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为何被杀》作者:[日]高木彬光
作者: [日] 高木彬光
出版社: 新星出版社
原作名: 人形はなぜ殺される
译者: 袁斌
出版年: 2015-8
页数: 312
定价: 36.00元
装帧: 平装
丛书: 午夜文库·大师系列:高木彬光作品集
ISBN: 9787513318112
内容简介:
人偶这种东西,在某些地方并不被看作单纯的美术品。人们认为它们具有灵魂,是来自异世界的生物,视其为信仰的对象,或者是咒术的媒介,热爱、尊崇、祭奠并供奉着它们。 一场魔术新作发表会即将举办,然而后台的道具人头却不见了踪影,这看似是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却引发了名门绫小路家接连不 断的惨剧。每一次命案发生前,都有残害人偶的事件发生,仿佛是凶手向名侦探发出的挑战信……
作者简介
高木彬光
日本推理小说大师,和横沟正史被并称为“本格推理的巅峰”。
高木彬光一九二〇年九月二十五日出生于青森县青森市一个世代行医的家庭,幼时母亲去世。毕业于京都帝国大学工学部冶金科,后进入中岛飞机公司工作,日本战败后因公司倒闭而失业。
一九四八年,高木彬光发表了推理处女作《刺青杀人事件》,得到江户川乱步赏识,开始了作为职业作家的创作之路。一九五〇年创作的《能面杀人事件》获得了第三届日本推理作家俱乐部奖,一举奠定了其本格推理大师的地位。其后陆续创作了《诅咒之家》、《人偶为何被杀》、《成吉思汗的秘密》、《邪马台国的秘密》等本格推理小说。这些作品至今依然雄踞日本各大本格推理小说榜单前列。高木彬光着力塑造的主人公神津恭介,也成为和横沟正史笔下的金田一耕助齐名的“日本本格推理两大名侦探”。高木彬光后期创作风格有所转变,在注重本格性的同时,融入了更多社会派推理元素,并大量运用法庭推理,使作品更加深刻厚重。这个时期的代表作品有《白昼的死角》、《破戒裁判》等。
高木彬光的作品严谨厚重,其布设情节和诡计的功力独到而精湛。他继横沟正史之后日本最重要的本格推理作家,其作品是经得起时间验证的不朽经典。对于日本本格推理以及整个战后推理文学,高木彬光是绝对不能被忽略的一代宗师。


序词
在执笔写这个奇特的连续杀人事件前,关于这个看起来异常的标题,我感到必须事先进行一番说明。
毫无疑问,侦探作家往往要接受文章没什么感觉而形容词太强烈这样的指责,比如迸出「血液冻结」、「凄惨奇怪」、「充满了恐怖」、「后背发冷」、「血腥战栗的景象」等一行恶语。对持这种观点的人来说,这个故事从标题开始就首当其冲成为批判的靶子吧。
所谓人偶,可以说是制作精妙,看起来有着跟活生生的人没有丝毫区别的容貌,却不会流血的没有生命之物吧。比如说,拿走有着美丽金发的人头,分割五体横陈于铁道,又或者是用别的方法折磨人偶,要想杀死这个无生命之物也是不可能的。怎么也不能使它受伤——这是展开说明的极致论点。
真实的才是合理的。这意味着,在这个事件过程中被普遍流传的「人偶杀人事件」的名称,也许早就直接简明地道出了故事的内容。
但是,我却偏要在爱好奇异事物的觉悟上选择这个标题。随着故事的进行,读者诸君自然会明白这么做的理由,这里只留下简单的解说作为开场白。
对尚未接受文明洗礼的原始民族的人们来说,人偶决不是单纯的艺术品,也不是单纯的玩物。作为他们信仰的一个对象,或者是诅咒的对象,他们制作着、尊爱着、祭祀着人偶。对他们来说,人偶既是经由人类之手制作出来的作品,也认为它是一个具有灵魂的其它世界的生物。有的场合下,人偶被看作赐予人类幸福之神的化身。还有,有的场合下,用某种魔法唤醒其中沉睡的灵魂,它会变成像人类一样可以自由行动,可以说话,会哭会笑,有时还会轻声说出情话的生物。
从这个观点来看,民间传说不可胜数。比如像「Petrouchka」一样的幻想,作为最高明的艺术作品展现出来的,也决不算新奇。
还有,在有的场合,人偶被认为是持有者的护身符。当灾厄向人类袭来的时候,人偶会一身承担下来,成为持有者的化身而牺牲。
因此,对原始人来说,被当作守护神的人偶万一受伤的时候,他们也会严重地心痛。抱着对今天造访人偶的残酷命运明天说不定会以新的形式落到自己身上的恐惧,要是没进行恶魔降服、怨灵退散的祈祷的话,也不可能有安稳觉可睡。
这种信仰也并不是只见于原始民族之间的现象。举个我国的例子,江户时代到明治大正年间为止,偏僻的乡村中,「丑时参拜」的风俗不也根深蒂固地存在着吗?
恋情被蹂躏的女子化为活着的恶鬼,蓬乱着头发,头上的铁轮上点着三支蜡烛,敲打铁钉钉入被当作情敌和负心汉的稻草人——深夜里,要是看见那个丢了魂魄的白衣身影,抑或仅仅是想起这个,我也感到阴气逼人。
同时孩子们之间,制作晴天娃娃的习惯现在还以昔日的方式流传着。制作人偶,祈祷明天不下雨:
「晴天娃娃 晴天娃娃
但愿明天是个好天气
要是天空阴沉哭泣
就把你的头切下」
孩子们天真无邪地唱着,在看着他们的身影禁不住欣慰地微笑的我们看来,这些孩子们的风俗,在某种意义上意味着原始人的风俗如镜子般反射转移了。
按照心理学家的说法,不论文明怎样进步,人类心灵深处隐藏的原始人的情感怎么也不会变化。比如说,我们在恶梦之中被蠕虫追逐冷汗直流,是因为几十代几百代祖先的经验和感觉突然在心中复苏了。
就这样,原始人的感觉、古代人的本能被唤醒的时候,人会对与平素包围自身周围的环境过分隔绝的事物的变化暂时发呆,不被雷电那样的恐怖刺激的话不会清醒过来。
确实,在这个事件的犯人心中,这种神秘的感觉大概不会大量存在吧。每个人都有的原始人的恐惧心理被唤醒了,他才能受惠于他那天才般的手腕吧。
这个犯人杀死人偶的时候,的确是在偏执地进行至难作业的冒险。而且,他杀人的时候实在是毫无造作,完全是以哼歌一样的情形完成。这个事件中充满难以说明的不可解决的迷雾,一方面也是因为存在这个倒错现象吧。
心中的原始民族祖先的感情被清晰地唤醒的人们,不禁恐惧、战栗、迷惑。为什么犯人对这些人偶有着异常的执念?或许是像传说中的原始民族的魔法师一样,沉迷于不可思议的抱着杀死人偶也就夺走了人类的生命的病态信念中。
话说回来,我自己也是这个妄想的一个俘虏。这个事件的全部迷题被解开、真相大白的今天,当时盲目的恐怖感还挥之不去。我对于事件的印象太过强烈,几次也没有想通的结果,才选择了这个标题。
只是「杀死人偶」这个短语,从今天叙述的角度来说,如果会被直接理解,这个标题也决不是什么威胁。
这个「人偶杀人事件」的犯人,绝对不是虚荣和异想天开地杀了人偶,那实在是细致、巧妙,如魔术师般计算的结果。解开事件全部秘密的钥匙都隐藏在识破杀死人偶的意义的事实中。
以个中意义、这样的标题,从本格侦探小说的立场,向读者诸君挑战。
笔者的宣言:「人偶为何被杀?」


第一章 向断头台行进
第一场 魔术的邀请
从新宿站东口出来,向溜冰场方向走两百米左右,有一家名叫「玻璃之塔」的充满异国风情的咖啡馆。
只听到这个名字,谁都会想象那是一家墙壁全是玻璃、采光良好、给人明亮感觉的店家。但是真正站在店前看到的这个店的印象,与想象中全然不同。
装饰砖铺砌的墙壁,有着简直像拔掉青苔后那样的不鲜艳颜色,窗户只有监狱的牢房窗户那样程度的光亮,只是没有装铁条而已。
不过,这样的外观却不加修饰地调和了附近一带杂乱无章、暗影笼罩的街道氛围。一踏进店里,更加异国性的、新奇的景象映入眼帘,感觉整体黑暗如地窖一般。墙上挂着的嵌在画框里的画却全然与众不同。这些毕加索和马蒂斯流派的、上下都不甚清楚的画,也并非要刻意标新立异,黑色阴郁的铜版画,以及这些画的题材,简直像从西洋中世纪的魔术书中取下的插画一样穷尽奇异之事。
墙上到处能找到描绘有着短肠般鼻子的妖婆、拿着带有三日月形刀刃的斩首刀的恶魔、三支脚的妖怪、恶魔会议场景的画。店里其它的装饰,有印度驱蛇人吹的笛子、长成人形的树根、像一千零一夜中的古老青铜刀具等等,周围笼罩的全是异样的气氛。
不过,其中最令人毛骨悚然而又不可理喻的存在,是中央的壁龛中装饰的阴惨的陈设。
大型玻璃箱中,放着高一尺左右、四面玻璃的双层塔。而且,里面的塔中,六寸大小的人偶从塔顶倒吊下来。人偶被绑着脚,手上带着手铐——它那无表情的脸通红充血,似乎难以忍受这样残酷的拷问,浮在空中的眼睛也似乎要发出苦闷的神色。
这个凄惨至极的玻璃之塔正是这家店名字的由来。
一次侦探作家松下研三和酒友青柳八段一起踏足这家店以后,被这里难以形容的奇异氛围迷住了。一天傍晚,叫出这家店的老板,递上自己的名片,请教这个摆设的缘由。
「松下研三老师……啊,搜查一课长松下英一郎的弟弟,侦探小说作家……久仰久仰。」
主人以毕恭毕敬的语调招呼着,在研三对面的椅子坐下。研三从对方一丝不乱的如雪般发光的头发判断,对方大概年近六十,有着相当端庄的容貌。然而,不久听到对方的真实年龄的时候,研三吃惊了,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男人才四十五岁,跟他只有十岁差距……
「鄙人中谷让次,以前叫乔治?中谷,是美国的名字。我因为战争被幸运地送还,就这样直到现在,安心地做着微不足道的咖啡馆老板。而现在,空前绝后、青史留名的大魔术师Fourdinier重生了。」
中谷让次的言词带着追忆永不回来的青春的意味。
「跟老师所处的侦探世界一样,魔术的世界也是严酷的。魔术师必须像钢铁一样地锻炼自己的身体和头脑,必须不断地用新的诡计来让客人们喜欢。对普通人来说,身体有点问题算不了什么,对魔术师来说却是致命的。比如说,Fourdinier戴上手铐,进入上锁的铁箱,投入冰冻的哈德森河河底。五分钟、十分钟……三十分钟,也不见Fourdinier的身影,最初屏息等待的观众们也开始骚动起来,着急的报纸甚至作出『Fourdinier终于死了』的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两小时后,Fourdinier从冰的裂缝间一下子露出了脸庞。姑且不说取下手铐、从铁箱逃脱的事,在冰水中两个小时他怎么呼吸,人们完全无法想象。」
「他又没有鳃,完全想不通。」
「Fourdinier做过的事,我自己也都试着做了。这里装饰的物品,普遍都是那个时代的留下来的。人们都说,最初铺设铁道的人,比之在铁道上的列车中工作的人,应该做更远大的工作。因此,要是我做出了与Fourdinier同样的事,就不是他独享了。不过,值得我骄傲的只有一个,就是做成这个玻璃之塔的魔术。」
这时,角落的音响奏起了「幻想交响乐」令人毛骨悚然的第四乐章「向断头台行进」。白发的魔术师用力指向玻璃之塔,里面倒吊空中的人偶似乎发出了微弱的哀鸣。
「所谓玻璃之塔到底是怎样的魔术呢?」
「制作这种四面嵌上玻璃的箱子,刚好是人站立时的高度,两手不能活动的宽度……在里面注满水,人戴上手铐,绑住脚,倒吊放入其中。当然,上面用盖子盖住。玻璃完好无损,人却从其中逃脱的魔术。」
「四面都是玻璃,没有施展机关的余地?从四面八方都能完全看见他的动作?」
「是的。一次,只有一次,我从这里成功逃出。这是连Fourdinier都没能成功的伟业。只是那个时候我对魔术感到深切的恐惧。正好,战争在那里爆发了,不管我同不同意,也不得不金盆洗手中止魔术演出。我想为了我自己,回去也好。现在我也继续着那个工作——我是发疯、死亡,还是粉身碎骨,从人世消失,不管怎样,也不能平安无事地和老师这样交谈。人类有一条越不过的线,而我越过了那条线。」
松下研三禁不住吃惊地颤抖。正好这个时候,音乐传递的那个悲哀的牺牲者在断头台上头被斩落的一瞬,无法形容的毛骨悚然的弹奏声传来。
「那条越不过的线是……?」
「为了逃出玻璃之塔,我那时向恶魔出卖了灵魂。哈哈哈哈,简而言之,我自己的肉体,那时变成了像某种气体一样的状态。真是非常抽象的说法,看来现在就是告诉老师这个秘密,恐怕你也不能领会。对于我来说,也不想过分张扬这件事。只是,我担心的是,老师专程屈驾前来,是要看看像我这样修行多年,达成了如我这般技艺的魔术师,如果犯罪会变成怎样。恐怕普通的搜查方法是无法看破那个诡计的。至于捉住犯人,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吧。」
「即使日本警视厅的主管官全都束手无策,那也有一个能彻底解决难题的人物存在——我的朋友,神津恭介。」
「神津恭介老师?那个有名的大侦探……」
中谷让次微笑着,那是无法形容的微笑,与倒吊在玻璃之塔中的人偶嘴角的表情相似。具体来说,那是嘲笑的笑,是挑战的笑,可以理解为冷笑。
狂乱的音乐停止了。是从第四乐章到最后的第五乐章之前的一点空白。
在这一刹那的寂静里,松下研三听见从店内某处传来,男女二人的奇怪对话。
「正因如此,这次被砍头的角色,想请你担当,如何?」
「我、我被砍头?」
研三禁不住回头。正因为是侦探作家,对血腥对话的本能,对魔术师的言词和当场的气氛,神经略微变得敏锐,开始感到非人间事物的恶魔和妖婆从铜版画溜出来进行着奇怪的对话。
不久,再次响起「幻想交响乐」最后乐章「恶魔会议夜之梦」的阴惨怪异的音乐,在研三耳边遮住了二人的对话。一瞬间,这两人的身影熔在一起似的留在研三视网膜上。男人三十五、六岁左右,身份不太清楚,穿着外国暖色的宽敞舒适的西服,大概是在公司重要职位任职的男人。他满脸精悍,有着斗牛犬一样的塌鼻子,简直像拳击手溃败一样可怕的脸。女人似乎是二十七、八岁职业妇女的打扮,有着微微青白色的冷艳美貌,衣服也是冷色,她的眼光更冷。
这两人既不是夫妻也不是恋人,说不定是朋友,同时又互有敌意的关系。他们对视的时候,那个空间似乎发出了劈里啪啦的声音,青白色的火星四散。
「老师,没什么好担心的。是这次的聚会要发表的新魔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