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田俯视志津微微震动的头发,大概再留在这里也没用了。这女人已经没有用处了,新田想。
判断志津和小尾的保险金没关系。除非和保险的受理人鲇子有密切联系,要不然志津好象并没有从小尾的死受惠,小尾一定是利用志津排解他鳏夫的无聊。志津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陌生人,应该是和小尾的保险金没有利害关系。
“那么,我回去了。”
新田喃喃细语,跨下圆椅子。
“等等。”志津抬起头捉住新田的手腕。
“别走!”
“为什么……?”
“陪我到早上,好吗?就只在这儿喝喝酒就好了。”
“但已没事了。”
“再聊聊吗。”
“我只问要问的事。”
“别那么说,不是全回答了你的问题了吗?”
“谢谢。”
“拜托!”
“再来吧!”新田挣开志津缠住不放的手。
“等等!”在象是哀求的志津面前丢下一张千元钞票,新田削瘦的身体大步地走向店外。在后面的志津动也没动。
来到大街上,黑夜更增其青白。路和天空是同样的颜色。好冷呀!夜间的空气真寒冽。几家低低的房子并排着。屋顶的斜面都是朝着海的方向。渔夫们大概还没有迎向早晨。渔巷附近一片黑暗。
新田走在路当中,沿着东海道线只有这条道路不合时宜地异样豪华。
在无人的街道上真爽快。就象一个人站在山顶上那种极度的优越感。
一个人的时候也并没有孤独感。他有一种想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的感觉。
新田也推测志津是个寂寞的女子。这大概和她的过去有关吧!也了解志津想寻人作伴。因此,和小尾在一起了。
但是,新田不想问志津的过去,是害怕会从志津口中听到以前新田没办法向别人诉说的话。
志津尚在孤独中挣扎。因此害怕一个人独处,想要有安慰的人,但是一过了那时期,不久就会讨厌对方。讨厌与人相交,把自已封闭在壳中,只想依自己的意欲行动。
就象我现在一样,新田想。也象小尾鲇子一样。
“小尾鲇子……”
鲇子的眼光中的阴影,使新田感觉到共同的东西,鲇子的过去和新田有同样的伤痕,她一定悬忍耐过那种冲击和随之而来的孤独感的女孩。
新田想起鲇子一个人孤单单地在小田原的家。他想在大清早去看看鲇子。新田只有和和鲇子会面的事不觉得厌烦。
边走边觉得想睡。决定明天的行动,因为那是伴随着期待的计量。
新田点燃今天的第—只烟,只在夜里偶尔吸烟的他,现在很特别地什么介蒂也没有就取出烟。就宛若背着父母偷吸烟的少年一样。在一个人也没有的地方,新田挺起胸脯吐烟。
在夜里发青的烟从耳边掠过,流向身后。
第二章 扭曲了的环 第三节
在小田原市幸町附近的十字路口,车子来往交错车水马龙。有因为有通往箱根汤本方面宽阔的道路。虽说离正午还有三小时,从东京方面来的汽车里象沙丁鱼般挤满了年轻男女。漂亮的外出服,使得车中艳色五彩杂陈。其中,也有从车中向路上,行人伸手打招呼的青年人。在转弯的地方,汽车—定留下不明原因的娇声叫喊行驶而去。
这附近的商店,不论哪家店面都很寅,建造的有份量。所谓小田原这城下町的传统就在这条街的老店吧!有很多瓦葺的屋顶,让人想和土地结合的生活。
边看着许多“鱼糕”的招牌,新田走进了“幸文”鳕鱼料店的左侧。
这胡同的两侧只有住家,小尾家刚好在“幸文”的后面。
在微弱的阳光处,这小巷象沉睡般回复宁静。即使在小尾家也没有留下死亡的纷乱,说不定这是,因为还没有举行葬礼。
尽管如此,也该有稍微多些的人在此出入。
新闻报道人员大约昨天集中在这家里,今天大众的关心移向神奈川县警署所设的真鹤署搜查本部去。为了过滤被害人的友人关系所布设的刑警说不定就在这附近。
但是,和被害者有个人关系的人今天会在这里现身也不是不可思议的。没有告别式就不采拜访,未免太冷淡了吧!也想想遗族吧!很意外?纵使没有放置遗体、骨灰,全通的职员也没来。
被高高的围墙围着,围墙和主屋间没有间隔,但那确是一幢市内的住宅,不是廉价建造的,但大概没有庭院之类的。
一打开方格纸门,眼前就是玄关。玄关的门半开着从那儿看得到脱鞋的地方,还是一双鞋也没有。
志津说的,小尾先生也没有什么好朋友,这大概是真的。玄关对面房边的隔扇被撤掉,取而代之的是老旧得变成褐色的帘子挂着。
“对不起!”新田一出声,从帘子下伸出的两双脚慌忙收回去。
“谁呀?”随意躺下的女孩按着裙摆起来,那声音不是鲇子的。
女孩露出半张脸,和鲇子不同,是黑发。
是个相貌平凡的年轻女孩。或许是因为身上肌肉松驰的缘故,穿一件大花的洋装。横坐的姿态让人觉得很邋遢。
从大约年纪来看,新田直悟得她可能是美子。昨天傍晚,志津来这儿的时候,还说美子不在,大概昨天晚上从东京来的吧!
“鲇子小姐在吗?”
“不在,您是谁?”可能是美子的女孩眼里露出警惕的眼色。一定很激愤。在这样的场合,不沦对什么样的访客都会感到不安。
“是协信寿险的人……”
新田把名片放在门框上。他的心中有点失望。鲇子不在,到这儿来的那份劲儿好象没了。
“啊!寿险的人……”女孩露骨地表现出不愉快的表情。因此,确定她一定是美子。
“鲇子小姐去哪儿了?”
“去真鹤警署作证人……”
鲇子被当作证人,叫去搜查本部是理所当然的事,她对小尾身边的事最熟悉,而且她也是看到小尾被推下山崖的目击者之一。
这场合,不得不放弃和鲇子会面。但是能和美子碰面也是顺利的。有两、三件事想问问美子。
新田坐在门框上,美子板着脸看他坐下,很明显的不欢迎新田,新田也知道。
“对不起,是姐姐美子小姐吗?”
“找我有事吗?”她没有承认自己是美子,反而这样说。
“有关您父亲保险的事……”
“那件事和我无关。”
本来就带着凶气的眼光更加上了敌意。
新田想起鲇子深邃的瞳孔,尽管是弃母的姐妹,和美子的眼睛有很大的不同。
“不能断言没有关系吧……”
“为什么?,保险金的受理人不是鲇子吗?”
“但是,鲇子小姐没有一个人独占的意思。而且也没有那必要。”
“是吗?”
若无其事的样子,美子朝上看了看天花板,新田远远看着她粗粗的手臂上接种天花的痕迹。
“说是鲇子小姐是被指定的受领人,也不是非如此不可。就连你,有关于保险金的事也没有绝对不说的意思。”
“是这样的啦,父亲对我而言,当然就是父亲。在法律上得到父亲保险金的权利,我想好歹总是有的。”
“这件事先前你会考虑过吗?”新田针对美子的回答询问着。
“大概地想过。但是,因为没预想到父亲会死去……”
“听说你弟弟去找你?”
“裕一郎?”
“他也知道你父亲保险的事吗?”
“嗯,知道。我告诉他的……”
“什么时候说的?”
“我想是上个月的月底。”
“你为什么让弟弟知道这事?”
“因为对父亲的做法愤慨,尽管有三个小孩;他却指定鲇子—个人为保险金的受领人,有这种道理吗?”
反抗小尾的美子和裕一郎,姐弟俩团结起来的吧!美子去东京后,偶尔碰面,就把对小尾和鲇子的气愤倾吐一空。
小尾指定鲇子为保险金的受理人这事,一定招使姐弟的憎恶。以至美子尽快告诉裕一郎这事。
“如果没有意想把要鲇子的保险金分配给你们的话,你们打算怎么办?”
新田扭着腰把上半身向着美子。
“打算把鲇子赶出家。”
美子耸起肩膀,用心不良地鼓起鼻翼。
“不过,不管有没有分配到保险金,也会告诉鲇子这事。这房子本来就是我妈买的。只不过以不同的价钱钱让给父亲罢了。鲇子没有住在这家的权利。”
美子常使用权利这字眼。大概是在物质上精打细算的个性吧!一碰到有关利害关系的事就失去冷静了。就连对初次见面的保险公司调查员也主张自己的立场。新田觉得有点麻烦了。
“在这一点上,保险公司没有权力去碰触,好象,鲇子小姐和你们不是兄弟姐妹似的?”
新田把头靠在柱子上。
美子的眼睛失去的镇静。好象注意到说出不必要的话的样子,然而,美子立刻好象怄气一样大笑起来。
“无疑地是因为鲇子多嘴才说,但是鲇子是父亲和继母所生的孩于呀!父亲却只疼爱鲇子。一定是因为鲇子酷似似继母。我和裕—郎长时间来一直忍耐。”
“说到继母,对你们来说也是抚育你门的母亲吧?”
“虽然不记得她曾虐待我们,但是我听说是继坶把我们的生母赶出去的。可恨啊!”
美子随便地抬起定膝盖不再横坐。裙子下的的贴身衣映入新田的眼睛。但美子却毫不在乎的样子,一点儿也没有刚结婚的新婚妻子该有的娇羞。忘了自已是身为女人的女子。
“有两、三件事想问你。”新田稍微把头仲向前曲着背脊说。
“保险公司只不过是付保险金,怎么象刑警一样调查?”美子以尖锐的声音问答着。
“因为你父亲的死法并不平常。为了给你们保险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的事呀。”
“如果不问我们,去问鲇子怎么样?”
“太太,想想看,就象说了好几次一样,如果鲇子领到保险金,太太的手头不是也没有得到利益吗?”新田好象对着格子门外的黄色小狗说话的一样。
美子沉默着,好象承认接受他的问题。
斜对面家的围墙变成铅色。太阳好象被云遮住了。在格子门外;黄色的小狗摇着尾巴,新田注视着小狗的鼻子,慢慢开口。
“听说你结婚了,先生在哪儿工作?”
“结婚哪……”美子苦笑地说。
“父亲和鲇子在工作,而我象女佣人似的,我实在受不了那样的生活,想摆脱掉而跑出来的。父亲竞连一个化妆柜也没给我买。”
美子还想继续对小尾和鲇子的责难。新田象要封住美子口似的再问一次同样的问题。
“先生在哪儿工作?”
“美人化妆品店。”
“业务怎么样?”
“反正是三流的化妆品公司。”
原来如此,新田想。美人化妆品本店,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化妆品公司。从美子的服装和说话带刺的态度可以了解美子夫妇的生活并不丰裕。
“为什么没见到你弟弟?”
“裕—郎很忙,而且一定要亲自到工作地方去,他大概还不知道父亲的不幸。”
“喔?弟弟的生意是?”
“和二、三个朋友一起开一家制片厂。说起来好象很了不起,但只有十个籍籍无名的电视演员,所以常常是贫困的。”
“什么名字的制片厂?”
“叫东都新星制片厂。”
这也是没有听到过的名字。新田只知道是由一群人设置了一个小制片厂。是听—个电视制片人的朋友说的。
它当然没办法和有名的演员订契约,只把有志于当演员的男女集合在一起。寻找中间人向公司推销,既然被采用,其他也有很多被喧扰的人,不够能顺利地事到钱。听说其中也有人,拿了其他演员微薄的演出费逃走,而致解散制片厂的严重情况。然后,等过一段时间后再改变名种设立制片厂。
因为以一个只不过是二十二、三岁的裕一郎来做这事,新田想这个东都新星制片厂是否也是哪一类公司?这二么一来,这裕一郎也可能觊觎这一笔保险金。
“弟弟不是不常去旅行吗?”
“啊!不清楚。好象有时候会在地方上找事,和演员一起出去。”
“弟弟当然还是未婚吧?”
“还没结婚,但和年轻的女子同居。”
裕一郎一定是使想当女星的年轻女子就范。尽管他和女人同居,但是,他仍旧要过生活,如果生活困苦,一定会被逼得走投无路。
应该把美子和裕一郎都纳入为了诈取保险金,企图杀害小尾的范畴里,一定也要怀疑到美子的丈夫与和裕一郎同居的女入,说不定两个都有帮助美子和裕一郎的犯罪行为。
先不考虑四人共犯这件事也好。把小尾从山崖上推下来并不需要很多人帮忙。如果是在别的地方把小尾杀了再把尸体运到崖边从崖上投下,倒是需要几个人的帮忙。然而,警察断定是在当场立即死亡的,所以,推定死亡时间和其它科学证据说明小尾是从山崖上摔下来致死的。
不管是何者,美子和她丈夫、裕一郎和他情人多这四个人在场,证明是重要的。
新田一面回头一面站起来。美于把下巴埋在两手合抱的膝头问。用如老猫般贪欲的眼光看着新田。
“对不起。”新田把西装上衣搭在肩止。
“保险金的事多请包涵。”保持着原有的姿式,美子说。
美子是基于什么样的想法这样说,新田在心里苦笑。最初美子说和保险金没有关系,不久说不能让鲇子一人独占,然后现在又拜托多包涵支付保险金的事。
对金钱的执着,说不定随着美子心情的变迁而时常起伏。或者,该把她这种对言行没有一定统制的现象当做是犯罪者特有的心理。新田没有点头打招呼就出去了,刚把格子门关上的时候就看到美子又躺下了。
新田来到大街上立刻搭上出租车。好象是从箱根汤本的旋馆送客人去小田原车站的车子,车身上写着“箱根观光出租车”的字样。
“去真鹤。”
坐在大部分已破损的座位上,新田向司机命令,司机只稍微点一下头。
离开小田原市内,沿着海岸行走,右手的复界就被太平洋的汪洋的海面所占据。由于是微阴的天气,海并不蓝,浪花也是看不到白色的闪光,象浮着云母般地,反射着不强烈的光。
过了片浦桥,进入真鹤交费通行公路。右边是直立的地表,左边是潮音澎湃耳边的大海迫近而来。真鹤道路穿行其中弯曲而过。一回头,可以看到入江对面的一个转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