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对视之时,又是一声响羽箭冲天而起。
摩天死士抬头:“少主!”
胥烈仰头望着那散发着蓝色焰光的火箭,那蓝光在他眼中氤氲,他的眼珠都好像也变成了蓝色。
胥烈长吁一口气:“走!”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摩天死士将胥烈抱住,整个人纵身跃起。
黑色的身影像是什么魔神一般冲天而起,直接上了屋顶。
姜统领追出一步,头顶已经没了敌人的身影,只有胥烈的声音道:“永安侯,他日再会。”
望凤河之外。
四个摩天死士,已经有两人伤势极重,其他两个,各有伤损。
他们再神勇难得,面对的毕竟是一帮悍匪,又且是在晚间,虽然说这会儿的功夫已经杀了百多人,但他们自己也难保受创。
直到那一声蓝焰响羽箭冲天而起的时候,四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撤出战团。
各自上马杀出重围,向南而去。
大罗这边的匪贼们虽然折了二百余人,但毕竟人数众多,见这些魔怪似的蒙面人离开,正欲攻打望凤河,背后突然骚乱。
起初前方众人不知发生何事,知道有人叫道:“有官兵,有官兵杀来了!”
而城楼上的徐明跟众守将们,则一个个如痴如醉。
之前看到四个摩天死士挡住了数百的大罗悍匪,他们已经看得惊心动魄,无法想象世间竟有这样的神勇之人,尤其还是北原的敌人!何等可怕!
等摩天死士突然撤离,他们本要准备迎敌,谁知一个眼尖的士兵看到远方又有火光出现。
起初以为又是贼人,连谢知县都哆哆嗦嗦地找到一把刀握在手里。
谁知将到跟前之时,才看见火光中竟有偌大的旗号:威远。
另外一些旗帜上,则有“穆”的字号。
“是援军!自己人!”有人忍不住叫了起来:“是威远穆将军的人!”
原来此时及时带兵而来的,竟是穆不弃。
大罗的群匪看到那偌大的“穆”字,闻风丧胆。
定北军中最令人胆寒的就是穆不弃所带的这队威远军,何况他们又不像是摩天死士一样只有四个……而且是最擅长列队作战的,杀伤力又不可同日而语。
一通砍杀下来,天色将明之时,堆叠的尸首把望凤河的城门几乎都堵住了,血把地面都染的通红。
城中的百姓们听了一夜的喊杀之声。提心吊胆,幸而天佑之。
此时尚没有人知道,为了望凤河的安危,这一切多少人在前赴后继,殊死相拼。
威远军并没有进城。
他们极是训练有素,战事结束后,便开始清理尸首,打扫现场。
穆不弃,却陪着一辆车进了望凤河。
在谢知县的带路下,到了县衙。
马车在门口停下,令人意外的是,下车的竟是俞星臣,身后还跟着小乖。
小乖大概嗅到了豆子的气息,早先跑到了里间。
杨仪几乎一夜未眠,好不容易应付了胥烈,又听说援军到了,再加上那些伤者,她竟连打盹的机会都没有了。
先前才听闻战事了解,她坐在椅子上朦胧了会儿。
人在困倦极了而又不能睡的情形下,脑中便飞转出许多奇怪诡异的场景。
一会儿是在羁縻州,一会儿又是回了京城,一会儿在太医院,一会儿又是在杨家。
她好像跟很多人说过话,有狄闻,薛放,戚峰,韩青,还有俞星臣,有杨登,杨佑持,金妩,甚至还有杨甯,顾莜,宣王等……纷繁错杂,如过眼云烟。
俞星臣跟穆不弃来到的时候,杨仪才睁开眼睛。
望见两人之时,恍惚,杨仪叫道:“韩将……”
把头摇了摇,才看清楚:“哦,是俞监军、跟穆将军……”
俞星臣听见她模糊的两个字,又看她的脸色神情,不由蹙眉。
穆不弃却直接问道:“永安侯可还好?”
“无碍。”杨仪回头对斧头道:“拿块湿帕子来。”
请俞星臣跟穆不弃落座:“两位为何突然前来,十七呢?”问了这句又想起来:“听说多亏了穆将军带兵及时赶到,才将那些匪贼剿灭了?”
穆不弃道:“放心,不会留后患。”他做事,自然是一等的利落痛快。
杨仪点点头,低头喝了半口茶。
俞星臣道:“不知此处情形如何?听说初军护跟夏夫人等受了伤?”
杨仪“嗯”了声:“是,他们在后院……”
她本以为俞星臣是要去探望,不料俞星臣道:“若他们伤的过重,不如留在此地休养,永安侯须跟我去往定北城。”
杨仪正接过斧头给的湿帕子擦脸,闻言一个激灵:“为什么突然去定北城,十七……到底在哪儿?”
俞星臣道:“他已经收服了三魁四旗,藏鹿山下了统归令,北境京内大小匪帮,一概就地降服,编入定北军中,不肯入行伍的可以自行离开,凡有不从,可灭杀之。放心。”
杨仪舒了口气:“那定北城……”
“薛督军已经先一步赶往了定北城。”
杨仪讶异:“为何,定北城有什么事?”
俞星臣垂了眼帘,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武威、威远,卫城这几处地方,都已经整治的不错,定北城却还是千疮百孔,百姓跟士兵都缺吃少穿,医药更是不用说了,且军规松散,兵痞跟盗贼……肆虐无忌,所以要咱们前往整肃改善。”
“原来是这样,”杨仪颔首,因为精神不济,她没看见穆不弃有些凝重的脸色,“那我再去看看初军护绮姐姐等的情形如何,稍微安排,就可……”
她起身向内走去,身子一晃,斧头赶紧扶着。
穆不弃望着杨仪的背影,对俞星臣道:“为何隐瞒。”
俞星臣垂眸:“此非良机。”
穆不弃沉默片刻:“这种事,根本没有‘良机’之说。”
作者有话说:
沙狐:只有蠢不可及的人,才会杀一个绝世名医
曹阿瞒:对,正是在下!
mua~~
ajada、joey 1个;
第486章 二更君
◎三刀六洞,秦晋之好◎
藏鹿山。
薛放坠入陷坑,下有尖锐削木如林,上有钩刺遮蔽天日,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就在这时,陷坑外有个声音催促道:“看他怎样了,有没有真的掉下去……”
有人探头看了眼,道:“没有呢,这小子能耐的很!竟然撑住了!”
那人仿佛好奇,也探头来看了眼。
薛放透过钩刺网的空隙,瞧见一个仿佛面嫩的少年,正喃喃道:“果然厉害!”
旁边一人道:“少主,要怎么处置?还是适可而止,别违逆了当家的意思才好。”
“反正他又没死……”那人哼了声:“督军又怎么了,竟敢……必定要让他吃点苦头才好!”
薛放听见“少主”两个字,微微扬眉。
此刻他的身形已经又向下坠了数寸,距离底下的尖木越发逼近。
刹那间,薛放双掌一拍,瞬间收腿。
单腿横扫,喀喇喇,底下坚硬无比小臂粗的尖木竟应声而断,薛放脚尖连挑,树根尖木直冲向上,带着顶上的钩刺网,陡然飞起。
陷坑上面众人毫无提防,钩网冲出的瞬间,竟划伤了好几个。
正在惊慌之时,底下的人直冲而出。
薛放纵身跃出,人还未落地,放眼看去,见众山贼之中有个大概十四五岁的少年,正骇然地望着他。
“就是你了!”薛放旋身落地的瞬间,一把揪住那少年。
那少年还要还手,怎奈双方实力悬殊,竟轻易便被薛放拽了过去。
那些本来还在围观的众人见状,都惊呼起来:“少主!”想上前,又不敢轻举妄动。
薛放揪着那少年,冷笑道:“我给藏鹿寨主三分颜面,以示诚意而来,不想你们竟这样相待,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索性就先杀了这个小贼……再踏平你这山寨!”
那些人大叫:“不可!薛督军手下留情!”
也有道:“这是我们少寨主,他先前不过是……是玩闹,薛督军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玩闹?刚才若不是我,换了别的人,只怕就没命了!”薛放看了看那少年,“不如我也把你扔进陷坑里去,玩闹玩闹如何?”
那少年大概是没想到自己竟被捉个正着,红着脸道:“你、你放开我!”
就在这时,有个稳重的声音道:“薛督军,舍弟任性,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薛放转头,却见一个身量颀长、着青袍的青年快步而出,身后跟着数人,气势非凡。
那青年跟薛放隔着七八步站住,拱手道:“舍弟顽劣,是在下一时没看好,回头定会狠狠责罚,薛督军为和谈而来,莫要为孺子坏了大事。请薛督军高抬贵手。”他说话间,躬身深深行礼。
薛放听他说话动听,又有礼貌,跟手上这个小子却是天壤之别:“你是何人。”
青年道:“在下不才,乃是藏鹿山二当家,陆岳。大寨主因为身体不适,常年不理外事,所以目前藏鹿山内外事宜,都是在下负责料理。今日薛督军亲来,寨主本欲亲自相迎,怎奈病体不能支撑,故而仍是由我代劳,还请督军见谅。”
说完之后,陆岳看向旁边众人:“还不将薛督军的侍从放了?你们竟敢罔顾寨主议和的苦心,随着陆澜在这里胡作非为,我岂能饶恕?”
众人脸色大变。
原来之前那两名侍卫,先前已经给众人拿住,幸而并未伤了性命。此刻听陆岳说了,即刻放人,又跪倒:“请寨主恕罪!”
薛放手中那少年也跟着说道:“哥哥,是我叫他们跟我一起做弄这个人的……”
“你闭嘴,”陆岳冷脸道:“你也逃不脱。”
说着,又看向面前那四五个人:“违背寨主之意,胡作非为,是要你们自己动手,还是去刑堂领罚?”
那几个人脸色顿时惨然。陆澜叫道:“哥哥!”
陆岳不为所动,冷笑道:“还是你们认为,陆澜是藏鹿的寨主了?可以庇护着你们为所欲为?”
几个人听见后,一起磕头:“寨主饶命,我等不敢!”
说完之后,那在前方的中年汉子从靴筒中拔出一把匕首:“违背寨主之意,当三刀六洞,血尽赔罪。寨主,我是他们的头儿,由我来领这罪责可行吗?”
陆岳淡淡道:“你问问薛督军是否会原谅再说。”
那汉子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对薛放道:“督军大人……”
薛放道:“你们行家法,别管我。又不是我定下的规矩。不过,你这人倒是有些义气,看在你悔改的份儿上,我不计较。”
汉子的眼中流露感激之色,陆岳道:“薛督军宽宏大量,可免除他们三刀六洞之刑,但仍须小惩大诫。”
“多谢寨主,”汉子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他咬了咬牙,喉结吞动,然后单膝点地。
握着匕首,向着自己的右边大腿上用力插落!
噗嗤,刀锋刺入,又从底下透出带血的刀尖儿,竟是扎了个对穿。
那人咬紧牙关,将刀拔了出来,飞快此嗤嗤又刺两刀,血淅淅沥沥,已经把膝下的雪都染的赤红。
被薛放擒住那少年大声叫道:“墨叔叔!”
陆岳面不改色,冷道:“规矩就是规矩,谁若坏了规矩,这就是例子。”又冷对少年陆澜道:“你看清楚,这都是你害的!”
那墨叔叔将自己的腿刺穿后,雪着脸回头:“一人一根小指,记得今日违抗寨主之令是什么下场。”
他身后那些人看他自残,早就胆寒,听到这里,知道再无可退,便都拔出匕首,一咬牙,尽数削掉了自己的小指。
惨叫连连。
那小少年已经惊呆欲死。
薛放见状,便将他松开:“好生管教吧,别叫他再闯出不可挽回的祸就行了。”
陆岳急忙道谢:“多谢薛督军。请到议事厅详谈。”
薛放明白,陆岳如此做法,一则是让自己消气,二则,也是让他看看藏鹿山的规矩跟气派。
他对陆岳的观感不差,这青年看着不像是个山贼,身上没什么贼匪的邪气,人如其名,反而透出几分沉稳干练,却又不失精明。
当下陆岳亲自陪同薛放向内,过了天王堂,结义殿,这些建筑竟都极盛大华美,不像是个土匪窝,反而如同什么庄严寺庙。
一直到了议事厅。
藏鹿山上的几路头目各来拜见,在座的统共有十六位,有的是江湖中走投无路之人,有的原本竟是公门中人,还有的是流放于此的囚犯,以及说不上来的各路能人异士。
这些人中随便挑出一个来,便能够自己出去开山立派,不可小觑。
众人对于新任督军显然也是十分好奇,毕竟薛放是灭了卧龙山、枪挑铎亲王的人,而山寨的消息且又灵通,这些日子,已经打听到薛放在京城、海州,甚至羁縻州的种种。
藏鹿山这些头目,也多是刀山血海摸爬滚打出来的,皆非等闲之辈,听说了薛放的“履历”事迹,便知道这位督军不是那种绣花枕头,故而虽未谋面,却早就心向往之了。
再加上藏鹿山确实跟别的山寨不同,因此这些头目对于薛放并无什么格外的敌意。
跟陆岳的会面,除了最初给陆澜那么一搅外,其他的堪称顺利。
陆岳显然也清楚薛放的来意,他并没有反对招抚的提议,而只是提了几个“条件”。
第一,若是归降朝廷,朝廷须赦免藏鹿昔日所犯的罪责,尤其是藏鹿山上的各色头目,毕竟他们之中也有朝廷流放之人,以及逼上梁山之辈。
第二,若是不愿意投军的人,可以在收编之前自行离开,朝廷亦不可再追究他们个人之罪。
第三,归降之后,不可两样对待,当一视同仁。
最重要的是,他们要一道皇帝赦免的圣旨。
虽然薛放吃不准皇帝会不会真的如他所愿赦免了这些人,但他愿意一试。
毕竟当务之急,是一致对外,身为匪帮魁首的藏鹿如果能够顺利归降,对于三魁四旗二十六派的匪帮而言,意义非凡。
薛放虽然不忌惮动手,但假如能够和谈,自是上上策,至少比打起来后、仿佛捅了马蜂窝似的内乱起来要强很多。
当夜,陆岳请薛放留宿山上。
既来之,则安之,薛放答应了。
陆岳让人将老关,赵宇邓栎三人“放”了出来,跟薛放相见。
原来老关先前同赵宇邓栎三人也是在山下的小茶馆里被麻翻了,只不过他们三人早有准备,乃是假装的。
那些小喽啰因得了吩咐,不敢杀他们,就念念叨叨地把他们送往山上。
眼见到了半路,山上有人来接应,那头目却是个极厉害的,一眼就看出老关等是假装昏迷。
一番动手,老关竟然不敌,受了点伤,被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