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冷硬的狂风席卷而过,似乎还有薛放一声淡淡的冷哼。
然后他不疾不徐地打马向前,在距离北原阵前四五丈的距离,将枪尖上的尸首一甩!
一片骇然惊呼声中,那尸首重重地跌在了蒙岱的战马之前。
汪古兀自死不瞑目。
战马受惊,昂首长嘶,四蹄躁动。
蒙岱方才看呆了,毫无提防,刹那间几乎被掀翻在地,急忙勒住马儿!
北原阵中一片骚动。
薛放单手提着滴血的长枪,睥睨道:“派个能动手的出来。”
对于蒙岱跟众将士而言,这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前一刻还是个白脸面嫩的英俊少年,谁知一出手,竟是这样叫人匪夷所思的狠招,煞神一般。
简直让人乱了阵脚跟心神。
终于蒙岱咬牙:“稳住,这不过是侥幸!还是汪古之前太过、疏忽了!才给他得手……”他故作镇定扫了眼左右:“谁愿去擒下此人!”
一个膀大腰圆的武夫出列:“末将愿意将这小子拿下!”
蒙岱打量他,满意地点头道:“好,易都尉,你去!别丢了北原的脸。”
这易都尉一身蛮力,军中无有跟他匹敌的。
手中所使的是两把铜锤,不知锤爆过多少人头。
铜锤本有些纹路,因为杀人太多,那些纹路几乎都磨平了,血渍已经深深地渗透到那些细小的沟纹里去。
易都尉盯着对面薛放,同样暴吼了声,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儿疾驰向前。
薛放动也不动,稳稳地。
易都尉咬牙切齿,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准备见招拆招,果然,快近了薛放之时,他终于一闪枪花。
易都尉狞笑,挥起锤头砸了过去,准备将他的银枪磕飞!
谁知竟砸了一个空,易都尉隐约察觉不好,左手的铜锤本能地奋力向上挥去。
耳畔只听见“叮”地一声响,还没来得及看清薛放动作,眼前却一道白光闪过。
与此同时,马蹄声轻快地响动,仿佛还有许多惊呼声。
“出了……什么事?”
易都尉还没来得及细想,身子晃了晃,眼前景物开始模糊。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格格的响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方才那一道白光,已经毫不留情地割断了他的喉管。
他的右手里兀自还握着那把偌大而沉重的铜锤,摇摇欲坠。但是左手的铜锤却已经脱手而出,因为临死之前用力过猛,那铜锤冲天而起,此刻直直地坠落。
只听“彭嗤”一声响,不偏不倚,正好砸落在易都尉的头上!
易都尉沉重的身体跟铜锤一起,砸落地面!鲜血将地上的雪泥染的一塌糊涂。
最后的一锤,他竟是给了自己。也算是因果不爽。
薛放轻描淡写地将长枪倒悬,冷冷地望着北原阵前。
蒙岱心胆俱裂,若不是人在现场,简直无法相信:“这、这……”他一直地吸气,却觉着自己将要窒息。
就算亲眼所见,又怎能相信。
蒙岱还想再叫人上,但身边这些一贯骁勇无畏的北原将士,都被眼前所见惊呆了,竟没有再主动请缨的。
蒙岱忍无可忍,怒吼了声:“都愣着做什么?”
有两名武将会意,顿时一左一右,夹击而上。
定北城这边儿,有几个武官见他们如此无赖,便想上前相助,老关拦住:“不必。看十七爷的。”
薛放笑道:“两个而已?”
朔寒天罡枪一挥,如同蛟龙出水,锋芒毕露,这两个武将一个用刀,一个也是用枪。
其实北原阵中的人,并没有徒有虚名的无能之辈,一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勇夫,可惜遇上了克星。
再加上从那汪古开始,便小看了薛放,哪里知道他是个自己打起十万分精神也对付不了的人呢。自然死的极快,倒也不冤。
而这用刀跟用枪的两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互为配合,长枪试图缠住薛放的天罡枪,但才过了两招,便觉着虎口一阵阵发麻而疼,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枪杆。
使刀的武将瞅准机会,打马冲过去,想要偷袭。
谁知薛放眼观六路,前方的枪尖将长枪压制,而在长刀攻来之时,他突然将天罡枪后撤,竟是以枪柄为枪尖,闪电般,一记便撞在那人的额头上,发出“咔嚓”声响。
这天罡枪足有七八十斤,这么在天灵盖上一撞,力道可想而知。
那武将闷哼了声,额骨碎裂,翻身落马。
使枪的那人见状,魂飞魄散,也来不及跟薛放相争,转身要逃。
薛放微微挑唇,双腿一夹白兔。
白兔会意,刷地向前奔去,朔寒天罡枪如同夺命利箭,从后直刺而入。
不出意外地将那人扎了个透心凉。
长枪一挑,那人还未咽气,便已经腾空而起,竟是被薛放直接摔到了北原阵中!
尸首砸倒了好几个北原士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北原兵阵一阵骚动。
而薛放抬起滴血的枪尖,直直地指着被众将士簇拥在中间的蒙岱。
蒙岱的坐骑长嘶不已,仿佛感觉到了无边无际的恐惧。
而不可一世的主将看着地上那几具尸首,只觉着呼吸急促,摇摇欲坠。
旁边的副将看出他的脸色不对,道:“将军,您怎么样?”
蒙岱又看向薛放,却发现薛放正提枪指着自己,蒙岱心胆俱裂,头晕目眩,身形一晃,竟从马背上跌落!
副将大叫了声,赶紧下地抢救。
周围士兵们看到主将被吓得坠马,生死不知,这如何了得,不知是谁颤声叫道:“撤,快撤!”
与此同时,定北城这边鼓声震天,士兵们大吼着冲杀上前!
薛放本来想一鼓作气把蒙岱拿下,谁知北原这里竟然自乱了阵脚,士兵们哗然而逃,蒙岱被众将士挟裹其中,一时竟瞧不见在哪里。
薛放拧眉看去,瞧见主将大旗,立刻策马冲了过去。
定北城的将士们也都冲杀入敌阵。
这简直是定北城众将士打的“最容易”的一场仗了。
本来北原的士兵极为悍勇,而定北城这边儿……又缺军饷,又缺衣少食,加上天冷,士兵们都极少操练,除非是极勇猛的士兵,才能一对一,要不然,通常都得二对一或者三对一才成。
但是今日不一样。
连主将都给吓得从马背上跌落,北原这些蛮兵们,更是被薛放的神勇吓破了胆子,不然的话也不会出现自乱阵脚逃之不迭的情形了。
他们只顾奔逃,哪里还能对战,被定北城一番掩杀,步兵们伤亡惨重,骑兵们也无心交战,只顾簇拥着蒙岱直奔大营。
大营方向大概是发觉不对,立刻派人出来接应。
他们在这儿驻扎的可有十万之众,而薛放此刻出城只带了两千人,但这会儿,定北城的士兵们越杀越勇,简直能够以一当十,竟浑然不惧。
双方一通混战掩杀,几乎杀到了北原大营的辕门前,里头的弓箭手们见状,纷纷预备,只是外间还有自己人,一时竟不知如何。
那将领见定北军直逼而来,慌了神,忙催促道:“发箭,快!”
刹那间,万箭齐发,薛放即刻叫鸣金收兵,士兵们纷纷后退,那些退避不及的北原士兵也死了不少。
退出弓箭射程之外,薛放转头看身边的众将士,却见众人无一不是目光锃亮,死死地盯着北原大营,仿佛将不计生死,直接冲杀过去!
这几日薛放在定北城,除了操心跟北原的战事外,最让他费心的,却更是定北军内部。
常年的缺乏粮饷给养,以及军规散漫,外加对于北原人的那点畏惧,定北军虽还有这个“名儿”在,但论起战力,可有点不敢恭维。
所以这两日,薛放一直在整理内务,补给军饷,散回元汤,叫太医给病号看诊……并且操练。
但是那种精气神,实在差的很。
直到此刻,他才从这些将士的身上脸上眼中,看到了定北军本来该有的样子!这种如狼似虎不可一世的气势,才是定北军!
作者有话说:
黑鱼: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一将英武三军如虎
17:会说就多说两句!
11:mua~
17:还要贴贴!
冲鸭!


第507章 三更君
◎所向无敌,活活吓死◎
定北城中的守将,因为督军久久不归,不知缘故。
派斥候去查看,说是向着北原大营方向去了。
像是梅湘生罗洺他们这些从京城内跟着来的,很清楚薛放的本事,并不是十分担心。但本地的守将不明所以,几乎以为是区区两千人,被北原的人给拿捏住了。
毕竟是督军,不容有失,赶紧调兵出来“救援”。
谁知这一路追来,果真见尸横遍野,场面惊心。但细看……触目所见,多数竟都是北原人的尸身!
定北军的伤亡虽也有,但跟北原人相比,简直是十分之一或者更多……
这场景把出城的所有人都镇住,几乎以为是出现幻觉。
赶紧抢救起几个定北军的伤者,那些受伤的,非但毫无颓丧恐惧之色,而且不顾身上的伤,一直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快冲,快追,快跟着督军……杀敌!杀杀杀!”
这种杀神附体般的气势,简直叫人目瞪口呆。
直到追到了北原大营近前,望见前方士气如虹的定北军同僚,众人才都热血沸腾,相信确实是发生了“奇迹”。
而在相持之中,北原把先前俘虏的几名跟随赵世侍从、姜统领的人,还有一名受伤被擒的斥候好生放了出来。
至于灵枢,虽然也因伤重落入他们手中,却是因为他们放跑了赵世,所以祖王城那边儿来传信的人,便将灵枢带去了王城。
定北军在薛放第一次出战,实现了一次无可挑剔的完美的大胜。
毕竟蒙岱带的是四千人,而他只有两千,但硬是摧枯拉朽般追着蒙岱的大军,直逼北原十万大营面前。
他们气焰滔天,而北原人第一次被吓得龟缩不出。
薛放一连挑杀了四名北原大将的事情,迅速传遍了大营,乃至祖王城。
祖王城中。
胥皇后听说消息,美艳的脸上并不见什么喜怒。
她看着已经换了一身北原衣装的俞星臣,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果真是金玉人物。
皇后悠悠然道:“可见先前定北军输的那一场,果真是诈败而已。”
俞星臣抬了抬眸。
皇后道:“是薛不约为了救俞监军你做的铺垫呢,还是故意地上演一出‘骄兵必败’?”
俞星臣道:“娘娘妙算神机,下官实不能及。”
胥皇后含笑:“你又在本宫面前藏锋,你怎会不及,你只是不说罢了。”
她说完后,却又叹了口气:“只不过,这薛十七……倒是实在超乎我的想象,他简直比……”说到这里,皇后眼神明显暗沉,略一停:“大周有此干将,实在不妥,该想个什么法子把他除掉呢?”
她仿佛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俞星臣。
俞星臣心中微惊。
皇后果真又看向他:“不知俞监军有什么高见良策?”
俞星臣一笑:“娘娘这话从何说起,难道忘了我是大周的朝臣么?”
“哦……你这话的意思就是,你有法子。是不是?”胥皇后笑吟吟地问。
俞星臣眉头皱蹙,他没想到这位皇后娘娘如此的敏捷诡诈。
“娘娘误会了,我只是申明自己的身份而已。”
胥皇后眨了眨眼:“其实,虽然跟俞监军是才相见,但却是神交已久……听闻之前在周朝京城,你,薛督军,还有那位……大名鼎鼎的永安侯,常常是同出同入,十分亲密无间。对吗?”
俞星臣觉着她的话中有话:“娘娘想说什么?”
胥皇后笑意盈盈:“不知那位永安侯,是怎样的奇女子?俞监军可为我一说?”
俞星臣的喉头微动,是轻轻地咽了口唾液。
胥宝沁却留意到了他这个极细微的动作。
她问道:“怎么,不过是让监军为我介绍一位贵朝的女官,莫非竟是如此难以启齿?”
俞星臣道:“有关永安侯的传闻,想必娘娘已经听了很多,自然不必我再多言了。”
“从你口中说出来,才更有趣啊。”皇后似真似假地说道。
俞星臣保持沉默。
便在这时,外间一个嫩生生的声音道:“母后……”原来是合都小王子到了。
皇后并未起身,只是转开目光。
果真见那小孩儿从外进来,上前磕了头,一本正经地道:“母后。我听说刚才帝京那边父皇派人来,请母后回京的。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胥皇后淡淡道:“你想先回去?”
“当然不是,合都要跟母后一起。”
“那就不必多问。”
合都乖乖地答应了声,又转头看向俞星臣:“母后,这个人是好的还是坏的?”
胥皇后手扶着下颌,目光在合都跟俞星臣之间转了会儿:“你觉着呢?”
合都道:“我觉着他是好的,他知道的好多,还会很多我不会的新词儿。”
胥皇后仰头一笑:“那留他在帝京,当你的老师好不好?”
“好啊。只要母后安排的,合都都喜欢。”小孩儿乖巧地回答,似乎想要皇后的夸奖。
俞星臣听两人公然说这些不可能的事,面沉似水,置若罔闻。
胥皇后望着他平静的脸色,却忽然地有点兴致阑珊。
合都却又挨到皇后身边:“母后,我刚才听说,大营那边,蒙岱打了败仗,是真的吗?”
皇后“嗯”了声。
合都的眼中透出一点畏惧之色:“母后,那个薛十七真的有那么厉害,天下都没有他的敌手?”
皇后眼珠转动,看看合都,又看向俞星臣:“这又是俞监军说的话吧。”
俞星臣依旧面不改色道:“回皇后,这自然是实话。”
合都道:“是啊母后,舅舅都被他打败了。”
话音未落,“啪!”小孩儿的脸上便吃了一记。
虽然不算重手,但合都被打的一歪头。
胆怯又委屈地,他唤:“母后……”
胥皇后冷冷地说道:“谁许你这般胡说。”
俞星臣大为意外,想劝,人家是北原的皇后,另一个却是王子,哪里轮得到他说什么。
但看那小孩儿粉妆玉琢瓷娃娃似的,如今脸上竟多了几点红痕,又实在觉着有点可怜,毕竟这样小的孩子。
这皇后真是柔静如水,而又翻脸无情。
皇后看向俞星臣,似乎看出他心里想什么,便道:“俞监军,以后莫要再向合都说这些恐吓他的话,你要把薛不约赞成神仙一般的人物,让合都从小儿害怕他是么?你记住,北原的皇从不怕天下万物。如果真是那种胆怯无知的人,也不配为北原的皇。”
俞星臣没想到她这样敏锐。
先前他当着合都的面儿把薛十七吹的如天上神将,便是要让这小王子从小在心里种下一种薛放无可战胜的想法。
不料皇后竟然连这点儿小心思都猜到。
原来合都这一巴掌,也有他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