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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母狗回到了凉棚里,躺在原本放着它的床的地方。一看到达玛丽斯,它就站起来跑远了。达玛丽斯想走近抓住它时,它跑出了凉棚,也不管外面下着大雨。于是达玛丽斯假装自己不想理睬它,藏起绳子,点燃柴火,开始煮咖啡,不再看它一眼。
母狗在凉棚屋檐下待不了太久的,雨水沿着屋檐流下,把它淋得透湿,而里面又干爽又安全。凉棚这一侧的门紧挨着炉灶,达玛丽斯耐心地等着母狗进来,看准时机抓住了它,像绑母牛一样套住了它的脖子。她不断收紧手中的活结,控制住母狗,到她可以走近时,才把活结打开,按罗赫略教的方法,把绳子绕过母狗的腿,绑在背部,以防把它勒死。
昨晚又下了一场大雨,现在雨势虽已减弱,但一点没有停的迹象。潮水高涨,海浪翻滚,卷走了沙滩上的棍子和树枝。罗赫略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但大雨让他没法走出茅屋。看见达玛丽斯和狗朝悬崖的台阶走去,他把头伸出窗外。
“你要出去?”他惊讶地问道。
达玛丽斯说是,告诉他咖啡已经煮好了,在凉棚里。
“你去哪儿?”
“把狗送走,再买些东西。”
“把狗送去哪儿?”
“要这狗的女人那儿。”
“你把它送人了?为什么?”罗赫略不解地看着她。
她耸了耸肩,他继续问:“你不能等雨停了,海浪小点再去吗?”
“不。”她说。
罗赫略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但他不再劝阻她,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帮我带四节手电筒的电池。”他说。
达玛丽斯点了点头,继续和母狗往前走。带着狗,她没法坐小船穿过海湾,于是她们顶着趋近尾声的暴风雨,游了过去。游过海湾后,达玛丽斯回头望向悬崖。罗赫略还在窗边看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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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一路冒着雨走到了邻村,到的时候全身湿透,瑟瑟发抖。卖手工艺品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希梅娜不在,其他的原住民也不在。达玛丽斯又往前,走进几米开外的一家大商店。一个高高瘦瘦、浅色眼睛的小伙子告诉她,希梅娜可能住在阿拉斯特德罗湾边上。那是个长长的海湾,一直延伸到下一个村子。
去阿拉斯特德罗湾的路上,达玛丽斯又进另一家店问了一样的问题,确认希梅娜就住在前面岔路的尽头,不到码头的位置,在路左侧的一个蓝色房子里。这时,雨已经变成毛毛细雨。她们到希梅娜家时,雨完全停了。
希梅娜家看上去像个扑通掉进了泥潭里的玩具屋,落在那条通向阿拉斯特德罗湾的脏兮兮的路上。房子刚上了颜色鲜艳的新漆,宝蓝色的墙,红色的门窗、屋顶和门廊栏杆。门开着,屋里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鬼音乐。
达玛丽斯走上门廊,可以看见屋里。厨房在屋子尽头,正对着客厅,有个女人在那儿翻动着炉子上锅里的东西。她看上去和希梅娜年龄相仿,甚至更年轻一些,两个人长得很像。客厅里,两个村里的黑人小伙子瘫在沙发上,光着上身,赤着脚。一个只穿着内裤,扎着小辫,另一个剃光了头发,穿着牛仔短裤,脖子上挂着条亮闪闪的项链。希梅娜面对他们坐在一个小木凳上,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拿着香烟。她低着头,头发散乱。此时是早上九点,而他们看上去要么是喝醉了,要么是嗑药了,或者两者兼有。
“早,”达玛丽斯打了声招呼,但没人听见,“嘿!”她提高了音量。
只穿着内裤的小伙子回头看她,达玛丽斯认出了他。他是埃罗迪亚夫人的孙子。他提醒希梅娜看门口,后者用迷蒙的双眼打量着站在门口的达玛丽斯和母狗。她在满是烟蒂的烟灰缸里摁灭香烟,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她们走来。她的脚步轻飘飘的,似乎随时都能飞起来。她走到门口,扶住门框。
“我的小狗狗,”她口齿不清地说道,“别告诉我你是从你家里把它带来的。”
“是的。”
“我不小心让门开着,就那么一小会儿,它就跑了。”
“从昨天下午开始,它就一直在我家。”
“我原本想要去找它的,但来了几个朋友——”希梅娜指了指那两个小伙子。
“它是你的狗。”
“我知道。”
“拴住它,锁住它,关好门……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别再让它跑了。”
“好。”
“希望没有下一次了。下一次我就不会再把它带来还给你了。”
喝醉了的希梅娜顺从又殷勤,一点也不像她清醒时那样好斗。
“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它的。”她说。
达玛丽斯将手中的绳子递给她。希梅娜接过绳索,蹲下来想摸摸狗,却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回家之前,达玛丽斯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希梅娜坐在地上,双腿分开,像个碎布料做成的玩偶。母狗夹着尾巴,面朝达玛丽斯,难过地看着她,好像被扔在了屠宰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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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玛丽斯在海梅先生的店给手机充了钱,给她和罗赫略的手电筒买了电池,还买了很多食物。这星期他们收到了照看罗莎夫人房子的工资,罗赫略用流刺网捕了好多鱼,在合作社卖了个好价钱,所以她才有钱买这么多东西,还能把之前赊的账还上。她从胸罩里拿出一把潮湿的钞票,交给海梅先生,还剩一点钱可以买下个星期的食物。
达玛丽斯整晚都在做饭,她炸了很多鱼,做了汤、米饭和沙拉。她留了一部分作为第二天的早饭和午饭,将剩下的装好给罗赫略——他又要出海了。长长的船就停在码头,装满了各种工具,等待出发。达玛丽斯很高兴。罗赫略可能要离开好几天,她盼着能有一段独处的时间。
天还没亮时罗赫略就走了,达玛丽斯一直睡到下午。那天她什么也没做。前一晚还有剩菜,她甚至不用做饭。她把床垫搬到客厅中间,躺在上面看电视。她没洗澡,只在去厕所、吃饭和喂狗的时候才会离开床垫。如果狗饿了,它们会在门口一直看着她。她直接端着锅吃饭,自慰了两次——一次在上午,一次在下午,看了所有的电视剧、新闻和真人秀。晚上,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风雨中,家里断电了,达玛丽斯这才去睡觉。
第二天,天空晴朗,完全看不出暴风雨的痕迹。达玛丽斯精神饱满地醒来,决定要给大房子做个大扫除。她穿上紧身短裤和那件干活穿的褪了色的无袖衬衫。上午,她集中精力打扫了厕所和厨房。她清空了橱柜和厨房的抽屉,好打扫得更彻底,还把餐具和厨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洗了一遍,擦了窗户和镜子上的油渍,也擦了洗碗池、淋浴间、洗手台、地板、墙壁、阳台的小瓷砖和瓷砖之间的缝隙。一些瓷砖已经有缺口了,镜子上也长了很多小霉点,洗碗池和洗手台上生出了一些锈迹,但除此以外,一切都一尘不染。达玛丽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到了中午,她去凉棚做了她最喜欢的饭菜:米饭、煎鸡蛋、加盐的生番茄片,还有烤青香蕉片。她吃得很慢,一边吃一边看着大海。暴风雨过后的大海风平浪静,一片蔚蓝。她想起了雷伊斯一家。他们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她希望他们回来那天也有这样的好天气,最好能碰见她正满头大汗地清洁大房子,看见她身上的紧身短裤和干活穿的无袖衬衫被弄得脏兮兮的。这样,他们就会发现,尽管他们一个子儿都没给,但她还是一个那么勤劳善良的人。
她想起了死去的小尼古拉斯,他的笑容,他的脸庞,他在泳池里翻滚的样子。那天,他们像大人一样,严肃地握了手,做了一个约定。他还告诉她,自己房间的窗帘、床单上的动物和孩子来自他最喜欢的电影《森林王子》,它还有一本同名的书,讲的是一个孩子在森林里迷路后被动物救了的故事。“动物救了他?”达玛丽斯疑惑地问。小尼古拉斯说,是的,一头豹子和一群狼救了他。达玛丽斯不禁笑了,她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这些回忆看上去很快乐,实际上却很可怕,因为它们最后总把她带向同一个场景:瘦削、苍白的小尼古拉斯,站在悬崖边上。“该死的海浪,把他带走了。”达玛丽斯对自己说。不,该死的是她,她没有制止他,没有劝阻他,她就站在那里,却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喊一声。
达玛丽斯又感到了那份沉重的罪恶感,时间仿佛停滞了。她想起了雷伊斯一家的悲痛,舅舅的鞭打,人们看她的眼神——他们知道她熟悉悬崖,知道有多危险——在指责她本该阻止这场悲剧,还有卢兹米拉的话。悲剧发生的几个月后,一个黑暗的夜里,睡觉前,卢兹米拉暗示达玛丽斯忌妒小尼古拉斯。“因为他有雨鞋呀。”她说。达玛丽斯很生气,回答道:“是你忌妒他吧。”直到卢兹米拉道歉,达玛丽斯才重新和她说话。
现在,达玛丽斯定定地看着打磨光滑的水泥地面出神,她想起了她的妈妈,想起了妈妈去布埃纳文图拉、把她留在埃利克舅舅家的那天。那时她才四岁,穿着一条别人穿过的旧裙子——对她来说有点小了,扎着两条短短的辫子,像两根天线一样竖在头上。那时没有码头,也没有快艇,只有一艘每周来一次的船,人们从沙滩上坐小船到海上登船。达玛丽斯和舅舅在沙滩上,母亲立在浪花尖上,裤腿卷起。她正准备踏上送她去大船的小船,但达玛丽斯的记忆中只有母亲走向大海、消失在海中的情景。那是她最初的记忆之一,总会让她感到孤独,忍不住哭泣。
达玛丽斯擦干眼泪,站了起来。她洗完碗碟,回到大房子继续干活。她将客厅和房间的窗帘拆下,拿到洗衣池里洗干净。她将小尼古拉斯房间的窗帘放在一边——她总是单独洗他房间的窗帘,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搓洗。洗窗帘是件累人的事,不仅要细心,还要力气,尤其是洗客厅的窗帘,它很大,可以遮住从天花板到地面的落地大窗。洗衣池不大,每次只能清洗窗帘的一段,她弓着背,一遍又一遍地用力搓洗,直到泡沫把污渍都带走、水池里的水变得澄澈为止。她就这样分段洗着窗帘,背开始又酸又痛,那双男人般笨拙的手却没有停下,想着他们没付给她一个子儿,想着她确实忌妒小尼古拉斯,但不是因为他的雨鞋或其他漂亮的物件——新衬衫、圣诞节的玩具、房间里以《森林王子》为主题的窗帘和床单,而是忌妒他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路易斯·阿尔弗雷多先生会对他说“好小子,我们来掰手腕吧”,然后总是让他赢;埃尔维拉夫人总在他回到家时微笑着,伸手帮他整理头发。达玛丽斯告诉自己,她活该承受所有的鄙视、怀疑和指责,活该被埃利克舅舅打,埃利克舅舅应该更狠、更久地打她。
当她洗完窗帘时,太阳已经收起了光芒,快要下山了。大海仍然一片平静,像一座巨大的泳池,但达玛丽斯不会被这种表象欺骗。她很清楚,这邪恶的猛兽会把活人吞噬,再把死人吐出来。她在洗衣池那儿洗了个澡,将窗帘挂在凉棚的绳子上晾干,然后吃完了锅里剩下的米饭。她突然想起一直没看见那几只狗,于是想找它们给它们喂食,却到处都没找到。她穿着干活的衣服进了茅屋,躺在电视机前的床垫上,想休息一会儿,但她看着电视剧睡着了,睡得像死人一样沉,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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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没有下雨,早上天气非常好。达玛丽斯关掉开了一整晚的电视,打开茅屋的窗户,让阳光进来,然后走向凉棚,准备煮一杯咖啡。眼前的情景让她惊呆了。小尼古拉斯的窗帘掉到了地上,沾满了泥,支离破碎。达玛丽斯弯腰想把窗帘捡起来,却只捡起了一块碎布。窗帘已经被彻底撕碎了,没法修补了。那可是小尼古拉斯的《森林王子》主题窗帘啊!
她看见了那只母狗。它就在凉棚里,躺在灶台边上,在那些它没碰过的、仍挂着的窗帘后面。达玛丽斯脸色铁青,抓起固定快艇的绳索,打了一个活结,从泳池的一侧走出凉棚,绕了一圈到灶台旁,还没等狗反应过来就从身后套住了它的脖子。达玛丽斯用力扯着绳索,收紧活结。她没有停手,也没有把活结打开套在狗的腿上,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继续拉紧绳子。母狗就在她眼前挣扎着。她的眼睛似乎什么都看不到了,只看到母狗那胀大的乳头。
“它又怀上了。”达玛丽斯一边对自己说,一边更用力地拉着绳子,活结越来越紧,直到母狗奄奄一息地倒下,在地上缩成一团,一动不动。一摊散发着呛人气味的黄色尿液慢慢流向达玛丽斯,在地面留下越来越长、越来越细的痕迹,一直淌到她的脚边。达玛丽斯光着脚,这时才回过神来。她松开绳子,躲开那摊液体,走到旁边用脚碰了碰狗。母狗一动不动,达玛丽斯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惊慌失措地丢下绳子,盯着死去的母狗和那摊黄色的尿液,绳子像毒蛇一样蜷曲在地上。她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但内心又有一种不敢承认、想要掩埋在其他情绪之下的满足感。达玛丽斯筋疲力尽,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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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在那儿坐了多久。对她来说,那段时间似乎没有尽头。她爬到了母狗身边,想把它脖子上的绳结松开。她怎么也打不开。又一段无尽的时光过去,她起身,抓起一把大刀,砍断了绳子。狗脖子上的绳子松开了,达玛丽斯很想摸摸它,但她没有。她只是看着它。狗像是睡着了一样。
接着,浑身酸痛的达玛丽斯抱起它,往丛林中走去。达玛丽斯走过小河,把它留在丛林深处的一棵合欢树旁,地面上覆盖着一层树叶和合欢树毛茸茸的白花。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总会勾起她美好的回忆。以前,她、小尼古拉斯和卢兹米拉三个人总会爬上这棵树找果子。离开前,她又看了母狗好一会儿,仿佛在祷告。
达玛丽斯将小尼古拉斯破碎的窗帘叠好装进塑料袋,放进他房间的衣柜里,和他的衣服、樟脑丸放在一起。看着光秃秃的窗户,想到雷伊斯一家人来到已故儿子的房间,看见窗帘没了时的反应,达玛丽斯感到很心痛。她还想到了罗赫略,他肯定会说“早就知道那家伙会这么做了”之类的话。“该死的母狗,”达玛丽斯一边说着,一边用旧床单遮住窗户,“罪有应得。”
大房子还没打扫完。她还要整理衣柜,给木地板上蜡,洗床单,但那天她没有心情做别的事了,也没有心情做饭吃。那三只狗还没回来,她也不用喂它们。她躺在床垫上,又看了一天的电视。晚上,天开始下雨,屋里又停电了,但到了深夜她还是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