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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睿面露难色,思索片刻后,有些抱歉地说:“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我想一想告诉你。”
接着我们便各自忙了一会儿自己的事,因为临近期末,我也认真地复习了会儿资产负债率之类的课程。到了十点,姜睿敲我的门,认真对我说:“我刚才想到了,如果找不到自己喜欢的事,就做自己手边的事,就先把日子过好,好好生活,好好照顾自己。”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会回答这个问题,便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六月很快到来。
夏诚已经穿起了短袖,他的每件衣服都是精挑细选的,一看便知十分昂贵。姜睿则完全是另外一副做派,简简单单的白色T恤,黑色裤子,不管是衣服还是裤子都没有任何图案,看着就像是没有换衣服似的。但如果仅以此判断他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他几乎每天都会打扫卫生,细心呵护绿植,所在的环境一尘不染,他也经常剃胡须和理发,总让自己保持一种很有精神的状态。他之所以对穿衣不怎么在意,只是单纯地不感兴趣罢了。
这期间我也对姜睿有了更多的了解。
他身上有很多我望尘莫及的好习惯,他从不抽烟,也不喝酒,甚少熬夜,即使熬夜第二天也能早起。他几乎每天都去图书馆,身负着学业和梦想的压力,让他看来常常都孤身一人,我也没看过他平时跟别人有太多交谈。可他丝毫没有不安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有目标吧,我想。
不管怎么说,得益于姜睿,我的生活规律了不少。
我渐渐早睡了一些,平日里也可以接触到早晨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床单上,让我产生了一种轻微的幸福感。还跟他学了两个菜,总算能体会到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做饭了,原来吃自己做的菜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虽然我做的菜算不上好吃。
每次看到姜睿一脸认真地在家里对着电影做笔记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应该也做些什么。我渐渐理解了董小满的话,身边有这么一个室友(或许也可以称之为朋友了,这是我第一次跟另一个人生活在一起,并且能说上很多心里话,姜睿总会分享自己的故事,夏诚则完全不同,他几乎没有说过自己的任何事),在无形之中给了我许多安定感。在他身上我感受到了认真的力量,毋庸置疑,我也被这股力量所影响着。
六月的第一个周三,早上有一堂课,我已经很久没有上这堂课了。这天醒得早了,便决定去上课,偌大一个教室,只稀稀落落地坐了四排。下课后,我想着时间还早,又想着很久没有去食堂吃饭了,没想到在去食堂的路上遇到了姜睿。
我还是第一次在学校里看到他,他走路的时候也挺得笔直,身背一个黑色的双肩包,手里拿着笔记本和教科书,书里有贴着绿色和白色的便笺纸。
“上哪儿去?”我叫住他。
“刚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去吃饭。”他说。
我们一起走进食堂,他要了一个鸡腿和两份蔬菜,我要了鱼。食堂的饭菜吃起来就是那样,我只是吃了几口,看得出来姜睿也不喜欢食堂的口味,但还是都吃完了。
“下午继续待在图书馆?”我问。
“是啊。”他说,“今天的学习任务还没有结束,还得自学电影嘛。”
“为什么你不觉得闷呢?”这个疑问其实在我心里很久了。
“为什么这么问?”姜睿看着我说。
“我是说好像你每天的生活都是这样,”我试着组织语言,说道,“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在家里你都是在学习,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当然有停下来的时候,”他笑着说,“我又不是机器人。”
“但你好像很少会跟朋友出去玩或者出去喝酒什么的。”
“我这个人不太能喝酒,”他笑了起来,说,“哪怕是啤酒,喝半瓶也会醉,喝酒不适合我,而且也不是只有跟别人聚在一起才算是休息嘛。”
姜睿把教科书放进了包里,又掏出来一包纸巾,递给了我一张,接着说:“我可能比较习惯一个人吧。比起跟朋友出去喝酒,我觉得一个人在家里更惬意一点。可能有点难以理解,对我来说一个人去买菜就算是很好的休息方式。很奇怪,每次我心情不好或者郁闷的时候,去买菜准能好。”
让我难以理解的是他的上半句话。习惯一个人,这种事情能习惯吗?人难道不是群居动物吗?
他又说:“说起来可能是我性格的原因吧?我不太能接受现在大家的生活方式,又不太擅长社交。你看咱们住在一起之后,也花了三个星期才熟络起来,现在的生活方式太快了,网上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太懂,我想我跟别人相比太过于慢热了,所以就常常一个人了。”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被一种强烈的认同感包围了。与此同时,周遭的声音开始不同起来,像是进入了一个与这个世界并不相同的节奏之中,我能够清晰地听到风声。
看我愣了一会儿,姜睿好奇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第一次听别人说自己常常一个人,我以为只有我是这样的。”我说,“可是不会觉得孤独吗?”
“孤独?听你这句话好像孤独是个坏事一样。”
“难道这不是坏事吗?”我惊讶地说。
姜睿推了推镜框,一脸神秘地看着我,说道:“我比你早两年上大学,这两年我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想不想听?”
“是什么?”我问。
“那就是这个世界上孤独的人比你所能想象的更多。”他说。
“啊?”我意识到我的语调比平时高了一度,咳嗽了一下问,“我怎么没发现?”不管是身边的同学,还是夏诚,大家看起来都是一副热闹的模样。
“随着年龄增长,你自然就会发现了,”他说,“我想想怎么形容,不是有人说人生就像一趟列车吗?打个比方说,我们都是乘客,那每个人所要去的地方是不同的,所以有人来、有人往很正常,很可能都遇不到一个跟你同路的人。特别是我们这代人,这种感触就更明显了。”
“我们这代人?”
“嗯,我们这代人。”姜睿重复了一遍,“因为我们的生活方式太多样了,就像是有人搭地铁,有人坐车,去往的终点就更不一样。所以遇不到同路人也正常。”
“听起来怪难过的。”我说。
“也不会,”姜睿看了看手表,说,“或许你的周围只有你一个人去往那个站台,但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人跟你去同一个站台的。要相信这一点,所以孤独只是一个过程,让你遇到真正的朋友的过程。”
“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真正的朋友又是怎么回事?”我迫不及待地问。
“被迫的,”他笑着说,“先不说了,我得去图书馆了,回家了再聊?”
我点头说好。
晚上姜睿照例做饭,吃完饭后我想帮忙洗碗,他却说不用,洗碗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休息的方式。真是怪事,这世上居然有人喜欢洗碗,我这么想到。
时针走到晚上八点的时候,姜睿洗完碗筷,我们就白天的话题又聊了一会儿。我盘腿坐在沙发上,姜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或许是我的表情显得过于苦恼,姜睿说起了自己的一段往事。
“我家里条件不好,刚上大学的时候还没有买到电脑。”他开口说道,“所以我只能每个周末跑去网吧,才能上QQ。我在上大学之前有一个小团体,是四个男孩和两个女孩的组织,我们六个人感情很好,经常聚在一起。无论是学习还是课余时间看电影,我们都腻在一起,那感觉就像是无论做什么事,他们都会陪你一起去。在来北京之后,没有很快交到朋友,性格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觉得我也不太需要在北京找到朋友。我相信未来我们六个人总还能聚到一起,只要他们在,哪怕有时孤单,也不会真的寂寞。”
说到这里,他问我要不要喝点水,我点头说好,他就跑去厨房烧水了。可能也需要一段时间整理要说的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回来,给我倒上水,接着说起他的经历。
“只要有时间,我们就在QQ上聊天,我们有一个群,群里的话题一直都没断过。而且头两个假期回家的时候跟他们聚到一起,我就觉得时间好像没走似的,我们依旧亲密无间。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很踏实,但就在大二的暑假,一切都变了样。先是有一个男生聚会的时候没出现,再后来又一个男生也借故没来,六个人的团体变成了四个,再后来有一个女孩子也不出现了。剩下我们三个人,我对这其中的变故一无所知,问起缘由他们也不肯告诉我。我们的QQ群已经快一年没有消息了吧。”
“发生了什么?”我问。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太清楚,只能猜出个大概。”姜睿摇摇头说道,“最先没有出现的那个男生搬家了,跟父亲搬去广东生活。另外一个男生有了新的朋友圈,至于那个女生好像是谈恋爱了,因为这好像还闹了一点不愉快。”
“那剩下的三个人呢?”
“没话可说了。”他说。
“怎么会?”我问道。
“事实就是如此,”他说,“我们上个假期还见了两次,都在说过去的共同回忆,对现在的话题只字不提。那瞬间我就明白了,能把我们维系在一起的只有共同回忆,如果不能继续制造新的共同回忆的话,早晚会无话可说。我有提到自己想要拍电影,因为这是我很感兴趣的话题,所以说得多了些,可说着说着发现他们压根儿没有听我在说什么,就这样我也没有什么兴致再说。我们所烦恼和思考的事情已经完全不同了,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只不过大家想要的生活方式不同而已。以前我们还会提梦想或者未来这种话题,但再提起好像就矫情了。再后来我们就似乎有默契似的,谁也不找谁了。”
姜睿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对了,我忘记说,有了电脑后我也注册了社交网络的账号,我也加了他们做好友。大家都发着自己的困扰,当然也分享着属于自己的生活。但加上好友之后,我们还是没能说上一句话,有好几次我打开对话框,但就是打不出来一个字。”
“不会觉得可惜吗?”我问。
“当然可惜,”他说,“有好几个夜晚我都觉得痛苦,我搞不懂为什么曾经的友情可以变得如此面目全非,最让我难过的是,我们那个QQ群也解散了,这还是我去年冬天偶然发现的。我原本以为不讲话就已经够难受的了,没想到居然就这么解散了。”
“那……”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道,“现在呢?”
“也只好这样了,”姜睿先是摇了摇头,又说,“我出来住了之后,想通了很多事情。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它是自然发生的事件,就像是人到了一定年龄会发育,会长高,女孩胸部会发育,男孩会长胡须一样。其实自我认知也是一样的,现在不是很流行‘三观’这个词吗?我觉得三观也是这样的,它到了一定年龄才会变得坚固。等到三观坚固下来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跟很多人已经没有办法再次成为朋友了。”
我试着消化他所说的这些。
“那你为什么会说这个世界上孤独的人比我所能想象的更多呢?”我想起了他白天的话。
“因为要成为朋友,就得三观一致,”他笑着说,“每个人的三观都很独特,因此,三观一致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即使有,也不会有太多,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不可能有人跟你每件事都保持一致。”
说到这里,他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看了眼时间,时针指着十点的位置。
“但这只是我的想法。”姜睿说,“也不一定就是绝对正确的。说不定这世上就是有人跟你百分之百一样,做什么事都能陪伴在你身边,只不过我觉得概率太低了。”
“听起来挺让人绝望的。”我说。事实上此时此刻我就被一股绝望的气息包裹着,如果这样,那我又凭什么奢望有人能够理解我呢。
“不会啊,”姜睿说,“如果非要说,是一种坦然的感觉吧。”
“坦然?”我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是啊,想清楚了这些,就很难再失望到什么地步了。”
“可是这么一来,我们每个人都好像不会有朋友似的。”我问,“听起来不就是让人绝望吗?”
“会有朋友的,”他说,“只不过可能不是原先的朋友,这听着的确很让人难过,可你要这么想,不正是这样,你才能知道哪些是你真正的朋友吗?”
“但这样不就矛盾了吗?孤独的同时又拥有真正的朋友?”我问道。
“这恰恰是不矛盾的地方,”他说,“首先孤独不是什么坏事,很多事情本来就只能一个人做的,就好像读书吧,你能在人群中读完一本书吗?很难对吧?另外,朋友并不是用来排遣孤独的,它不是孤独的对立面。”
我被姜睿说得晕晕乎乎,排遣什么,又是什么的对立面?于是我沉默不语,感受着看不见的空气流动,试着把这几个词变成我所能够理解的句式。
十点半很快就到了,姜睿打了个哈欠,说:“困了,明天还要早起,差不多就睡了吧。”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睡衣,脑袋里却一直想着姜睿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过来,我依然没有想通姜睿所说的那句话。
但经过这几次长谈,我决定做一些改变。我至少明白了一件事,这世上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遭遇孤独。姜睿遭遇孤独的时候,依然可以做到好好生活,这给了我力量。我剃了胡子,重新剪了一次头发,换了副新的眼镜。我把带来的书整整齐齐地放在书架上,并拿出一本阅读。我把手机里的听歌软件重新打开,又听起了那些歌。一连几天我都是这么度过的,也推了几次夏诚的邀约,我依然觉得酒精是绝好的东西,但不再因此连白天都失去了。身边的迷雾依然没有散去,但隐隐约约地像是有一条道路在眼前。
往后我还会有很多困扰,对于“爱情”“友情”和“梦想”这样的词汇,我还是充满了困惑。但这些日子是日后回忆起来,我真正有所成长的开端。
姜睿的那句话我直到很久以后才想明白,如今可以用一段话把他的意思表述完整了。
朋友不是用来排遣孤独的,更不是孤独的对立面,是因为有了朋友的存在,我们才能够勇敢并且坦然地面对孤独。换句话说,玩伴并不代表一定是朋友,玩在一起很容易,难的是你们愿意把彼此当作生活的动力和力量。朋友是即使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也能给你动力的人,只要想起彼此,未来的道路就不显得那么漫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