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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的一天,林徽因家来了几位不速之客。两位解放军干部由清华大学教授张奚若陪同,亲自登门拜访梁思成和林徽因夫妻二人。他们说明了来意以及当时的北平现状,如果党中央与国民党谈判和平解放北平不果,那么势必会有一场攻城之战,因此,为了保护北京城的古建筑,希望梁思成和林徽因能绘制出北平重要的古迹,避免战火摧毁这些具有历史意义的建筑。正在愁苦如何能保护好北平古建筑群不受战争袭击的夫妇俩,听后十分欣喜,当即允诺完成这项任务。后来,这次绘制的重点古建筑以及保护建筑的名单,成了北京城建筑的一份重要文献,在共和国文物保护工作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仰仗在营造学社当年的积累与沉淀,林徽因和梁思成才可能在紧张紧迫的情况下,准确地标记出了偌大一个北平城的古建筑。不难体会到,他们在平时的践行中,如何地亲力亲为和热爱着这一份事业,才有这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卓越功夫,非一般人能为。
有心人、执着者,这爱国情怀如蔓蔓葱郁的藤蔓,一点点缠绕在林徽因和梁思成的心里。他们出色的才能,国外多家大学和研究机构仰慕已久,多次邀请他们出国讲学、工作,林徽因身体也正值需要先进医学技术治疗和良好环境疗养的时候,但他们却斩钉截铁地一一回绝了。梁思成说:“我的祖国正在灾难中,我不能离开她,假使我必须死在刺刀或炸弹下,我要死在祖国的土地上。”林徽因和丈夫梁思成一起,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驻守着心里的一道长城。15年与病魔作斗争的林徽因,一直躺在床上参与建筑学术的研究和大学授课。在梁思成出国考察期间,她积极参与清华大学营建系(建筑系)的筹备工作,为年轻的学生们授课,编纂建筑文史资料,特别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和人民英雄纪念碑的设计上,以及景泰蓝工艺的改良中,林徽因展示了无比优秀的建筑艺术才华,受到后来人的敬仰和倾慕。
1952年5月,林徽因被任命为人民英雄纪念碑建筑委员会委员,参与了设计工作。她不仅担任美术设计方面的任务,对于纪念碑的整体造型、结构也提出了原则性的意见和建议。建成后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小须弥碑座采用了林徽因和梁思成的设计意见,小须弥碑座四周刻有牡丹、荷花和菊花三种花图案组成的八个大花环浮雕,同大须弥碑座的八幅近代历史浮雕相互照应,把英雄的乐章推向高潮。在林徽因生命的最后历程里,她绚放的光芒,擎出莲般的洁净芬芳。
如果我的心是一朵莲花,
正中擎出一支点亮的蜡,
荧荧虽则单是那一剪光,
我也要它骄傲的捧出辉煌,
不怕它只是我个人的莲灯,
照不见前后崎岖的人生——
浮沉它依附着人海的浪涛
明暗自成了它内心的秘奥。
单是那光一闪花一朵——
像一叶轻舸驶出了江河——
宛转它漂随命运的波涌
等候那阵阵风向远处推送。
算做一次过客在宇宙里,
认识这玲珑的生从容的死,
这飘忽的途程也就是个——
也就是个美丽美丽的梦。
解放初期,由于帝国主义的封锁,特种工艺品外销受阻,整个行业发展受到了严重的制约,生存攸关直接摆在了眼前。为扶持传统手工艺,北京市政府成立了特种工艺品公司,1951年公司成立了研制景泰蓝的特艺实验厂,同时,清华大学营建系在梁思成、林徽因的主持下成立抢救景泰蓝工艺的美术小组。
林徽因和梁思成二人从不染指古董,他们说做这一行,先得做好这个。家里的老货都是梁启超留下的遗产,但是,他们俩却非常喜欢逛古玩店,时常能淘点不错的小东西。也就是一次在北京海王村旧古玩摊上,他们被一只景泰蓝花瓶吸引。摊主见他们很喜欢,便说:“二位先生还是有眼力的,这是正宗老天利的景泰蓝,别处你见不到了。就是老天利这家大字号,也撑不住快关张了。北京的景泰蓝热闹了几百年,到这会儿算是快绝根了。”这叹息,如一记锤,敲在了林徽因和梁思成心里。多次多方走访的结果,让他们开始为景泰蓝工艺前景堪忧,必须尽快拯救,才不致让这一瑰宝在新中国失传。
病中的林徽因
与此同时,医生们一次又一次地对林徽因发出病危的“黄牌”警告,她的肺已布满了空洞,肾也切除了一侧,结核菌已从肺转移到肾、肠。她一天吃不了二两饭,睡眠不足四五个小时,就是这么一位在生命边缘游走的女子,却在丈夫梁思成的陪伴下,带着助手们多次跑到景泰蓝工厂去调查,了解它的工艺程序及材料特点。通过她不懈的努力,终于发现:工人师傅的手艺是高超的,但是由于传统产品的造型庸俗、色彩单一、图案繁琐,致使这一具有民族特色的手工艺品濒于停业。根本原因找到后,林徽因不顾身体,继续和助手们研究设计景泰蓝生产工艺的造型,图案以及色彩等,探索出一套具有民族特色的图案方案,取得景泰蓝工艺的巨大创造性发展,挽救了频临绝迹的特种工艺艺术。要问林徽因的才从何来,如何能将国之精粹发扬更大的光芒,林徽因的艺术敏感性,舞台设计的经历,以及诗人般的情怀都助成了她一身本事和无以复加的建筑艺术才华。
当苏联著名芭蕾舞演员乌兰诺娃接过林徽因设计的景泰蓝礼品时,高兴地说:“这是代表新中国的新礼品,真是美极了!”
在林徽因主持改造下,瑰宝景泰蓝终于焕发了光彩华章。
第四卷 问这秋这秋几许
第一章 探香山
庭院是一片静,听市谣围抱;
织成一地松影——看当头月好;
不知今夜山中,是何等光景;
想也有月,有松,有更深的静。
我想攀附月色,化一阵清风;
吹醒群松春醉,去山中浮动;
吹下一针新碧,掉在你窗前;
轻柔如同叹息——不惊你安眠!
——徐志摩
江南的水乡,有一种独特的温婉和纤细风情,风儿是细密的,阳光是柔美的,水流是轻潺的,这里的人儿也似水作的骨肉,一方水土的恩泽,一片天空的垂青,让生长于江南的林徽因出落得如一茎盛放的芙蕖,美丽、高洁、傲然,却又是饱含了人间烟火气息的俏女子。这是江南的好,江南似一张盛产美好的温床,自古多情,人杰地灵,养育了无数的才子佳人,文人骚客。
江南是许多人心中的一个梦幻,何尝不是林徽因的梦呢!回国后的林徽因,并没有回到水乡锦里的温柔中去,在公公梁启超的鼓励、安排下,随丈夫梁思成去了遥远、寒冷的东北,组建新成立的东北大学建筑系,新学校,老师少,困难多,条件十分艰苦,工作也繁重芜杂,自然气候更是一直折磨着林徽因,在这样紧张、繁琐、劳累的情形下,林徽因不幸染上了肺结核,且身体状况愈来愈差,不得已回到北京养病。1931年3月,她接受医生的建议,前往北平西郊的香山安心疗养。
说林徽因是在香山的“双清别墅”养病的,这是文学书上一贯的说辞。就林徽因与梁思成的家室条件,以及林徽因一直给人留下的美好印象,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在一个宽敞、格调、漂亮的大房子里疗养,似乎这样才符合她的身份和地位。陈学勇先生在《莲灯微光里的梦——林徽因的一生》中说,据林徽因的堂弟林宣回忆:“其实当时林徽因的住所是别墅附近的一排平房。在那段岁月里,林宣曾上山看望过病中的林徽因,他还记得,平房落在斜坡上,房前一条走廊。林徽因住第一间,她的母亲住第二间,女儿在第三间,第四间用作厨房。”这样的考证与传言实则大相径庭,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在别墅里还是平房中,香山的风景依旧,香山的空气依然,香山给予林徽因的感觉没有因此而有丝毫地改变、错位,一样让人沉迷、心醉。在这个天然氧吧中,空洞放开一切,人、自然、天地、日月,谁是谁不重要,谁是谁也不必分清楚,洪荒中早已充斥了声声不息的绿芜、天籁、清澄、斑斓,万物苏醒,精灵歌唱,天然合一。在香山的日子里,有孩子、母亲的依偎陪伴,有丈夫梁思成无微不至的爱护,更有许多朋友的真挚关怀与殷勤探望,这些内外因素的交织与叠加,让林徽因的身心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舒展和平和状态,虽然无法做到“物我两忘”的境地,却可以真正地放空尘世中的迷障、沙砾,让眼前亮色起来,让一切生动了,活泼着。
怕林徽因萌生孤单和寂寞的情绪,梁思成将她平素喜欢的书籍打理好,雇了脚夫挑上山去,以供林徽因解闷、学习。其实,依林徽因的性子,若手儿闲住了,恐怕心也是无法搁下的。知妻莫若夫,梁思成一直都懂林徽因,非常懂得。这是彼此信任、关怀、挚爱的真实体现,夫妻情,知己意,二者统一,谁的人生不美满,不快哉!
林徽因在香山的日子,是她一生中最为难忘的一段岁月。女儿再冰娇小可人,是母亲的小棉袄,与孩子一起的时光,其实就是与童年时光再次相会,总会产生别样的纯真、童趣,人也会随之年轻起来。而母亲平素虽爱唠叨些,但此刻却似这三月的春天,温暖、恒定,犹如一方镇静药剂,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林徽因病痛的伤心和精神的空虚。梁思成周末驱车从城里赶来,夫妻俩在这美妙的自然环境中,情愫更多地弥漫着。
一个晚上,这位凝脂美玉般的人儿一卷在握,而四周焚香阵阵,她身上披的是一件素白的袍子,月光也是白净、疏松的,在这迷离的光线下,林徽因难免感慨、陶醉,于是对梁思成情不自禁道,看到她这个样子,任何男人进来都会晕倒。这本来是一句很“天然”的玩笑话,林徽因却似乎道错了对象,说与丈夫梁思成听或许是不太妥,不过,在此时此刻此景的摇曳、情致中,她脱口而出,也算真性情了。不遮掩,不伪饰,不假装,是林徽因一贯的作风,难能可贵一个“真”字。而作为丈夫的梁思成了解吗?他,了解!但还是故作吃醋,怄气了,生气地回道:“我就没晕倒。”明显还是小心眼在作祟。
亲情的包裹,青山绿水、空气清新的环绕,让林徽因的心情大好起来,病情也得了缓解和控制,身体状况得到了恢复,明朗便会滋生新意,似乎有一枝雏芽在萌动中,待破茧而出。
林徽因和一双儿女
民国时期的北平,曾有两位名媛在各自的交际圈内掷地有声,在皇城根下谱写过耀眼、辉煌的骄人篇章。她们都好友,交友,一位是陆小曼,一位就是林徽因。陆小曼的圈子多在京都名媛、小姐中,而林徽因的朋友圈子却更为宽泛,也多有出类拔萃的人物,其中有像金岳霖、张海、张奚若、罗隆基、韩湘眉这样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有像胡适、沈从文、冰心、徐志摩、凌叔华这样的文坛大作家;还有专业上志同道合的战友;也有心灵相通的费正清、费慰梅夫妇等外国朋友。因此,林徽因虽身在香山,朋友却是流动着来,倒成了少有的一道风景线。而其中,去得较多的一位算是好友徐志摩了。徐志摩去的时候,如果没有其他同伴,则都有林宣一路前往,这样的避讳应该注意的。
徐志摩曾书信与陆小曼道:“此次(上山)相见与上回不相同,半亦因为外有浮言,格外谨慎,相见不过三次,绝无愉快可言。”“相见不过三次,绝无愉快可言。”这话似有隐瞒之实,据现在的考据确认,徐志摩去香山探望林徽因绝不止信中提到的三次,而见面真的是无半分愉悦吗?这样的书信分明是哄着陆小曼千万别乱想,我只是尽朋友之谊去看看林徽因而已,去得也非常少,很是没意思的。这信,谁信?陆小曼是信徐志摩的,如此,徐志摩就顺着陆小曼的心结写,就好。
徐志摩因为对林徽因担心,心里其实是乱如麻的,说心如刀割也不为过,徐志摩一向是一位真性情的男子,也许不单对林徽因,对自己认可的朋友,都心存了一颗赤诚的金子之心。他的率真、坦荡、真我,是诗人应有的品行、气质,这样的人才能写出令人心动的诗篇。
庭院是一片静,
听市谣围抱;
织成一地松影——
看当头月好;
不知今夜山中,
是何等光景;
想也有月有松,
有更深的静。
我想攀附月色,
化一阵清风;
吹醒群松春醉,
去山中浮动;
吹下一针新碧,
掉在你窗前;
轻柔如同叹息——
不惊你安眠!
这首《山中》,徐志摩作于1931年4月1日的晚上,也就是林徽因在香山疗养的日子里。究竟何为?他作了这首诗歌,而名字恰好为《山中》。循着足迹去追寻,却有意外收获。“庭院是一片静,听市谣围抱;织成一地松影——看当头月好。”这庭院是谁的庭院,在哪儿呢?其实,徐志摩在北平任教时,因陆小曼不愿意迁至北平,所以,他一直借住胡适的公寓,这里的庭院自然是胡适家的庭院了。晚间的北平城依旧是喧哗如织,这一静一动,墙内墙外的分明,更加激起了一种想念与向往,他问:“不知今夜山中,是何等光景;想也有月有松,有更深的静。”他在问谁呢,谁又在山中?或许,蛛丝马迹中就有了几分香山的影子,香山也静,这静逸与市井中庭院的静很不一样,是一种深、更深的静。徐志摩此刻想起这些,只想攀附一片月光,随着清风而去,去往山中松林包裹的夜光下,任作一枚绿色的松针,如愿掉在你的窗前,如一息轻轻的叹气,但,却不想惊动梦中沉睡的人。非常浪漫、缱绻的一首小诗,徐志摩这首诗歌,除了本身作品的经典外,其真正的意义,或作为一把钥匙,真正地开启了林徽因的“一身诗意千寻瀑”。紧接着的4月12日,林徽因便作了《那一晚》,这是林徽因的第一首诗作,虽是处女作,却是不同凡响,起点的高度,如今看来,也是觉得是一种不可思议,但是,也是理所当然的必然。但凡了解林徽因一生的历经,便会知道这只是到了质变的破点,恰恰好由徐志摩启蒙,由徐志摩点燃,又由徐志摩开启了这个破点。
这便是机缘,也许无关乎爱情,也不是温暖的亲情,但是,林徽因与徐志摩之间的情谊,这种第六感觉的无以道明,正好是你懂我,我也懂你的最好诠释,非关风月,也可情真如此。
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
澄蓝的天上托着密密的星。
那一晚你的手牵着我的手,
迷惘的星夜封锁起重愁。
那一晚你和我分定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