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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否定她的想法。
◇
于是我当场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榊,但还是无人接听。直到三天后,我才终于与榊取得了联系。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又出远门搜集写作题材,却忘了带手机。他口沫横飞地告诉我,他听说有一间旅馆连续有人死于非命,但前往现场一查,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我打断他的话头,向他说明了想请他帮忙的事。
「真有你的。」
他兴奋地说道:
「能不能遇上这么有趣的案例,考验的是一个人的运气。运气好是不请自来,运气不好的人就算走断腿也找不到一件。你太厉害了,记你一个大功。」
我听他说得嘻皮笑脸,不禁想数落他一句「别拿别人的危难来开玩笑」。但我不得不承认,榊这几句话确实也让我感到心情轻松不少。毕竟看了榊那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连我也开始觉得这似乎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于是我立即带着角田交给我的海报,拜访了榊的办公室。
「噢,这可真有意思。」
榊发出一派悠哉的赞叹声,看起来简直像是正在鉴定一幅画的画廊老板。
「这太棒了,好久没遇上这么有趣的案例了。」
即使亲眼看见了海报,榊还是没有流露丝毫惧意,这让我不禁觉得自己挑了一个非常可靠的求助对象。有了他的帮忙,或许要解决这件事情并不困难。
「如果你认识什么值得信赖的驱邪师父,请务必介绍给我们认识。」
「毕竟我在这行混,当然有些门路。」
榊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从堆满纸张及书本的桌上挖出了名片整理册。我朝那里头瞥了一眼,只见大部分都是写着姓名、电话号码及地址的便条纸,只偶而会看见一张名片。
「但你得先跟我说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榊一边翻著名片整理册的页面,一边对我说:
「依状况不同,须要委托的专家也不一样。」
「有那么多专家?」
「每个专家的专业领域都不太一样。」
「专业领域……」
那是个令我难以想像的业界。
于是我翻开了这三天陆续整理的事件笔记,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我抬头一看,原本气定神闲的榊竟然皱起了眉头。
「……榊先生?怎么了吗?」
「没什么……」
榊凝视著名片整理册,嘴里咕哝了一句。我本来以为他会继续说下去,但他再也没有作声。
「有什么不对劲吗?」
我这么问道,但榊还是没有答话。数秒钟之后,他突然阖上名片整理盒,举头朝我望来。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只是我个人的推测,不保证一定是对的。」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相当严肃。
「……你看出什么了?」
「首先让我感到纳闷的一点,是那个男人在神乐坂开着车『由坡道下方往上前进』。」
榊凝视着我。就在四目相交的瞬间,我蓦然察觉擗这个人很少有这样的举动。榊虽然平常口气轻佻,但说话时很少看着他人的眼睛。
「依照神乐坂那条坡道的交通规则,车子在半夜十二点到中午十二点之间只能往东走,也就是下坡;在中午十二点到半夜十二点之间只能往西走,也就是上坡。换句话说,如果那男人的车子是沿着神乐坂往上开,那一定是在半夜十二点之前。」
经榊这么一说,我才回想起从前曾听计程车司机提过这件事。由于我自己既没有车子也没有驾照,所以不曾在意过。
对了,当初角田也说过她没有驾照。或许正因为如此,所以她也没有察觉这一点。
「这代表……」
榊轻轻点头。
「没错,那个男人并不是因为角田小姐没有在十二点之前赴约而选择自杀。」
我瞪大了眼睛,内心顿时感到松了口气,但是下一秒,另一个疑问浮上心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在开车的时候突然急转弯?
「既然如此,那个男人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榊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接着说道:
「第二个让我感到纳闷的疑点,是男人撞上的电线杆位在神乐坂仲通上……那个十字路口距离算命师的公寓很近。」
「算命师?」
我听见这毫不相关的字眼,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你指的是角田小姐和她的男朋友一起拜访过的那个算命师?」
榊以几乎难以辨识的微小动作点了点头。
「我或许知道那个算命师。」
「咦?」
「绰号叫『神乐坂之母』,外表看起来是个平凡的大婶,身上穿的是小碎花长版上衣,发型是小卷烫,脸上完全没有笑容,眼神非常锐利,在神乐坂的某公寓帮人算命,既没有招牌,在网路上也没有设立网站……我也只听过这号人物的传闻,并没有亲眼见过……但如果他们找上的算命师真的是那个人物……」
榊舔了舔嘴唇,视线游移了数秒后说道:
「那个算命师碰不得。」
碰不得这个字眼虽然笼统,却充分传达了榊的言下之意。
「碰不得……?」
「那男人或许惹火了那个算命师……所以那天才会在十字路口看见了某种不该看见的东西。」
榊低声呢喃。
我感觉到一股寒意沿着身体往上窜升。
如果榊的推论是真的……
或许男人的死因根本不是自杀。他是为了逃避某种东西的追赶,才会紧急转弯……最后死于车祸意外。
下一瞬间,我又惊觉另一件事。
倘若这才是真相,那句「道歉」的含意显然与我们原先的认知有所不同。
──向那个算命师道歉!
快点向她道歉!不然连你也会死!
前男友刻意把角田引诱到神乐坂,会不会是基于这个目的?
或许那根本不是作祟,而是善意的提醒。
「当然也有可能完全是我想岔了。但我认为与其找驱邪师父,不如赶紧向那个算命师道歉看看。」
于是我向榊道了谢,立即起身打电话给角田。虽然她应该也在工作中,但这种事毕竟愈早传达愈好。
我先打了她的手机,但她没有接。我又打电话到她上班的公司,她的同事却说她今天请假没有来。我向榊告辞,离开了他的办公室之后,以手机打了一封解释这件事的电子邮件。打完了之后,我重新检视自己的文章内容,修改了一些用字遣词。在寄出这封信之前,我心想不如再打一次电话试试看。没想到就在我切换画面的瞬间,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者是早树子。她告诉我,角田在昨天深夜突然一面尖叫一面往马路上狂奔,就这么被车子撞死了。
◇
我心里很犹豫,不晓得该不该把榊的推测告诉早树子。但我最后没有说,因为介绍那个算命师给角田的人,正是早树子。一旦她得知凶手可能是她介绍的算命师,或许她会感到相当自责。
但有一点让我非常担心,那就是早树子自己也曾找那个算命师算过命。据说当时她问的是该不该与那个「爱情长跑」的男友继续交往,所幸算命师的回答是「应该继续交往,千万不能分手」,所以双方没有爆发口角。
最后早树子还购买了经过那个算命师加持的符纸,据说能够增进情侣的感情。离去之时,算命师还对他们说「欢迎你们随时再来找我算命」。
我把早树子的情况告诉榊,他的反应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不会有危险」。我一听,这才放下心中大石,差点整个人坐倒在地上。因为我请榊协助调查那名算命师的下落,却连他也查不到任何线索。在想要道歉也没办法道歉的状况下,倘若得知早树子也有危险,那可真的是束手无策。一想到可能会演变成这样的事态,我便忍不住冷汗直流。
后来据说早树子也没有遇上过任何难以解释的灵异现象,就这么平平安安地过了两年。
那阵子我因为搬到了郊区的关系,下班之后没什么机会邀她一起喝酒,但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平均数个月会
见面一次。有一天,她在见面时告诉我,她已辞去了工作,准备到英国留学。
除了对新生活的期待之外,她还提到她趁这个机会向男友提出分手,男友这阵子刚好也正沉迷于新的兴趣中,竟然没有反对,就这么答应了。当她在说这件事时,脸上虽然带着苦笑,但看起来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没想到就在半个月后……
早树子在准备离开日本前往英国的数天前,竟然遭遇车祸而丧生了。在参加她的守灵时,我听到了一个传闻。早树子在临死之前,据说是一边尖声大叫,一边冲到了马路上。
在得知这件事之后,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连早树子也死了……?
如果这完全只是一场偶然,共通点实在是太多了。不管是角田的前男友、角田自己,或是早树子,全都死于车祸意外,而且在发生车祸前,都曾突然改变车子方向或是尖声大叫。
但角田及她的前男友也还罢了,至少早树子应该是不曾惹怒算命师才对。
难道「因为惹怒算命师所以遭到杀害」这个假设是错的?
但如果这不是真相,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如今距离早树子死于非命,已过了六年,我还是无法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我也不知道那个算命师如今在哪里,正在做什么。
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当时作了一个错误的判断。我应该把榊的推论告诉早树子才对。就算这会让早树子为角田的死感到自责,我还是应该这么做。我应该确实传达榊的想法,并且再次确认她找算命师算命时的对话内容与种种细节。
如此一来,或许我们能够找出真正的原因……早树子也就能够逃过一劫。
◆
我写到这里,忽然醒悟了我过去一直刻意不去想这件事的理由。
或许打从那个时候起,我的心里就隐约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正因为如此,我才逼迫自己别去深入思考。
早树子在死亡的前一瞬间,到底看到了什么?当时她的内心有多么恐惧与害怕?
我知道当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就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理性了。一旦当我开始追究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就会被强烈的无助感呑噬。
这就有点像是每个人都会在日常生活中刻意避免思考「死亡」。一旦开始思考,本能就会阻止自己继续这么做。因为如果继续往前进,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不想知道」与「应该要知道」的两种矛盾心情在我的心中僵持不下。
倘若错过了这次的机会,我肯定又会将这件事深埋在心底,以每日繁忙的生活为借口,对这件事视而不见,假装自己并不在意。
因此我最后决定写出这件事。
如果有哪一位读者「曾经听过类似的传闻」或是「知道这号人物」,请务必联络《小说新潮》编辑部。
第二章 委托驱邪的女人
刊载于《小说新潮》二〇一七年二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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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说新潮》刊载了〈污点〉的三个月后,自由作家键和田君子打了一通电话给我,说她读了我那篇作品。
我与君子是从前与榊合作的时候,在偶然的契机下认识。虽然她的年纪比我大了不少,但她不仅个性随和而且乐于助人,所以我在辞去出版社的工作后,还是与她维持着往来。过去我每次出书的时候,她都会告诉我感想,有时我们也会单独约出来喝茶聊天。不过这次我的〈污点〉还只是刊载在杂志上的阶段,并没有出版单行本。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快就告诉我感想,令我有些惊讶。她向我解释,这是因为当初发生〈污点〉这件事情时,茂曾经询问过她是否知道那个算命师的底细,令她留下了印象,从那次之后,她就一直对此事抱持着兴趣。
最近她刚好因其它事情而与榊联络,两人在闲聊时又聊到了这个话题,因此她还特地找来了过期的《小说新潮》,读了我的作品。
「你发表这篇作品之后,有没有收到什么新消息?」
从君子那忧心忡忡的语气,可以听出她确实是在为我担心。可惜到目前为止,几乎可以说是石沉大海。不,正确来说我收到了几位读者提供的感想,但没有任何读者提出了关于那件事情的有用讯息。
「毕竟只是刊载在文艺杂志上,并没有出版成书,读到的人可能相当有限吧。」
君子轻轻叹了口气。
她嘴里呢喃着「或许有其它搜集资讯的方法」,接着陷入了沉默,数秒钟之后,她突然说道:
「不如你干脆再写几篇如何?」
「再写几篇?」
「嗯,再写几篇怪谈,凑成一本短篇集,应该就能让更多人读到这篇作品。」
我眨了眨眼睛。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只要出一本「怪谈」短篇集,就能吸引更多读者,而且是喜欢怪谈的读者。既然喜欢怪谈,听过相关传闻的可能性也会大增。
但是下一刻,我想到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拿来写怪谈的题材。要凑成一本书的分量可不是容易的事,我哪来那么多题材可以写?
「为什么不问人?」
君子的口气中带着些许纳闷。
「你可以问我,问榊先生,或是问其他朋友或编辑,到处向人询问,要凑成一本单行本应该不难吧?」
虽然君子说这句话时丝毫不带责备的语气,我却不由得感到耳根发热。显然我又产生了想要逃避的念头,而且被她看穿了。
到头来,我写〈污点〉或许只是为了获得「我已经尽了力」的满足感而已。我只是想要告诉自己「我已经主动尝试搜集资讯」,而不是真正想要发掘真相……
我想到这里,君子忽然又沉着嗓子对我说:
「除非你确信自己一定能做到,否则我建议你还是要找人帮忙。否则的话,当发生意想不到的状况时,你可能会后悔太过相信自己。」
「后悔」这个沉重的字眼令我一时之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但是数秒之后,君子却又以自嘲的口吻说道:
「……我自己就曾有过让我非常后悔的事。」
「咦?真的吗?」
「啊,对了,那件事跟榊先生也有关呢。」
君子的语气带了三分惊讶,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时才想到。
「那已经是将近十年前的事了……」
◆
那是在夏天终于完全结束,气温逐渐转凉的某一天。
刺耳的电话声让君子从睡梦中醒了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东西,竟然是桌上型电脑的键盘。一时之间,君子感觉脑袋一团混乱,不明白自己置身于何处。
直到看见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君子才想起昨晚为了处理一件紧急的工作,不得不睡在办公室里。自百叶窗的缝隙射入的晨曦,令君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原本只是想小睡片刻,怕躺在沙发上会睡得太熟而一觉到天亮,所以才选择趴在桌上睡。没想到这一睡,还是睡到了早上。君子带着懊悔的心情接起了电话。
「太好了,终于打通了。」
对方的声音相当低沉,但勉强可以听出是女性的嗓音。那嗓音令君子感到相当陌生,不过君子心想,既然对方知道这支电话的号码,应该是与自己在工作上有所往来的人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