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鱼应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走了。”将目光一转,看向贵叔,说道:“贵叔,劳烦你把演厅的钥匙给我。”
“姑娘要演厅钥匙做什么?”贵叔奇道。
双鱼晃了晃右手中的黄金圆筒,说道:“大家为了这龙图,为了我师哥,深更半夜还不睡觉,当真辛苦得很,我想借演厅一用,表演一出好戏,慰劳慰劳大家。”说着伸出了左手,摊开在贵叔的面前。
贵叔不敢擅自决定,回过头去看向鲁鸿儒,等待鲁鸿儒示意。
鲁鸿儒不知道双鱼要做什么,问道:“不知姑娘想表演什么好戏?”
双鱼应道:“既然是好戏,若是提前说破,那就没意思了。不过我可以透露些许,这场好戏与三大圣物大有关联,尤其是十五年来从未露面的云机诀,你难道不想看看吗?”
鲁鸿儒听到“十五年”和“云机诀”这几个字,心里暗暗一惊,脸色却毫无变化。他不知道双鱼要做什么,但既然与云机诀有关,自然不能置之不顾。他略作思考,看向贵叔,点了点头。
贵叔从腰间摘下一大串钥匙,找到演厅厅门的钥匙,摘取下来,放到了双鱼的手中。
双鱼握住钥匙,转身便走。鲁鸿儒已经点头同意,金童和袁木火便不再阻拦。堵住走廊的青帮混混却站在原地,没有让路。
“怎么?一群好狗,还要挡道?”双鱼扫视这群青帮混混。
青帮混混一听此话,顿时大有怒色。
这时蒋白丁从房门里走出,挥了一下手。青帮混混见了蒋白丁的手势,虽然心里有气,但不敢不从,迅速让开了一条道。双鱼从中走过,径直往演厅而去。
蒋白丁命令阿潘率领一部分青帮混混,继续守好万国千彩大剧院的大门和后门,以免易希川另有图谋。他则带领剩余的青帮混混,寸步不离地跟在双鱼的身后,以免双鱼逃走。贵叔扶着鲁鸿儒,金童和袁木火随行在后,一起去往演厅。
双鱼来到演厅外面,只见厅门紧锁。没有驻台演出之时,演厅的厅门会一如既往地锁住。她用钥匙打开了厅门,进入演厅,再打开电灯,然后直往后台而去。
鲁鸿儒虽然不知道双鱼要做什么,但看见双鱼直奔后台而去,便猜想十有八九与那道铜门有关。与铜门相关的事,他不愿让外人知道,于是让金童和袁木火留在厅门外,蒋白丁也吩咐青帮混混留下来守住厅门,没他的命令不准擅自入内。整个演厅只有厅门这一个出口,守住了厅门,不管双鱼做什么,都不可能逃出演厅。
鲁鸿儒、蒋白丁和贵叔三人进入演厅,来到了后台。
鲁鸿儒没有料错,双鱼进入后台后,便一直站在门口右侧的大镜子前。那道用十二方锁锁住的铜门,便藏在大镜子的背后。
双鱼看见只有鲁鸿儒、蒋白丁和贵叔三人进来,说道:“为什么不让其他人进来?”
蒋白丁道:“这里是我哥的剧院,他想让什么人进来,便让什么人进来,不想让的,休想踏进来半步。”
双鱼冷冷一笑,不再多言,直接将镜框角上的铜楔子按入墙壁,然后在镜面上用力一按,镜面立刻连带着铜镜框反弹回来,如同一扇门自行打开了。在大镜子的后面,一道带有十二个锁孔的铜门显露了出来。
贵叔没料到双鱼竟然知道打开镜子的方法,不由得微微一惊。蒋白丁目光一变,将手摸向腰间,按住了手枪,随时可以拔枪射杀双鱼。
鲁鸿儒对此早有所料,显得极为平静,说道:“双鱼姑娘,你这是何意?”
双鱼道:“这道铜门藏在镜子后面,早就被我发现,我师哥也早已知道。这道铜门的背后藏了什么秘密,关了什么人,你我都清楚。这里没有别人,你用不着再惺惺作态。”
鲁鸿儒道:“姑娘说的话,我不大听得明白。”
“那我就再说明白点。”双鱼道,“十五年前云机社销声匿迹,还有这些年里上海不断有幻戏师失踪,都是你鲁鸿儒干的好事。这些事你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我师哥。你以为我师哥长时间待在你万国千彩大剧院,就只是为了驻台么?那你可太小瞧我师哥了。以我师哥在幻戏上的造诣,放眼当今幻戏界,只怕没一个人能及得上他,就你这小小的万国千彩大剧院,他岂能看得上眼?我师哥之所以留下来,便是为了暗查云机社的下落。两个多月的时间,他早已将这些事查得一清二楚。”
鲁鸿儒一直面不改色,直到此时双鱼说出这番话,他的脸色才渐渐阴沉下来。双鱼的这番话是编造出来的,易希川其实深信鲁鸿儒的为人,但鲁鸿儒并不知道这一点。他本就奇怪为何易希川不现身,只有双鱼一个人回剧院,此时听了双鱼这番话,不禁暗想:“易希川居然如此深藏不露,我倒是看走眼了。”
鲁鸿儒开口道:“不知易戏主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何必明知故问?查云机诀的下落,当然是为了云机诀。”双鱼说道,“幻戏界三大圣物,我师哥已得手其二,眼下就只差云机诀了。我师哥已经查到,你虽然对云机社动了手,但云机诀并不在你的手中。他见那日本幻术师斋藤骏几乎通晓中国的所有幻戏,又想到斋藤骏当年曾与云机社有过一场大战,便猜想云机诀或许是在当年那场大战之中,落入了斋藤骏之手,于是他故意接近秋本久美子,想从这位斋藤骏唯一传人的口中,套问出云机诀的下落。这一切原本进展得十分顺利,可你今晚在庆功宴上突然揭穿他与秋本久美子的事,那就坏了他的计划。我师哥知道,你搞臭他的名声,便是打算对他动手,他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他知道你今晚会在剧院设下陷阱,所以只让我一个人回来。你大可以放心,我师哥虽然知道你干过的这些好事,但云机诀不在你的手上,他便无意与你为敌。我今晚回来,只是为了收拾行李,取走龙图。只要你不阻拦我离开,我师哥便不会为难你,否则的话,你能当众揭穿我师哥与秋本久美子的事,我师哥也能公开这道铜门背后的事,教全天下的人都看清你的真面目。”
鲁鸿儒微微摇头,叹道:“可惜了。”
双鱼道:“可惜什么?”
鲁鸿儒拿起手帕,捂住嘴咳嗽了两声,说道:“我原本只打算取圣物和秘诀,尚可留你们二人的性命,可惜你们二人知道得太多,唯有让你们永远开不了口,方能永绝后患。”
话音一落,一旁的蒋白丁猛然抬起了一直按在腰间的手。
双鱼与鲁鸿儒说话之时,一直分出了一部分注意力,盯着蒋白丁的一举一动。她看见蒋白丁的手臂一动,立刻飞起一脚。这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踹在蒋白丁抬起的手腕上。“啪”的一响,蒋白丁刚刚拔出的手枪,脱手掉落在了地上。
蒋白丁反应极快,看准手枪掉落之处,急忙伸手去抓。双鱼赶上一脚,抢在蒋白丁抓到之前,将手枪踢进了用于化妆的镜柜底下。
蒋白丁破口大骂,挥拳打向双鱼。
蒋白丁和双鱼一动手,贵叔生怕鲁鸿儒被误伤,急忙扶着鲁鸿儒避在一旁。
蒋白丁身形魁梧,孔武有力,两只拳头挥动起来,带得风声作响。双鱼挥动黄金圆筒加以格挡,同时以灵巧的步伐闪转躲避,让蒋白丁的拳头一次次击空。
忽然之间,双鱼抖动袖口,十来片彩色纸片出现在身前。她左手一扬,扇起一股风,吹得彩色纸片不断翻转,向蒋白丁飞去。
当初双鱼在废弃厂房用一手“彩蝶漫舞”的幻戏击退了徐傀儡,此后担心徐傀儡会来找她和易希川报仇,于是备了不少毒粉纸蝶,随身携带,以防万一。此时对付蒋白丁,她便使了出来。
蒋白丁不知道这些纸蝶带有毒粉,眼见十余只纸蝶飞来,当即挥手拍打。纸蝶一受击打,毒粉立刻抖落,弥漫在蒋白丁的身前。蒋白丁的眼睛一接触毒粉,立刻一阵酸麻,随即眼泪长流,如针刺一般剧痛。他的眼睛无法睁开,生怕双鱼趁机攻来,急忙双手乱挥,脚底下连连退步,叫道:“我的眼睛!臭娘们儿,好生歹毒!”
他的后背猛然撞上了镜柜,镜柜上的瓶瓶罐罐,稀里哗啦地倒了一大片。他随手摸到了一个长长的玻璃瓶,抓起来往镜柜上一敲,敲碎了一大截,随即举起剩余的一截,在身前挥舞,以防双鱼攻击。与此同时,他大声喊话,叫守在演厅外面的青帮混混赶紧进来。
双鱼对蒋白丁不再理会,转身向避在一旁的鲁鸿儒走去。
鲁鸿儒神色沉稳,立在原地不动。贵叔护在鲁鸿儒的身前,盯着步步逼近的双鱼,惊声道:“你……你别过来……”
双鱼一边逼近,一边说道:“鲁鸿儒,你没让其他人跟着进来,我正是求之不得,否则我要对付你,只怕没这么容易。”
演厅里响起了一大片脚步声,守住厅门的青帮混混听见蒋白丁的喊叫声,已经纷纷冲进演厅,向后台赶来。
鲁鸿儒道:“你插翅也难逃,束手就擒吧。”
“只要擒住你,再多的人进来,也是无用。”双鱼扬起袖口,又是十余只纸蝶飞出,向鲁鸿儒掠去。
双鱼随在纸蝶之后,扑向鲁鸿儒。
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鲁鸿儒,便有机会威逼赶来的人束手。就算赶来的人不受威胁,依然向她动手,那她只要将鲁鸿儒杀了,为易希川除去大敌,自己便是死,也死得其所。
贵叔目睹了蒋白丁眼睛遭受重创的惨状,知道这些纸蝶大有古怪,害怕自己会赴蒋白丁的后尘,但当纸蝶飞近之时,他依然挡在鲁鸿儒身前,没有逃避的意思。
鲁鸿儒忽然伸手推开了贵叔,他本人却是不闪不避,大袖一扬,荡起一股劲风,将飞来的纸蝶尽数卷落在地。
双鱼随在纸蝶之后,右手挥动黄金圆筒,砸向鲁鸿儒,左手则拔出一柄匕首,向鲁鸿儒刺去。
鲁鸿儒一向咳嗽不断,走起路来颇为迟缓,有时甚至需要贵叔搀扶,仿佛身患重病。可是面对双鱼的进攻,他居然立在原地,出手迅捷无比,每一次都是后发先至,挡住双鱼的手腕,黄金圆筒和匕首根本触碰不到他的身体。
双鱼心惊不已,没料到鲁鸿儒的身手竟然如此厉害。她短时间内拿不下鲁鸿儒,只听见演厅里的脚步声越来越响。
“贵叔,关上镜子。”鲁鸿儒一边应对双鱼的进攻,一边说话,声音依旧沉稳如常。
他话音未落,突然踏前一步,变守为攻。
鲁鸿儒一反击,势如滚滚潮水,漫天卷地而来。双鱼根本抵挡不住,心知不是鲁鸿儒的对手,忽然右手手腕一转,从绳扣中抽脱出来,随即将黄金圆筒用力掷出,砸向鲁鸿儒的面门,她本人则紧随在黄金圆筒之后,握紧匕首,刺向鲁鸿儒的胸口。
鲁鸿儒侧头一让,黄金圆筒贴着他的脸飞过,飞向墙角的镜柜,砸在镜柜的柜门上,随即掉落在地。鲁鸿儒反应神速,刚刚避过黄金圆筒,双手疾速一探,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双鱼的两只手腕。双鱼的手腕如同被铁钳夹住了一半,手中的匕首再次刺不出去。
鲁鸿儒双手一拧,将双鱼的两只手反拧到了背后,令双鱼再也反抗不得。匕首脱手而出,掉落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贵叔已飞快地冲向铜门,将镜子合上了。
就在镜子回归原位的那一刻,守在厅门处的那群青帮混混,还有金童和袁木火,一窝蜂地冲进了后台。
鲁鸿儒看着冲进后台的人,沉声说道:“全都出去。”
金童立即转身便走,袁木火不敢违背鲁鸿儒的话,也急忙跟着金童离开后台。
那群青帮混混看见蒋白丁捂着眼睛叫骂,立即冲上前去,纷纷叫道:“大哥!”
蒋白丁道:“没看见我眼睛伤了吗?快带我走,去医院!”
那群青帮混混急忙争着搀扶蒋白丁。
“扶什么扶?”蒋白丁骂道,“背我走啊!”
一个青帮混混急忙将蒋白丁背了起来,其他青帮混混簇拥在周围,快步往外跑去。
“白丁,”鲁鸿儒忽然说道,“把钥匙留下。”
蒋白丁摸到腰间的钥匙串,取了下来。贵叔赶紧上前,将钥匙接在手中。蒋白丁骂道:“臭娘们儿,等我回来,有你好受!”他被青帮混混背出了后台,叫骂声越去越远。
双鱼的手臂被鲁鸿儒反拧在身后,无论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得。她自知无法逃脱,将头一仰,说道:“鲁鸿儒,有本事就杀了我。”
鲁鸿儒道:“你若死了,我拿什么让易希川开口。”
双鱼“呸”了一声,道:“好不要脸!”
鲁鸿儒转头看了一眼掉在墙角地面上的黄金圆筒,说道:“你们把龙图藏在天花板上,我早已找到,只不过不知开启它的密码,这才没有取走。龙图的密码,还有‘神仙索’和‘琉璃幻镜’的秘诀,唯有易希川才知晓。我本打算活捉你们二人,拿你做要挟,逼易希川开口。易希川虽然没有现身,但你主动送上门来,倒也没什么不好。有你在我手上,不怕易希川不来。”
双鱼道:“你当真用心歹毒。”
鲁鸿儒道:“易希川来之前,我不会伤你一根寒毛,不过要委屈你,在地牢里待上一段时间了。贵叔,开牢门。”
“是,老爷。”贵叔当即又打开镜子,那道被十二方锁锁住的铜门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十二方锁的锁孔,是按照横三纵四的方式排布。贵叔拿出蒋白丁留下的那串钥匙,将其中一把钥匙,插入左起第一列下方的锁孔,拧动了半圈,接着将第二把钥匙插入这一列中间的锁孔,同样拧动了半圈,然后是这一列上方的锁孔。第四、五、六把钥匙,则分别对应左起第二列的下方、中间和上方的锁孔。
双鱼不断地去激将鲁鸿儒,要让他动手杀了自己,实则在说话之时,将很大一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开锁的贵叔身上。她本就起了心要打探十二方锁的开启方法,以及鲁鸿儒所掌管的六把钥匙的下落,没想到她还没开口,鲁鸿儒便直接命令贵叔开锁,她不由得喜出望外。
她看清了贵叔开启十二方锁的顺序,是从下至上,从左至右,很容易便能记住。贵叔用完了蒋白丁留下的六把钥匙,她知道接下来就该鲁鸿儒拿出剩余的六把钥匙了。
然而令双鱼意外的是,贵叔并没有向鲁鸿儒索要钥匙,而是直接摸出腰间悬挂的那一大串钥匙,找出其中六把,并按照从下至上从左至右的顺序,插入了左起第三列和第四列的锁孔,一一拧动了半圈。
双鱼吃惊之余,不由得暗暗佩服鲁鸿儒。鲁鸿儒居然没有自行保管剩余的六把钥匙,而是交给贵叔掌管,同样贵叔不仅没有将六把钥匙隐秘地藏起来,反而将六把钥匙与其他平时需要用到的钥匙串在一起,毫不掩饰地挂在腰间。这一手当真出人意料。
把钥匙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反而不会让人注意到,难怪徐傀儡暗中盯了鲁鸿儒那么久,还曾潜入鲁鸿儒的房间搜寻,也未能找到剩余的六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