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臣纹丝不惊:“母亲息怒,其实,方才叶姑娘已经将真相告诉了我。”
“你说什么?”徐夫人吃惊。明丫都震惊地望了过来。
俞星臣道:“叶姑娘方才已经跟我承认,她是庶出,不是叶家嫡出小姐。所以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徐夫人张口结舌:“啊、呃……”
明丫指着叶蒨儿道:“你、你这个贱人,竟然……”
她还没有说完,叶蒨儿已经跪在地上:“我因为太太对我极好,三爷又是个正人君子,我实在不忍心欺瞒,所以主动跟三爷请罪。求太太息怒,莫要因为我气坏了身子。”
说着又向着明丫道:“妹妹息怒,这件事是我不对,虽说是家里的安排,但我……我实在不该这么做,已经知道错了。妹妹也不要恼我了。”
徐夫人本来想先发制人的,没想到反而被人将了一军。
明丫更是如此,她气的涨红了脸:“你这奸诈的东西,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此刻俞星臣开口道:“罢了,叶家倒也没有什么恶意,何况两家又是亲家,这件事不要再闹下去,若传出去恐怕为人笑柄,对两家也都不好。此事就此作罢,谁也不要再提了。”
叶蒨儿垂首,唇角一抿。
明丫还要再说,却是叶子赋从外匆匆赶来,一看这个场面,就知道东窗事发,顿时满面羞愧。
“太太,俞兄,”叶子赋深深行礼,道:“家里一时糊涂,想出这么个昏招,实在抱歉的很。”
俞星臣淡淡道:“我已经说过了,此事不必再提。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叶公子只好生管束你府里的人,顾及彼此的体面吧。”
这种男女之事,最容易引发事端,若传出去,落在千万人口中,指不定编排出什么奇异的风月之谈。
叶子赋擦擦汗,恨铁不成钢地看看明丫,明丫叫道:“难道是我的错?明明是……”
“住口!”叶子赋一反常态地厉声呵斥。
叶公子带了明丫跟叶蒨儿离开。
徐夫人此刻还没回过神来。
俞星臣打量了会儿,说道:“母亲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只是,请您莫要操之过急,我……我心里已经……”
徐夫人微微回神:“已经怎么?”
俞星臣重若千钧地说:“已经有人了。”
徐夫人方才好似霜打的茄子,听了这句,却陡然又焕发了生机:“真的?!是谁?哪家的姑娘?”恨不得立刻就去提亲。
“母亲莫问,”俞星臣摇头道:“我虽心里有之,只是……如今配不上她。”
这一句,徐夫人只觉匪夷所思:“什么话,到底是谁家的女孩?”京内三品以上的,也没有个配不上,徐夫人突然想起之前的一些传言,惊疑地问:“总不会是……小郡主吧?”
俞星臣哑然失笑:“不是。”
徐夫人松了口气:“不是郡主就好。之前你父亲还说呢,最好别跟皇亲国戚攀上关系,不然,干什么人家都说是靠着裙带相关的……”
她又心里发痒地忍不住问:“到底是哪家的,你好歹透给我些,我心里好有个数。”
俞星臣的眼神恍惚了一阵:“总之,等我的官职升一升……等一等,也许会……”
会怎样?有所转机?
徐夫人怔怔地望着他,俞星臣喜欢的,当然该不是什么庸脂俗粉,而他又说什么“配不上”。
一瞬间徐夫人心中冒出来的,都是公侯之家、一品大员等等的女眷种种。
正说着,外头传来消息,说小郡主被人劫走了。
俞星臣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出府赶往巡检司。
此时九门都已经戒严,紧锣密鼓地搜查出入的人。
而薛放已经问过了当时在场的侍卫,见俞星臣来到,便道:“据那些人说,对方似乎是有年纪了,但武功奇高。甚至连过招的机会都没有,就给他逃了。”
俞星臣在来的路上听了个大概,道:“是在宣王府街发生的事?杨家二奶奶呢?”
薛放道:“她不知怎地,昏迷不醒,如今暂且就近安置在宣王府。”
事发后王府自然先得到了消息,杨甯立即派人接了顾莜入府,就近照顾。
而杨登也很快得到了消息,立刻出宫赶往了王府,给顾莜诊看。
俞星臣道:“这么说还没有问过那位二奶奶?”
“要问也得等她醒了。”薛放若有所思地看着俞星臣,忽然笑道:“不如你去宣王府看看,此刻她醒了也未可知。”
俞星臣瞥了瞥他,沉吟道:“这人自然是冲着郡主来的,不知背后是什么人指使,难道是北原的细作,还是鄂极国……或者……”
“你怎么确定是冲着郡主的?”薛放问。
俞星臣道:“这还用说么?既然是绝顶高手,自然要物有所值。总不会是冲着杨家。”
就算是杨家最近树大招风,可也不至于要对付一个二奶奶。
薛放呵呵:“你大概没问清楚,你知道小郡主是从哪里被掳走的?”
俞星臣一惊:“难道不是郡主的銮驾?”
薛放哼道:“据侍卫说,当时小郡主非要顾二奶奶同上銮驾,顾莜不肯,小郡主才非要上她的车,而那刺客就事先躲在了车中。倘若是冲着小郡主的,他难道眼瞎了跑错了车驾?还是他有未卜先知之能,猜到郡主会任性要跟顾莜同车?”
俞星臣深深呼吸:“郡主乃是临时起意,这么说,刺客并不是冲郡主而来。”
“所以我建议你最好往宣王府一趟,看看那二奶奶怎么说……她是怎么得罪了那了不得的绝顶高手的?”
俞星臣心底瞬间转过无数念头。
背上某处几乎被遗忘了的旧伤,忽然隐隐地疼了起来。


第409章 三更三更君
◎枕边,真相◎
郡主被掳走,此事自然非同小可。
皇帝已经下旨,命巡检司、顺天府跟步兵衙门协同缉拿恶徒。
只不过至今,坊间跟九门处皆都毫无消息。
俞星臣听薛放一再地提议让他去宣王府,便问:“你怎么不去?”
薛放狡黠一笑,道:“登二爷自然也在王府,那是我老丈人,他们家的事儿我自然要避嫌。”
避嫌?这可不是他一贯的做派。
可事情紧急,俞星臣不跟他计较,正要走,又回头问:“你是不是有事?”
薛放笑笑:“没什么,只不过要往兵部去一趟。”
俞星臣扬了扬眉,不再问。
提到兵部,俞星臣隐约猜到是什么缘故。
崇文街。
之前,鄂极国索力士跟廖小猷对战的日子已经定下来,距离擂台不足三日。
杨仪莫名紧张。
除了进宫,去坐诊等必须要做的,其他时间就忙回崇文街盯着小猷。
他腰间的伤已经没有大碍,自从缝合后,便恢复的飞快,大概是他又极能吃,所以愈合的也很好。
只要不去刻意地抓挠拉扯,应该不至于会有绽裂之虞。
得了杨仪允许,这两日小猷也不间断地恢复锻炼。
这日,他因要练臂力,盯上了门前石桌旁边一个石墩,杨仪忙制止了:“那个太重。”
小猷转了一圈找不到合适的,忽然看到瑶儿站在台阶下,他突发奇想:“瑶儿姐姐似乎可以。”
杨仪疑惑,小猷走到跟前:“姐姐别动。我练一练。”
瑶儿睁大眼睛:“干什么?”
小猷伸手,双掌托着她的脊背跟腰臀,微微用力。
瑶儿“啊”了一声,整个人竟被平托着举起来,她生恐掉下去,伸手捂住脸。
只觉着身体平稳地上升,又缓缓地放低,稳稳地,连晃动都不曾有。
瑶儿从手指缝中看出去,却见头顶是湛蓝天色,忽悠悠近了,瞬间又远离。
好像是初生的婴孩,被人安妥地捧在掌心,竟比荡秋千还要舒适好玩。
再往旁边瞥去,竟是小猷憨实带笑的脸:“放心吧,跌不着。”
瑶儿赶紧又把眼睛捂的紧了。
杨仪在旁边看着,啼笑皆非,叮嘱小猷:“不要过度,差不多就行了。你吓着了瑶儿。”
小猷把瑶儿上上下下托举了五六次,才缓缓将她放下。
瑶儿站立不稳,跟喝醉了似的晃动,小猷忙扶住她:“姐姐怎么了?”
瑶儿扶额笑道:“你弄的我头晕了,下次可不要给人冷不防,先跟我说明白要做什么才好。”
这显然是不怪他。
杨仪看到这里才放了心,正要进屋,外间一个侯府的侍从奔了进来:“大人,外头都在传,说是小郡主被人掳走了!”
杨仪先乘车赶到了巡检司。
却听说薛放去了兵部,俞星臣则去了宣王府。
又听闻顾莜杨登都在王府,杨仪迟疑,本想在这里等消息,可又不知俞星臣什么时候回来,她心系紫敏的安危,索性往宣王府走一趟。
宣王府。
光天化日之下,在王府街就发生这种大事,王府的守卫也加了倍。
俞星臣被引着进内,先见了宣王殿下。
宣王道:“没有紫敏的消息?知不知道是何人动手?”
俞星臣道:“尚且无消息,因顾二夫人是跟凶徒照面过的,所以正要问一问详细。”
宣王的目光微动:“她似乎给吓着了,杨登来了后才救醒来,你既然想问,就去看看吧。”说着叫内侍领着俞星臣向内宅去。
顾莜虽然醒来,但惊魂未定。
她抱紧杨登,像是怕冷般发抖。
之前杨登查看过她身上,并没有别的伤,唯独脖子上一圈深深红痕,看着十分怪异。
靠近了看,那痕迹是由许多细碎的划伤组成,竟不像是绳索之类东西所致。
杨登询问顾莜到底发生了何事,顾莜却只是摇头,并没有回答。
直到外间宫女禀告,说巡检司俞星臣到了。
杨甯就坐在室内,听见俞星臣三字,真是恍若隔世。
真真想不到,这“朝思暮想”的人,主动登门,竟是因为案子。
她命人传了进来。
俞星臣早在打算来宣王府的时候,就已经做足了准备。
虽然打心里不想跟杨甯照面,但他确实不能等。
因为顾莜既然受惊过度,一两天里,也未必就会从宣王府回杨府去。
何况要问话,也是宜早不宜迟的。
俞星臣向杨甯行礼:“侧妃娘娘,关于郡主被掳之时,有几句话要当面询问二夫人。”
杨甯仿佛冷淡道:“母亲受惊,才刚刚醒来,只怕受不了俞大人的诘责。”
“娘娘多心了,并非诘责,只是想尽快问得线索,如此也有助于尽快将小郡主找回,想必二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俞星臣垂着眼帘:“何况皇上已经下旨,让三司便宜行事,请侧妃娘娘见谅。”
杨甯轻笑了声:“你还是这么口灿莲花。谁也说不过你,何况又把皇上抬了出来。”
俞星臣沉默。
正在这会儿,杨登自内出来,问道:“俞巡检,是……想问那凶徒乃何人?”
俞星臣道:“是,世叔,不知二夫人可曾告诉过你?”
杨登摇头:“她被吓坏了,还受了伤,我方才问过,她只吓的不能开口。”
“受伤?”
杨登比了比颈间:“像是被绳索勒过……只是花纹有些奇怪。”形容起来,他皱紧眉头,似心有余悸。
俞星臣道:“世叔,皇上下旨追查,请让我亲自询问二夫人。”
杨登看了眼杨甯,寻思片刻:“也是为了小郡主的安危,也罢,只是她未必能告诉些有用的。”
杨甯不置可否。杨登便领了俞星臣入内,见顾莜被两个丫鬟扶着,正在喝定神的汤药。
俞星臣上前一步:“顾二夫人。”
顾莜看向俞星臣,瞳仁微微地收缩:“是你……”
俞星臣道:“是,巡检司领皇上旨意,要尽快找到小郡主,所以想询问二奶奶,那凶徒的形貌、来历。”
顾莜屏住呼吸,把跟前的汤碗推开:“我怎知道他的来历。”
俞星臣看她一眼,不动声色:“那不知他的样貌、年纪以及身形呢?”
“我、不太清楚。”顾莜皱眉,转头看向床内。
杨登上前轻声道:“你尽量想一想,毕竟是为了小郡主着想。”
大概是杨登的话奏效,顾莜慢慢吁了口气:“那个人……”心底出现那白发白须、形容清瘦而眼神锐利的老道士,顾莜目光游移,道:“我只依稀记得,他、仿佛很高大,相貌狠恶,似乎……似乎脸颊上有一道疤痕的。”
杨登听说那凶徒这样吓人,又看顾莜脸色如雪,越发心疼:“没事了,不用怕。”
俞星臣微微眯起双眸:“可知道他的年纪?”
顾莜含糊道:“似乎是四五十岁?仓促没看出来。”
杨登安抚:“这不要紧,能记得这些已经不错了。”
俞星臣抿了抿唇,终于道:“那,二奶奶可知道,此人为何要刺杀你?”
杨登猛然惊动。顾莜也震了震。
“俞大人,此人不是为郡主而来的么?”杨登诧异地问。
郡主被掳走,此事一传,十个人中有九个,都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冲着皇家的人来的。
毕竟没有人相信,这样的绝世高手,大费周章,冒着杀头诛九族的风险,是为了一个太医府的二夫人。
比如俞星臣先前不知是在顾莜马车里出的事,也是不假思索的这么认为。
“此人是冲着二奶奶的,”俞星臣盯着顾莜,望见她脖子上的那道醒目而骇人的红痕,“您该清楚吧?”
顾莜窒息。
良久,她决然道:“不、我不知道!”然后顾莜翻身:“我不想再说了,头疼的很。”
门外杨甯的声音响起:“俞大人,还是莫要太咄咄逼人吧。”她一直都在。
俞星臣淡然向后瞥了眼。
杨甯又道:“假如俞大人问完了话,那就请便吧。”
杨登有些狐疑地望着俞星臣,他不明白为何俞星臣会说,那刺客是冲着顾莜而来。
若非深信俞星臣,他简直要怀疑俞巡检弄错了。
俞星臣刚要转身,又看向顾莜:“二夫人,若你知道什么,还请务必如实告诉。”
顾莜没出声。
杨甯似不悦:“俞巡检。”
俞星臣盯着顾莜道:“想来,二夫人也该明白,假如真的有人想对二夫人不利,既然开了头,那……这就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顾莜猛然一颤。
“若不想还有下回,那就尽快配合巡检司,将人缉拿归案才好。”
俞星臣没等门外杨甯再出声,转身向外。
他出了门。
杨甯被青叶跟冬儿扶着,望着他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俞大人是来问话求配合,还是在审人。”
俞星臣敛着双手:“娘娘信不信都好,我也是为了二夫人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