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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甪里先生”句后颜师古注:“‘四皓’称号,本起于此,更无姓名可称知。此盖隐居之人,匿迹远害,不自标显,秘其氏族,故史传无得而详。至于后代皇甫谧、圈称之徒,及诸地理书说,竞为四人施安姓字,自相错互,语又不经,班氏不载于书。诸家皆臆说,今并弃略,一无取焉。”以为“后代”“四皓”传说,如“氏族”、“姓字”、“地理”等,有“臆说”性质,“自相错互,语又不经”,“并弃略,一无取”的态度,总体说来,可能是适宜的。然而也可以具体分析。如文献所见“园公”,圈称《陈留风俗传》说“圈公”,颜师古有驳议①,然而宋人赵明诚《金石录》发现汉代文字遗存“四皓神位刻石”亦为“圈公”,可知圈称所说并非完全是“臆说”。②至于有关“四皓”的其他文化信息,也可以从不同的视角进行分析。
现在看来,“‘四皓’称号”,很可能是比较典型的借用数字指代明确的人物组合的称谓形式,总结相关称谓的论著因为所讨论的对象以“四”与“八”居多,而称为“四八目”。③此前有秦穆公“三良”等,其后又有东汉晚期所谓“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八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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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唐]颜师古《匡谬正俗》卷八:“圈称,《陈留风俗传•自序》云‘圈公之后’,‘圈公为秦博士,避地南山,汉祖聘之不就,惠太子即位,以圈公为司徒。自圈公至称,传世十一。’按班《书》述四皓,但有园公,非圈公也。公当秦之时,避地而入商洛深山,则不为博士明矣。又汉初不置司徒,安得以圈公为之乎?且呼惠帝为‘惠太子’,无意义。”颜师古以为其说“实为鄙野”,并与“近代草莱末学之人,多喜自撰家谱,处置昭穆,妄称爵位”的文化现象联系起来批评。
② [宋]赵明诚《金石录》卷一九《跋尾九•汉》引录颜说,又写道:“余尝疑称著书自述其世系,不应妄诞如此。及得四皓刻石,见其所书,亦为‘圈公’,乃知称所述果非臆说,盖当时所传如此尔。至谓圈公为秦博士,及惠帝时拜司徒者,疑无所据。。
③《史记•留侯世家》张照《考证》:“陶潜《四八目》即《圣贤群辅录》。别名《四八目》,盖所载如‘四佐’、‘四凶’、‘八元’、‘八恺’之类,‘四’与“八’居多,后人遂呼之为《四八目》耳。”见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以及魏晋所谓“竹林七贤”等。而以被称为“四皓”的四位老人始终同行同声,思想言论作为竟然完全一致,凝聚程度最为显著。
(二)“商山”:特殊的文化环境
“四皓”为吕氏迎致之前的行迹,《史记》记载张良语只说“逃匿山中”,《汉书•扬雄传下》则有“四皓采荣于南山”语。《汉书•王贡两龚鲍传》序文则说“避而入商雒深山”,颜师古注:“即今之商州商雒县山也。”后来于是通行“商山四皓”的说法。①《太平御览》卷一六八引皇甫谧《帝王世纪》曰:“四皓始皇时隐于商山,作歌曰:‘英英高山,深谷逶迤。晔晔紫芝,可以疗饥。唐虞时远,吾将何归。’”②
宋人欧阳忞《舆地广记》卷一四《陕西永兴军路下•商州•上洛县》:“商山,在县西南,秦四皓所隐也。”③“商山”或说“商洛山”④、“商雒深山”、“商雒县山”所在,有商君封地作为政治地理坐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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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较早有《艺文类聚》卷三六引曹植《商山四皓赞》。又《太平御览》卷二四五引《汉书》曰:“高祖欲废太子,吕后用张良计,致商山四皓,以为宾客。”“商山四皓”称谓不见今本《汉书》。
② 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太平御览》“英英高山”作“莫莫高山”,“唐虞时远”作“唐虞世远”。[宋]陈景沂《全芳备祖后集》卷一—《卉部•芝》引《史记》:“四皓避秦,隐居商山,采芝而歌曰:‘漠漠高山,深谷迤𨓦,晔晔紫芝,可以疗饥。唐虞世远,吾将何归。驷马高车,其优甚大。富贵之留人,不如贫贱之肆志。”
③ [宋]欧阳惑撰,李勇先、王小红校注:《舆地广记》,四川大学出版社2003年8月版,第399页。
④ [宋]祝穆《古今事文类聚》前集卷三三《退隐部•隐逸》“商山四皓”条引《高士传》:“四皓……乃共入商洛山,以待天下定。”[宋]陈景沂《全芳备祖后集》卷一一《卉部•芝》引《史记》:“乃共入商山,隐于地胏山。秦灭,汉高祖召之不至,深入终南山。”[明]彭大翼《山堂肆考》卷一○九《人品•隐士》“逃入蓝田”条引《高士传》作“乃共入商雒,隐地肺山。”
国时期又依傍丹江川道形成了通行条件优越的联系秦楚的重要通路。①因武关之险,这条古道又称“武关道”。②从武关道穿越秦岭路段的栈道遗存看,当时这条道路最艰险的路段也可以驶行车辆,可以保证比较好的通行效率。③
张仪以“献商於之地六百里”作为外交诱饵使楚王断绝和齐的联盟,事见《战国策•秦策二》及《史记•楚世家》《张仪列传》、《屈原贾生列传》。《资治通鉴》卷三列于“周赧王二年”条下,即公元前313年(秦惠文王更元十二年,楚怀王十六年)。“商於之地”的方位,《史记•楚世家》裴骃《集解》:“商於之地在今顺阳郡南乡、丹水二县,有商城在於中。故谓之商於。”司马贞《索隐》:“商於在今慎阳。”《水经注》卷二〇《丹水》也说:“丹水径流(丹水、南乡)两县之间,历於中之北,所谓‘商於’者也。故张仪说楚绝齐许以商於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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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楚怀王与秦国的外交失败,最终客死于秦的悲剧,许多场面发生在武关道上。《史记•楚世家》:“秦昭王遗楚王书曰:‘……寡人愿与君王会武关,面相约,结盟而去,寡人之愿也。敢以闻下执事。’楚怀王见秦王书,患之。欲往,恐见欺;无往,恐秦怒。”“王子子兰劝王行,曰:‘奈何绝秦之欢心!’于是往会秦昭王。昭王诈令一将军伏兵武关,号为秦王。楚王至,则闭武关,遂与西至咸阳,朝章台,如蕃臣,不与亢礼。”“秦因留楚王,要以割巫、黔中之郡。楚王欲盟,秦欲先得地。楚王怒曰:‘秦诈我而又强要我以地!’不复许秦。秦因留之。”“顷襄王横元年,秦要怀王不可得地,楚立王以应秦,秦昭王怒,发兵出武关攻楚,大败楚军,斩首五万,取析十五城而去。二年,楚怀王亡逃归,秦觉之,遮楚道,怀王恐,乃从间道走赵以求归。赵主父在代,其子惠王初立,行王事,恐,不敢入楚王。楚王欲走魏,秦追至,遂与秦使复之秦。怀王遂发病。顷襄王三年,怀王卒于秦,秦归其丧于楚。”
②《后汉书•王允传》:“乃上护羌校尉杨瓒行左将军事,执金吾士孙瑞为南阳太守,并将兵出武关道,以讨袁术为名,实欲分路征卓。”《三国志•魏书•张鲁传》裴松之注引《魏略》:“(刘雄鸣)有众数千人,据武关道口。太祖遣夏侯渊讨破之,雄鸣南奔汉中。”
③参看王子今、焦南峰:《古武关道栈道遗迹调查简报》,《考古与文物》1986年第2期;王子今:《武关道蓝桥河栈道形制及设计通行能力的推想》,《栈道历史研究与3S技术应用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8年8月版。
六百里,谓以此矣。”宋人王观国《学林》卷五“於”条就此提出疑议。①《太平御览》卷一六八引《史记》:“张仪说楚怀王:‘大王诚能绝约于齐,臣请献商於之地六百里。楚于是与齐绝约,使一将军随张仪至秦。仪谓楚使者曰:‘臣有奉邑六里,愿以献大王左右。”楚使者曰:‘臣受命于王以商於之地六百里,不闻六里。’”这段文字置于“商州”条下,也显示了《太平御览》编纂者对“商於之地”的认识。宋乐史《太平寰宇记》卷一四一《山南西道九•商州》:“商州上洛郡,今理上洛县。古商於之地。”“后周宣政元年改洛州为商州,取古商於之地为名。”又“商洛县”条下:“汉立商县,所谓商於之地。”又写道:“商洛山在县南一里,一名‘楚山’,即四皓所隐之处。高后使迎四皓,故今连亙有‘高车山’,盖因之得名。”宋王存等《元豐九域志》卷三《陕西路•永兴军路》也说:“古商国。《帝王世纪》云:昌始封于商,则今上洛县,亦秦封商君之邑。张仪诈以商於之地六百里赂楚,即此地也。”但宋代地理书仍有取“商於之地六百里”为丹水、南乡说者。②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在《战国•秦蜀》图中将“商(邬、於商)”标注于今陕西丹凤,将“商於”标注于今河南西峡、淅川、内乡一带,将“於(於中)”标注于西峡东。③在《战国•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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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王观国写道:“《史记•张仪传》曰:‘仪说楚王;请献商於之地六百里。’又《楚世家》曰:‘取故秦所分楚商於之地六百里。’裴骃注曰:‘商於之地在今顺阳郡南乡、丹水二县,有商城在於中,故谓之商於。’然则‘商於’之‘於’亦音央居切。《广韵》曰:‘於,央居切。地名商於也。’刘禹锡《送陈郎中召直史馆》诗曰:‘若问旧人刘子政,如今头白在商於。’与‘除’字同韵,则用为央居切不误也。世俗多误读‘商於’之‘於’为‘乌’,不可不慎也。”
② 如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太平寰宇记》卷一四二《山南东道一•邓州》、宋欧阳高《舆地广记》卷八《京西南路》等。
③ 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地图出版社1982年10月版,第1册,第43—44頁。
越》图中则只标注“商(邬、於商)”,未标注“商於”和“於(於中)”。①可知对于“商於之地”的方位,至今仍存在不同意见。然而即使在今河南西峽、淅川、内乡地方,也因武关道交通与秦地有着密切的联系。②据《史记•商君列传》司马贞《索隐》:“卫鞅所封商於二县以为国,其中凡有十五都,故赵良劝令归之。”张守节《正义》:“公孙鞅封商於十五邑,故云‘十五都’。”则说“商於”即商鞅封地。这样的认识可能比较接近历史真实。《左传•文公十年》记载:“城濮之役”后,主将之一子西自杀,被楚王救止,“使为商公。”“商”地所在,学者有所讨论者,多以为在丹江上游。③已经考古工作者调查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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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中国历史地图集》,第1册,第45—46页。
② 石泉主编《楚国历史文化辞典》对于“商於之地”是这样解释的:“楚地区名。约在怀王前期为秦所取。《史记•楚世家》:‘今使使者从仪西取故秦所分楚商於之地六百里。’即此。其地望主要有三说:(1)《史记•楚世家•集解》、《水经•丹水注》定在丹江下游一带;(2)《史记•张仪列传•索隱》引刘伯庄说,定在今陕西商县及其以西一带;(3)近有学者认为在丹江中下游以西以及汉水上游两岸,今鄂豫陕三省交界地区。”武汉大学出版社1996年1月版,第379页。现在看来,以(1)说比较切近史实。所谓“约在怀王前期为秦所取”者,为商鞅封地商邑的遗存所否定。主持商邑发掘的考古学者认为,“丹凤古城村商邑遺址中大量春秋中期至战国中期楚文化遗存的发现,说明这里在商鞅就封之前曾经为楚国所有,并且是一处具有浓厚军事气氛的楚国邑聚。”杨亚长:《商鞅封邑遗址的考古的调查、发掘和初步研究》,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商洛市博物馆:《丹凤古城楚基》,附录一,三秦出版社2006年6月版,第188页。
③杜预《春秋左传集解》:“商,楚邑,今上雒商县。”宋人罗泌《路史》卷二六《国名纪三》:“子西为商公,今商之商洛之地,志属弘农。”明人王樵《春秋辑传》卷六也说:商,“楚邑,今上雒商县。”乾隆《日讲春秋解义》卷二五《文公》亦取此说:“商,杜注:楚邑,上雒商县。今属陝西商州。”顾栋高《春秋大事表》卷四《列国疆域表•序》则说:“文十年《传》‘子西为商公’,即商州之雒南县也。”同书卷六上《列国地形犬牙相错表》:“先王建国,各有分地,纷若列碁,界如分吟。其后列侯争相侵夺,务据势胜,而春秋列国之疆域繁然乱矣。如山东濮州范县为晋士会邑,楚之子西为商公,为今陕西商州之雒南县。学
掘证实的商鞅封地,在今陕西丹凤古城。①
“四皓”所居“商山”所在,属于或说秦楚曾经发生领土纠纷的“商於之地”,一说“故秦所分楚商於之地”,而“商洛山在县南一里,一名‘楚山’,即四皓所隐之处”以及《水经注》卷二〇《丹水》发源于“楚山”的河流又称“楚水”的说法,更暗示“四皓”与楚文化的关系。东汉冯衍《显志》“披绮季之丽服兮,扬屈原之灵芬”将“四皓”中"绮季”与“屈原”并说,也符合这一情形。《后汉书•冯衍传下》李贤注:“绮季,四皓之一也。《前书》曰,四皓随太子入侍,须眉皓白,衣冠甚伟。《楚汉春秋》曰‘四人冠韦冠,佩银环,衣服甚鲜’,故言‘丽服’也。”所谓“绮季之丽服”,所谓“四人”“衣服甚鲜”,也与“楚服盛服”的说法一致。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