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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思忖怎么撕开一块,隋子云问:“怎么了先生?”
杨仪道:“出来的匆忙,忘带帕子……”
隋子云本站的远远地,正默默地观察她的动作,闻言一怔:“啊……这个我有!”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要干什么?”
杨仪见那竟是一块上好的丝绸帕子,摇头道:“这太名贵,大人还是借刀一用。”
隋子云看看她的袍子,笑道:“是我请先生来的,岂能叫先生毁了袍子,帕子而已,只管用就是了。”他走前一步,双手递上。
杨仪见他十分多礼:“多谢。”也忙俯身双手接过,犹豫片刻,她本来想从袍子上切两块布条,一为蒙面,二为揩拭,现在看来只能权益行事了:“还请大人叫人准备一盆清水,以及针线。”
隋子云唤了一名士兵进来,用那木桶提了水上来,那士兵看着杨仪站在桌前,看她的眼神如见了鬼,把木桶放下后便逃也似的跑了。不多时,又把寻摸来的针线送了进来。
杨仪望着面前的尸首,眼神却沉郁了下来。
将五脏六腑用清水洗过,擦拭去浊物,重新放回身体之中,这骇人听闻的事,她做的有条不紊,等安置妥当后,穿针引线,从胸前慢慢缝补,这活儿却有些吃力,不多时她的脸就红了,微微有些汗意。
隋子云在旁边已经看得入神,尤其听见针线穿过皮肉发出的噗噗嗤嗤,当时听十七郎说杨仪“如冷血屠夫”的时候他还难以想象,但此时亲眼所见,却又觉着十七郎的话未必是真,她看着明明像是个娴熟认真的“裁缝”,当然,这得抛去先前她梳理这尸首五脏六腑时候的恐怖情形。
日影偏斜,等杨仪总算把尸首缝补妥当,隋子云都仿佛虚脱了。
水桶内的水早成了浑浊的血水,小兵进来,脸色异样地换了一桶水,杨仪洗了手,双手已经因为过于疲累,抖个不停。
她垂着手,塌着肩膀坐在石桌旁边的鼓凳上,下摆的袍子垂在地上,衣袖随风轻微摆动。
这幸而是大白天,若是黑夜看见,必定会以为是哪个薄薄的鬼影。
隋子云壮胆看了眼那尸首,没了那一堆吓人的零件在外头,看着倒是顺眼的多了,而且……依稀看出了几分、像是人般的气质。
“先生,”他往杨仪身旁靠了靠:“这个……当真是个人吗?”
杨仪累的连嘴皮都不愿意再动:“嗯。”
隋子云道:“采生折割?”
杨仪诧异,抬头看向他:“十七……咳,那位官爷已然告知?”
“他没有说,”隋子云摇头:“是我猜出来的。”
十七郎虽没详细说明,但深知他脾性的隋子云,却从他异常的反应看出他很愤怒,而让十七郎如此动怒的,可想而知是如何。
杨仪并未细想,只仍耷拉了头,又过一会儿:“此地无事,我也该回去了。”
隋子云还有些话要问她,但咂了咂嘴,一时又想不到,只习惯性笑说:“也是,我叫人送先生。”
“不用。”杨仪忙拦阻,她站起身,突然晃了晃。
隋子云眼疾手快上前在她后背一扶,掌心所及,只觉手底的人出乎意料的轻软。
杨仪赶忙站住脚:“有劳大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后退了半步。
隋子云看看自己的手,又笑道:“先生太客气,该道谢之人是我。”
等杨仪出了龙王庙,隋子云发现自己给她的那块帕子,被叠的整齐的放在石凳上,可惜这丝绸最不经磋磨,上面的血渍跟血腥气再怎么清洗也洗不干净了。
入夜,杨仪只喝了半碗粥,正欲解衣入睡,豆子突然叫了起来。
她只听见外头一阵吵嚷,还没出声相问,门给狠命地拍了两下,门外的人显然毫无耐心,噗通两声,有人从篱笆外跃了进来。
第6章
◎会说话的尸首◎
深夜的龙王庙中,几点灯光明灭,隐隐有人低语。
突然间,一声尖利的惨叫传出,惊的村寨里的狗纷纷吠叫起来。
相比较那些受惊的狗子,离得最近的豆子,却仍是一声不响。
那具被杨仪整理好的尸首被黄幔卷着,放在墙角,豆子就趴在他的旁边,嘴贴在那尸首的头部,乌溜溜的眼睛却望向前方。
在他们对面的一盏油灯下,隋子云正跟十七郎低低说着什么,十七郎却心不在焉,时不时地也跟豆子似的往前瞥一眼。
方才发出惨叫的那个士兵已经半是昏死的状态,他口中咬着一块叠起的粗布,满脸的冷汗,脖颈的衣领都被打湿了。
他右臂上的袖子已经被除去,露出胳膊,而此刻胳膊上歪歪扭扭地多了一道蜈蚣似的新鲜缝痕,针脚处还渗着血,让这伤痕更显得触目惊心。
而每当那针线抽动,他的身子也跟着微微地抽搐,脸上一点血色都无。
杨仪缝完了最后一针,打了结。
她的袍子上已经沾了斑斑血迹,两只衣袖更是不用提了。
当做完这一切她转过头来的时候,如冬日第一场初雪的脸上,在冷飒之外带着点薄薄地愠怒。
隋子云眼睁睁地看着她半擎着带血的双手,这般目带微光冷冷瞪人的样子,心想:“这会儿倒确实是有点冷血屠夫的样儿了。”
十七郎却嗤地笑了,他起身道:“好了?有劳杨先生。”
杨仪抿了抿唇:“官爷,我并不擅长处理这样重的伤,方才碎骨对合也未必正确,就算对上,也未必痊愈的好。何况他的伤势过重,能不能过了生死关还难说。”
十七郎望着她的脸,发现她脸颊上被溅上了一点血,竟让这张太过清冷寡淡的脸上多了几许奇异的糜艳。
他咳了声:“尽人事,听天命,先生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十分感激。”
杨仪不禁哼道:“官爷不必如此说,做不做,由得了我么?”
先前她本正欲歇息,十七郎的两名属下却突然闯入,不由分说便“请”她到龙王庙故地重游。
隋子云在旁见她瞥向自己,便陪笑道:“这却不是我失言,我先前只说不去学堂叨扰,这次我并未去学堂,且也不是我亲自去请的,是他……”他指了指十七郎,“他非说先生医术高明,需要请来救命,这才深夜造次。”
杨仪知道他善言,也早料到他先前应允的话里藏着扣子,此刻便懒怠理会他。
此时十七郎正去查看那伤者情形,杨仪回头,瞧见他脸上一道血痕十分清晰,把那大胡子都仿佛……削去一块儿还是怎地,有些怪异。
正欲细看,十七郎已经回头,两个人不期然间目光相对。
杨仪的心一跳,本能地垂了眼帘。
这心虚似的下意识的反应,让她颇为懊恼,便道:“官爷的伤不须料理么?”
“伤?什么伤?”十七郎诧异。
隋子云在杨仪身后,悄悄地往脸上指了指,十七郎恍然,很快地一笑:“这不算什么,要不了命。”
他不管那伤口,却摁了摁那伤处的胡须,这动作仿佛爱惜,像怕那胡子有个闪失似的。
杨仪本要离开的,但心头一转:“官爷之伤,不知因何而起?”
她其实猜测,是不是跟豆子的旧主有关。
果然,十七郎吁了口气,向着墙角一努嘴:“还不是因为他。”
先前十七郎从尸首的胃里找到一样重要物件,当下便带了隋子云的那六名士兵,沿河往南。
他前去的,是距离此处四里开外的垂仙小镇,这镇子上最有名的一户人家,姓苗,乃是个马帮首领,手下也有百余号人,专门在羁縻州跟内陆之间行走,运送些羁縻州特产的茶叶之类,然后把中原的丝绸等物运回来贩卖。
这苗帮主已算是镇上首富,要找也是容易的,不过在十七郎带人来至苗府之时,却生出意外。
苗家的家丁见来了些巡检司之人,一个个脸色发绿,心怀鬼胎。
原来这苗帮主所经营的马帮不仅仅是运送茶叶丝绸,更暗中经营私盐买卖。
今夜偏偏有一批私盐运到,那些人见十七郎带人来势不善,自以为行踪败露,竟然动起了手。
毕竟贩卖私盐乃是杀头的重罪,私盐贩子更是些不要命的狂徒,双方一触即发。
就算十七郎所带六人都是好手,但一虎架不住群狼,顿时有了伤损。
十七郎目标明确,一路杀了进去,苗府那些彪悍的家丁竟奈何不得,被他砍翻了几个后,都被他的汹汹杀气所摄,只觉着这虬髯的将领好似煞神在世,纷纷避退,不敢再跟他正面相对。
苗帮主听闻事情不好,也存了破釜沉舟鱼死网破之意,亲自操一把银环大刀迎杀出来。
两人交手了四五个回合,苗帮主常年养尊处优,早不如当年,很快落了下风。
十七郎一刀将那银环刀挑飞,带血的刀刃架在了苗帮主的脖子上:“恶徒,可认得此物么?”左手张开,一样东西从掌心滑下,当空摇曳。
苗帮主正呼呼喘气,看见那物突然眼珠一突:“你怎会有这个!”
十七郎道:“认得就好,认得就说明爷爷没找错人。”
他正要把那东西收起来,苗帮主却激动起来:“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我死不足惜,可是我圆儿是无辜的!你们……你们既然是官兵,怎可如此卑鄙对一个孩子下手。”
十七郎惊愕:“你说什么?”
苗帮主双拳紧握,眼中竟然有泪光闪出:“这是我女儿小圆的长命锁,两天前她在家中凭空失踪,我派人秘密找寻都没找到,谁知却是在你们手中……你们要杀要剐冲我来就是了!我甘心情愿,她只是个三岁的娃娃……”
没有言语可以形容十七郎心中的惊诧:“你说,你女儿失踪了?”
苗帮主瞧出不对,疑惑地:“这锁,上头篆刻着她的名姓生辰……难道她不在你们手中?”
确实,十七郎手中拿着的是一条长命锁,锁上篆刻的正是苗圆儿的名字,十七郎一看这苗字,立刻就想到了苗帮主,这才顺藤摸瓜找了来。
他本认定苗帮主就是真凶,但现在看来事情居然另有隐衷。
将刀放下,十七郎问道:“你女儿是如何失踪的?”
苗帮主听了这话,越发慌张,颤声道:“天爷菩萨,圆儿当真不在你们手里?那、那她又在哪儿?这锁你又是从何得来?”
十七郎喝道:“你只把你所知的来龙去脉详细的速说一遍!”
据苗帮主所说,事发那日,苗圆儿正在自己房中熟睡,丫鬟们都在外头,不料一个时辰后丫鬟进内唤她起床,才发现人不在,当时还以为她偷偷跑到了外间,可把府内翻了个遍,仍是一无所获。
听十七郎把事情经过简略说罢,杨仪心中暗惊:“怎么又多了个失踪的女孩儿?”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扑朔迷离。
十七郎道:“我又问过姓苗的事发前几日府内可有过什么异样不曾,他总算提了一件。”
“何事?”杨仪忙问。
十七郎笑的似冷非冷:“据说在事发前两日,有一叫花子带了个猴儿在街上乞讨,正好被苗圆儿看见,这圆儿不知为何哇哇大哭,可是猴子很通人意,竟又逗的她开怀大笑,姓苗的见状,便要把这猴儿买下,谁料不管他出多少钱,那乞丐都不肯答应。”
“那、那猴子……”杨仪屏住呼吸,连旁边隋子云正悄悄打量她都没发现。
十七郎道:“苗帮主当然不是善茬,暗中派人把那乞丐打了一顿,将猴子抢了回府,谁知那猴子去了半日就又跑了,然后苗圆儿就出了事。”
当时苗帮主说完,十七郎喝问他是否知道那乞儿的来历,但以苗帮主在当地的势力,都无从追寻。
那汉子只泪流满面地央求十七郎无论如何把自己女儿找到。
杨仪听完后,沉默了片刻。
“那尸首胸前的伤,是被尖锐的木棍之类划伤,应该是在渡河之时不甚跟水中的利器撞上,”她终于开了口,缓缓道:“我先前发现伤口处残留着木屑木刺等物。”
她淡淡地垂着眼帘,并没有看任何人。
十七郎望着她那格外长的眼睫,纳罕男人的睫毛竟能这样长。
他道:“那长命锁是他主动吞进肚子里的,而在临死之前又做出示意,就是想指引人找到。”
杨仪闭了闭双眼。
她又听见了那天晚上的犬吠声,她仿佛能看见昨夜河面发生的事,这孩子站在河边,望着湍急的河流,他手中握着长命锁,可又怕河水把锁冲走,便含在了嘴里,他拼命地向着河对岸游,谁知却被利器所伤,几乎葬身水中。
杨仪道:“河水太急,他不得已将长命锁吞进了肚子里,可又怕人发现不了,因为这锁是很重要的信物,而他拼命渡河,拼死留消息,就是想找到苗家,想让苗家知道……”
十七郎皱眉:“让苗家知道苗圆儿在谁人手里?可惜,他的舌头早给切断无法说话,如今更是死无对证。”
杨仪沉默,她心里突然非常的难过,这孩子遭遇了世间最残酷的不幸,却还拼了性命,要去救另一个无辜孩童。
“不,”杨仪低声道:“他可以说话。”
十七郎眼睛眯起,连隋子云也靠近过来:“他已经死了,如何开口?”
“该说的他已经说了,”杨仪望着豆子守着的那被黄幔裹住的小小身影,声音有些沙哑:“他的尸首,已经把最后的信息告诉了我们。”
第7章
◎棕包,油菜,余甘子◎
这两日不曾下雨,清河的水势总算平缓了些,月光下的河水仿佛一条极美的玉带,波光粼粼,含情脉脉。
被临时唤来的船工却苦着脸,敢怒不敢言。
船工不懂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这些巡检司的官爷们居然要半夜渡河,难道就等不及天明再走吗?
河水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十七郎一脚上船,船身随着轻轻地晃悠。
他眼前那粼粼的水色波光顿时连成了一片,令人眼晕。
身后一只手探过来将他挽住,是隋子云:“小心。”
十七郎把手臂抽回,什么也没说,只默然在船头大马金刀地落了座。
他将佩刀抱在怀中,尽量地调整呼吸,平复心绪,刻意让自己忽略此刻是在船上。
“官爷,白日也见过吧。”杨仪的声音响起。
十七郎想起在龙王庙内,那脸白如雪的人依旧平缓毫无波澜的语调。
“你指的是什么?”他问。
“那孩子的胃,”杨仪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小的尸体:“我指的是胃里的东西——不是长命锁,是别的东西,食物。”
当时十七郎微微嘶了声。
那会儿他一心要找那孩童不惜拼死也要护着的东西,哪里在意别的。
何况被他硬生生剖开的胃,能有什么好看的?避讳还来不及,少看一眼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