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一点点都记得。
她是挺会替平树记仇的啊。
凭恕竖起中指,宫理仿佛已经杠的心满意足,依旧温柔的看着中指:“你这根手指涂厚了。”
凭恕突然笑了。
他算是理解了,这女的对他跟对平树,绝对的两副嘴脸。她把他当那些刀球场上的对手,在这儿骚话一箩筐呢。
凭恕两手插兜,往后退了半步,冷冷道:“可能是我某次开玩笑,说不把T.E.C.的事儿告诉你了,他就急了。之前他突然夺权了大概几分钟,想给你通风报信。他给罗姐发了信息,还没来得及给你发出去,我就夺了控制权回来了。不过我也不介意见你,就让消息发出去了,不过我把他告诉你罗姐会来接应你的部分删掉了。”
他咧嘴笑起来:“看来也拦不住你啊。你找到了进来的好法子。”
宫理:“罗姐?难道她还在等我?”
凭恕耸肩:“谁知道呢。这是我前一段时间刚刚盘回来的地界儿,我还期待你穿着小短裙到我面前来装作敬酒呢,可惜了。”
宫理啧了一声:“你要是现在加钱,我也能现在穿给你看,让你看看我的树脂大腿,给你跳个艳舞呢。走吧凭老板,咱们去你座位上聊聊,我扭一下屁股能给几个五十万。”
她伸手要来拽凭恕的胳膊,不管这个动作是试探还是跟平树这样亲近习惯了,凭恕都闪身让开,快步走出厕所去了。
宫理笑起来,摘了安全帽扔在厕所里头,还穿着那套修厕所的工装。
到氩厅上头,罗姐竟然已经到了,她点了一桌子酒,还叫了个男人过来给她倒酒,她看见宫理,也愣了:“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穿成这样?”
宫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也去拿酒:“给咱们凭老板修厕所呢,他一己之力厕所弄堵了。”
罗姐当然知道宫理这话都在埋汰扯淡;她也知道,虽然某些知情人都觉得平树是耽误凭恕事业的废物,可宫理就是心里跟平树亲近的多。
她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凭恕道:“是,我一个人尿出来三十多颗鸽子蛋大的结石,让咱们宫理费劲儿全给捞出来了。”
罗姐笑的不行。
宫理这时候才发现,凭恕桌子上就摆了瓶黑色指甲油,刚刚可能是在捣鼓涂指甲油呢。
他从兜里掏出四五个老式触屏手机,一个接一个的震,他拿在手里,就跟捏了一把牌似的扫视着,心不在焉道:“T.E.C.的地儿我查出来了,我可以告诉你,但要咱们一起去。”
宫理眯了下眼睛:“我以为T.E.C.是什么世外高人呢,你这就查出来了?”
凭恕嚼着口香糖,手指翻飞的回复消息,抬了下眼皮道:“就不能我也是高人吗?”
T.E.C.事关宫理最关心的问题:她从哪儿来的?她这具身体到底有什么秘密——以及她到底是否在被人监视着、控制着?
这种问题,宫理怎么可能会让凭恕掺和进去。
但她眯起眼笑道:“也行,我们怎么过去。”
凭恕捏着手机的手指向她,眼睛在墨镜下笑眯起来:“想中途甩掉我呀。那儿我没去过,T.E.C.是个黑客高手,高到我没见过的那种,他那地方我进不去。但咱们这儿也有一位能帮你进去的高手。”他指向罗姐。
“所以,你别想一个人去。”
一个知道地方,一个有办法进去,宫理仰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道:“你是想要什么?T.E.C.影响到你生意了?”
凭恕递了一根一次性的电子烟给她。
看包装就知道是那种带着点致幻剂,比较猛的玩意儿。
宫理平时都不怎么在平树面前抽烟的,偶尔就是一点pussy果味电子烟,在他家里更是不会抽。因为平树不说,但是会偏过头去忍不住咳嗽。
宫理盯着那张熟悉的脸,还主动递烟给她,她接了过来,但没吸,就捏着。
凭恕自己点亮了,电子烟上的粉色灯圈照着他下颌,平树总是垂着头,而他总是昂着头,宫理才意识到他下颌线条紧绷而锐利
凭恕捏着烟道:“T.E.C.的芯片,是圈内的轩然大波,有人说里头有人造意识,有人说是纯数据,还有人说能迁宿意识。一些团伙拿到手之后,在解析他的技术,解析不出来之后就劣质仿造——罗刹和人间内景被调查的事,你也参与,你应该比我清楚。”
迁宿意识。
跟她脑子里的芯片有关吗?
罗姐有没有跟凭恕说过她的事?
凭恕捏着酒杯,叼着电子烟,从兜里就跟魔术师似的又变出几个手机,戳弄道:“很烦呐……第二次义体潮之后才几年,这潭烂水又开始翻腾。总之他的技术我很好奇,他的供货链挡我财路,他的举动影响了我手里要出的一批晶片的价格。我想知道这位T.E.C.到底是谁不过分吧。”
他不跳脚不骂人的时候,说话依旧是平树那种比较轻柔的声音,只是轻柔里有点哑,断句奇奇怪怪,也有点尾音不着力似的飘。
就像是鸭绒服上漏出来的绒毛,随着风轻轻飘摇。
宫理:“你现在还能做生意?”就凭他在平树里经常冒不了头的样子?
凭恕笑道:“是啊,不赚钱怎么买3.8亿的大house让你养小男友。你没有选择权,必须同意,我至少不会坑你,毕竟我怕我坑死你,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的蛋被平树捏爆了一颗。”
宫理笑起来,他嘴里说的好像平树性子很烈,怎么都联想不到她心里的平树。
宫理耸耸肩,暂时同意了。
主要是她并不太相信凭恕真能查出来T.E.C.真正的源头。
凭恕兴奋的起身:“走,咱们一块。”
宫理:“坐凭老板的车?”
凭恕一摸耳垂,嗤笑一声:“穷酸样,凭老板带你开开眼。”
……
宫理现在很想吐。
她像是被拉到山里做活的被骗小工,坐在全是鱼腥味的破面包车里左摇右晃,这破车竟然能留存到赛博时代,而且不是出现在博物馆而是在路上。
甚至这四菱面包车平时为了运货,车座子都拆了,凭恕拎了三个马扎子,他们仨才坐在车厢里的。
宫理真的以为,凭恕怎么说也要有点酷帅狂霸拽的样子,整一个八米八长的豪华轿车,打开门里头是泳池配鸭,胜似回家。
却没想到她成了破面包车上的货物。
凭恕:“咱们要去下城区,豪车开下去不出三十分钟,车轮胎都能被人卸了带走。”
宫理看了那马扎子就想吐槽:“这年头是不是啥玩意儿加点灯条,整个金属,再做点反光面料就能赛博——屁股下头冒跑马灯的赛博马扎可真牛逼。”
凭恕:“这能调RGB光,说是都连上网,能让咱们三个凳,一起同步变色,还能检测放屁——”
宫理冲他比了个大拇指,还没比出去,脑袋就撞在车顶上了。外头路实在不怎么好走,万城都不知道是从臭水沟上架起来的,还是往地底挖下去的,反正下城区的路堪比没人管的墓,道上东倒西歪的什么玩意儿都有。
罗姐还背着箱子,她好像不是头一回坐这车了,稳如泰山。
一路上,也不知道凭恕有多忙,他裤子前后无数个兜,兜里的老式手机这个亮完了那个震,让他屁股兜亮的就跟个萤火虫一样。
宫理有时候又觉得他是个陌生人,有时候又觉得他是个占据平树身体的混蛋:“平时这些手机,你都藏在哪儿呢?”
凭恕转过脸来,舔舔嘴唇:“怎么?想帮平树控制住我啊?”
第111章
宫理耸耸肩。
凭恕戴着粉紫色镜片的墨镜:“是, 毕竟我哪能照顾你呢,你家里那大水床是不是还没组装呢?他下单的时候忘了下单组装服务,我故意没说, 还想再让他求求我呢。”
宫理其实也挺匪夷所思,这么个鸡贼家伙,平树是怎么斗过他,夺回身体控制权的?
她还想开口, 车停进了一个铁丝网破院子, 凭恕起身收马扎:“到了。”
宫理看到一个老旧厂房泥泞的后院, 她抬头望天上看, 只能瞧见高处数层交错的道路、阳台与霓虹灯牌, 雾霾与烟尘在其间飘荡,刚刚地面上还下雨了, 但雨水根本漏不到这里, 只有脏水流淌的破路,提醒着天气的变化。
凭恕给司机打了个手势, 司机从前头储物箱拿出两把枪给他,他就跟个金链子小老板似的, 把枪夹在腋下, 扭头:“这边走。”
他屁股兜里的手机还在震, 凭恕的皮鞋踏过水坑, 开始烦起来:“再震老子屁股都要麻了,到这儿也没多远了, 罗刹, 你开始吧。”
罗姐从背着的箱子拿出平板, 她顺便拿出一个折叠的金属架子,展开后是个半人高的铁架塔, 她操作一番,宫理先看到凭恕裤兜里的几个手机屏幕都黑下去了,宫理光脑的信号灯也灭了。
而后周围,某些广告电子屏闪烁几下不亮了,嵌入超市或大楼外侧的提货机界面也黑了。
但不涉及电力,附近路灯、霓虹依旧照亮着,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就有些许深夜路人似乎光脑没信号了,在骂骂咧咧,还以为是下城区深处的老问题又来了。
凭恕往前走:“TEC有许多厂房、发货地、信号源地,但都很难查到。他在提货机上搞得那些委托我也知道,前一段恰好是某台提货机在交接它的委托时出了系统破绽,才给我一点线索查到这。”
他歪七扭八的四处乱走,然后站在了一个已经荒废的小公园前头。
都不能叫小公园,就是个沙坑+秋千的小块空地,秋千早就生锈,沙坑的沙都被人挖走了,满地杂草。
凭恕走进去又是跺脚,又是绕了好几圈,后来干脆直接从胳膊下头拔出枪,对着地面开始扫射——
子弹打在秋千的柱子上、铁链上,秋千晃动不已,周围都是厂房,偶有民居似乎也都习惯枪响,都没人出来骂他。
宫理看向子弹打在地上的反应,觉得有点怪,上前去看,她看着地上的弹孔,忽然将手指伸了进去:“这土层下头有东西——好像是金属板。”
凭恕扛着枪:“那看来没找错,就是这儿,就是不知道怎么开门。罗姐你先试试。这里应该不会有那种非要人手动触发的机关。”
罗姐在箱子里的工作台上飞速操作着:“找到了,稍等。”
宫理转了两圈,就看到整个几十平米的小公园的地面,开始倾斜抬起,露出了一道漆黑的缝隙。与此同时,凭恕站在附近路灯旁,打开电箱,吹了声口哨。
而后他拔出枪,对那电箱一阵乱射。
噼啪几下电光闪烁,路灯熄灭,宫理看到周围瞬间一片漆黑,她听到小公园下的平台逐渐倾斜抬起的声音,但是却什么都看不见。
周围路过的人当然也不会看到小公园的机关。
凭恕在违法乱纪上真是一把好手,宫理摸黑凌空抓了两下,似乎够到谁,她以为是罗姐,却感觉那人一蹦三尺高:“你能不能别乱伸手!老老实实站着!”
宫理笑:“我回头应该换个夜视义眼。”很快,就有一副夜视目镜扔进她怀里,她戴上,就看到小公园的地面翘起来了三十度左右的夹角,秋千往后仰去,轻轻晃荡。
凭恕先一步走入夹缝,下头是水泥混凝土的台阶,往里走又是一道铁门,罗姐跟上来,又是一阵捣鼓。
宫理承认,自己在犯案方面,属于直接开干型末世土老帽,凭恕和罗姐就像是能拍电影的搭档。宫理怀疑,他们这个团伙以前应该人也不少,各种人种性向,各种技能分配,带一点插科打诨,就能是一部新的《瞒天过海之富春三居图》。
罗姐这会儿捣鼓的时间更长了,宫理电子产品的水平基本就会“哪里亮了点哪里”“没意思了往下滑”两大招,就坐在旁边戴着夜视镜傻看着。
凭恕那么一大堆手机,似乎也是不玩手机就空虚要死的人,在旁边不耐烦的抖着腿,又跟她聊起来:“你会跟平树上床吗?”
宫理:“……啊?!”你他妈这叫聊天吗?
罗姐在旁边手一抖。
凭恕竖起手指:“我奉劝你别想,我他妈不会允许的,除非你买个一米八的保险套把他整个人都套上,想想我都恶心——操!”他像是突然身上一痉挛,疼的弯下腰去,人也开始狂笑不已。
宫理感觉……平树大概率听见他在这儿大放厥词了。
她在他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中,道:“这么怕被人碰到?你这样自曝短板,就不怕有人想报复你,把你绑起来找几个大汉从头舔到尾。”
凭恕笑的胸口起伏,总算停下来。他单是想一下,就恶心透了:“那可以让他们尝尝被我身上长出的骨刺贯穿脑袋的感觉。”
宫理就笑,不说话。
凭恕看她那诡异的笑容,就觉得发毛:“操,你他妈笑什么啊?”
宫理笑着摇头:“我敢打包票,只要有人开始舔你的刺,你就会恶心的受不了把刺缩回去了。”
凭恕真是一脸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恶心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罗姐那头似乎成功了,他们楼梯下沿的钢铁大门微微一颤,凭恕听到宫理轻声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放心好了。”
门缓缓打开,里头有黯淡的光从钢铁门缝里露出来,罗姐也把小公园的地面降回去,三人朝门内走去。
凭恕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电源,他打开了天花板上白惨惨的灯。
里头是不算太大地下厂房,宫理看到许多杂乱的线缆,一些依旧闪烁着的服务器,一些底下通风用的风扇嗡嗡转的声音,黯淡的光映照起来。
这里就像个仓库。
宫姐看着地面落灰,他们走上去都有脚印:“这里最近没人来过。”
凭恕:“先到处看看吧。”
宫理往里走。罗姐似乎也想要查到TEC在网络上的行踪,将自己的工作台接入旁边成排的服务器。
凭恕仰头道:“这里的照明似乎是本来就属于这厂房的,完全没有因为实际用途改造过灯光。你看,这些灯光下,根本照不到服务器接口。很多机械的摆放也是,需要操作的窗口、界面都是跟灯光相背。”
也就是说,这里的摆设从来没考虑过“有人进来操作”这件事。
宫理懂了他的意思。
TEC可能不是个组织或个人。
而是个互联网上的幽魂……
它只是需要有人把这些东西摆进来,插电联网调试好,但具体的操控根本不需要人力或实际动手,只需要远程操控,所以灯对它而言毫无意义。
宫理环顾四周。
仓库内部有个大型的类似金属水槽的东西,估计能容纳下一只大海豹。水槽上方有数个机械臂,内部也有些喷嘴,外头有个玻璃罩将水槽罩住。
玻璃罩外也有一些大型机器,机器上有个界面,宫理走过去,只是好奇的碰了一下界面。
界面亮了起来。
【已上传数据】
【是否继续打印?】
【是】【否】
宫理拧眉看向界面。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