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去海边也许会使心情愉快些吧!”
“万万没想到的事呀!”
新田的说法极不自然,从美子的口中没有听到悼念父亲死亡的话。因此,对鲇子所说非常理所当然的话,也不知如何回答。
“但是……”鲇子怀疑地皱起眉头。
“我并没向你请求寻问父亲保险的事……况且,为什么你知道我是小尾的女儿呢?”
“嗯……”
小尾的保险契约是“要注意”的,所以绝不能说是事件发生后才引起注意的。
“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公司的文书上看到你父亲的名字。那是最近的事,在报上看到事件消息时,立刻就想到了。然后,知道你的长相是在十日的‘难波号’快车上。事实上我也搭乘那列车,就坐在离你很近的座位上。”
新田适当地掩饰着,鲇子好象也老实地接受了新田的辩解。没有再进一步的探问。
过了警署前,下了一段斜坡后,有股腥臭的气味冲入鼻腔,好象是缩小后的东京渔港,原原本本地出现在眼前。
那儿有如玩具般的防坡堤和灯台,发红的海面上船影摇曳。在仿波堤附近,海水的颜色由湛蓝地往外扩散,轻油船引擎的声音和汽笛,好象趴伏在水面上般可以听见,把港口吸入围着港口的海角怀里,留下余音而去。
“就连这样的港口,鲫鱼也很有名,这儿的鲫鱼不是运向热海吗?”
鲇子眯起眼睛向鱼市场的方向眺望,新田也记得曾听人说起,这里是钓黑鲷、石鲷有名的地方。
在鱼市场前,柏油路中断了。在这附近已看不到人家。夹杂着黑土的道路上,沿着海岸再次成为上坡,好象向着半岛的前端。海渐渐变低,有利于眺望的水平线也随之变长了。
这里没有行人,在可以以通过两部车的道路上没有人影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濡湿了的岩石和自然林遮住道路的右侧,坡度很陡,—直通到断崖。头上只有风在鸣叫。
“那是琴滨。”
鲇子指着斜后方。回头可以看到左脚下方象海水浴场般的海边。那对面是休憩室,接着可以看到鱼市场,真鹤町的全景象模型被织入树木的蓊绿中。
已经到达真鹤半岛的断崖上了。里地、二番下,鲇子告诉新田这儿的地名,二番下就是道路和断崖顶端相接之处。
新田逼近高架铁轨往正下方看。断崖几乎是直立的。那里是小小的入江。波浪碰到露出碧水深处岩石上所产生的泡沫到处形成漩涡,高度在二十公尺以上吧!
新田突然想到关于小尾被从崖上推落的事,犯人为什么不把这儿当作行凶的场所?这里是非常适于作杀人现场的。道路转弯,从陆上从海上来说这儿都是死角,只要在近处不被目击就很安全。所看到就是朝正面所敞开的大海,新田做着无谓的盘算。
不过,从这儿掉落下去,死亡的准确率很低。如果能朝岩石上落下还好,但跳落海里就不一定会死。
再注意时,鲇子已走到剖面约十公尺的地方了。路上变得微暗,巨大树木的树枝覆盖在头上,这里被称作半岛的名胜,好象进入蓊郁的树海,阳光射不到地上,偶尔阳光从叶缝中筛下来,绿色的斑点为空间增加了色彩,好象走在海底一样。
楠树很多,而且杉和桧也混在一起,每一株都是经过多年成长的树木,高大的象要把天空遮住,各处的树梢都融入雾霭中看不到了,只听到小鸟的鸣叫音。
新田觉得在这儿和鲇子两个人走着是件不可思议的事。这儿实在不是保险公司的调查员和父亲被杀死的女儿之间谈话的场所。
自然林延伸到真鹤岬的前端为止。那儿有露营场,在其前面可以看到被称作“三石”的三个巨石。
鲇子带新田进入见晴茶室。坐在海滩伞下的座位上。放眼所及毫无遮栏。满眼所见只有天空和大海。
“与谢野晶子所歌颂的所谓我所站的真鹤岬,就象相漠之海和伊豆的白浪,大概就是这附近吧!”鲇子边遥望着水平线边说。
新田并不对任何事物感到兴趣。但是,若太早谈到现实问题的话,则感到有些可惜。于是,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鲇子。
“吃点冰淇淋什么的吧!”
新田叫来店里的女侍,点了冰淇淋。
。但是,新田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吃完冰淇淋。把装冰激淋的容嚣丢入旁边垃圾桶里,新田把手指交叠在一起放在桌上。
“付你保险金,一定要先调查是不是符合那些条件?”
“……”
好象认为理所当然般,鲇子点点头。
“现在就请你回答问题好吗?”
“好,可是……”鲇子持续地思索,并眨眨眼睛。“我想,在警署被要求保密的事我不能说。”
“好。”新田不知该从何问起。说要问问题,但是一碰到要问什么的时候,又好象什么也没了。
重要的事,搜查本部大概已叫他不能说,难说的事鲇子一定也不会回答。
新田想除了能够询问如果支付六百万元的保险金要把它分配给谁,给多少之外真无啥可问。
新田想,干脆不要去追查搜查本部已在调查的嫌疑犯,就来问问这六百万元将来的去向好了。
“这是个奇怪的问题。”
新田盯着鲇子:“你打算怎么处理六百万元?”
“这……”鲇子向上翻着眼珠回看新田,她的眼神悲伤,“还没想到……”
“不,不是问你做什么用处,而是问你,基于受益人的权利,是否要把保险金当作你一个人独有的?”
“我想不能那样做……”
“也就是要分给姐姐,,哥哥。”
“还没有这种决定。”鲇子用坚定的口气说。
新田有种不知怎么办的感觉。他一直都把鲇子和自己当作一体来看待。那是因为鲇子和自己共同的感觉就好象这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分身一样。
新田把鲇子当成自己,在这场合,如果是自己,就会这样做,所以判断鲇子也会这么做才对。
新田认定鲇子会把保险金分给美子、裕一郎。而且,从她的纤弱所得的印象,看不出来是会一个人独占六百万元的女人。
但是,鲇子却坚定地说还没决定,只有关于钱,才会象现代女性般的简单地下结论吧,新田想。
“但是,兄妹们也不可能不说话吧!”
“大概……”
“因为你被指定:为受益人多所以兄姐大概会很愤慨吧?”
“……”鲇子澄澈的瞳孔里又出现悲伤的眼神。
新田注意到她好象知道什么事:“今天早上,我到你小田原的家去,碰到了美子。”
“姐姐说了什么?”
“当然说应该分配。如果不的话,就把你从小田原的家里赶出去。”
“昨晚上姐姐说过这种话,由于父亲去世,我们姐妹变成了陌生人。”
“好象有复杂的内情。”
“大概是姐姐提到的那些事的吧!”
“不只是姐姐,也问过其他人了。”
“谁?”
“一个叫五昧志津的女人。”
“……”
鲇子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忧伤的神色一擦而过。
“你知道吗?”
“父亲很受她照顾。”
“你的周围,只有她站在你这边。”
“是吗……”
鲇子把脸转向大海。
散开的头发在鲇子额前飞舞,越过她的肩膀可以看到海面波涛汹涌。到了午后,好不容易强烈的。阳光把大海染成深蓝。
地中海是不是也象这样有朝气?新田想。
“她很称赞你母亲。”
“志津小姐吗?”
“是的。”
“妈妈太漂亮了。”鲇子好象意味着那不是好事般地说着。
“母亲是哪里人?”
“轻井泽。”
“是长野县的轻井泽吗?”
“是的。据说是轻井泽旧道的一个花匠的女儿。父亲常说在轻井泽提到时田水江是无人不知的美女。”
“她和你父亲是在轻井泽认识的吗?”
“父亲那时候在一个商业报纸当记者。因此,常有机会碰到逗留在轻井泽的名人,在那期间就结识了母亲,生下了我……”
对于这种听了也于事无补的事情,对新田来讲根本毫无用处,对鲇子也是难于启齿。
总之,新田也没什么要问鲇子的,或许他自己认为应有事要问鲇子而以此为借口和鲇子会面,以便原谅自己也不一定。
“不知怎么,总觉得样这问东问西的不太好,我想就这样好了,别再问了。”
新田对自己生气。对不知不觉被女人吸引住的自已深感嫌恶。新田无视对方的存在站了起来。鲇子一动也不动,沉默地向上看着新田。
“实在……”
“什么时候,不是为了这事,能再见见面……”鲇子的眼睛好象这样说着,新田避开鲇子的视线,快步地走出去。
第二章 扭曲了的环 第五节
一回到小田原,新田就朝车站前的观光介绍所走去,询问叫做千卷的旅馆在哪儿。
千卷旅馆就在离真鹤不远的小田原市的市郊。佐伯初子也是考虑到从这里去真鹤很方便,才选择这个旅馆。
千卷旅馆面海而建,但是既不是在有沙滩的海边,也不是风景特别好的地方,与其说有海水的芬芳,倒不如说有股腥臭味。
到了柜台询问,可以看出初子已先关照过。女服务员立刻站起身来,说初子的房间在二楼的“松原之屋”。
是六个榻榻米和三个榻榻米连起来的两个房间,一种常见的房间构造。初子坐在窗户敞开的栏杆上,好象在看海。
新田沉默着在桌子前面盘腿而坐。一瓶白兰地和一个杯子投影在桌上。
过了一会儿,初子站起来,她坐在新田正对面,可是也不想朝他看。两人持续着没说话,把白兰地注入杯中七分满。那咕噜咕噜的液体流出的声音,听起来很奇妙、很大声。
“看错人了……”初子把杯子里的白兰地一仰而尽。“原以为新田先生,不是一种虚无主义者,而是早就超越了人类无聊的表里不一。可是原来根本没那回事,对你评估实在太高了。”
初子戏剧化地叹气,新田没有回答。他看着壁上廉价的挂轴。是个大幅的达摩像。
“新田先生是个不守清规的出家人,非常地不守清规。那么要想争分数吗?贪求名利吗?甚至欺瞒我,想抢先?你想说没有打算欺骗吗?不行,你的确是欺骗我了呀!那天晚上,我没有一听到小尾美智雄的事就立刻赶来,是怠慢了。但是,你在那时候就已发觉到了不是吗?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跟我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而在和我分手之后去公司调查?小尾美智雄的保险契约如果出事了,不只是你的公司,就连我的公司,朝日相互公司也同样受到损失呀!好卑劣,个人主义哪!喂,如果你想分辨的话,要说什么?”
初子两手压在桌上。
新田毫无表情,事实上并不是如初子所说,自已发觉了事件而三缄其口。想起了小尾美智雄的名字是和初子分手之后坐在出租车里的事。以后就是调查行动,忙得不可开交。因此没有时间特意通知初子,也觉得没有那必要。
但是现在在这分辩也是麻烦的。新田认为,就随她怎么样想好了。除此之外,占据着新田内心的,是初子生气时漂亮的样子。
“毫无辩解的余地是吗?”
初子冷笑。但是,那笑容在半途好象痉挛一样消失了。
“我知道新田先生呀!不关心仁义,交易等东西。但是,这次事件也是我和新田先生—起直接接触到的。我相信人类的情义。没想到你是个胸有城府的人,如果是别人倒也罢了,但是只有新田先生你。我昨天打电话给你,原来,找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是公司的人,却告诉我,你因为某某事到真鹤去了。之后,我就和科长商量,并收集一些资料。但是我很生气,我想,如果碰到你,一定要剥下你的假面具……”
“就是要说这些吗?”新田把茶杯里的茶倒入烟灰缸,在杯子里倒入白兰地。
“还有!”初子从新田手里把白兰地抢了过来。
“是啊!那么你是叫我来……”
“但很不巧,不是如你所期待的话,倒不如说是刚好相反。”初子讽刺地笑着,“总之,是想请你回东京。这桩事件只是纯碎的杀人事件,和保险金没有关系。所以回东京替你所喜欢的人准备支付保险金吧!”
新田不认为初子是在开玩笑。该不会想用骗小孩的方式,以这种借口把新田赶回东京吧!
那么多初子说的是正经的了!高良井刑事也说过这话。新田很这种吻合。
“确实的证据呢?”新田问。
“有啊!”好象故意使他焦急一般,初子歪着头笑。
“我呀,在小尾美智雄的工作地方彻底探听过了。因此知道小尾从公司的保健互助会借了三十万元。警察好象也朝这方面调查。”
“犯人是谁?”
“告诉你吗?”初子竖起手指放在唇上,“只是,这是朝日相互的冢本先生告诉我的。他今天早晨从名古屋回来。冢本先生现在大概在真鹤的搜查本部确认犯人以便逮捕。我今天晚上也打算回东京,愿意的话请一起回去。”
嘲笑新田,初子好象很得意的样子。
新田把视线移向窗外。大海迎着淡淡的夕阳。海面好象一片玻璃板一样风平浪静。夕霭遮蔽了地平线。
“不对……”
虽然天空没有变红,面对着窗户的新田的脸却被染红了。她就着薄暮的光线凝视偶而变白的高空的云。
初子和警察是不是都看错什么?关于小尾向公司的保健互助会借三十万元这一线索是否重要,还不清楚,但被杀的小尾多确是投保了六百万元的保险。他们好象过于轻视这点。或许是因为在日本这类的犯罪案例还很少吧!
但是,初子所说的一定要确定一下。应该问过她之后,再决定今后的行动。
但是初子说不告诉新田。自然不能这样等结果出来。逮捕嫌疑犯说不定就在今、明两天。要采取下一步行动,一定要尽量快。如果不的话,线索就愈纠缠不清。
初子刚才说相信新田,说新田不是做交易的人。
他想起这话多微微歪歪嘴唇。在他的心中,现在正有个和初子所说正好相反的话存在。
新田站起来,他的身影慢慢横过变暗的房间,桌子对面是初子。新田坐在她身旁,伸手拥住初子肩膀。
“做什么?”
初子惊愕的声音响起。然而新田无言地以手腕使劲。初子的身体一边挣扎,一边稍微向新田的怀里倒下。两个人的影子重叠,有着短短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