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但是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是自杀身亡的。”
“梅瑰死了？自杀？她为什么要自杀啊？她高考考得挺好的啊！”
“具体自杀原因我们也不知道。听说你和她高中的时候关系一直很不好。”
赵云飞观察着钱小丹的表情，发现她刚刚连续的震惊已经开始慢慢被羞愧所替代。
钱小丹的头微微低了下去：“是的，都怪我，可能是我从小娇生惯养的缘故吧，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一直很计较。高一下学期有一次下课，梅瑰不小心踩脏了我妈妈给我从国外买的新鞋，我当时非常生气，虽然她及时向我道歉了，但是我还是怀恨在心，后来有事没事就针对她，还让人散布一些关于她的虚假传言，把她的名声弄得很坏，害得她学习成绩也受到了很大影响。现在想想，我那时简直坏透了。高考之后，我准备出国留学，翻看毕业照的时候我看到了梅瑰，我突然觉得自己整个高中都很过分，很对不起她和其他一些同学，所以我决定请班里的同学聚一聚，尤其是梅瑰。我到现在还记得梅瑰当时接到我电话时的惊讶语气，她真是个善良的女孩，我那么过分地对她，她竟然还原谅了我。后来大家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不少同学还是对她很抵触，我怕她不开心，所以结束后又单独约她聊了会儿，之后我还开车送她回了家。我们单独聚会的时候，梅瑰是很开心的，我们也聊了很多，我真的想不通她为什么会离家出走，而且还自杀了！她的死和飞飞以及其他人有什么关系吗？”
赵云飞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和梅瑰的单独聚会，除了你和梅瑰，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其他人，其他同学我都安排车送他们回去了，就我和梅瑰两个人。”
“但是我听一个当时和梅瑰坐同一辆车的同学说，你把梅瑰从车上叫了下来，和你一起的还有吴飞和其他两个人。”
“是的，是我喊梅瑰下车和我单独聚聚的。飞飞来找我，但是他不知道我临时约了梅瑰，所以他和他朋友就一起走了。另外两个人，是飞飞的朋友和他朋友的女朋友。”
“吴飞的这个朋友是顾樊吗？”
“顾樊？不是他，是飞飞高中三年的同桌。”
“是宋伟吗？”
钱小丹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您都知道？对，是宋伟，这个名字我都快忘记了。”
“宋伟的女朋友是你的好朋友罗晶晶吗？”
“罗晶晶？她您怎么也认识？你们警察太厉害了。”钱小丹对着镜头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她接着说，“罗晶晶和宋伟根本不认识。宋伟老实巴交的，就算认识，罗晶晶也看不上他。罗晶晶现在是国内一家著名网络直播平台的主播，一年能赚好几百万呢，去年年初的时候她在夏都全款买了一套联排小别墅，我去年假期回去的时候还在她那儿住过两天。”
“听你这么说，那次聚会前后，只有吴飞和孟向明出现过，顾樊和罗晶晶并没有来过？”
“是的，孟老师是我邀请来的，飞飞他不是我们班里的同学，他是聚会结束后来找我的。顾樊是飞飞的朋友，罗晶晶是我初中的朋友，我不可能喊他们一起参加我高中同学的毕业聚会的，他们之间也不认识啊。”接着钱小丹又小心问道，“警察哥哥，顾樊和罗晶晶他们也出事了吗？”
“是的，他们两个也遇害了。”
“真的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死了？”
“梅瑰和吴飞、顾樊、罗晶晶他们认识吗？”
“完全不认识啊！”
赵云飞陷入了短暂的沉思，随后问道：“高凡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听到高凡这个名字的时候，赵云飞发现钱小丹的脸色瞬间变了，说话的语气也变得颤抖起来。
“警察哥哥，说实话，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谁都不怕，但是唯独怕这个高凡，他也是我高中时的同班同学，高二的时候退学了。他是我们年级有名的‘学怪’，我觉得他精神不正常，高一下学期一次晚自习下课，我还被他威胁过，当时吓死我了。”
“他为什么要威胁你？”
“可能因为他喜欢梅瑰吧，我事事针对梅瑰，导致他很恨我。那次被他威胁之后，白天学校人多我不怕他，但是晚自习就比较害怕，所以后来晚自习我都在家上了。他高二下学期退学后我才感觉到安全一些。”
“高凡当时晚自习下课威胁你，你有告诉其他人吗？比如老师、家人。”
“我和孟老师说过，孟老师还找高凡谈过，高凡也和我道歉了，说是一时冲动，但是我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来，他并不想道歉。我没敢把这件事告诉飞飞，当时飞飞就要考大学了，不能打扰他。我也没告诉我爸爸，因为我知道高凡冲动起来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梅瑰喜欢高凡吗？”
“她应该喜欢吧，高凡其实长得挺帅的，学习也好，就是性格孤僻又自负。后来我和梅瑰单独小聚的时候，我们还聊到了高凡，我当时还开玩笑说高凡为了她差点儿把我杀了。梅瑰说她和高凡一直有联系的，有时候她也觉得高凡精神方面似乎有点儿极端。对了，我记得梅瑰当时说高凡想约她晚上去酒店，还问我能不能去。我对高凡是很怕的，我就说最好白天见面，如果非要晚上去酒店，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
“你们当时有聊到高凡退学之后去了哪里吗？”
“梅瑰只说他后来去了上海，在上海找到了工作，具体做什么没说。梅瑰考上海的大学就是为了他。”
“梅瑰失踪后，高凡有回来找过她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后来我出国上学了，挺忙的，回国的时间也不多，梅瑰离家出走的事我都忘记了，更不知道她自杀了，也没有听以前的同学说起过。她是什么时候自杀的啊？”
“应该是在离家出走之后不久。”
“为什么她好好的会想到自杀呢？开学后她就能去上海上大学了，还能见到高……”钱小丹突然捂住嘴巴，随后又松开，“她聚会之后要和高凡见面，她离家出走会不会和她跟高凡见面有关？”
又聊了一会儿之后，钱小丹说她要去上课了，然后就挂断了视频通话，但她很快又发来微信说拜托他们一定要把杀害吴飞他们的坏人给抓住。
宋雪走向赵云飞，然后坐在他的旁边，“飞哥，钱小丹说的，你相信吗？”
赵云飞笑着回答：“这个问题，我本来想问你的。”
宋雪也笑了：“我这是跟你学的，听起来感觉钱小丹说得挺诚恳的，不像在撒谎，特别是她听到吴飞死了之后突然痛哭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也觉得没有什么破绽，但是我们破案不能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涉及一些人证物证的时候。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调查？”
“她刚刚说的关于和梅瑰高中时的恩怨，这部分没有撒谎，我们也收集到了相关的信息，但是她说聚会结束后和吴飞一起的两个人和我们推测的不一样。不过之前那个张妍并没看清两个人的长相，所以我们也不能断定钱小丹在说谎。我们上哪儿去找另外的目击者呢？”
随后宋雪陷入了沉思，但是赵云飞却笑了：“不用去找另外的目击者了。之前我们以为是顾樊和罗晶晶，两人都死了，也没法问他们了，但是……”
宋雪赶忙接上赵云飞的话：“但是吴飞那个高中同学宋伟我们是可以找到的，找他问一问，就可以知道钱小丹有没有说谎。”
“不错，今晚我请你吃烧烤。”
“烧烤？为什么要吃烧烤？”
宋雪不解地看着赵云飞。
“你忘记啦，张莉说过吴飞的朋友不多，其中一个是他高中三年的同桌宋伟，现在开了家烧烤店。”
宋雪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宋伟我记得，他和我一个姓，但是我不记得他是开烧烤店的了！”
“接下来你去查一下宋伟的烧烤店位置。”
“好的，飞哥，交给我了！”
宋雪原地立正，朝赵云飞敬了一个礼之后蹦跳着跑开了。
赵云飞看着宋雪的背影，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这个假小子！”
晚上七点，赵云飞和宋雪来到政务区南端一个名叫“城南人家”的大型社区美食街，不断出入的人群和车辆似乎在证明这条街的各色美食吸引的不仅仅是本小区居民。宋伟的店铺名叫“风波烧烤”，并排三间门面，上下共两层，装修风格有点儿像武侠小说中的江湖客栈。店门口的塑料椅上坐满了人。
“飞哥，今晚咱们不一定能吃上烧烤了，你看，还有这么多人在等。”
“先进去再说。”
进店后直走便是收银台，收银台后面站着一个瘦高男子，戴着眼镜，看上去二十来岁，正在忙着给顾客开发票。顾客走后，赵云飞走上前，说明了来意。
瘦高男子听完后立刻变得十分恭敬，笑着说：“是赵警官吧，你们打过电话后，我就帮你们预留了一个包间，今晚我请客。”
宋伟让一个女孩来收银台帮忙，他带着赵云飞和宋雪上了二楼，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包厢，透过窗可以看见美食街的过往食客。
入座后，赵云飞笑着说：“宋老板，我们主要是来了解点情况，当然顺便也来尝尝贵店的美食，该怎么收费就怎么收费。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同事宋雪警官，和你一个姓。”
“宋警官好。”
宋伟微笑着朝宋雪点了点头。
“宋老板，你也不用紧张，问你什么你如果知道的话如实回答就行了。”宋雪笑着说。
“好的，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配合。”
赵云飞可以看出宋伟还是有点儿紧张，右手在大腿上来回地摩擦。
“宋老板，吴飞出事了，你是知道的。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凶手仍然逍遥法外。今天的问题，可能与吴飞的死有很大关系，所以请你仔细回忆。”赵云飞说。
宋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和吴飞高中三年都是同桌，而且你们关系也不错，你对吴飞应该很了解吧。”
“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和吴飞成为朋友，他当时是我们学校有名的高富帅，而且也算学霸，我每次考试成绩都被他碾压。他性格和我其实差不多，比较安静，偏内向，我们两个都比较喜欢打篮球，班里的同学总说他是肌肉版的流川枫，我是戴眼镜的木暮公延。”
“高三那年吴飞和校外的一个人把你们学校高一年级的一名男生打成重伤，这件事你知道吗？”
“这件事当时在我们学校很轰动，说实话，吴飞没有主动和我说过这件事，我也是事后听别人说才知道的，我还问了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把那个学弟打得那么狠。他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说那个人总是骚扰他女朋友，得教训教训他，还说连女朋友都保护不好，还算什么男人。我真是服了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学习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那次事情之后，吴飞还有过类似的斗殴吗？”
“没听吴飞说过，应该没有了吧。吴飞不是那种喜欢打架的人。你不惹他，他不会找你麻烦的。”
“吴飞的女朋友你认识吗？”
“认识，吴飞没出事前，他和张莉两个几乎每个周末都来我这儿吃烧烤。”
“不是张莉，是他初中和高中时的女朋友钱小丹。”宋雪纠正道。
“哦，你说钱小丹啊，高考结束后的暑假，我们有时候会一起出来玩，后来她出国留学了，我们就联系得少了。她家很有钱，她爸爸是福江楼和四海酒店的大老板。本来吴飞是打算等钱小丹大学毕业后两人结婚的，哪知道钱小丹出国后就不想回来了。我记得她去的是英国，她想毕业后在英国定居，听说房子都看好了，但是吴飞不愿意，他根本看不上国外，他觉得中国以后的发展肯定会超越所有国家。后来两人就分手了，分手后，吴飞整个人一直都很低迷，直到后来遇到张莉才慢慢好转。”
“钱小丹高中毕业那年暑假在她家酒楼里办了场毕业聚会，你知道吗？”
宋伟摇了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应该不会喊我的。”
宋雪笑着说：“是钱小丹自己班级同学的聚会，肯定不会喊你的。但是聚会结束后，你和吴飞一起去找过钱小丹吗？那时应该是你大二暑假。”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记得那年暑假我大学的女朋友还来夏阳了，”宋伟笑了一下，“现在她是我老婆了。”随后他接着说：“七月底的一天晚上，我们确实和吴飞一起去钱小丹家的酒楼找她了。”
“后来你们一起去玩了吗？”
“没有，我记得钱小丹好像是约了她的一个女同学又去聚会了，我们的聚会就取消了，我和我女朋友就走了。”
“吴飞当时和你们一起走了吗？”
“没有，他后来也临时约了朋友，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带我女朋友去夜场玩卡丁车了，开车的时候手机还丢了，找了好久才找到。”
“你知道当时吴飞约了谁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朋友也不多，估计是雷海和顾樊吧，那两个人都是道上混的，我和他们认识但不是很熟。”
“那年夏天，钱小丹班里有一位女同学离家出走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这我不知道，钱小丹班里的事，我哪儿会知道呢？而且后来没过多久钱小丹就出国了，我女朋友在我家待了一个夏天，吴飞也没怎么找我了。”
赵云飞又向宋伟询问了吴飞近几年的情况，发现吴飞的生活和之前张莉描述的差不多，简单又有规律，没听说过和什么人结过仇。宋伟甚至开玩笑说，吴飞的生活方式让他没机会和别人结仇。
赵云飞和宋雪离开“风波烧烤”的时候，天空飘起了细雨，没过多久雨变得又快又大。一路上两人一言不发，最后是宋雪打破了沉默。
“飞哥，照宋伟说的，钱小丹那天晚上的聚会，顾樊和罗晶晶确实没有参加啊。吴飞虽然来了，但是后来又走了。这样看，他们的死好像和梅瑰的自杀没有关系啊，是不是我们想多了？”
赵云飞沉默了大约十几秒，随后说道：“虽然我们掌握的证据还不能证明这些案件之间的直接联系，但是从这些人的死和现场的作案手法，特别是罗晶晶家邻居和小区的监控录像被删除的操作来看，凶手很有可能是同一伙人，他们中间一定有一个计算机水平相当高的黑客。”
“如果不是因为梅瑰，而是其他原因将几人串在一起的呢？比如，几个死者当中，除了顾樊，其他几个都算比较有钱的。孟向明是房产公司的老板，吴飞的爸爸是夏阳的富豪，他自己投资也赚了不少钱，还有那个罗晶晶，都能自己挣钱买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