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少年手底竟多了一把不大而锋利的匕首,出手如电,方才若非灵枢及时挡住,恐怕就要伤及俞星臣了。
杨仪见势不妙,忙要拉住小猷后退,
小猷却道:“这厮是个坏的!看我打他!”挽起袖子就要向上冲。
俞星臣反而过来拉住杨仪,把她挡在了身后。
就在这时候,楼上有人喝道:“十四,干吗又跟人动手!”
与此同时,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又跟谁打架?”
杨仪听见这个声音,猛然抬头。
却见栏杆前多了几道身影,多是些身形挺拔、威风赫赫之辈,一看气质就跟寻常之人不同,眉眼之间凛然带着杀气。
“稀罕,”其中一个面相威严的青年招手:“十七你给认认,这是什么人?”
一道身影走到栏杆旁,带笑道:“我正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跟十四动手?”
薛放本漫不经心向下一瞥。
当瞧见楼下情形之时,整个人脸色大变:“住手!十四快停手!”
灵枢跟那叫十四的,双双停手,各自后退。
廖小猷正想上去,听见楼上响动抬头:“十七爷?”
薛放的目光掠过廖小猷,灵枢,俞星臣……然后看到被俞星臣护在身后的杨仪。
“怎么了十七?”旁边的青年看出几分端倪,却只做不知,伸手揽住了薛放的肩头:“他们是谁?”
薛放嘀咕了声,把他的手臂推开,忙着向楼下赶来。
青年皱眉,双臂抱在胸前,重又看向楼下。
薛放三步并做两步到了一楼,顾不上理会廖小猷,望着杨仪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喜欢俞星臣护着她的姿态,忙去握杨仪的手。
杨仪嗅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把手撤回:“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楼上几个围观的武官、以及那十四看到这里,不由都露出不可置信的震惊之色。
作者有话说:
mua!
第404章 一只加更君
◎他想一口吞下◎
这会儿楼上楼下,鸦雀无声。
连小二都停了动作,仿佛所有人都被点了穴道,大家立在原地,无数双眼睛都盯着薛放跟杨仪。
薛放原先一看到杨仪,眼睛都在她身上。
此刻见她脸色不太好,才瞥见旁边这么近站着的竟是俞星臣。
薛放不由地问:“怎么还有他?”
俞星臣面不改色道:“这是酒楼,来此自然是为饮宴,不知小侯爷等也在此,倒是巧了。”
“饮宴?”薛放拧眉,又看向杨仪:“你跟他饮什么宴?为什么不上楼找我?”
杨仪已经不想说话了。
连廖小猷都看出了杨仪不高兴,他刚要开口,就听到对面那个十四“嗤”地笑了出声。
杨仪抬眸,盯了那少年一眼。
她开口道:“十七爷这位……朋友,方才出手袭击小猷,又贸然对俞巡检动手,不知是什么来历,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吧。”
此时,原本被杨仪吩咐、等在外间的两位永安侯府的侍卫闻讯赶了进来,见状俯身请示道:“此人可冲撞了大人?要不要拿下。”
那十四倒是分毫不惧,只带三分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杨仪跟薛放。
薛放一看这场面,忙道:“没什么事,别唯恐天下不乱。”
杨仪本来也是不想生事,听他这句,反而道:“十七爷要袒护此人?”
她平常是个极好脾气的,这会儿不知怎么了。薛放也摸不着头绪,打量她的脸色,道:“你生气了么?是因为……十四跟灵枢动手?原本是误会而已……”
廖小猷虽然无心计,但看到这里,便忙道:“是啊小太医,看在十七爷的面上,还是不要跟他计较了,再说他力气小,没打疼我。”
十四听了“力气小”,眼睛微微眯起。
俞星臣在旁淡淡道:“小侯爷这位‘朋友’来头倒像是颇大,一言不合,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杀招。且我看他也不像是惧祸之人,小侯爷倒是不用怕他吃亏。”
杨仪听到他说“不用怕他吃亏”,复又皱眉。
薛放扭头:“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小侯爷!”出声的是胡太医,陪笑开始圆场:“原来您在这里,本来今日是要请您跟永安侯、俞巡检的,只是永安侯说您有应酬,不想竟是巧了!”
张太医也忙说:“是是!方才还念叨您呢!哪知道在此?”
方才胡张两位太医惊呆了,此刻总算有所反应。
薛放虽没见过胡太医,看他们气质也猜到几分。又听说原来也请了自己,并不是只有杨仪跟俞星臣,便笑道:“原来是这样……”
此时楼上那青年道:“十七,没事儿就回来吧。”
薛放抬头,一笑扬首道:“五哥你们先喝,我……”
杨仪没等他说完便道:“十七爷只管去忙,莫要因为我们耽误了您的正事。何况我们也正要入席。”
薛放的眼睛瞪大了几分。
十四在旁笑道:“好啊,我算是见了什么叫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薛放微怔,看看杨仪,突然间脸上有些微红。
他这反应把十四看愣了:这小子怎么不生气?
薛放清清嗓子,对十四道:“你这胡说什么?你还不上楼?”仍不是动怒的口吻。
“小十七,”十四心中纳罕,扬眉道:“当着人你威风起来了?我可是你长辈。”
他伸手在薛放的头上弹了一下:“你这没大没小。”
杨仪见状,脸色更加不佳。
薛放打开十四的手,抬头对楼上道:“五哥,你也不管管?”
楼上那面相威严的青年一笑:“十四,快上来,别打扰十七的‘正经事’。”
十四倒是没敢违抗,应了声:“这就来。”这次他是从楼梯上去的,一边走,还不时地回头打量底下。
先前杨仪没等十四动作,已经转身往回去了。
薛放立刻跟上:“你到底怎么了,真生气了?犯不着的……”
杨仪道:“谁生气了。”转头问小猷:“你生气了么?”
廖小猷摇头:“没有。”
杨仪又问俞星臣:“俞大人生气了?”
俞星臣道:“不敢。”
胡太医跟张太医不等问,忙道:“不敢不敢。”
杨仪道:“十七爷听见了?这里没有人生气,你可以回去喝酒了。”
薛放听到“喝酒”两个字,总算悟出了一点什么:“是因为我在这里跟五哥他们喝酒?他们是西北才进京的……都是父亲的旧部、也是我早就认识的哥哥们。”
杨仪止步。
此刻两位太医,廖小猷,以及俞星臣灵枢都在身旁,大家可都听着。
她欲言又止:“我可说什么了?你又何必解释?我当然知道你有正事,所以才并未惊扰。只是想不到大家在这里碰见而已。”
俞星臣瞥了一眼,带了灵枢先进了里头桌边落座,两位太医自然也不会那么没眼色盯着,就也跟着进去。
只有廖小猷还担心他们:“小太医,你可别生气啊?”
杨仪道:“我没有。你进去吧,待会儿可以吃东西了。”
小猷听见吃东西,这才满怀期待地先行入内。
薛放看碍眼的都走了,左顾右盼,把杨仪拉到走廊尽头,窗户旁边。
才小声对杨仪道:“我哪里惹了你了?”
杨仪转开头,假装看窗外的柳荫。
薛放道:“五哥他们是远道而回的,又是旧识,我自然要陪陪。不过我并没有就很吃酒,他们也知道我有伤在身,没有灌我。”
杨仪仍是不言语。
“说句话。”薛放拉拉她的衣袖。
杨仪道:“大庭广众,别拉扯。”
薛放嘿嘿一笑,道:“五哥跟十四他们,都是跟我交情极好的,我心里还想着,改日要你跟他们见一见呢,没想到……相请不如偶遇了。”
杨仪听到这里,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便道:“我见什么,我又不是武官,道不同不相为谋。”
薛放抿了抿嘴,单手抬起,抵在她头顶墙壁上。
他生得高,杨仪又站在角落,从背后看,只能看到他独自一人的身影。
薛放盯着杨仪,喉头微动:“你是武官夫人,管着武官的,还不够么?”
杨仪的唇角一展,刚想笑,又忙忍着,哼道:“什么夫人,少胡说,我可没成亲。”
薛放啧了声,竟靠近了些:“难道你还想跑吗?”
杨仪往后一靠,背后却是角落,忙站住了,抬手抵着他:“你干什么,站好了。”
薛放道:“你刚才突然生我的气,把我吓呆了……心现在还噗通噗通的,不信你试试。”
杨仪虽知道他多半玩笑,但还是张开手,在他胸口试了试,果真跳的颇急。
“是不是因为喝了酒?”
“我是见了你才心慌的,”薛放赖着她:“你这样,容易把我吓出个好歹来,知不知道。以后不可这样了。”
杨仪是因为从昨儿晚上就猜想扈远侯传他回去是有什么事,早上又不见他去巡检司,故而担心,等到听小甘说他是迎客,才把悬着的心放下。
谁知竟在酒楼见到,偏偏十四又跟廖小猷起过冲突,杨仪心里埋着的火一下子便冒了出来。
尤其是看到薛放很护着十四。
如今被薛放三言两语拆解,心里的气也消了,回想方才似乎确实有点“失态”。
她哼道:“谁叫你一整天没消息呢。”
“我倒是想告诉你,只是你在宫内,要怎么说?早上派去杨家的人又扑了空。”
杨仪无言以对,可又不愿哑口无言似的。便道:“这么说都是你的道理了?”
薛放笑道:“不不,我没有理,我理亏行么?”
杨仪这才不由地笑了:“倒也不用这样,好似我逼着你的。”
薛放虽然说没有吃酒,但他跟那些旧相识们都是意气相投,感情甚笃的,多年不见突然相逢,可想而知。
但以他的酒量,吃个七八杯,原本无事,此刻见了杨仪,又看她假嗔而笑,心中一动。
“是因为我一天没消息,就为我担心了?”他放低了声音,微微躬身。
杨仪闻到淡淡的酒气扑到脸上,便道:“你到底喝了多少?”
“没多少。”薛放只觉着他的心跳的越来越快,润了润唇:“杨仪……”
他站在跟前,宛若一堵墙,极好地将身后所有都遮蔽住。
但是挡不住那些声音。
小二上菜,客人说话,乃至于离的最近的胡太医定的那“房间”里,廖小猷说:“是不是有海参呢?”
胡太医愁眉苦脸:“有、有吧……”
杨仪怦然心跳,抬眸:“你该回去了,我也……”
薛放轻轻握住她的手臂,喉结动了几动,终于道:“晚上我想去崇文街。好吗?”
杨仪屏住呼吸,刚要答应,却又垂眸:“不知道,我得想想。”
“还想什么?”薛放轻轻地揉了揉她的手。
杨仪的心都给他揉搓热了,勉强还有理智:“谁知道你有没有空,不是还有一帮好的要命的‘兄弟姊妹’么?”
薛放笑:“本来确实是过命的交情,不过经过今儿就不一定了。”
杨仪惊讶:“说什么?”
薛放刚要回答,忽然皱眉。
杨仪还在想他方才那句话是何意,并未留心别的。
薛放把她轻轻地从窗口旁揽向一边,往窗外瞥了眼,笑道:“你先回去,我上去交代两声,就下来找你。”
杨仪道:“不用,晚上再说吧。”
她既然这么说,那自然就是答应了他方才的话。
薛放如何能不明白,笑道:“知道了。”拢着杨仪,送她回了那房中,才回头低低地喝道:“初十四!”
哈地一声轻笑,有道身影敏捷地从窗外跃了进来,落地无声。
正是先前那偷袭廖小猷的少年,他笑道:“小十七,你也有今日?”
薛放脸色微微窘迫,回头看了眼房间那边并无动静,便喝道:“别再用小时候的称呼……你才比我大几岁!还有,你躲在这里干什么?真有出息。”
“我是你长辈,你敢这么对我说话,”初十四背着双手:“你以为是我愿意躲在这里的,五哥他们可也一头雾水,才叫我来探听的,哈哈,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你果然长大了啊?”
薛放担心他这些话给杨仪听见、或者胡太医他们出来撞见,便拉住初十四:“上楼。”
眼见几个小二开始上菜,借着掩护,他们两个神不知鬼不觉掠了过去。
房间之中,胡太医跟张太医两个,心怀鬼胎。
桌上的菜差不多都齐了,也有葱烧海参,虽然是小一号的参,其余鱼肉虾贝,看着倒还算丰盛。
张太医小声对胡太医道:“这还成,先前动起手来的时候,我还想着万一拆了这店,那把咱们两个都卖了也没法儿。”
苦中作乐地笑起来。
胡太医举杯,向俞星臣道谢,又多谢杨仪,略喝了半杯酒,店小二忽地端了一盘子大参,并一只很大的金黄烤羊腿进来。
廖小猷的眼睛都亮了,简直能把那羊腿烤糊:“这是什么!”
小二笑道:“这是楼上的几位客官送的,他们早上的时候就叫烤一只羊,起初吩咐让胡杨木,可惜店内没有,于是就改用的桃木,至于调料等等,都是他们自己备的,小店也是头一次见呢,这会儿才好了,香味都飘到大街上去了,好些人来问是什么呢。”
小猷的口水开始往下滴答:“好、好香。”
正说着,之前的初十四从门口进来,目光扫过俞星臣,落在杨仪面上,道:“五哥叫我来赔礼,之前是我莽撞了,得罪了永安侯,请您见谅!”
他抱拳躬身。
杨仪微微起身:“不必如此,小事而已。”
初十四又看向俞星臣:“俞巡检,之前不过玩笑,并没有真的要伤及您的性命,也请莫要怪罪。”
俞星臣并未起身,只略微点头。
初十四转向廖小猷,见小猷的心魂已经都在羊腿上了。初十四笑道:“这是西北的做法,不知各位能不能吃得惯。”
说着探手入怀,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刀,除去刀鞘,从羊腿上轻轻地划了几下。
他的动作极为利落,简直叫人看不清,极快地切下了数块肉,盛在两个碟子里。
初十四顺势将匕首一扎,竟扎起一块肉,直接送到杨仪跟前:“永安侯,请。”
他笑的灿烂,双眼明晃晃地,跟刀刃相映生辉。
胡太医跟张太医正看稀罕,猛地看见这一幕,都惊得站起来。
灵枢向前一步,却见俞星臣的手微微一摆,示意他不必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