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现在还要坐公交吗?”从烂尾大楼里走出的宫理压低鸭舌帽,转头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天你喝醉了, 非要坐我摩托车的事儿?”
柏霁之表情一僵:“我就记得你把我拽下去了。”
宫理转过头学他的姿势表情,双手合十眨眨眼:“哦!求求你再带我兜兜风吧——”
柏霁之急了:“我才没有这幅样子!”
宫理:“差不多的,还赖在我车上不肯走呢。”
柏霁之面皮薄,咬牙道:“……我今天绝对不坐你的车,我坐公交回去!”
宫理晃晃荡荡的走在后头:“真的呀?那看看谁先回去,后回去的人请外卖?”
柏霁之停住脚瞪她:“你摩托车天天闯红灯,想让我请你吃饭直说。”
宫理笑起来,走到跟他并排,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的往前走。
柏霁之能感觉,春城时的经历让宫理对他稍微亲近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他故意放慢脚步,走在她身后半步。
宫理斜挎着大大的运动包,两手插在牛仔背带裤的口袋里,从背后能看到她帽子下快到肩膀的银白色头发,以及纤瘦又有薄薄肌肉的腰。
那种自信的性感,引来不少路人侧目,这里本来就是混乱的下城区,又夜幕降临,柏霁之忍不住拽着她手臂往前快走了几步。
宫理转头:“怎么了?”
柏霁之这才意识到,宫理这样的强者根本不怕在这种地方走夜路,她不介意别人的目光,也会在别人胆敢靠近的时候戳瞎对方的眼睛,他觉得自己那种条件反射的保护欲是多此一举:“……没事。”
宫理转过脸来,下半张脸被路灯照的橘红,嘴唇不小心抿了几根被风吹乱的发丝,眼睛在帽檐下阴影里熠熠生辉:“我想喝柠檬水了,这个点还会有吗?”
柏霁之看一眼光脑:“卖柠檬水的车一般都会停在附近,咱们去买吧。”
他们往前走的时候,就看到了下城区街道上游荡了成群的修真纲能力者。
他们有点像宫理第一次见到云浪楼那样,总是一大群男女老少同行,拎着沉重的行李,看起来有点无所适从,四处在下城区的便宜旅馆找房间。
这边正好是下城区旅店比较多的地方,这样成群结队的修真者就更多了。他们大多也都有统一的门派衣装,有些门派甚至能从行礼看出来是乐修、炼器。
二人走到柠檬水车前,宫理环顾四周道:“这里怎么会这么多人?”
柏霁之指向了公交车站处的海报:“因为春城天灾后,保留势力最多的古栖派,要办门派大比,诚邀天下人来万城,说要借着万城的产业优势重振修真纲——”
宫理扫了一眼海报:“那中间的老头是你爹吗?”
柏霁之:“算是吧。毕竟他不认我,我不认他的。”
宫理:“这些在附近转悠的修真纲能力者,他们都是来参加这个门派大比?”
柏霁之摇了摇头:“也不完全是,听说是议会要通过发令,振兴小门派。”
议会在这个地方可真够没存在感的,宫理知道,里头参议员不过是四大势力的代言人罢了。他们相互打架、决定法案、搞搞舆论,本质上就是四大势力的小棋盘。
振兴小门派……表面听起来很像是“门派”这一势力影响出来的决策,但细想却未必。
如今三大门派,两家在春城几乎死绝了,古栖派却只受损不到20%,古栖派肯定想成为修真势力中的“公圣会”。
也就是一家独大。
这个由他们主办的门派大比,就有种要当皇帝让各方来朝拜的意味了,怎么可能会振兴小门派呢?
宫理想到甘灯之前跟她透的那几句话。
门派这条断了的腿必然要想办法给撑起来……
或者说振兴、支持小门派是方体的意思?
而这些来到万城的小门派,有多少是向古栖派投靠,有多少是想自己立足的呢?
宫理接过柠檬水,正要跟柏霁之聊起这些,柏霁之看向光脑,微微皱起眉来。
宫理道:“怎么了?”
他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盯着屏幕。
宫理又叫了他一声。
柏霁之一惊,抬起头来,表情缓缓收住,吸了一口柠檬水:“没事,很好喝吧。咱们走吧。你不会真的要让我坐公交吧——”
……
这边房子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宫理家务水平不咋地,但也是死不了的水平。她以为平树在网上定了家具后,会在到货日帮帮忙。
但平树竟然没过来,电话也没打通,宫理面对一堆乱七八糟的家具,就有点不知道如何下手,不得不感慨自己生活上有点太依赖平树了。
她干脆叫上左愫和柏霁之一起搬上来,自己想办法组装,柏霁之帮了一会儿忙,但行动部有事把他叫走了,左愫则是去楼下修便利店的冷柜去了。
她连那个水床就不太会搞,也有点后悔了,搞得跟自己有多么丰富X生活似的,还搞这种玩意儿回来。
宫理仗着力气大,就先把沙发都给组装了,剩下有些弄不好的,打算就找个专门的组装师傅上门算了,她都能想象到平树要在这儿,是多么“痛心疾首”觉得她浪费钱的表情。
她正瘫在自己唯一组装好的沙发上,正要找附近的组装师傅时,忽然叮的跳出来一条消息。
平树发过来的。
“来【五维控】,去氩厅,三楼17座。问他T.E.C.的事。”
宫理一愣。
他?谁?
宫理看了一眼,外头夜幕低垂,她想了想,在狗哥搜索里搜了一下【五维控】,是红街到霓虹街之间,一家高档俱乐部。
她想了想,抓起几件衣服起身。
片刻后。
五维控俱乐部正门处,应该是对外开放的入口,早就排起了长队,身材堪比金刚芭比小黄鸭的保镖堵在门口,门口的屏幕显示着舞池内的人数,就像是停车场一样,里头有人走了,外头才能进。
宫理又骑着摩托车绕了半圈,终于发现了这俱乐部半嵌在某栋高楼建筑中,规模绝不比她上次去的[罗刹]小。
在后侧有后厨的运货场和顶楼的天台,几个穿着服务生和厨师衣服的人在天台上抽烟打屁。
也是,不论是多光鲜亮丽的俱乐部、酒场夜店,没有个跟猪窝一样的后厨房和污物区就不完整。
她将摩托车收回项链中,轻巧攀上旁边几栋大楼,而后翻身越上了天台,她义体轻巧,跟猫似的半点声响也没留下。
宫理走过去:“大哥,借个火呗。”
天台边抽烟的几人回过头去,就瞧见穿着卫衣的女人,戴着鸭舌帽,拿了支烟伸手凑过来。
他们习惯性的就要把火递上去,宫理夹烟的手一抬到嘴边,他们才瞧见是一只灰白色树脂义手。
?!
他们刚觉得不对劲,拳头就已经招呼到脸上了。
宫理以前在末世就靠杀杀杀就行,但她也看过老电影,知道要换装潜入进去。
她伸手要扒这几个人的衣服,上手才发现这些人应该都是后厨忙活的,衣服又油质量又差,估计混不进俱乐部里头去。
她就干脆拉门进去,开始乱转,她穿的朴素,姿态又坦荡,背个包表情焦急,一路小跑的像上班迟到的社畜,身影绝不在别的地方多停留,甚至还主动又仓促的跟人打招呼,张口就是强哥娜姐的乱叫。
反正人们是绝对不会怀疑一个在巨忙的后勤地点奔跑的人,宫理路过了几间屋子,有间女更衣室,里头挂的全是短裙兔女郎装;另一件似乎是个杂物间,里头各种扳手头盔折叠梯。
宫理果断选择了后者。
她身材是不差,但她现在义体套丝袜,呼吸灯都在黑丝下闪烁,是想成为全场焦点吗?
宫理毅然决然的穿上工装,扛起梯子,戴上安全帽,一脸不耐烦与着急的往氩厅,一路上还小声骂骂咧咧:“厕所怎么他妈的又漏水了?”
果然,扛个梯子,往哪儿走都不会有人拦,宫理进了氩厅,果然是个表演节目外加各种喝酒作乐聊天的地方。
灯光昏暗,出入的男女看衣着打扮都非富即贵。就适合小白兔女主跑过去看见男人高高在上,美女如云,脸色难辨将酒一饮而尽。
跟她没关系,她就是个要去修厕所的,顺便还看了看舞台上十八不锈钢人屁股里夹着彩色手电筒在空中旋转跳跃闭着眼。
不过她也远远瞧见要找的人了。
没坐在女人堆里,跟个被蹦迪的亲爹亲妈带到舞池里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的小学生一样,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高处,带着彩色墨镜,穿的花里胡哨,不知道捣鼓什么呢。
宫理瞅准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厕所,也是逼格最高的厕所,然后拎着梯子就进去了。
里头果然没什么人,小便池比后厨干净,她把梯子架起来,卸了一块天花板,把脑袋钻到那块天花板上头,开始抬手玩光脑。
她就不信他不上厕所。
但宫理不知道,外头的罗姐已经等疯了。
……妈的,平树说让她在正门等着,把宫理带进去,这都这么长时间了,她怎么还不来?
宫理等了好一会儿,偶尔也进来一两个看衣着和义体就身价不菲的男人,她就叮咣在上头拿着扳手对水管一阵敲打,嘴里还嘟囔着:“臭死了,楼上也是厕所吧,这滴的水真恶心。”
说的那些男的尿都尿不安生,一边小心翼翼的盯着天花板,一边赶紧洗了手出去了。
宫理等的都有点担心他膀胱,他可算是来了。进了门也看到了宫理,看宫理半个身子都钻到天花板上头,就也没太在意,往角落里去了。
宫理缩回身子瞄了一眼,就要等他放水,但他就是站在小便池前头玩光脑,甚至还开始刷起了小视频。
……占着小便池不放水啊!
宫理烦死了,大半夜都耽误在这儿了,家里一堆家具也没人组装,还有那个水床,她都想把水床退货了算了……
她看他在那儿刷什么北国女人给老公做早餐,干脆轻巧跳下来,裤兜里捏着筷子,手里拎着扳手,悄无声息的打算往他后腰一戳——
他忽然转身,从本该拔枪放水的地方拔出了一把小巧的激光枪,对准了宫理早就被人开了洞的眉心。
宫理一惊,凭恕刚想咧嘴笑她伪装的不怎么样,就瞧见宫理表情怒且凛然,扳手狠狠砸向他手中的枪!
第110章
凭恕见过宫理打架很多回, 毕竟平树看到的,他想看都能看得到。但在外头看,和自己跟她打, 是两码事。
宫理出手迅猛到连自认敌手不多的凭恕都没反应过来,枪一下子砸在洗手间的瓷砖墙上——
他压根就没开侧面的保险栓,但宫理就是如临大敌,压住枪口反手夺去, 一条腿抬起来直把凭恕挤得快坐进小便池里去了。她迅速将那枪卸了扔身后隔间蹲坑里, 炸毛似喊道:“你拿枪对着我!”
她转过头来, 才发现凭恕手里两把血淋淋的骨质蝴蝶刀, 也对着她。
二人僵持。
凭恕跟宫理基本就没怎么正面说过话, 他感觉自己就跟个看电视剧的似的,天天看宫理跟平树在那儿逼逼, 他也算是了解她性格。
这话、这反应就很怪。
这话, 仿佛在说:平树,你怎么会拿枪对着我?
有点不可置信被背叛的意思。
她像是把他当平树。
但这愤怒夺枪的动作, 又仿佛代表她完全把他当另外的人。不可预估的人,或者敌人。
真要是平树拿枪对着她, 她只会笑笑把枪口拨开把枪拿回去吧。
她显然是风里来雨里去过的老狗, 跟他差不多, 估计没有少过被人差点爆头, 被人捅刀的时候,所以很忌讳别人拿枪对着她。
凭恕笑起来, 果然她愣了一下。
因为他很会模仿平树的笑容, 那种傻缺的、不设防的、温温柔柔的笑容。
他虽然剪了头发, 搞出了个在宫理看来有那么点油腻帅气的发型,穿着深红色花衬衫配西装, 脖子上戴着的是个看起来很女性化的巴洛克小珍珠项链——但戴在他脖子上,有种奇妙的网络穿搭红人的微妙感觉。
而他拿着蝴蝶刀的手,戴着好些个夸张的扳指戒指,但是涂了个跟宫理现在同款的黑色指甲油。
宫理这指甲油是找罗姐借的。
凭恕很有可能也是从罗姐那儿顺的。
好家伙,一瓶指甲油,养活俩人,宫理看着自己跟他同色的指甲油,感觉下一秒挽着手就时能有一起蹦蹦跳跳自拍去坐过山车的好姐妹了。
但凭恕骚归骚,身上可没什么好姐妹的特质,嗤笑:“我会缺武器吗?你干嘛,趁我上厕所偷袭我屁股是吗?”
宫理摇头:“你屁股有点瘪。”
凭恕也不落下风,嫌弃的飞速推了一下她抬起的腿:“臀围是比不了你上个小男朋友,但万一我比他大呢。”
宫理低头扫了一眼,把腿放下来:“不太可能,要不你放个水我顺便评判一下。”
凭恕笑出牙来:“我说的是年纪。”
宫理也笑:“我说的是膀胱。”
俩人对视,似乎都没料到对方能贫成这样,宫理烦他,他也烦宫理,挥挥手:“能不能让这个空间发挥它本来的功效——我要上厕所!”
宫理后退几步:“你上啊,我洗洗手,扒拉那上头的水管半天了。”
等她洗完手,凭恕也过来洗手了,宫理从镜子里看他,不可置信道:“你还画眼线了?”
凭恕往她脸上掸水:“怎么了?怎么了!我还涂脚趾甲油了,我还打肚脐钉了!你要不要看看——”
宫理:“……哦。”
她一副真信了的样子。
宫理感觉,他比平树还高了点,切换人格总不至于切换身高,虽然平树平日里有点缩,但也有站直的时候,她知道他比她高多少的。
不会是凭恕鞋里有增高——
凭恕突然开口道:“他违约了。我们俩说好了,我帮了他那么那么多忙,他要给我一个周的时间,不许干涉,不许露面,不许偷听,给我彻底潜水睡一周。”
宫理不爽:“你也没帮他干嘛,就面对那外神眷族的时候出来下腰托马斯回旋打了会儿架吗?也用不着你啊。”
凭恕真不知道平树是怎么跟这个女的关系这么好的,他现在感觉说几句话都能气死:“他求我帮忙查T.E.C.,而我查到了点东西。”
宫理:“凭借老鸨人脉?”
凭恕:“我·他·妈这事儿结束以后,我要再跟你说一句话!我就——”
宫理:“你就是傻逼。”
凭恕暴怒起来,捏着手靠近她,宫理还以为他是见了菠萝披萨的意大利人耍这种愤怒手势,定睛才发现他手里捏了几根骨刺想戳死她:“你这么会杠你怎么不去停车场收费,你这么能接你怎么不去当足球场守门!”
宫理看他气成这样,竟然心情又好起来了,笑眯了眼睛又去拽他,他最烦动手动脚的,一下退开,宫理却又堆笑:“说吧说吧,我听着呢。咱们凭哥以前就是万城黑暗帝国的王,虽然也会干撕人枕头,往人镜子上写骂人的话这种小肚鸡肠的事,但也影响不了您的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