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快看完,纸上的内容竟然都是写给秋本久美子的情话。
她又捡起了几张纸,无一例外,都是易希川写给秋本久美子的信件。她方才已经知道易希川爱上秋本久美子一事,即便如此,她看到这些信件,看到信件上的那些甜言蜜语,还是心如刀割,难受至极。
易希川也已认出,这些都是他埋在洋槐树下的写给秋本久美子的信件。他盯着荒川隼人,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荒川隼人吸了一口香烟,喷出一大团烟雾,说道:“久美子与我早有婚约,不久之后便会举办婚礼,她会成为我的妻子。我原本以为,你只是给她写些狗屁情书,可方才在大世界听人讲述,才知道你居然还与她私下幽会,又是牵手,又是亲吻。你说,这可叫我这个未婚夫如何是好?”
“你说什么?”易希川不知道秋本久美子与荒川隼人订婚一事,听闻此言,震惊无比。
“原来你还不知道。”荒川隼人冷冷一笑,“久美子没有告诉你吗?斋藤骏大人早已答应我的求亲,久美子早就是我的未婚妻,是我的女人了。你敢动我的女人,我就要你的命!”
话音一落,荒川隼人嘴里的火星突然吐落在了地上,随即右手一抖,已亮出了一根寒光闪动的钢钎。他原来的那根钢钎,在他被罗盖穹偷袭之后,丢在了夜船上,早已随着夜船沉入江底,如今这根钢钎,是他回日本后重新打造的。
在他的身后,又有几道人影从巷口走入,都是日本武士,一走入巷子后,便纷纷拔出了武士刀。
易希川听闻此话,脑袋里如劈惊雷,嗡地一响。他原本还想着在万国魔术大赛结束之后,亲自去上海国术馆拜访斋藤骏,求娶秋本久美子为妻,哪知斋藤骏早已将秋本久美子许配给了荒川隼人。他和秋本久美子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秋本久美子从来没有说起过她与荒川隼人订婚一事。
易希川不知道荒川隼人的这番话是真是假,只是不愿去相信,心里一个劲地暗道:“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头脑一片混乱,心潮急剧起伏,竟连荒川隼人亮出钢钎、几个日本武士走入巷子,都没有放在心上。
双鱼忽然转身,拉起易希川的手,往巷子的另一头奔逃。
荒川隼人并没有带日本武士追赶,反而冷冷一笑,慢慢地向两人走去。
双鱼拉着易希川奔出十余步,忽然停了下来。
在巷子的另一头,也有人影出现,竟是身穿白衣的斋藤骏。在斋藤骏的身后,同样跟着几个手持武士刀的日本武士。
巷道狭窄,一边是荒川隼人,另一边是斋藤骏,易希川和双鱼被堵在中间,已是无路可走。
双鱼看着步步逼近的斋藤骏,厉声道:“枉我师哥还救过你的性命,早知如此,那晚在废弃厂房,我便该杀了你。”
听到自己被易希川救命一事,斋藤骏的脸色顿时一沉:“易希川,龙图和骷髅傀儡,交出来。”
易希川满脑子都是秋本久美子与荒川隼人订婚一事,眼见斋藤骏现身,当即问道:“你当真把久美子许配给了荒川隼人?”
“不错。”斋藤骏应道。
这一句肯定的答复,彻底击碎了易希川最后的希望。他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说道:“久美子呢?她人在哪里?”他记得决赛结束之后,斋藤骏立刻便带着秋本久美子离开了戏台片区,此时斋藤骏出现,秋本久美子却不见踪影。
斋藤骏道:“久美子在哪里,与你无关。龙图和骷髅傀儡,交出来。”
易希川被斋藤骏逼问圣物,忽然想起在戏台上表演完“琉璃幻镜”之后,秋本久美子曾塞给他一个纸团,提醒他小心斋藤骏。他这时才明白过来,秋本久美子一定是知道斋藤骏会在决赛结束之后抢夺圣物,这才暗传纸条提醒他。
“久美子和荒川隼人有婚约又如何?她爱着我,关心我,这才是最重要的。”他这么一想,精神顿时一振,对斋藤骏说道:“你虽是久美子的师父,但你毕竟是日本人,中国幻戏界的圣物,绝不可能交给你。”
“自寻死路。”斋藤骏右掌一翻,一团碧绿色的火焰顿时凭空燃起。
易希川知道今日只怕难以幸免,但面无惧色,与双鱼后背相抵,分别面对斋藤骏和荒川隼人。
“师妹,”易希川说道,“你一直为我分忧,处处维护我,我却瞒了你这么久,如今还要连累你送命,实在对你不起。”
听易希川这么一说,双鱼的心里不禁涌起了一丝喜悦。她眉间英气毕露,说道:“送不送命,尚未可知。你我奋命一搏,这些日本人想杀了你我,没那么容易。”
易希川大声应道:“不错,奋命一搏,死也无憾!”
荒川隼人和斋藤骏各自带着日本武士,已逼近到易希川和双鱼的身前,正打算动手,一道亮光忽然从荒川隼人背后的巷口照射而来,一个粗大嗓门叫道:“谁在大喊大叫?哪里来的鬼火?我眼睛是不是花了,怎么冒出来这么多人?”
伴随着手电的亮光和说话声,几个穿着警服的巡警从巷口走了进来。
几个巡警都是中国人,乃是法租界巡捕房的外聘巡警,走进巷口时,脚步摇晃,满身酒气,显然是刚刚喝了不少酒。
走到近前,其中一个巡警看清是手拿武士刀的日本人,急忙拉住那个粗嗓门巡警的衣服,小声道:“头儿,是日本人,咱们赶紧走。”
那粗嗓门巡警酒壮胆气,说道:“大牛你怎么这么怂?是日本人又怎样?这里是法租界的地盘,是日本人也不好使。”说着一只手拔出腰间的配枪,另一只手冲几个日本武士指指点点,“全都给我放下刀,不听话的,小心吃枪子!”
荒川隼人冷冷一笑,猛然间身子往回一蹿,手中的钢钎已刺进那粗嗓门巡警的腹部,扦头从后背透了出来。
那粗嗓门巡警叫道:“他……妈……”话没叫完,荒川隼人已拔出钢钎,那粗嗓门巡警倒在了地上,没了动弹。
紧跟在后的几个巡警,急忙伸手摸枪,可是喝多了酒,手脚不听使唤,又亲眼看见粗嗓门巡警被捅了个对穿,受了极大的惊吓,一时之间没能拔出枪来。
几个日本武士迅速出手,武士刀或砍或捅,几个巡警惨声大叫,倒在了血泊之中。那个名叫大牛的巡警,根本没想过拔枪,直接吓得转身奔逃,被一个日本武士追上,一刀捅翻在了地上。
几个巡警虽然白白送了性命,却给了易希川和双鱼突围的机会。趁着荒川隼人和日本武士回身对付几个巡警的时机,易希川挥动道具箱子,撞开挡路的日本武士,与双鱼冲过阻拦,一口气冲出了巷口。
巷口外面,是霓虹璀璨人来人往的宽阔街道。易希川一手提道具箱子,一手拉着双鱼,钻进人流之中,沿着街边狂奔。
荒川隼人带着几个日本武士追出了巷口。不少路人看见沾满鲜血的武士刀,又看见了小巷子里死去的巡警,顿时尖声惊叫起来。荒川隼人毫不理会,拨开人群,带着几个日本武士向易希川和双鱼追去。
斋藤骏的双脚有伤,不便快步奔行,于是命令跟随他的几个日本武士跟着荒川隼人去追击易希川和双鱼,他自己则在后面不紧不慢地步行追击。
易希川虽然只有一只脚受伤,但伤势没有痊愈,拉着双鱼飞奔了一阵,脚掌已是阵阵疼痛,速度便渐渐慢了下来。
他知道再这么奔逃下去,迟早会被荒川隼人和日本武士追上。环眼一望,看见街边停着一辆崭新的马车,车夫手握缰绳坐在车头,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国人正在伙计的搀扶下上车。
易希川无暇多想,拉着双鱼便朝马车奔去。
“师妹,上车!”易希川一声急喝,跳上了车头,一把从车夫手中夺过了缰绳。
那商人正撅着屁股上车,半个身子已经钻进了车厢。双鱼来不及拽那商人出来,直接在那商人的屁股上用力踹了一脚,那商人顿时跌入车厢之中。
双鱼紧跟着钻进车厢,易希川右手一拽,缰绳绷紧,马匹顿时撒开四蹄,奔跑了起来。
那伙计没来得及上车,一边骂咧,一边追车。几个手持武士刀的日本武士忽然从身旁奔过,吓得那伙计一声惊叫,赶紧避在一旁。
街道上行人密集,易希川一边大喊“让开”,一边驱车疾驰。
车夫坐在易希川的身旁,看着眼前行人纷纷躲闪的场景,吓得抓紧了车厢壁板,嘴里惊叫连连。车厢之中,那商人的脑袋撞了一个大包,破口大骂。
双鱼对那商人毫不理会,一把将车夫拽进车厢,她自己则上了车头,回头向马车的后方望去。
荒川隼人和几个日本武士在马车后面紧追不舍。马车虽是崭新的,但拉车的马却是一匹老马,一开始还能飞奔,但跑了没多远,速度便慢了下来。
后面的荒川隼人和日本武士,趁此机会越追越近。
一个日本武士飞步追上,扬起武士刀,砍向驾车的易希川。
易希川斜身一让,武士刀砍在了车头上。这时又一个日本武士追了上来,同样挥刀便砍,只不过砍的不是易希川,而是马腿。
一刀下去,血光飞溅,马腿几乎断裂,那马一声嘶叫,跪倒在了地上。马车因为惯性打滑,向一旁歪斜,“嘭”的一声巨响,撞上了街边的一幢楼房。附近的行人纷纷躲避,吓得尖叫不断。
荒川隼人和几个日本武士立即赶上,向易希川和双鱼杀去。
“上车顶!”易希川一声大叫,提着道具箱子翻上车厢顶部,伸手将双鱼拉了上来。几把武士刀同时砍向双鱼,正好砍空。
车夫和那商人在大骂声中,想钻出车厢,看见刀光肆虐,吓得急忙缩回车厢里,捂住了嘴巴,大气也不敢透一口。
荒川隼人和几个日本武士跳上车头,挥舞钢钎和武士刀,攻击车顶的易希川和双鱼。
马车紧贴着街边的楼房,易希川站在车厢顶部,二楼的窗户已是近在眼前。他一边躲避钢钎和武士刀的攻击,一边挥舞道具箱子,阻止荒川隼人和日本武士爬上车顶。
忽然之间,他纵身一跃,用道具箱子击破二楼的窗户玻璃,将道具箱子扔进了窗户,随即托起双鱼,让双鱼当先攀入窗户。
他躲过武士刀的横砍,一跃而起,抓住窗沿,同样迅速翻爬进了窗户。
两个日本武士爬上车顶,也向窗户攀去。荒川隼人和其他日本武士则跳下马车,冲进楼房的大门,找到楼梯所在,沿着楼梯向二楼奔去。
窗户里是一间卧室,双鱼刚一爬入,便听见一声惊叫,只见窗户旁边是一张卧床,床上有一男一女赤身裸体,飞快地裹住了被子,满脸的惊吓之状。
双鱼脸上一红,回身递手,帮助易希川攀入窗户。易希川抱起道具箱子,双鱼拉开房门,两人冲出了卧室。
卧室外面是一条走廊,两人奔过走廊,冲到了楼梯口,听见楼梯下面传来大片的脚步声,知道荒川隼人和日本武士已经追进了楼房。此时下楼是自投罗网,两人只好沿着楼梯往上飞奔。
楼梯每层的转角处,都堆放了不少杂物,易希川将杂物全部推倒,试图延缓荒川隼人和日本武士追赶的脚步。
楼房一共有四层,易希川和双鱼很快冲上了天台。
天台四四方方,空空荡荡,只摆放着几根用来晾晒衣服的竹竿。
易希川飞快地沿着天台四周查看了一圈,没有其他出路,最近的一幢楼房就在侧面,高度相当,也是四层楼,只不过隔着一条巷子,离他此时所处的楼房约有两丈的距离。
荒川隼人和日本武士很快就会追上来,易希川甚至已能听见荒川隼人因为杂物挡道而发出的骂咧之声。他知道不能在天台上长时间待下去,此时唯一的逃脱之法,便是跳到侧面的那幢四层楼房的楼顶。
两丈的距离,他若是腿脚无恙,倒是可以挑战一下,只可惜他脚伤未愈,很可能跳不了这么远,一旦失足从四楼摔下去,便是侥幸不死,也势必身受重伤。
易希川目光一转,落在了那几根架起来晾晒衣服的竹竿上。他目测竹竿的长度超过了两丈,于是冲过去,取下一根竹竿,伸向侧面楼房的楼顶。竹竿的长度刚好超过两幢楼房的间隔,堪堪搭在了两幢楼房之间。
他飞快地取来剩余的几根竹竿,并排搭在一起,如同在两幢楼房之间,架起了一座狭窄的竹桥。
“师妹,你先过去!”易希川抓紧几根竹竿,起到固定的作用,以免竹竿在受力之时滚动移位。
双鱼当即一跃而起,上了天台的栏杆,随即踏上几根竹竿,往对面的楼房快步走去。竹竿摇摇晃晃,亏得易希川死死地抓住,让几根竹竿始终并在一起,这才不至于散开。
双鱼身轻如燕,脚步轻灵,丝毫没有恐惧,很快便通过竹桥,抵达了侧面楼房的楼顶。
双鱼的脚一落地,立刻回身抓住几根竹竿:“师哥,快过来!”
易希川提起道具箱子,踏上竹竿,往对面快步而行。
这时身后脚步声大作,荒川隼人和几个日本武士已经穿过杂物挡道的楼梯,追上了天台,看清易希川正试图逃往侧面的楼房,急忙奔了过来。
易希川加快脚步,竹竿急剧晃动起来。荒川隼人追到天台边缘,抓住竹竿,用力一拽,要将竹竿抽掉。
此时易希川离对面楼顶还有两三步的距离,他察觉到竹竿移动,急忙一跃而起,径直跳了过去。
他人在空中,将道具箱子用力掷出,道具箱子落在了侧面楼房的楼顶上,他整个人却差了些许距离,眼看着到不了楼顶,急忙伸手抓向楼顶的栏杆,却还是差了少许。
千钧一发之际,双鱼伸出了手,一把抓住易希川的手腕,用力拉拽。借助双鱼的拉拽,易希川抓住了栏杆,双脚蹬住墙面,迅速攀爬了上去。
两人一刻也不停留,提起道具箱子,冲进楼梯口,飞奔下楼。
荒川隼人大骂一声,率领日本武士冲回楼梯,往下疾奔,眼看又要重新穿过杂物挡道的楼梯,更是骂声连连。
易希川和双鱼一口气奔下一层楼梯,来到了三楼,忽然间一团绿光直窜而起,两人急忙闪避。
那是一团碧绿色的火焰,一身白衣的斋藤骏,已出现在楼梯二三层之间的转角。原来斋藤骏步行追来,看见易希川和双鱼攀上了二楼。他没有像荒川隼人那样追入楼房,而是站在街道上,仰头观望。他看见双鱼在天台上通行竹桥,知道两人想转移到侧面的楼房,于是提前走入了这幢楼房。
斋藤骏走上楼梯,正好遇见易希川和双鱼迎面冲下,于是燃起一团碧绿色火焰,攻击二人。
易希川吃过这种碧绿色火焰的苦头,不敢正面交锋,赶紧拉着双鱼冲进三楼的走廊。走廊两侧有好几间卧室,他直奔走廊尽头,一脚踹开一间卧室的房门,和双鱼一起钻了进去,迅速关上了房门。
斋藤骏紧随其后追进走廊,看见了易希川和双鱼躲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他手托碧绿色火焰,迈开大步,向走廊尽头走去。
易希川和双鱼躲进房间,那是一间无人的旅馆卧室。两人冲到窗户前,推开窗户,向下望去。下面是街道,路人极多,从马车撞击楼房开始,便聚集在此,仰头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