西滢在日本就给王世杰校长写信,说武大要扩建,需要人,上海那地方我又不喜欢,所以就来了来武大。”
袁昌英说:“那可苦了你,打小在北京长大,到南方来一时怕不习惯。”
凌叔华说:“咱们这拨人聚到一起,慢慢也就适应了。”
陈西滢插话说:“用北方话说,那可是鲇鱼吃黄连,苦了大嘴了。”
袁昌英说:“你挖苦我们没什么,你可要善待这个小妹妹啊!”
隔着夜幕,凌叔华感到,陈西滢还是佩服袁昌英的,遇事比他达观。
生活有时会给人苦闷和烦恼,但也会给人以喜悦和收获。而苦难,总是给予那些敢于面对的人,然后在这之间,为他们打开另一道门扉,展开另一番风景。凌叔华没有把这段时间留下空白,她在等待中惊醒,在等待中超越,便是她面对苦难的一种深刻体会。
一九三○年四月,继《花之寺》之后,她又出版了她的第二部 小说集《女人》。这便是文学与生活给予她的双重回报。
这部小说集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收入凌叔华近年发表过的短篇小说《小刘》、《李先生》、《杨妈》、《病》、《送车》、《疯了的诗人》、《他俩的一日》和《女人》等八篇。这部作品集仍以凌叔华熟悉的女性为主要描写对象,但在题材和主题上,比《花之寺》都有了新的拓展。
沈从文在谈到凌叔华小说特色时说,她“以明慧的笔,去在自己所见及的一个世界里,发现一切,温柔的也是诚恳地写到那各样人物姿态,叔华的作品,在女作家中另走出了一条新路”。“作品中没有眼泪,也没有血,也没有失业或饥饿,这些表面的人生,作者因生活不同,与之远离了”。“在写及的人事上,作者的笔却不为故事中卑微人事失去明快,它能保持一个作家的平静,淡淡的讽刺里,却常常有一个悲悯的微笑影子存在”。
甫来武汉大学的凌叔华,终于走出最初的寂寞和苦闷,她被生活中的人和事激励了创作热情,逐渐开阔了自己的视野,笔下的人物性格也变得多样起来。
四
民国十七年(1930)秋天,凌福彭的身体江河日下。
李若兰给在美国的小女儿凌淑浩一连去信,详细描述了她父亲日趋恶化的健康状况。并说她父亲已回到南方,在那里,他能够从床边的窗户看见他的荔枝林。看了母亲的来信,凌淑浩本想回去看望父亲,但又不能拖着身子去做这样一次远渡重洋的长途旅行。托马斯·道远·陈(即淑浩儿子)出生后不久,她又接到一封家信,告知她父亲去世了,家人把他埋在番禺。
也是那一年,凌淑浩在美国匹茨堡完成医学实习后,接受了陈克恢(协和大学淑浩的老师)的求婚,于一九二九年七月十五日,在巴尔摩小教堂举行了婚礼。
仪式过后,凌淑浩坐上陈克恢的“双门纳什车”,在去印第安纳波利斯的途中度过四天蜜月,陈克恢便接受了伊利·李利制药公司为期一年(研制麻黄)的合同,凌淑浩做他研究室的助手。之后不久,凌淑浩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穿着一件大褂掩盖了七个月。
以此推算,凌淑浩生下儿子当是一九三○年的事了,而在《家国梦影》一书中魏淑凌写成“一九三三年秋”是不准确的。应该是婚后到一九三一年之前,她父亲从病重到病逝,她从怀孕到生子这段时间的事。
根据番禺深井村村志为凌志康提供的凌福彭的墓碑和材料所记,准确时间是一九三一年深秋。
凌福彭最早离开北京转道上海,又从上海回到广东城西荔枝湾,是在民国十六年(1927)春天,那时国民革命军北伐,占领了南京,时局很乱,上海(租界城市)成为比较安定的地方。受南方影响,北方的军阀政府也加紧思想控制,形势一天天恶化,加之学校常年欠薪,已不利于文化人的生存,因而许多学人纷纷南下上海谋职。胡适那时在美国访问,知此情况,干脆不回北京,直接去了上海。叶公超、梁实秋、刘英士、丁西林、饶孟侃等人,应暨南大学郑洪年校长之聘,也先后去了上海。
深井村村志提供的材料亦说,民国十六年(1927)凌福彭也去了上海,住在女儿凌淑萍家。因女儿与郑家结亲,凌福彭也与郑家父辈过从甚密,到上海后便与郑公馆比邻而居。
在上海住了一段时间后,外面传言,有人要绑架凌福彭,于是他便迅速离开上海,到广州荔枝湾“定香馆”二女儿凌雪山家居住。凌雪山的丈夫潘寿西是广州十三行富商潘文岩的后人,潘家原是福建同安人,乾隆间由闽到粤,入籍番禺。
导致凌福彭病逝的主要原因,是民国二十年(1931)秋天回乡祭祖。他不得不拖着病骨支离的身子,承担这次“主祭”之责,到深井后,是人们把他从车上抱下来的。这次祭祖,因路上受了风寒,回到广州他的病情便恶化了。
凌福彭病故后,在广州停棂“七期”,请僧人做道场,宾朋吊唁。深井村的材料说,他的棺椁是上等楠木做成,价值千两白银。到深井安葬,雇的是两只洞艇游乐船,一只运棺木,另一只运亲属,从珠江码头上船,沿江东下,再运到深井江沥海(村南边的河)码头下船,由杠夫抬往福旋冈墓地安葬。
凌福彭的墓碑是百天以后第二年壬申(1932)三月刻立的,碑文是:
清授 光禄大夫润台府君
一品夫人先妣冯夫人 墓
民国壬申三月祀子启恂、启凇 孙念本、念赐、念曾、念珠立石
后来有乡人说凌福彭的墓地犯冲,“福旋者覆船也”。民国癸末(1943)孟冬,由叔华的兄长启恂、启淞迁墓地于大飞冈(坐寅向甲庚之原,向庚兼甲庚)。大飞冈在村北的飞鹅岭,珠江从脚下穿流而过,形如天鹅饮水,这里有深井八景之一“飞鹅饮涧”之称。
凌福彭的葬礼李若兰是否有偕女儿们参加,材料没有提及,查遍凌叔华的文字,没有一处写她父亲病逝的事,只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在小说《古韵》中写了早年对父亲的记忆。而母亲李若兰用信件传递了凌福彭从生病到病逝的信息,成了家族中仅存的记忆,尽管时间上有些错位,细节应该是准确的。
呜乎!一代大儒凌福彭,就这样殒落了。
昙华林时代的凌叔华,接下来是否会走出生活的沉闷和寂寞呢?
第十三章 八宝箱风波
徐志摩搭乘中国航空公司飞机“济南号”,从南京飞抵北平,要去听林徽因为外国驻华使节作的中国古建美学讲座,在途经济南城南党家庄时,因天雨雾大,触山身亡。
一九三一年十一月二十日,北平《晨报》刊登了这一消息。
京平北上机肇祸,昨在济南坠落
机身全焚,乘客司机均烧死
[济南十九日专电]十九日午后二时中国航空公司飞机由京飞平,飞行至济南城南三十里党家庄,因天雨雾大,误触开山山顶,当即坠落山下。本报记者亲往调查,见机身焚毁,仅余空架,乘客一人司机二人,全被烧死,血肉焦黑,莫可辨认,邮政被焚后,钞票灰仿佛可见,惨状不忍睹……这司机二人是王贯一和梁壁堂,乘客一人是徐志摩。
胡适(1891—1962)
凌叔华听到这一消息,在脑海里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心里想,这样一个有生气的人怎么会死了呢?也许是觉得日子太平凡了,存心弄点玄虚,来吓一吓他的朋友吧。
林徽因(1904—1955)
这年二月下旬,徐志摩应胡适之邀来北大执教,住胡适家米粮库胡同四号的楼上,三月初便开始了紧张的备课授课。六月,凌叔华从武汉回到北京家中。徐志摩午后到东城史家胡同看望她。第二天又约上沈从文、罗隆基一起到香山看望疗养的林徽因。第三天凌叔华又请志摩在家吃鲥鱼蜜酒。第四天应陈衡哲之约,凌叔华、徐志摩、杨振声等吃午饭看小曼临摹画卷。第五天凌叔华、徐志摩、杨振声、邓以蛰、沈性仁等晚上到北海聚会。
凌叔华清楚记得,十一月九日那天,志摩去看她时还说:“明日要御风南去。”转而看到她的本子上抄着志摩一篇记游文章,旁边戏题着“志摩先生千古”几个字,志摩说:“哪能就千古了呢?”第二天志摩没有飞成。他给她通电话时还顽皮地说:“风太大,吹回来了!”
然而,志摩身亡的消息,终于从朋友那里得到证实。
十一月下旬,胡适和朋友们要为志摩编辑遗著,征集存在朋友中的信函,此事也通知了凌叔华。凌叔华在给胡适的信中讲了她和西滢对志摩的怀念。
今晚听炮响两声,坐在冷清灯影下重读志摩旧信,忽然发现了一页,寄呈一阅。这一页中令我想起彭春,他曾经与志摩互诉心曲而成知己的人,此时竟让他在海外瞎猜知己的生死,似乎太残忍了。不想,你知道他的行踪了,如能通知他最好不过。……此刻重读志摩的信真是说不出的情绪,泪是可以把纸洗了。可是同时感到一种没有白来一世的自慰,因为在过去几年,竟真找到一个人间友谊比喻不上的一个人。他竟会因我诚恳迟钝的心灵,□□□□□□的事物,因此产生不少精品。他的信我捡了两晚,除去一些涉人涉事或人以为故意自炫的外,其余的还一样不缺质与量的丰富与精彩。……通伯来信哀志摩的话有几句道着我们大家的悲痛。他说:“尤其朋友里缺不了他,他是我们的连索。他是黏着性的发酵性的……以后谁能像那样多才?……”通伯可怜得很,因为家在摇曳风雨中的北方,国事欲哭无泪,偏偏在此时把个相爱的朋友折了,无怪他每上床时双眼闭不上,□□□□□□□□□怕大不如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