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阳市服装大王的儿子吴飞惨遭绑架撕票,市刑侦队调查一周无果。有“亡命警探”之称的赵云飞受命复职参与调查,菜鸟刑警宋雪成为他的新搭档。
调查期间,夏阳市某房产销售公司的老板孟向明被人吊死在后山的树上,吴飞好友顾樊被人割去手指和舌头后钉在仓库的墙上,女主播罗晶晶则浑身赤裸沉尸湖中。
而这几起命案的发生,与四年多前一个自杀的女孩梅瑰有着极大关联。随着多方势力介入,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凶手拿到赎金后为何还要选择撕票?
凶手是一个人还是团伙?
几名受害人之间究竟有何联系?
少女自杀案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
当一切尘埃落定,留下的唯有一声叹息。
作者简介
陈川
中医临床本科毕业,曾从教多年,在教学之余开启写作之旅,现为全职小说家。
代表作品:《四叶草》《怒之花》《龙虎木马》《安妮》
第一章 幽灵
归队
2017年3月12日 星期日
晚上六点,吴永强站在东城广场的中央,焦急地看着过往的各色行人。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黑色双肩包的背带,里面重达十五斤的黄金是他见到小飞的重要筹码。就在他精神恍惚之际,一个维吾尔族人模样的少年与他擦肩而过并迅速将一个棕色信封塞进他的外套口袋。
吴永强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少年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他掏出鼓鼓的信封,撕开后发现里面有一把有保时捷标志的车钥匙和一张纸条。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吴永强深吸一口气,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犹豫几秒之后,吴永强突然起步朝着地铁三号线东城广场站的一号出入口跑去。此时地铁口的人流量很大,吴永强硬生生地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并冲了下去。穿过下面的大厅后,他紧接着从马路对面的四号出入口跑了出去,随后又一头扎进一条几乎无人进出的小巷子。逃命般地穿过几条小巷子之后,吴永强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肺像随时要爆炸一样,但是他顾不了那么多。拦下一辆出租车后,他立刻前往纸条上写的地址——钢铁新村。
吴永强下车的时候,天空变暗很多,落日的余晖洒在东城区尽头的大型红砖建筑群上。钢铁新村是一个建于20世纪70年代的老小区,四周没有任何围墙,两条垂直交会的街区将整个小区划分为东西南北四个村。随着钢铁厂的整体搬迁,钢铁新村的辉煌早已不复当年,此时的小区就像一个被废弃的西部小镇,路边的破旧报纸在风的帮助下肆意地撞击着可以触及的一切。吴永强一路上没有看见任何人,一排排的红砖小楼被刷上了一个又一个大大的“拆”字。循着楼号,吴永强找了近十分钟,才找到纸条上写的地址,一栋位于小区东村的四层小楼,楼下一棵参天的梧桐树像是天然屏障一样守护着这栋孤独小楼。
吴永强最先看到的是停在小楼旁的一辆白色保时捷卡宴越野车,那车牌号是由“飞”字的拼音首字母和小飞的生日数字构成的,是他托关系亲自帮小飞选的。他打开车门,发现主驾驶的座椅上躺着另外一张纸条。
读完纸条之后,吴永强按照要求将背包竖直放在小楼前的一块小空地上,随后迅速钻进车内。接下来,他需要沿着黄海大道一直朝西开,纸条上说汽车启动二十分钟后,他会收到小飞的具体定位。吴永强很愤怒,早已习惯了被前呼后拥的他,此时却感觉自己像一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但是比愤怒更加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一种足以让他窒息的恐惧,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对方能够信守诺言。到目前为止,他连对方的声音都没听过,而这正是让他感到恐惧的重要原因。
天空变得更黑了,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整个钢铁新村,吴永强不敢耽误哪怕一秒钟,驾车快速驶出了小区。二十分钟之后,他果然收到了小飞发来的微信,是一张定位截图,吴永强随即将目的地名称输进了导航。
吴永强怀疑小飞的车被安装了追踪器,不然对方怎么知道这辆车的动态情况?他尝试打电话给小飞,但是发现小飞的手机依然是关机状态。
导航显示还需要四十分钟才能到达目的地,吴永强下意识地深踩油门,几乎是贴着一辆双层旅游大巴冲上了通往西城区的高架桥。他不知道此时还要不要联系刑侦队的卢辉队长,之前卢辉队长的整个部署和对他的叮嘱已经彻底被那封信打乱了。吴永强希望身上的定位器不要再出什么差错。
下了高架桥之后,吴永强紧接着驶上了朝西的高速公路,导航显示他与目的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同时他的心脏也开始跳得越来越剧烈。
十五分钟后,吴永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西郊的一座废弃工厂。他认得这里,这是一座废弃的劳改监狱,十年前他曾来这里探访过一个朋友。经过一条坑坑洼洼的L形水泥路之后,吴永强来到了工厂的大门——一个高达五米的大门洞前。穿过两扇敞开着的破败不堪的黑色大铁门,吴永强小心翼翼地驶入工厂。一条年久失修的水泥路通向不远处的一栋三层小楼,水泥路两侧各有一栋高大的厂房。路尽头的那栋三层小楼像是一座幽灵古堡,耸立在黑夜之中,监视着周围的一切,两边的大厂房则仿佛是它的左膀右臂。整个厂区静悄悄的,唯一能听见的声音是来自风的低声嘶吼。
吴永强停下车。他不知道小飞被关在哪里,对方也没有再发来消息,于是他先快步走向左手边的厂房。他透过厂房的铁窗朝里望,里面漆黑一片。他将头伸进窗里,大喊了一声:“小飞!”但是只有微弱的回声,并没有人应答。小飞是被绑架的,手脚肯定被捆了起来,嘴巴一定被胶布封住了,就算他想叫也叫不出声。想到这里,吴永强沿着厂房外墙继续走,很快找到了厂房的入口。
厂房的铁门没有锁,他费力地推开高大的铁门,踩着煤渣般的地面进入厂房内部。吴永强几乎将整间厂房走了个遍,除了被熏黑的高大内墙和裸露的钢筋,什么也没有。于是他迅速退出,跑向对面的厂房。这间厂房里面的环境和左手边那间几乎是相同的,只是面积大了点,但是仍然没有找到小飞。
小飞到底在哪里?
走出右手边这间厂房的时候,吴永强的目光锁定在了路尽头的那栋三层小楼。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再次响起了信息提示音,他快速掏出手机,发现这则信息只有三个字——地下室。
吴永强望了一眼路尽头的三层小楼,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肯定小飞就在那栋楼的地下室里!吴永强紧握着手机,用着近乎求生般的速度朝那栋三层小楼跑去。到了之后,他一边呼喊着小飞的名字,一边寻找地下室的入口,最后终于在楼东侧的楼梯旁发现一扇虚掩着的黑色铁门。他拉开铁门,举着手机,踩着满是灰尘的楼梯紧张而快速地朝下走。
下去之后是地下室的大厅,吴永强发现正对着楼梯的一侧墙上依次有三扇铁门。从右边开始,吴永强试着打开了前两扇铁门,每一扇铁门后面都有一个面积较大的房间,但是都空无一人。
还剩下最后一扇铁门!
吴永强的心跳速度几乎达到了极限,他努力放松,用颤抖的右手推开了那扇铁门。随着“吱呀”一声,房间里随即传来了某种金属撞击声。吴永强迅速将手机的灯光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惊恐地发现有一个人正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椅上,这个人连同木椅的靠背一起被绑在身后的混凝土柱子上。虽然这个人被套上了黑头套,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他的儿子小飞。小飞的头垂向一边,胸前插着一支像箭一样的钢制长杆,不断喷出的血液已经浸透了他的灰色卫衣。
“小飞!”吴永强冲了过去,一把扯掉小飞的头套,哭着抱住了他,“你千万不能死啊,爸爸带你去医院!你一定要挺住啊!”
吴永强流着眼泪发疯般地撕扯小飞身上的尼龙绳,但却怎么也解不开,他甚至用上了牙齿,温热的咸咸的液体很快从齿缝流入他的嗓子。
2017年3月20日 星期一
赵云飞紧紧盯着水面,只见浮子不停地往下沉。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快的声音,像是歌声,但却完全没有曲调可言。
“云飞,这个大柱来得真不是时候。”楚楚说。
“不用管他,我们继续钓鱼。”
赵云飞握紧渔竿,立刻感到渔竿那头有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欲,但是那种求生欲无法与人类凶狠的捕食能力相抗衡。他熟练地拉扯渔线,随着一番力度的调整,猛地甩起渔竿。
歌声停止了,一个眼角上斜的小个子男人跑了过来。
“乌龟,是乌龟!飞哥,你钓上来一只乌龟!”
赵云飞将乌龟从渔钩上小心地取下,随后看了一眼身旁的小个子男人说:“大柱,这么早你一个人跑出来瞎晃悠什么?”
大柱傻笑着说:“我妈让我去我姐家拿东西,飞哥,你这么早就来钓乌龟啊!”
“大柱,我是钓鱼,不是钓乌龟!”
赵云飞白了大柱一眼,然后用力将乌龟扔进了池塘。
大柱的姐姐嫁到了隔壁的村子,虽然不远,但是根据赵云飞对大柱的了解,他可能需要一个上午才能顺利返回,也难怪他妈让他这么早出门。
乌龟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后落入水中,溅起一朵巨大的水花。大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观察着水面,他想看看这只乌龟会不会自己浮上来。看了一会儿,他突然捂着肚子,满脸通红地看着赵云飞说:“飞哥,你有没有带纸,我想拉屎。”
赵云飞将渔竿插在池塘边,叹了口气说:“大柱,你今天是存心不想让我钓乌龟……呸,钓鱼!”他从渔具包里翻出半卷卫生纸,扔给了大柱。
“谢谢飞哥。”
大柱接过纸就开始脱裤子。
赵云飞皱着眉头看着他:“嘿,你换个地方啊,你想把我熏死啊?去那边竹林!快!”
看着大柱提着裤子吭哧吭哧飞奔的傻样,赵云飞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儿都没变。”
楚楚笑着说:“云飞,现在的医学技术虽然发达,但是大柱这种遗传病在全世界都还是无药可治的,他能开开心心地生活不也是一种幸福嘛!”
“是啊,傻人有傻福。”
大柱钻进竹林之后不久,赵云飞看到一辆白色越野车慢慢驶了过去。他这几天经常看到这辆车,不是村里的,他怀疑车里的人是来偷狗的,不过他并没有听说最近哪家狗丢了。
赵云飞掏出鱼食,向池塘里撒了一些,随后继续盯着水面。当他再次望向竹林的时候,他看到两个男人正使劲地将大柱往车里推,其中一个人还捂住了大柱的嘴。
“妈的!是来偷人的!”
“快去救大柱!”
赵云飞扔下渔竿,快速从渔具包里摸出一样东西插入腰间,然后朝着竹林方向追去。此时,越野车已经飞速驶向村外的国道。
上国道之前,越野车得右拐经过老孙家的养虾田。赵云飞边跑边快速计算着时间。没过多久,他冲进一户红色大铁门的人家,甩了一句话后便骑走一辆蓝色的摩托车。
赵云飞骑着摩托车在田野上狂奔,但是已经看不到那辆越野车的踪影了,那辆车一定是上了国道!他随后加大了油门。驶上国道的瞬间,他的前方出现了那辆越野车的尾部。
追上越野车之后,赵云飞不停地按喇叭,示意司机停车,司机不但没有停车,反而提高了车速。透过车窗玻璃,赵云飞看见车上一共四人,包括靠在后排座椅上似乎已经睡着了的大柱。
赵云飞再次追上了越野车,他左手控制着方向,右手从腰间掏出一把枪。观察完前方的路况之后,他用枪把击碎了驾驶室的侧窗玻璃。
“我是警察,再不停车,就开枪了!”
看着赵云飞狰狞的面孔以及黑洞洞的枪口,驾驶员惊慌失措地停下了车。
“你是警……”
司机从没见过看起来这么像匪徒的警察,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云飞从车里拖了出来并放倒在了地上。车上的另外两人被枪吓得不敢动弹。赵云飞用摩托车后面绑货的麻绳将三人牢牢地捆了起来。据三人交代,他们盯了大柱很久,计划把他贩卖到外地,说是有人愿意出高价买下他所有的健康器官。听完之后,赵云飞狠狠地给了说话人一记耳光。
赵云飞从其中一人的身上搜出一部手机,他用这部手机联系了村里的人。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数部农用车和家用轿车组成的车队赶了过来,一群农家汉子迅速将坐在地上的三人围了起来。
一个六十多岁的妇女从一辆农用车上下来之后哭着跑向赵云飞,说道:“小飞啊,我们家大柱在哪儿?他有没有出事啊?”
赵云飞握着女人的手,安慰道:“婶,大柱应该是被打了一针睡着了,一会儿醒了就没事了。”
几个年轻的村民想动手打那三个人,但是被赵云飞制止了,他已经给镇上派出所的老杨打了电话,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赵云飞重新回到钓鱼池塘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他脱下外套,叉着腰站在池塘边,发现自己最喜欢的那根渔竿已经被鱼拖进了水里。
“云飞,虽然咱们今天没有钓到鱼,但是你救了大柱,这可比钓鱼重要多了。”
看着楚楚满脸崇拜的样子,赵云飞笑了。他望了望刺眼的阳光,对楚楚说:“咱们回去吧,改天再来!”
还没进院子,赵云飞就闻到了前院厨房飘来的红烧肉的香味。除非来了客人,否则他哥哥不会亲自下厨做红烧肉的。走到院外空地,他发现哥哥的那辆白色面包车和他自己的那辆灰色老马自达6旁多了一辆挂着夏阳市牌照的深绿色三菱越野车。这辆车他再熟悉不过了,他曾经开着它执行过无数次任务,车身两侧的划痕在他看来是最好的拉花。
“云飞,你猜谁来了?”楚楚问。
赵云飞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前院大门处传来,“师父!”随后一个高大健壮的汉子朝着赵云飞冲了过来。
赵云飞放下渔具包,惊讶地看着他:“牛晓峰!大牛,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我们也是刚到没一会儿。师父,您手机是不是扔了?打您电话一直都是关机,我打听了一圈,最后才找到这儿!”
说话间,一个女孩朝他们走了过来。
赵云飞笑着问:“这位美女是?”
“飞哥,您好!我叫宋雪,刚刚调入刑警队。”
宋雪微笑着向赵云飞伸出右手。
“欢迎加入警队,握手就算了,我刚钓鱼回来,手不干净。”
“钓鱼?”牛晓峰瞅了瞅赵云飞身后,“师父,我好像一条鱼都没有看见哦!”
赵云飞尴尬地笑了笑,说:“说来话长,你们先进屋,我去洗洗手。”
一旁的宋雪悄悄地打量着这个警队里的传奇人物,面容黝黑沧桑却有几分俊朗,双眼清澈有神,牙齿很白,中等身高,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针织衫,腰间系着褪色的迷彩外套,再加上一头乱发和脸上的络腮胡,宋雪觉得他更像是一名云游四海的艺术家,怎么看都不像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