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面对这样的她,我不可能说出自己过去的偷窥行为并对其忏悔。我只是简单地打了招呼,说我也是樅木第一小学的毕业生,得到过她的照顾。其实我们只在六年级那一年有过交集,因为她不是班主任,所以她应该也不会记住。反正我是这么想的,实际上美由纪似乎对我的名字也确实不太熟悉,以此为契机,我们克服了一轮以上的年龄差距,最终结婚了。缘分真是神奇的东西。
根据自身的实际经历,我认为男女之间什么样子的关系都有。从这个意义上说,美由纪和赞井的组合本身并不奇怪,但——
“你可能会怀疑这件事对有些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吧?”老师好像回应了我心中的想法,继续说道,“当然,即使以前不像现在这样,有约会网站或者便捷的通信工具,但无论同性还是异性,寻求伴侣的人也有很多方法相互认识。只要彼此的需求一致,无论年龄、职业,还是生活方式之类的,任何组合都是可能出现的。”
“的确是这样的。”
“但是,如果是一对正常交往的情侣,他们在自己的房间里约会,肯定会做一些习以为常的事。我对蛭田美由纪和赞井茂治的组合感到最不协调的正是这一点。他们每次都喜欢打开窗帘,就像是在展示自己的暴露狂爱好一样。说得更深入些就是,正因为他们不是一对正常交往的情侣,才会做出这种不正常的事吧?”
“嗯……这,确实是呢。”
“河原井先生也许会对这种疑问感到些许逻辑上的跳脱。但仅仅说他们是有这种爱好的人,会有种说不清的不协调感,如果再深挖下去,就会产生一种假设,也就是说,这对情侣的感情,不一定是建立在双方情投意合的基础上。”
“这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女的其实很讨厌这个男的,但是出于某种理由,不得不和他交往。”
“啊,所以美由纪老师每次都故意把窗帘拉开,或者把灯一直开着吗?期望这种情况能使赞井感到不安,久而久之他就不会再来了?”
“原来如此。确实还有这种可能性,我完全没想到。这种想法很有趣,可以用来做点什么,不过暂且先把它放在一边吧。”
老师一本正经地张开双臂,并向后方伸去,就像是在推什么东西一样,看起来是喝多了。虽然这个举动很搞笑,但我却笑不出来。
“那我们就假设女方这边不是出于爱意而是出于无奈,不得不与男性发生关系。具体的理由只能靠想象,但首先想到的可能性是美由纪被赞井抓住了什么把柄。”
“把柄……”
“实际上,美由纪应该有些难言之隐,她压根儿就不想见到赞井的脸,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会拒绝他每晚都过来的下流请求。”
“这到底是什么呢……”
“只能靠想象了。如果我写成小说的话,有个很好的题材可以利用,就是赞井他们中学时代救人的故事,可以利用这个故事来发展。”
“那,情节应该怎么展开呢?”
“像是被救出的那位即将被洪水淹没的老妇人实际上是蛭田美由纪的亲戚。”
啊——我不由得呻吟了一声。
“例如,那位老妇人是蛭田美由纪的祖母。在这样的情况下,赞井就有恩于她。即使她被邀请约会,也不能轻易拒绝。她本想着就是吃顿饭什么的就前去赴约了,结果到最后反被赞井的节奏控制,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有了肉体上的关系。”
老师的语气显得悠然,毫无紧张感,但却让我有了生理上的厌恶。
“本以为睡上几次就会心满意足地离开,但赞井却完全沉浸在丈夫的角色里,不厌其烦地来找她。美由纪避之不及,开始盘算着能不能把这个男人赶走,但是总想不出一个好主意。就在她烦恼的时候,她注意到有人从对面的中学旧教学楼的二楼偷看她的房间。”
老师似乎是找到了将两件事结合在一起的说法。“不拉窗帘或不关灯只是偶然的,至少一开始没有任何意图。身处二楼的她没想到会被偷看。当注意到有人从本该没人的旧教学楼中偷看时,通常情况下,她以后就应该不会忘记拉上窗帘。但美由纪没有,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她觉得可以好好利用这件事。”
“可以利用,是指被我们窥视吗?那是……”本想继续说下去,但我突然发不出声音了。我自己也感到困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她一直在绞尽脑汁想着能不能把赞井打发走。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赶走这个碍事的男人,仅此而已。”
“为此……你说利用我们的事,就是指这个?”
“每天晚上只要故意不拉窗帘,你们就会被这个诱饵吸引到旧教学楼来。美由纪确定了你们这个日常行动后,在此基础上,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赞井。”
“告诉?把什么告诉赞井……”
“‘喂,你注意到了吗?总觉得最近好像有人从那边的窗户一直看着我们……’”
“她跟赞井说了这些吗?然后怎么样了?他们是不是在说:‘嗯,真的吗?这样的话,以后做的时候不要忘了拉上窗帘。’然后就结束了?”
“这还不够。美由纪趁机给赞井灌输:‘一想到自己害羞的样子一直被人窥视,就感觉不舒服,你能不能想办法把坏人抓起来?’”
“坏人,也就是我们?”
“心急如焚的赞井想把偷看的人当场抓住,于是前往旧教学楼。当然,美由纪是不会去的,只是让赞井一人过去,但那时在那里的不是植松和河原井先生。”
老师平淡地叙述着,但我却陷入错觉之中,好像在观看一段过去没有发生过,却又相当真实的影像。我紧张地屏住呼吸。
“实际上,美由纪打算在你们离开教室后再让赞井进入旧教学楼,装作好色之人还在那里一样。赞井在美由纪的教唆下前往教室,那又会是谁在等待着他的到来呢?那是美由纪暗中指使的刺客。”
“刺、刺客是……”我不能马上想起这个单词的汉字,“难道说?”
“没错,美由纪原打算让刺客潜入旧教学楼,并让他杀了赞井。”
“但是,谁会为美由纪做这种可怕的事呢?”
几秒钟后我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直呼起已故妻子的名字,但老师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应该有其他人卷入其中。这个谋杀计划从一开始就有人参与。没错,就是这样的,蛭田美由纪和贝沼规矩雄在这里联系起来了。”
我嘴里就像沙漠一样干燥,黏膜和黏膜粘在一起,感觉快要窒息了。我突然看见纸杯中还剩下一半不见泡沫的啤酒,但我并不想拿起它。
“美由纪求贝沼帮忙。不,帮忙一词太温和了。如果两人之间关系近到能让他不得不听从如此荒谬的指令的话,那么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她在命令贝沼’……让他去杀掉赞井茂治。”
虽然我从未见过贝沼规矩雄,可不知为何,他的脸却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就像电影场景一样,美由纪在和他对峙。
“由贝沼优子绞杀未遂一事可以推测,美由纪与贝沼之间应该有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但还不足以判断,仅凭这样的关系是否就能提出杀人这种极端的要求,保不准是美由纪掌握了贝沼在性爱上的变态嗜好这种决定性的把柄。而这方面就只能靠小说似的想象力来脑补了。当然了,即使贝沼处于弱势,也不会轻易接受这种事。他应该会抗拒,表示‘我才不会去杀人呢’。然而美由纪却不断挑唆他:‘虽说是杀人,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处理一个毫无防备的潜入废弃房屋的男人,没有任何难处,而且在杀死他后也不用处理尸体,把尸体留在那里就行……’”
“什么?留在旧教学楼里?”
“假设一切都按美由纪的预期顺利进行,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在她的教唆下潜入旧教学楼的赞井被潜伏在黑暗中等待的贝沼杀害。贝沼将尸体留在那儿并离开后,美由纪计算好时间报警。原因就算我不解释你应该也很清楚。没错,不管有多少人知道赞井经常出入她的公寓,也没人能预测他的尸体将以何种形式在什么时候被人发现。”
“按照一般思路,那些正在偷窥的人——也就是我们,迟早会发现尸体……但会不会报警就不知道了。因为害怕自己非法入侵的行为被问责,我们可能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了。”
“正是如此。由于弃尸被发现的时间不确定,很难预测受害者生前的交友关系会被查到多少。除非已经化成白骨难以识别身份,如果警方能确定这就是赞井茂治的话,那么与他有关系的人员必然会被调查。美由纪为了避免事后招致不必要的怀疑,肯定会向警察如实供述。她会说:‘刚才我的男朋友为了抓住偷窥隐私的坏人,去了旧教学楼的教室。但不知为什么,过了好久都没有回来。’”
从我口中发出的不是声音,而是一团空气。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像是忘记了如何正常呼吸一样。
“美由纪担心发生了什么,便拜托警察帮忙调查一下,接着就会在旧教学楼内发现赞井的遗体。通过激烈的打斗痕迹可以看出,这很显然是他杀,然后警方就会顺理成章地怀疑在现场进行偷窥的人。通过搜查,那些在夜间潜入无人教室的人的身份迟早会变得清晰,而且……”
“查明来历后,我们会被警察怀疑……是这样安排的吗?”我的声音颤抖得如哭笑不得一般。“植松和我跟来到旧教学楼抓偷窥狂的赞井发生了争执,在争执中,我们实施暴力杀死了他……警察会这样怀疑。美由纪老师打算让植松和我成为嫌疑人。”
“那就是她的目的。让你们窥视自己的性行为,以此来引诱你们。”
“就……就认为赞井这么碍事吗?”
美由纪的杀意,以及痛切的憎恶之情令人震惊。而且这不仅是在针对赞井,好像也是针对我自己。这种像火一样烧遍全身的错觉,使我差点儿叫出声来。
“当然,美由纪并没有掌握植松和河原井先生的身份,不知道这些色情狂是谁。她想着推给贝沼的话,等搜查时自己也不会被怀疑。但是她的计划受挫了,因为怀疑丈夫有外遇的贝沼优子来到了她的公寓。我不知道她们之间是如何认识的,或者说不定优子和美由纪本来就认识。”
“也就是说,贝沼夫人殴打并想勒死美由纪老师,并不是在演戏?”
“贝沼优子是真的想杀了美由纪。被掐住脖子的美由纪一边反抗,一边慌慌张张地向她透露,有人在对面的废弃房屋里偷看。所以,差点儿施暴的优子才停手了。”
“啊。是、是吗?贝沼夫人之所以停止犯罪,果然是察觉到有人在对面窥视。但不是她自己注意到的,而是美由纪老师告诉了她。”
我从一开始就被卷进滚滚乌云里。在不知不觉间,我被困在一种奇妙的兴奋感中,应该是在为四十年前的谜团逐渐变得清晰而感到兴奋。
当然,无论结果如何,这些都只是假设,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老师也不是超越时空的名侦探。这些只不过是老师在将其创作成小说前的一种安排。即便如此,不,应该说正因为如此,理性的兴奋感如波涛般向我袭来。
“虽然贝沼受美由纪之命接下杀人的活,但他没有勇气亲自动手。因此,为了找到一个能充当刺客的人,他举行了一次面试,进行谋杀招聘。包括前面说的那些人在内,他找遍了所有的黑社会。”
“正如老师刚才所说的那样,两人之间可能存在一种即使被命令杀人也不能轻易拒绝的权力关系,但到底是什么原因,才把贝沼逼到了这种地步呢?自己不行就找人来办,也不是嘴上说说那样简单。而且即使成功了,报酬也不可能由美由纪老师支付,肯定是贝沼来出。本来通过黑社会秘密招募犯罪者就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还很有可能被有恶意的人利用,如果这件事被人公开,那贝沼的社会地位将会受到损害。”
“的确,对贝沼来说没什么好处,甚至可以说是得不偿失。在正常情况下,他但凡说句‘别说这种傻话’,或者开个低级玩笑,虽然美由纪会发火或者发笑,但肯定就能蒙混过关。然而贝沼却没有这样做。”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美由纪。如果老师把这件事改成小说的话,贝沼会有什么样的理由呢?”
“确实,仅仅因为是情人关系有点缺乏说服力。其实刚才我也提到过一些,比如贝沼在性爱方面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狂,照片之类的证据就掌握在蛭田美由纪手里。如果对方不听话,她就向社会公开,因此他才无法抗拒。虽然我觉得是陈词滥调,但我也想不到其他出人意料的原因了。”
“原来如此。你追求的果然是whodunit啊。”
“嗯。啊,什么?”
“老师你认为谁会是杀死贝沼的真凶呢?换句话说,谁是参加谋杀应聘的第三者?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是本案的主要焦点。”
“嗯。确、确实。”
“凶手的话,老师认为谁是凶手最出人意料?”
“是啊。虽然可以随便设定,但让凶手突然出现在最后的解谜场景中是绝对不行的,要从一开始就隐晦地给出一个名字,并且要时刻提醒读者有这样一个人,不这么做的话会很糟糕。”
“而且动机也要尽早交代。”
“啊,那是什么意思?”
“贝沼这样做的理由啊。如果在最后一幕才开始阐述他的动机,是因为这样那样的怨恨,再加上过去的因缘,这样一蹴而就的话,有点不太好。”
“那当然了。最好是在早些时候就设置好。”
“如果可以的话,在指出谁是凶手的同时,还能刻画出在此之前谁都没有想到过的犯罪动机,使二者完美地契合。”
“换句话说,通过推理识别出真凶身份的过程,同时也阐明了事件中的意外动机——是类似这样的结构吗?嗯,如果最后是简单到不需要赘述就能漂亮结束的内容的话,当然是再好不过的……”老师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但是,你怎么想呢?在这次的故事中,可能稍微有点难度。如果真的想这样做,就得从头开始创作一个全新的角色。”
“其实不用追加,不是已经有最适合的凶手人选出现了吗?那可是个相当巧妙的人物啊。”
“难道说河原井先生有什么好主意吗?如果有的话,我倒想听听。这可能会让你有些抵触,但即便让我付创意费也可以。”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动机可以考虑。那就是谋杀应聘。”
我虽然很激动,但是老师好像没有领会我的意思,歪了一下头。“嗯,咦,是什么?”
“关键的第三者为了钱接受了贝沼的面试。和田才的情况一样,也是熟人介绍来的。那人在月见里之后,于晚上九点去了贝沼建筑设计事务所。当然,他不知道工作内容是杀人,并在接受完贝沼的面试后大吃一惊。”
“不好意思。确定是‘他’吗?有没有可能是女性?”
我点了点头。其实我本不打算这样做的,但在不知不觉间竟装模作样地停顿了一下。
“光是杀人的要求就让人大吃一惊,但对他来说,贝沼指定的目标名字才最令人惊讶。”
“什么?目标,是植松还是河原井先生?不,他不会因此惊讶,因为这两个名字在那个时候还没出场。我说得对吧?贝沼没有把名字告诉田才和月见里。但你却说那个第三者知道目标的特征?这就很难想象了,因为,啊,难道说那个第三者接受了这份工作?”
老师一口气喝完没有泡沫的啤酒,打了个嗝。他的脸已经变得通红。
“是的,他接受了,所以贝沼才会透露目标的名字。然而,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三者感到惊讶。因为那个人对他来说很亲近,是不能让他死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动机。第三者为了保护指定目标的生命,瞬间杀了贝沼……”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点,但事实上,即使是第三者,也像田才和月见里一样,没有获知目标的名字。只是他当场就知道了贝沼要杀谁。”
“呃……呃,那是?”
“目标是潜入中学旧教学楼的年轻男子。因为贝沼是这么说的,所以他马上就能明白。‘哎,什么?这个家伙想杀的不是我吗?’没错,那个他就是赞井茂治。”
老师的眼睛因为醉意开始变得浑浊无神,虽然他在朝着我看,但他眼神明显很迷离,应该是在发呆。
“那天晚上,赞井像往常一样来到美由纪的公寓。那时的氛围并不诱人,而且之后他还要出去处理一件事。他打算做完后再回到公寓,慢慢享受鱼水之欢。”
老师的眼睛对上焦了,镜片后面是一种恐怖的眼神。
“然后那个电话来了。美由纪始终闷闷不乐,但赞井做梦也没有想到,接电话的人竟然是他要去见的男人的妻子。赞井暂时离开公寓。这时美由纪对他说了这样的话:‘喂,对面无人的教室里有人在看我们呢。真的,最近一直都在。我还以为过几天就会走了,但是大意了,太讨厌了。因为实在很恶心,今天晚上完事以后潜入那里,把那些色情狂抓出来吧。你一直说自己很厉害,那这次就帮我一下吧。’”
老师默默地耸肩,保持下巴贴在胸口的姿势,眼睛向上看。
“赞井敷衍地回答完后,向京町路的贝沼建筑设计事务所走去。他就是九点前来应聘的第三者。赞井当然会当场自我介绍。因此,贝沼清楚地知道,第三个面试的人是赞井茂治。”
“然而……然而,为什么?”
“命运开了一个玩笑。我推测美由纪没有向贝沼说明详细的情况。只是大概说想摆脱一直来自己公寓里的麻烦的年轻人,并已经说服他去中学的旧教学楼里了,只要在那里埋伏,杀了他就行。”
“那样的话……贝沼不知道他要杀的年轻男子叫赞井茂治……不可能,那太傻了。”
老师昏昏沉沉地不再看向我这里。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出会客室。
“辛苦了,老师,啊,要送您到房间吗?”津端小姐问道。我从她侧面抬起手掌打了声招呼后,便紧跟在老师身后。
从儿童游乐区走过多功能大厅,穿过走廊往住宅楼走去。也不知道老师有没有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我,头也不回地走进公共食堂正对面的私人房间。那间屋子紧挨挂着“河原井安夫”门牌的房间。田才浩永……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他的真名根本不是德增大希。
田才年轻的时候想成为作家。知道以前的同学是推理作家,也许是太过羡慕和憧憬吧,陷入自己就是德增大希的妄想之中。因为津端小姐等相关工作人员都了解情况,所以总是配合地称他为“老师”。
田才今晚根本就没有开车回所谓的那个家。这里就是他的家。我一直相信他是一个真正的作家,直到前几天我很惊讶地发现了真相。
我应该小心不再被骗了,但是今晚又被忽悠了。哎呀,哎呀!我一边感叹自己记忆力的衰退,一边改变前进的方向,伸手去摸父亲私人房间的拉门。慢慢地打开门,一个仰卧在床上的老人正在呼呼大睡。
谁,这是谁?这位老爷子是谁?好像有印象,又好像没有。我呆呆地回头看。
我在住宅楼的走廊漫步,但是走着走着突然没有了方向感。不,本来应该是没有方向的,但脚却自己动起来了。我有一种感觉,快到家了。
因为对作家这个职业的憧憬而认定自己是德增大希的田才。如果他是一个被妄想所困的人,那我就是被过去所困的人。
忘不了,美由纪。忘不了你的事。
美由纪,美由纪……你在哪儿?啊,她好像已经死了。不,不是,死的是河原井的妻子。
我的美由纪,越是回想她的模样,脑子里就越是笼罩着像雾霭一样的东西,越来越白,越来越浑浊。不知什么时候,我看见一直疏远我的美由纪站在某个便利店的收银台前……不顾她讨厌的表情和她纠缠不清的男人……月见里?那是月见里吗?从他那里得知美由纪和她丈夫现状的我,看来是设法将自己融入河原井的角色里了……不……不对,不,不对,我原本就是她的丈夫,美由纪是……美由纪。
美由纪肯定在家呢。一定是的,她现在正在家等我回去。
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我和她住的房子的名牌,上面赫然写着“赞井茂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