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男爵正趴在她的身上,像动物一样发出呻吟,他紧绷着下巴,嘴唇微翘,露出一抹冷笑,涨红的脸上布满了汗珠。她向上看,迎上男爵的目光,直视着他,于是男爵咧嘴一笑,动作更猛烈了。
也就是在这时,莫希亚姆选择了一种特别的病毒作为渐进的慢性复仇。这种病毒会使他的身体出现神经性紊乱,最终将会毁掉他那健美的身躯。显然,男爵一直以自己的身材为傲,以欣赏自己完美的身体为乐。莫希亚姆可以传给他任何致命的病毒或瘟疫——但这种病毒所带来的折磨,对他来说将是更重的打击,而且病变的过程缓慢。她要让男爵每天都不得不面对自己那张越来越臃肿,越来越丑陋的脸。他的肌肉会慢慢退化,新陈代谢也会日益紊乱。几年后,他甚至连路都走不了。
对莫希亚姆来说,这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是对男爵的影响却会持续数年,甚至余生。莫希亚姆在脑海中想象着男爵那副痛苦的样子——由于体形太胖,以至于如果没人帮忙的话,他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痛苦地大叫。
完事了。弗拉基米尔·哈克南男爵自以为让女巫看到了他们两人之间谁更强大,于是便得意洋洋地退了出去,他站起身来,皱着眉头,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说道:“皮特,给我拿条毛巾来,让我把这婊子沾我身上的黏液擦干净。”
门泰特咯咯笑着冲出了房间。大厅的门再次打开。身穿制服的卫兵们列队而入,看着莫希亚姆一点点恢复着肌肉的功能。
哈克南男爵面带冷酷的笑容,警告圣母道:“告诉贝尼·杰瑟里特,别再拿什么破基因计划来烦我了。”
莫希亚姆抬起一只胳膊,慢慢地拾起自己被撕破的衣服,动作近乎协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骄傲地扬起下巴,却无法掩饰内心的屈辱。男爵看着她,同样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你以为你赢了吗,她心想,那我们就走着瞧吧。
圣母对自己完成了任务以及对男爵的可怕报复而心满意足,于是便大步走出了哈克南要塞。男爵的手下波萨格护送她离去,然后让她独自一人,像只被驯服的狗一样上了穿梭机。其他的卫兵们仍然站姿笔直,保持戒备,守在舷梯坡道脚下。
在走向飞船时,莫希亚姆让自己冷静下来,最后露出了一丝微笑。不管哈克南要塞里曾经发生了什么,反正此时自己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另一个哈克南的女儿。而这也正是贝尼·杰瑟里特一直想要的……
* * *
当我们的救世主还只是一个梦的时候,事情真是简单啊。
——斯第尔格,泰布穴地之耐布
对帕多特·凯恩斯来说,自从他被穴地接纳之后,生活便从此改变,与之前完全不同了。
他和弗丽思的婚礼日益临近,他需要花好几个小时进行准备和静想,学习弗雷曼的结婚仪式,特别是阿哈尔——一种由女性来选择配偶的仪式——所以这个仪式是由弗丽思来主导。许多其他的神秘环节也让他十分费神,但他知道在这种敏感而重要的事情上,绝不能犯任何错误。
对于弗雷曼的头领们来说,这是一场盛大的仪式,比任何普通的弗雷曼人婚礼都要隆重。因为他们的穴地里从来没有外来人与弗雷曼女人结过婚。不过穴地耐布海纳尔听说别的穴地偶尔有过类似的事情。
在企图暗杀凯恩斯的乌列特自杀之后,这件事就在整个穴地里流传开了(毫无疑问,事情也传播到了其他隐蔽的弗雷曼穴地里)。弗雷曼人当中从此便流传出这样一个故事:乌列特看到了神降下的异象,并接受神的指引。独眼的老耐布海纳尔以及耶拉斯、阿利德和迦尔纳等穴地长老们,也因为先前对这位行星学家的激昂言论表示过质疑而深感懊悔。
虽然海纳尔曾郑重地向凯恩斯鞠躬道歉并自愿退位,希望把耐布的位子交给这位上天派来的先知。但凯恩斯无意担任穴地的领袖。因为他有太多工作要做——而且相比于统治穴地,他要做的事情更富挑战性。他十分高兴能够不受干扰地专心进行自己的生态改造计划,研究从散布在沙漠各处的仪器收集来的数据信息。他需要了解这片广阔的沙地和各种细微之处,然后他才能准确地知道如何改善这里的生态环境。
弗雷曼人尽心竭力地遵循着凯恩斯提出的各项建议,不管这些建议听起来有多么荒谬。如今,对凯恩斯所说的任何事情他们都深信不疑。然而凯恩斯太过专注于自己的研究,似乎没有留意到弗雷曼人对他有多么忠诚。如果这位行星学家说需要一些测量数据,那些弗雷曼人就会毫不犹豫地穿越沙漠,到偏远的地区设立数据采集点,将那些长久以来被帝国遗弃的植物监测站重新开启。有些忠心耿耿的助手甚至还会瞒着凯恩斯,使用一种机密的交通工具长途跋涉,前往南边的禁区。
在刚开始疯狂收集信息的那几周里,有两名弗雷曼人失踪了——但凯恩斯却毫不知晓。因为他完全沉浸在这些如潮水般涌来的珍贵数据中。他没想到短短数日便能取得如此丰硕的成果,比他作为帝国行星学家独自工作这么多年收获的都多。他简直就像进入了科学的天堂一般。
在婚礼的前一天,凯恩斯写下了自从来到穴地后第一份精心撰写的报告。这也是他对这几周以来工作的总结。一个弗雷曼信使把报告送到了厄拉齐恩,报告将从那里被送到帝国,交给皇帝。凯恩斯与弗雷曼人的合作可能会与他帝国行星学家的身份产生冲突,威胁到帝国的利益,但他必须在表面上维持与帝国的关系。所以在他的报告中完全没有提到也没有暗示他与沙漠人打上了交道。凯恩斯绝不能让凯坦方面对他起疑心,怀疑他已经“入乡随俗”地加入了弗雷曼人的行列。
在帕多特·凯恩斯心中,厄拉科斯已经不复存在了。从此,这个星球将会永远被称作沙丘。自从生活在穴地里之后,这个星球的弗雷曼名字便在他心里根深蒂固,再也想不起别的名字了。他发现的信息越多,他就愈发意识到这个异常干旱而贫瘠的星球蕴含着比皇帝想象中更深的秘密。
沙丘就是一个宝箱,等待着被人开启。
年轻气盛的斯第尔格之前被哈克南人用剑刺伤了,如今他的伤已经痊愈。他坚持要帮助凯恩斯处理这些繁杂的工作。这个踌躇满志的弗雷曼年轻人说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对凯恩斯背负的水债。但行星学家并不觉得这个弗雷曼人亏欠自己什么,也无需背负这么大的责任。可俗话说弱柳难敌强风,面对弗雷曼人的坚持他也无计可施,只好答应。毕竟弗里曼人永远不会逃避或忘记自己的责任。
斯第尔格将自己未婚的妹妹嫁给了凯恩斯作妻子。而之前行星学家几乎没有注意到,弗丽思像是收养了他似的,帮凯恩斯缝补衣服,还没等他饿就把饭菜端上了桌。她干活很勤快,一双蓝眼睛透着灵气。有好几次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就把他从失礼或失言之举中拯救了出来。凯恩斯认为弗丽思对自己殷勤照顾,只不过是感激他救了她哥哥的命,于是没有多想便接受了她。
凯恩斯之前从来没有动过结婚的念头,因为他习惯了一个人,而且太执着于工作。然而在受到穴地的接纳和欢迎之后,他开始明白弗雷曼人的热情有多么难以招架。凯恩斯清楚自己是不敢拒绝的。他也意识到,考虑到在这个星球上哈克南人对弗雷曼人的政治压迫和约束,也许他与弗丽思结婚会为未来的研究者铺平道路。
因此,伴随着两轮满月当空升起,帕多特·凯恩斯与这个弗雷曼女人一起举行了婚礼仪式。今夜过后,他将成为一个女人的丈夫。现在他脸上有了稀疏的胡子,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留胡子。弗丽思,虽然不愿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但看起来似乎也很高兴。
在独眼的海纳尔和穴地萨亚迪娜——类似于圣母的女性宗教领袖——的带领下,参加婚礼的一行人从山上走了下来,经过小心翼翼的长途跋涉,来到了沙丘起伏的开阔沙地上。两轮皎洁的月亮当空而照,整片沙地沐浴在珍珠一般闪亮的光泽之中。
看着起伏的沙丘,凯恩斯第一次由沙丘联想到了女人那温柔而性感的身体曲线。也许我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渴望婚姻吧。
他们一前一后走上沙丘,朝着迎风的一面向上爬,在松软的丘脊上开出一条小路。穴地的观察员早已爬到了瞭望台,警惕是否有沙虫或哈克南的间谍船出没。有部落同胞站岗放哨,凯恩斯感到很安全。如今,他已经是他们中的一员了,他知道弗雷曼人会为了保护他而不惜奉献出自己生命。
他凝视着站在月光下年轻可爱的弗丽思,长长的秀发美丽动人,一双蓝中透蓝的大眼睛正凝望着他,不住地打量,甚至还带着满心的爱意。她穿着黑色的长袍,这意味着她已经是有了婚约的女人。
之前在洞穴的几个小时里,其他的弗雷曼已婚妇女为她梳了头,并把她的金属水环和她未来丈夫的水环合在一起来编织头发,象征着两人的结合。好几个月前,穴地从凯恩斯的地行车里取走了所有的补给,并把他车里的水全搬到了主水库里。当凯恩斯被穴地接纳之后,他就收到了水环,作为他为穴地捐献水源的报酬。于是凯恩斯一下子便成为了穴地里的富人。
当弗丽思看着自己的未婚夫时,凯恩斯第一次意识到她是多么美丽迷人——随即他便暗自责备自己之前竟然没有发现这一点。这时,未婚的弗雷曼女孩都冲到了沙丘上,没有扎起的长发在晚风中飘动。在凯恩斯的注视下她们开始跳起了传统的婚礼舞蹈,载歌载舞。
穴地里的人几乎没怎么跟凯恩斯解释他们的习俗,也没告诉他这些仪式从何而来,或者有什么含义。对弗雷曼人来说,一切就是这么简单。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在禅逊尼从一个星球流浪到一个又一个星球的过程中,他们的生活方式也随着需要而发展起来,并从此保留下来,始终没有改变。既然这里的人们都从不问起,那凯恩斯又何必追根究底呢?另外,如果他真是他们认为的先知,那么他就应该本能地理解这些事。
他很容易就能理解把水环绑在出嫁女子辫子上的习俗,而未婚的姑娘们则一直松散着头发。一群未婚女孩光着脚在沙地上飞奔,沙沙的脚步声在沙地上飘荡。这些女子中有的还只是小孩,有的已经到了适婚年龄。舞者们飞舞旋转着,头发也随之飘起,仿佛头上有一圈光环笼罩。
这舞蹈象征的是沙漠的沙尘暴,他心想,著名的科里奥利旋风。他的研究表明这样的风暴速度可以超过每小时八百公里,狂风卷席着沙粒和灰尘,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足以把人身上的皮肉冲刮得只剩一堆白骨。
突然间,这让凯恩斯忧心地抬起头来。使他略感宽慰的是今晚的沙漠天空晴朗,繁星密布。通常在风暴来临之前,沙漠上都会先掀起一阵尘雾。弗雷曼的瞭望员将会密切观察天气变化,并时刻警惕,如有情况将立即采取预防措施。
年轻的姑娘们继续载歌载舞。凯恩斯站在他未来的妻子身边,抬头望着天上的两轮月亮,想着由它们所引起的潮汐效应以及重力的轻微变化将会如何影响这个星球的地质和气候。也许深部岩核探测会揭示出更多他想知道的信息……
在未来的几个月里,他希望能从北极的冰盖上采集大量的样本。通过测量地层并分析同位素含量,凯恩斯可以绘制出厄拉科斯精确的天气历史,也可以绘制出星球升温和熔化的周期,以及古代的降水模式,并利用这些信息来确定所有的水源都流向了哪里。
到目前为止,他仍然找不出这个星球干旱的原因和理由。难道这个世界的水资源是以某种方式被水化到沙子下面的岩层中,并被锁在行星的地壳中了吗?是受到天体变化的影响,还是由于火山爆发?这些因素似乎都不成立。
复杂的婚礼之舞结束了。独眼的耐布和老萨亚迪娜走上前来。这位神圣女人看了看这对新婚夫妇,最后将目光停在凯恩斯身上。在月色下,她的眼睛显得格外漆黑,犹如一双乌鸦的眼睛,眼神锐利,目光如炬:也同样因为食用香料而蓝中带蓝。
吃了几个月的弗雷曼食物之后,凯恩斯发现每一种食物都混合着浓郁的美琅脂味道。一天早上,当他照镜子时,发现自己的双眼也开始呈现出天蓝色,不由得令他大吃一惊。
尽管如此,他的确觉得自己更有活力了,思维更加敏捷,身体也更有力量。也许部分原因由于他对自己的研究充满激情,但他知道香料肯定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在这里,香料无处不在:空气中、食物里、衣服上、甚至连墙上的挂饰和地毯上也有。美琅脂如同水一样与穴地人的生命交织在一起。
就在那一天,图洛克仍然像往常一样,每天带他出去探险,他也注意到了凯恩斯的眼睛出现了一抹蓝色。“你正在渐渐成为我们中的一员,行星学家。这种蓝色的眼睛,我们称之为伊巴德之眼。说明现在的你已经是沙丘的一部分了。我们的世界永远地改变了你。”
凯恩斯微微一笑,但却笑得有些勉强,因为他感到有些害怕。“是的,没错。”他说。
而此刻,他就要结婚了——这是他人生中另一个重要的改变。
神秘的萨亚迪娜站在他面前,用恰科博萨语滔滔不绝地说了一连串的话。凯恩斯完全听不懂这种语言,但他还是凭借几天前的记忆给出了恰当的答案。为了这场婚礼,穴地的长老们事先让他做了精心的准备。也许有一天,随着研究的深入,他会对弗雷曼人的各种仪式、古老的语言以及神秘的传统有更多的了解。但现在他只能凭自己的理解进行合理的猜测。
在仪式期间,他满脑子都在思考,设计各种在星球的沙地和岩石地区进行的试验,设想建立新的试验站,考虑要种植哪些种植试验园。他有许多宏伟的计划要实施,而且最终得动用一切他需要的人力。要重新唤醒这个星球需要进行大量艰苦卓绝的工作——但现在,弗雷曼人愿意帮助帕多特·凯恩斯实现他的梦想,所以他知道梦想一定可以实现。
一定会实现的!
他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弗丽思抬头望着他,也面带微笑。不过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她此时心里所想的与凯恩斯截然不同。凯恩斯几乎没有留意周围的事情,对于仪式的含义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所以没等他意识到,他就以弗雷曼人的方式结了婚。
* * *
傲慢的人只会筑起城堡的围墙,并将疑心和恐惧隐藏其后。
——贝尼·杰瑟里特格言
黎明的薄雾自带着碘味的海中升起,笼罩在支撑着卡拉丹城堡的黑色悬崖之上。通常每当看到海上的薄雾,保卢斯·厄崔迪公爵都会觉得平和宁静,心旷神怡,但是今天,眼前的薄雾却令他隐隐不安。
老公爵站在塔楼的一个阳台上,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他十分热爱自己的星球,尤其是卡拉丹清晨的美景。这种清新而纯粹的宁静给了他无限活力,比一夜好眠更令他精力充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