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枪神”之称的周豪打开幻灯片，先将案情从头至尾快速回顾了一遍，然后进行阶段工作汇报。
“最新线索，我们已经找到了当时塞信封给吴永强的那个维吾尔族男孩。那个小孩名叫买买提，今年十六岁，父母在东城广场附近开了家新疆餐馆。前段时间家里有事回了趟新疆老家，昨天刚到夏阳。买买提说12号下午有一个人给了他五十块钱，让他到东城广场送一个信封，还承诺事成之后会再给他一百五。”
“那个人男的女的，长什么样看清了吗？”卢辉急切地问。
周豪点了点头：“是男的，但是买买提说那个人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看不出模样，而且有一点非常奇怪。”
“哪一点奇怪？”卢辉问。
“买买提说那个人和他说的是同样的语言，维吾尔语。”
“维吾尔语？难道是维吾尔族人？”牛晓峰惊讶地说。
随后其他警员开始议论起来，但是赵云飞却一言不发。崔刚看了一眼赵云飞，问道：“云飞，对于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赵云飞看了看崔局长，又看了一眼卢辉，随后说：“犯罪嫌疑人是维吾尔族人或者是会说维吾尔语的非维吾尔族人，两种可能都有，暂时我们还无法判断，我觉得我们得先弄明白凶手杀人的动机。”
“老赵，凶手的杀人动机肯定是为了钱啊，不然要那两百万黄金干吗？”卢辉语气有点不屑。
赵云飞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像是纯粹为了钱。你们想想看，如果是为了钱，凶手已经拿到了黄金，为什么还要借吴永强之手杀死吴飞？钢铁新村在东城，而案发现场在西郊的废弃监狱，现场的杀人机关又布置得那么精巧，不是很多余吗？”
“老赵，你去过现场了？”卢辉问。
“是的，早上我让大牛带我去的。”
大牛笑着纠正：“师父，两点多应该算是凌晨吧！”
“老赵，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卢辉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的崔局长，发现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另外，我觉得那两百万的赎金有点少了。”
“少？”崔刚微笑着问，“云飞，你说说看，怎么个少法？”
“凶手绝对不是一时冲动，从案发的过程我们可以发现，凶手非常有计划地设计了整个过程。从这一点，我相信他对于吴飞的家庭背景是有了解的，肯定也做了调查。吴永强是夏阳著名的服装大王，资产有几十亿，如果真是为了钱，我觉得怎么也得千万起步吧。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可能钱多了也不方便转移。但是我觉得，杀死吴飞才是主要目的，至于黄金可能只是顺带。”
崔刚点了点头：“分析得有点道理，但还需要证据来证明。这个案子由于吴永强的关系，上面非常重视。当然啦，咱们做刑警的，不管死者是什么背景，破案都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命案必破，这是我以前做支队长时对自己和下面兄弟们的要求。这段时间，大家辛苦点，要想尽一切办法，早日捉拿凶手！”
卢辉看了赵云飞一眼：“老赵，对于接下来的调查，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首先，我建议对凶案现场进行复勘，范围可以扩大到整个工厂甚至工厂外围。其次，对钢铁新村进行再次走访，结合监控，重点调查那辆卡宴和驾驶员。再次，通过我们的线人打听最近地下有没有大数量的黄金交易。最后，我觉得有必要再查一下吴飞的住处和他的女朋友。”
卢辉看了一眼崔刚，点了点头：“我们接下来就按老赵的方案来，大牛，你带几个人再去一下凶案现场，进行地毯式搜索。枪神和小松，你们两个去钢铁新村。吴飞女朋友那边的调查就交给老赵和宋雪。”
赵云飞的目光赶忙转向卢辉，刚要说话就被他抢先了：“老赵，宋雪可是刑警学院毕业的高才生，这个月才调到咱们刑侦队，你好好带带她。”
“宋雪算是目前你们刑侦队一线唯一的女同事，你们照顾着点。”崔刚笑着说。
“飞哥，请多多指教！”宋雪双手抱拳，满脸的兴奋。
赵云飞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瞪了卢辉一眼。卢辉也不甘示弱，回瞪了过去。
宋雪偷偷看了一眼驾驶位上的赵云飞，他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昨天还穿得像个落魄的艺术家，今天却像电影里的冷峻特工，充满了神秘感。
路上前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里，赵云飞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严肃地开着车，坐在副驾驶位的宋雪感觉自己就像空气一样。然而就在她以为这种尴尬气氛会持续到吴永强家的时候，赵云飞突然开口了。
“宋雪，你为什么选择当刑警？女孩子干这行很辛苦很危险的。”
宋雪很高兴赵云飞能主动找她说话，于是赶忙回答：“我从小就喜欢看侦探小说，夏洛克·福尔摩斯是我的超级偶像，我当时就下定决心，长大之后一定要成为和福尔摩斯一样厉害的侦探。但是长大之后我才知道，咱们中国根本就没有侦探这种职业，所以我高考就考了刑警学院，毕业之后考了警察。飞哥，您当初是怎么想起来当警察的啊？”
前方是红灯，赵云飞将车停下，看着窗外说道：“我小时候有两个梦想，当军人和当警察。”
“那您应该当武警，既是军人又是警察。”
“当时不懂这么多，高中毕业我就去当兵了，后来转业到地方又选择了成为一名刑警。”
绿灯亮起之后，赵云飞又恢复了沉默，宋雪也没再继续问了。十五分钟之后，两人来到了位于夏阳山南麓的一个名叫“林语墅”的别墅小区。
穿过两扇巨大厚重的黑色铁门后，车驶向小区的中心地带。黑色的碎石柏油路两侧是一栋栋风格迥异的独栋别墅，实体围墙以及高大的灌木丛将别墅整齐地分隔开，充分保证了每一户的私密性。
宋雪盯着窗外，看着不同风格的别墅逐一消失在眼前，最终车子停在了一栋两层法式别墅的门前车道上。别墅的入户大门前站着三个人——一对满脸悲伤的中年夫妇和一个年轻女孩。宋雪之前在警队见过这对夫妇一次，他们是吴飞的父亲吴永强和母亲何超，他们夫妻俩创办的永超集团是夏阳市的著名服装企业。
吴永强主动迎接走出车门的赵云飞，何超看到赵云飞就像看到了救星：“赵警官，由您负责这个案子简直太好了，您一定得帮我们把害死小飞的凶手抓住啊！我们就这一个儿子……”
话没说完，何超就哭了起来。
“两位请放心，我们警方一定会竭尽全力破案。我今天来是想再了解一下案发前的情况。这位是我的同事，宋雪警官。”
吴永强让女孩把何超扶进卧室休息，他自己领着赵云飞和宋雪进入别墅。
透过宽敞的会客厅落地窗，宋雪可以看到这栋别墅的南向花园及室外游泳池。望着四周颇为考究的装修，宋雪心中暗自感叹，即使再有钱也无法让死人复活。
在赵云飞的要求下，吴永强忍着眼泪将案发前的情况重新描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赵云飞沉思了一会儿，问道：“您是12号，也就是周日凌晨收到小飞被绑架的视频的？”
吴永强点了点头：“对方开始是发来的语音通话，我刚接通就被挂断了，然后发来了视频。”
赵云飞在警队的时候看过那个视频，视频中吴飞被绑在一个水泥柱前，面对着镜头，哭着让吴永强准备价值两百万元的黄金，晚上六点的时候在东城广场等待。视频中的背景就是案发地点，西郊废弃监狱的地下室。
“小飞出事之前，您和他联系过吗？”
“9号晚上的时候，小飞打过电话给他妈，说周末有个聚会，不回来吃饭了。刚好那两天我和他妈妈也有应酬。”
“小飞的女朋友张莉，您对她印象如何？”
吴永强的头突然抬了起来：“张莉和小飞的死有关吗？”
“有没有关系不能随便下结论，但是作为调查，任何的可能性我们都不能放过。”
吴永强再次低下了头：“小飞带那个丫头回来吃过一次饭，丫头家里条件一般，自己在一家医药公司上班，我对她印象还不错，丫头长得漂亮而且比较有礼貌。但是我老婆说对她不放心，她觉得丫头是看中我们家有钱，反正她对那个丫头比较冷淡。小飞还因为这件事和他妈吵了一架，后来小飞也就没带那个丫头回来过了，但是我知道他们还在交往。我们家小飞我是了解的，脾气有时候是急躁了点，但是重感情，对朋友没话说，对自己的女朋友那就更没话说了。”
“小飞出事后，你们有没有和张莉联系过？”
“小飞出事的那天晚上，我老婆就打了电话给她，问她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小飞为什么会被人绑架。当时丫头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老婆在电话里骂了她。丫头当时挂了电话就赶来了医院，当她知道小飞死了之后，那个表情肯定是假装不出来的。她说周五晚上的时候和小飞吵了一架，她被小飞赶下车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了，去小飞家找他，他也不在家。这个你们警方之前也调查过，丫头确实没有撒谎。”
赵云飞点了点头，随后说：“关于小飞的案子，我个人认为凶手可能不是单纯为了钱。”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小飞这孩子平时都是以事业为重的，能招惹到什么人呢？”
“具体原因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小飞家的钥匙您有吗？我想再去他家里看看。”
“有的，我这就找给你。”
半小时后，赵云飞和宋雪来到了夏阳市政务区一个名为“月亮湾”的高档小区。这个小区南面是政务区的大型人工湖——月亮湖，东西两侧分别是大型体育公园和夏阳市博物馆，北侧是在建的夏阳市电视台。小区规模不大，只有四排多层洋房和两栋高层建筑，其中高层建筑的外立面镶满了蓝色的玻璃。
询问了小区物业，两人发现吴飞的家刚好位于靠近体育公园的那栋蓝色玻璃建筑的二十层。穿过层层绿化带，经过一个超大的无边泳池之后，两人刷卡进入了一楼的挑高电梯大厅。走出电梯后，两人才发现一层其实就只有一户人家。
“一层就住一家，居然还配了三部这么宽敞的电梯，真奢侈啊！”宋雪感叹道。
吴飞家的入户门打开后，便是一个明亮宽敞的玄关。宋雪兴奋地往里走，边走边感叹：“上次大牛他们来的时候就说吴飞家很大很漂亮，简直就像豪华酒店一样！”
赵云飞检查了门口的鞋柜，里面除了两双黑色正装皮鞋，其余全是各式运动鞋。他拿出一双全白色的运动鞋，看后又放了进去。吴飞鞋柜中所有的鞋都擦得一尘不染。穿过玄关，右手边是一个宽敞的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赵云飞目测大约有十五米长，巨大的落地窗外连着宽大的阳台。阳台地面铺着木质地板，很像船上的甲板。这时他发现宋雪正站在阳台眺望着前方的月亮湖。赵云飞有点后悔带着这个刑警学院的高才生，她就像是来玩的，太不专业。
“宋雪警官，请检查一下客厅和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宋雪听到后立刻返回客厅，站得笔直，朝着赵云飞立正并敬了个礼：“是，飞哥！”
看着宋雪像老鼠一样在客厅搜索，赵云飞摇了摇头，随后走进了客厅西侧那间唯一朝南的卧室。卧室面积很大，配有超大卫生间，卧室的墙上挂着吴飞和美国NBA球星的合影。赵云飞环顾四周，到处都是NBA主题的抱枕和玩偶，可以看出吴飞是湖人队的铁杆粉丝，科比应该是他最喜欢的篮球运动员。他接着走进了衣帽间。衣帽间里运动服居多，其中一面衣柜挂了整整一排的连帽卫衣。
赵云飞刚走出衣帽间，就撞上了突然闯进来的宋雪，他的鼻部软骨与宋雪的坚硬头骨发生了激烈的碰撞。
“不好意思！飞哥，我把您眼泪都撞出来了。”宋雪说完伸出手想帮他擦去眼泪。
赵云飞用左手快速截住了宋雪的右手，腾出右手赶忙擦拭眼泪：“没事，你有什么发现？”
宋雪立刻恢复了笑容：“这个吴飞简直有洁癖，家里太整洁太干净了，客厅倒没有什么特别发现，但是厨房里的电器和厨具好像从来没有用过，烤箱、微波炉，还有燃气灶就跟新的一样，一点儿油渍都没有。”
看着宋雪一脸认真的表情，赵云飞感觉刚刚对她的判断可能有点偏激，于是对她说：“你检查一下这个房间，待会儿把你的发现告诉我，我现在去其他房间看看。”
“飞哥，您是不是开始正式传授我破案的实战经验了？”宋雪笑着问。
赵云飞没有回答，只是说了句：“去寻找，你就会有所发现。”
“寻找什么？”
“等你找到的时候就知道了。”
看着宋雪的两颗小虎牙和她爽朗的微笑，赵云飞觉得眼前这个短发女警员的举止就像一个假小子。
赵云飞接着又检查了朝东的两个房间，其中一间是空的，另外一间摆放了一部健身龙门架和一台跑步机。就在赵云飞走向第四间朝北的卧室时，宋雪跑了过来，激动地说：“飞哥，我有重大发现！”
“说说看。”
“主卧面积那么大，我发现除了一个相框，没有一件和女孩子有关的东西，衣服啊，化妆品啊，什么都没有！”
“吴飞是男人，要什么女孩的东西？”
宋雪看着赵云飞，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不是有女朋友吗？难道他都舍不得让他女朋友来他的豪宅住吗？”
“接着说。”赵云飞对宋雪的这个发现比较满意。
“刚才在吴永强家，吴永强说吴飞因为张莉还和他妈妈吵过架，证明吴飞是非常在乎张莉的，是很爱她的。装着张莉照片的那个相框我是在床边柜子的抽屉里发现的，是装在绒布袋里的。”
“他为什么不把相框放在柜子上？”赵云飞问。
“飞哥，您是故意考我的吧？我觉得吴飞和张莉两个人的感情最近肯定出现了问题，不然吴飞不可能那么刻意地要将张莉从生活中抹去，连照片都不愿意拿出来，不过他抹得并不彻底。我在想，张莉是不是交了新男朋友，但是吴飞的心里却还爱着张莉？”
“你判断的依据是什么？”赵云飞边说边打开了最后一个房间的门。
“直觉！”宋雪自豪地说。
“破案的时候直觉确实能帮到我们，但更重要的是拿出证据来验证你的直觉。”
赵云飞走进房间，这个房间的面积与朝东的两个房间相比略小一点，进门右手边是一张两人位的布艺沙发，正对着门的那堵墙是一整排的书架，一半是书，另外一半摆满了各种玩偶。与书架垂直，背靠落地窗的位置有一张大的办公桌和一把旋转靠背椅。办公桌的桌面右上方整齐地摆放着几本和金融有关的书以及一支黑色中性笔。赵云飞接着检查了办公桌的抽屉，在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发现了一个印有苹果标志的鼠标和一张鼠标垫，书桌的内侧柜里有一个空的灰色电脑包。赵云飞将鼠标和鼠标垫从抽屉里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