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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作竟大无伤,涑已银锡清且明,上有天守传相受,东王父西王母,令君□遂宜孙子,明如日月(《金石索》“金索”卷六)
也有只出现“西王母”字样的汉镜铭文,如:
上大□,见神人,□王母,饮澧泉,驾交龙,乘浮云,宜官□,保子孙,贵富昌,乐未央兮(外层);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内层)(《奇觚室吉金文述》卷一五)
来言之,纪□竟,始湅铜锡去其宰,以之为镜宜孙子,长葆二亲乐毋□,寿币金石,西王母,棠安作(外轮);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内层)(《簠斋藏镜》卷下)
湅治铜锡去其滓,辟除不祥宜古木,长葆二亲利孙子,辟如□众乐典祀,寿□金石,西王母,飞来言之,始自有纪(外层);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内层)(《博古图录》卷二八)
又有重复出现“东王公西王母”、“西王母东王父”字样的,如:
东王公西王母(组两侧);□氏作竟真大□,上有东王公西王母,仙人子侨赤诵子,白虎□□□□□□高升□万,千秋万岁□长(外轮)(《小檀栾金镜影》卷二)
东王公西王母(内轮);袁氏作竟真大歹,上有东王公西王母,仙人子侨赤诵子,白虎熏卢,左右为吏高升贾万,千秋万岁主长(《小校经阁金文》卷一五)
尚方作竟自有真,良时日吉大赏,十子九孙各有喜,□至三公中常侍,上有西王母东王父,山人子乔大田子平(外轮);西王母东王父(内轮)(《藤花亭镜谱》卷二)
社会生活中使用十分普遍的铜镜,铭文多见“西王母”文字,是值得重视的文化现象。《藤花亭镜谱》卷二著录的一件所谓“六朝器”,铭文也反复出现“东王公西王母”,其中“东王公”出现二次,“西王母”及“王母”出现三次:“仙人子侨赤诵子,白虎熏抟,左右为吏高升赏万千□万,太上君□,上有东王公西王母(外轮);西王母东王公王母(内轮)。”唐代和宋代仿汉镜的铭文也多有“西王母”字样,也说明西王母崇拜在民间影响的久远。
(二)建平四年“聚祠西王母”事
西汉末年,曾经以民间西王母崇拜为背景,衍生出一次声势浩大的流民运动。《汉书•哀帝纪》记载:
(建平)四年春,大旱。关东民传行西王母筹,经历郡国,西入关至京师。民又会聚祠西王母,或夜持火上屋,击鼓号呼相惊恐。
《汉书•天文志》中有这样的记载:
(建平)四年正月、二月、三月,民相惊动,讙薛奔走,传行诏筹祠西王母,又曰“从目人当来”。①
《汉书•五行志下之上》又写道:
哀帝建平四年正月,民惊走,持稾或棷一枚,传相付与,曰“行诏筹”。道中相过逢多至千数,或被发徒践,或夜折关,或逾墙入,或乘车骑奔驰,以置驿传行,经历郡国二十六,至京师。其夏,京师郡国民聚会里巷仟佰,设张博具,歌舞祠西王母。又传书曰:“母告百姓,佩此书者不死。不信我言,视门枢下,当有白发。”至秋止。
汉哀帝时代以西王母迷信为意识基础,以“祠‘西王母’”为鼓动口号,以“传行‘西王母’筹”为组织形式而发生的表现为千万民众“会聚”、“惊动”、“奔走”的大规模骚乱,从关东直至京师,从正月直至秋季,政府实际上已经失控。其狂热程度之惊人,说明了当时民间西王母崇拜的深刻影响,已经足以策动变乱,掀起社会政治波澜。
(三)西王母崇拜与社会追求
汉哀帝时民间骚动,传书所谓“母告百姓,佩此书者不死”,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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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关于“从目人”,王先谦《汉书补注》引叶德辉曰:“‘从’读如‘从横’之‘从’。人为横目之类,从目则为妖。”《楚辞•招魂》:“豺狼从目,往来供供些。”《楚辞•大招》:“豕首纵目,被发囊只。”《艺文类聚》卷七九引后汉王延寿《梦赋》说到梦中“挥手振拳”,痛打“鬼神之变怪”情形,有“捎魍魉,荆诸渠,撞纵目,打三头”语。《华阳国志•蜀志》说,“有蜀侯蚕从,其目纵,始称王,死作石棺石椁,国人从之,故俗以石棺椁为纵目人冢也。”有人以为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出土青铜人面的特殊造型与蚕丛传说有关。所谓“从目人”所深含的文化意味,可以另文讨论。
映汉时西王母崇拜与当时社会上下盛行的长生追求有关。
扬雄《甘泉赋》也写道:“想西王母欣然而上寿兮,屏玉女而却虙妃。”出现“西王母”字样的汉镜铭文更多见所谓“仙人不知老”,“寿如东王公西王母”以及“长保二亲生久”等,也说明了这一事实。
《易林》卷二《讼•泰》“弱水之西,有西王母,生不知死,与天相保”一类文句,也透露出同样的文化信息。
不过,西王母作为神仙世界的领袖之一,还具有内涵更为丰富的文化象征意义。如下镜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龙氏作竟佳且好,明而日月世少有,刻治分守悉皆在,长保二亲宜孙子,东王公西王母,大吉羊矣兮(《小檀栾金镜影》卷二,《小校经阁金文》卷一五)
元兴元年五月丙午日□大利,广汉造作,尚方明镜,幽涑三商,周□无亟,世得光明,长乐未央,富宜昌,宜侯王,师命长生如石,位至三公,寿如东王公西王母,仙人子立至公侯(外层);吾作明竟幽涑三商(内层)(《陶斋吉金录》卷七,《古镜图录》卷上,《浣花拜石轩镜铭集录》卷一)
元兴元年五月丙午日天大赦,广汉造作,尚方明竟,幽涑三商,周传无亟,世为光明,长乐未英,富宜昌,宜侯王,师命长生如石,位至三公,上有东王公西王母,仙人子立至公侯(外轮,内轮九字不辨)(《善斋吉金录》“镜”卷一,《小校经阁金文》卷一五)
中平六年正月丙午日,吾作明竟,幽涑三商自有已,除去不样宜孙子,东王父西王母,仙人王女大神道,长吏买竟,位至三公,古人买竟百倍,田家大吉日月(外轮);吾作明竟,位至三公,天王日月,幽涑三羊(内轮)(《善斋吉金录》“镜”卷一,《小校经阁金文》卷一五)
宋氏作竟□有意,善时日,家大富,取妇时□,众具七子九孙,各有喜,官至公卿中尚侍,上有东王妇西王母,予天相保不知老,吏人服之带服章(《小校经阁金文》卷一五)
最后一例“东王妇西王母”,应即“东王父西王母”。
除了“长生如石”,“生如山石”,“予(与)天相保不知老”等长生祈祝外,镜铭文字还反映了当时民间对于所谓“富宜昌”、“贵富昌”的热切期盼。例如,我们看到:
财富企求:古(贾)人买竟(镜)百倍,宜古(贾)市,家大富……
尊贵企求:宜官□,带服章,宜侯王,君宜高官,位至三公,立(位)至公侯,官至公卿中尚(常)侍,□至三公中常侍,左右为吏高升贾万……
平安企求:长乐未央(殃),长乐未英(殃),长保二亲宜孙子,除去不祥宜孙子,辟邪喜怒无央(殃)咎………
多子企求:宜子孙,长宜子孙,众具七子九孙各有喜,十子九孙各有喜……①
汉代社会带有普遍意义的共同愿望,可以一以系之,即汉镜铭文所谓“吉”、“大吉”、“吉羊(祥)”、“太吉羊(祥)”。而这种祈盼,都可以寄托于对西王母的信仰。正如我们在镜铭中所看到的:“东王公西王母,大吉羊(祥)矣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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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据说西王母左近的九尾狐,也有多子的文化象征意义。又《易林》卷一《坤•噬嗑》:“稷为尧使,西见王母,拜请百福,赐我善子。”也体现了类同的含义。
(四)西王母崇拜与汉代社会的“天下”观
司马迁在《史记》中数次说到“西王母”,如《赵世家》记述造父随周穆王西行传说:
造父幸於周缪王。造父取骥之乘匹,与桃林盗骊、骅骝、绿耳,献之缪王。缪王使造父御,西巡狩,见西王母,乐之忘归。
又如《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载司马相如《大人赋》:
偏览八然而观四荒兮,竭渡九江而越五河。经营炎火而浮弱水兮,杭绝浮渚而涉流沙。奄息总极汜滥水嬉兮,使灵娲鼓瑟而舞冯夷。时若薆薆将混浊兮,召屏翳诛风伯而刑雨师,西望昆仑之轧沕洸忽兮,直径驰乎三危。排阊阖而入帝宫兮,载玉女而与之归。舒阆风而摇集兮,亢乌腾而一止。低回阴山翔以纡曲兮,吾乃今目睹西王母皬然白首。载胜而穴处兮,亦幸有三足乌为之使。必长生若此而不死兮,虽济万世不足以喜。
《史记•大宛列传》说到张骞“具为天子言之”“身所至者”及“传闻其旁大国五六”之国情时,曾经又涉及西王母神话:
条枝在安息西数千里,临西海。暑湿。耕田,田稻。有大鸟,卵如瓮。人众甚多,往往有小君长,而安息役属之,以为外国。国善眩。安息长老传闻条枝有弱水、西王母,而未尝见。
《史记》中屡屡说到“西王母”,体现出司马迁对于当时民间普遍风行的西王母崇拜,予以视野更为广阔的文化关注。
《赵世家》说到“西巡狩”事,《司马相如列传》有“褊览八纮而观四荒”及“涉流沙”“西望昆仑”语,《大宛列传》中关于“西王母”的传说,更明确说其起源非发生于中土,而是“安息长老传闻”的条支西来神话。
《史记•大宛列传》司马贞《索隐》:“《魏略》云:‘弱水在大秦西。’《玄中记》云:‘天下之弱者,有昆仑之弱水,鸿毛不能载也。《山海经》云:‘玉山,西王母所居。’《穆天子传》云:‘天子觞西王母瑶池之上。’《括地图》云:‘昆仑弱水非乘龙不至。有三足神乌,为王母取食。’”
张守节《正义》:“此‘弱水、西王母’既是安息长老传闻而未曾见,《后汉书》云桓帝时大秦国王安敦遣使自日南徼外来献,或云其国西有弱水、流沙,近西王母处,几于日所入也。然先儒多引《大荒西经》云弱水云有二源,俱出女国北阿耨达山,南流会于女国东,去国一里,深丈余,阔六十步,非毛舟不可济,南流入海。阿耨达山即昆仑山也,与《大荒西经》合矣。然大秦国在西海中岛上,从安息西界过海,好风用三月乃到,弱水又在其国之西。昆仑山弱水流在女国北,出昆仑山南。女国在于窴国南二千七百里。于窴去京凡九千六百七十里。计大秦与大昆仑山相去四五万里,非所论及,而前贤误矣。此皆据汉括地论之,犹恐未审,然弱水二所说皆有也。”
张守节《正义》所谓“《后汉书》云”,即《后汉书•西域传》:“至桓帝延熹九年,大秦王安敦遣使自日南徼外献象牙、犀角、玳瑁,始乃一通焉。①其所表贡,并无珍异,疑传者过焉。或云其国西有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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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后汉书•桓帝纪》:“(延熹九年)大秦国王遣使来献。”李贤注:“时国王安敦献象牙、犀角、玳瑁等。”
水、流沙,近西王母所居处,几于日所入也。《汉书》云‘从条支西行二百余日,近日所入’,则与今书异矣。”
《易林》中“王母”凡31见,其中“西王母”五见,无疑是我们在本文中所讨论的对象。而卷二《讼•泰》“弱水之西,有西王母”,卷五《临•临》“弱水之上,有西王母”,卷一六《既济•大畜》“弱水之右,有西王母”,都说明关于西方远国“弱水、西王母”之“传闻”,在民间流传之普遍。
丁谦《穆天子传考证》卷二说:“窃谓西王母者,古加勒底国之月神也。”“考加勒底建都于幼发拉的河西滨,名曰吾耳(一曰威而)城,有大月神宫殿,穷极华美,为当时崇拜偶像之中心点(见《兴国史谭》)。又其国合诸小邦而成,无统一之王,外人但称为月神国。以中国语意译之则曰西王母,即称其国为西王母国。”凌纯声以为“所说颇有见地”,并指出“西王母三字是苏末语月神si-en-nu音译而来”。①刘师培《穆天子传补释》卷四又说,“西王母之邦”在“波斯东北”。或以为西王母原在两河流域,而后又曾东迁。吕思勉说,“弱水西王母等,则身苟有所未至,即无从遽断为子虚,而其地遂若长存于西极之表矣,循此以往,所谓西王母者,将愈推而愈西,而因有王莽之矫诬,乃又曳之而东,而致诸今青海之境。”②凌纯声于是引《论衡•恢国》金城塞外羌内属,“汉遂得西王母石室”语,以为“吕氏说明西王母东迁的史实,可说是一创举”。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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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凌纯声:《昆仑丘与西王母》,《中国边疆民族与太平洋文化》,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79年7月版,第1601页。
②吕思勉:《西王母考》,《说文月刊》第1卷第9期(1939年),
③凌纯声:《昆仑丘与西王母》,《中国边疆民族与太平洋文化》,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79年7月版,第1605页。
陈梦家曾经说,殷卜辞所见“西母”神,已经体现出“西王母”前身的踪影。①日本学者小村一郎指出:“但在卜辞中所见‘西母’的例子并不多,只知道它是享受‘燎’祭的具有强烈自然性格的神,并被当作是与‘东母’相对的神(不见‘南母’和‘北母’)。如此等等,对于它与后世的西王母是否有直接继承关系,即使可以作出种种判断,但加以确认是有困难的。”这样的意见可能是正确的,即:“自后世上溯有关西王母的最古老的资料,可见于战国时代的文献。”②
《山海经》中,“西王母”凡五见。即:《西次三经》:“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海内北经》:“西王母,梯几而戴胜杖,其南有三青鸟,为西王母取食。在昆仑虚北。”又《大荒西经》:“(昆仑之丘)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此山万物尽有。”
《穆天子传》中关于“西王母”有生动的文字。《穆天子传》卷二写道:“乃遂西征,癸亥,至于西王母之邦。”卷三写道:“吉日甲子,天子宾于西王母,乃执玄圭白璧,以见西王母。好献锦组百纯,□组三百纯,西王母再拜受之。□乙丑,天子觞西王母于瑶池之上。西王母为天子谣曰:‘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天子答之曰:‘予归东土,和治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西王母又为天子吟曰:‘徂彼西土,爰居其野。虎豹为群,于鹊与处。嘉命不迁,我惟帝女。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