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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能说明,案发当天那一连串意外并非意外,而是人为,是魏芸丽自导自演的一场戏!除此之外,秦向阳再也给不出别的解释。
也就是说,魏芸丽趁孩子喝饮料时,故意急刹车,把座位弄湿,把孩子转移到前座。她有清晰的目的,她是冲着邓利群去的。
4月4日下午,魏芸丽比邓利群早到达车库,这一点,秦向阳早就比较过他们二人的行车记录仪,而且曾当面向魏芸丽确认。换句话说,魏芸丽是在自己车位前,等着邓利群的车。当她看到目标车辆驶入地下车库,便立即跟上去,并且把车停到邓利群的车身左侧。
这里有个不容忽视的细节。大魏豪庭的车库分两层,魏芸丽的车位在地下二层,这不假,可她又是如何确定,邓利群一定会到地下二层找车位呢?其实很好解释。邓利群说过,秦向阳也实地勘查过,地下一层总共才五个公共车位,二层比一层多。邓利群到之前,一层的公共车位要么满了,要么没满。如果不满,魏芸丽就找车把它占满。这听起来不可思议,但这是过程完美的唯一解释。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她故意手忙脚乱,撒落跳棋弹珠,甚至她的跳棋也是有意备之。那些弹珠,也许根本不是从盒子里撒落,而是从她的手里抛落,直接抛向邓利群的车前门处,这样做,更易掌控方向性。她知道晨晨是个好动的孩子,一定会去捡取弹珠。
从逻辑看,这整个过程,有一件事似乎没有必要。魏芸丽弄出急刹车的细节,把孩子转移到前座,这其实有些多余。在她的设想之中,孩子不久之后会被邓利群的车前门撞倒,那么提前将孩子转移到车前座,似乎更为合理。实际上,既然一切早已精心打算,那么,即使不转移孩子的座位,也不影响后面的进程。可她为何还是那么做了?答案或许很简单。她是孩子母亲,她是守法公民,她知道那天下午会发生什么,她无比忐忑,紧张不安,她想得越来越多,从而紧急刹车,做了那件看似精细无比,实则画蛇添足的事。“意外”的直接结果是什么,她的初步目的就是什么。她成功地给邓利群制
造了“麻烦”,阻止了邓利群跟樊琳的约会。可是,她跟邓利群素不相识,又为何如此精心地制造意外?她是为了邓利群?
明显不是。邓利群无法上楼约会,樊琳这才联系她另一个情人,曾纬。既然魏芸丽的戏导致了这个结果,那么反过来,这个结果就是她的进一步目的。换句话说,曾纬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精心布局的结果。
想到这里,秦向阳早已满头大汗,然而,逻辑运算远未停止。再回头看,既然一切意外都非意外,而是演戏,那么,斜停在24号车位的那辆二手捷达,也就是侯三的车,也只能是侯三有意为之了。
也就是说,在整个事件当中,侯三跟魏芸丽是一伙的。这又是个惊人的推论。有了推论,那么相应的结果又来了:侯三同样全程在说谎。然而,侯三的戏分,远比魏芸丽足。他不但配合魏芸丽,提前把车停歪,还跟林小宝一块,偷录了案发现场视频。
这是不是可以认定,侯三、林小宝、魏芸丽他们,为的就是让曾纬去死?从结果来看,是这样。那么问题又来了:侯三为何要监控现场视频?如侯三所述,是为了偷拍邓利群的不雅视频,以供勒索钱财之用?显然不是。既然侯三和魏芸丽提前布局,阻止邓利群跟樊琳约会,那他又如何勒索?现在看来,侯三的供述可笑无比,他没一句实话。要回答这个问题,还得从结果反推。
侯三和林小宝的视频,起到的作用只有一个:帮卢占山摆脱了曾扶生的致命胁迫。若不是侯三和林小宝,曾扶生用谢饕饕对卢占山所做的胁迫,早已成定局。
从结果反推,那么是否可以认定,侯三和林小宝,早就算准了事后曾扶生对卢占山的威胁?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他们至于精心制造巧合、阻止邓利群进入1102室吗?至于提前两个月就到大魏豪庭租房,借机安装摄像头吗?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侯三等人的行为,将全盘失去意义!既然否定的推论没有意义,那么结论只能是肯定的。
也就是说,侯三和林小宝提前两个月,就积极地为即将到来的杀人事件谋划、准备。也许当时,他们并不确定事件的具体发生日期,但他们确定一定发生。
他们谋划,且确定,曾纬会被杀!他们谋划,且确定,事后曾扶生会对卢占山做出强有力的胁迫!他们谋划的前提条件,是早就获知曾扶生的杀人计划,并且早就知道曾扶生的最终目的是胁迫卢占山。
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会知晓曾扶生的所有秘密?谁出卖了曾扶生?
秦向阳头一个想到了谢饕饕。可是,谢饕饕是曾扶生的棋子。
作为曾扶生雇用的现场目击者,谢饕饕不可能知道曾扶生的整个杀人计划,更不可能让侯三等人提前两个月布局。
洞悉了侯三和林小宝的所作所为之后,谢饕饕的身上也多了一层迷雾。从个人关系上看,他是侯三的狱友,他们之间颇有渊源,一起吃饭喝酒,关系看起来很铁。他应该跟侯三、林小宝是一伙才对。怎么可能出现谢饕饕那边去做曾扶生的棋子,而侯三和林小宝这边,却帮助卢占山对付曾扶生的局面呢?
难道说,谢饕饕不仅仅是曾扶生的棋子?
逻辑链出现了疑问,秦向阳暂时想不通。他将谢饕饕丢一边,思考才得以继续。
他不停地抽烟,越来越多的惊人推论,让他几乎窒息。然而,后续的推论更让人难以置信。
既然侯三、林小宝等人,提前两个月精心布局,帮助案发后的卢占山摆脱了曾扶生的胁迫,那么卢占山同样必然早就知道,1102室会发生杀人事件。既然他知道这个结果,那么卢平安为何又在案发前返回家中,从而导致被嫁祸的结果?这不是个悖论吗?怎会这样?
逻辑再次中断,他用力搓着鼻头:卢占山父子跟侯三等人,一定脱不开关系。曾扶生精心设局,收买樊琳,跟卢平安结婚套取古方奇药不成,继而精心布局,请来杀手,为的是嫁祸卢平安,胁迫卢占山。可是,在侯三、林小宝、魏芸丽的共同参与下,不但破局救了邓利群的命,还将曾纬引进局中致死。曾扶生巧计百出,拿卢平安的安危胁迫卢占山,本是十拿九稳,这时侯三和林小宝适时地跳出来,将曾扶生的努力化为乌有。不对!这里头没有悖论,卢占山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将计就计。侯三和林小宝的位置,跟谢饕饕的位置对等。你曾扶生在案发现场,设置谢饕饕这一双眼睛,那我卢占山就将计就计,通过摄像头,设置两双眼睛,如此一来,案发后曾扶生对卢占山的胁迫,岂非必然化为乌有?这是个反布局。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是这样,卢占山为何不提前联系警方?他何必冒如此大的风险,针对曾扶生反布局,将曾纬设计致死?卢占山父子跟曾扶生到底有何仇怨?
单就已经了解到的情况看,虽说卢占山和曾扶生之间罅隙已久,甚至卢占山的老伴儿因为一场奇怪的绑架,病发死在烂尾楼,但谁也没有凭据,证明那场绑架跟曾扶生有关。也就是说,表面上那些矛盾,还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更让人头疼的是,卢占山又是怎么跟侯三等人走到了一起?他们为何合起伙来,处心积虑干这件事?他同样没有答案。
404案最初的结论全部推翻,它不是单向的布局谋杀,而是双向的布局与反布局,谋杀与反谋杀。
真相到底是什么?秦向阳相信,自己已经掌握了它的大致轮廓,但还远远不够。
大魏豪庭,魏芸丽家,真正的调查从这里开始。时隔多日,那位难缠的警察又找上门来,魏芸丽很吃惊。不过,她很快坦然下来,自顾自在厨房忙碌,把秦向阳丢在一旁。
魏芸丽跟婆婆同住,老公不在家。秦向阳记得魏芸丽说过,她老公长年出差。
有老人的家庭,一般都有木质相框。秦向阳在客厅的相框前驻足,神态从容。相框上多半是合影。最大的一张合影里,有四位老人,分别是魏芸丽的公婆和父母。秦向阳无从分辨哪位是魏芸丽的公公,他只记得魏芸丽说过,她公公早就去世了。
“一块吃点?”魏芸丽忙活完了,没好气地对秦向阳说。秦向阳摆摆手,去了走廊。魏芸丽一家吃完饭后,晨晨和奶奶出门遛弯,他才重新回到客厅。“说吧,啥事?”魏芸丽靠在沙发上,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秦向阳找出停车场的视频,把手机递给对方。
魏芸丽没看完,双手就忍不住抖动起来,差点把手机摔了。她应该比谁都清楚,视频意味着什么。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凭什么偷拍我?”魏芸丽皱起眉头,语气强硬。秦向阳不理会,继续说:“你的戏做得太足了,画蛇添足,你根本没必要刻意给孩子转移座位!”魏芸丽语塞,狠狠瞪着对方。
“我只是好奇,你如何把时间掌控得那么精确?不明白什么意思?你的戏分里,最关键的点就是邓利群用车门撞倒晨晨,也就是说,你非要给邓利群制造点麻烦不可。比起孩子被撞倒的方案,也许你还考虑过两车之间制造点小摩擦。可是邓利群的车先停正了,你再撞上去,就是你的不对,接下去你就无法拖住邓利群。总而言之,你选择了孩子被车门撞倒的戏分。可是,要是你还没抛落弹珠,他就已经下车了,那你怎么办?你是怎么控制那个时间节点的?”
魏芸丽哼了一声,她只能听对方说下去。“我想,当时的情形应该是这样——你在自己车位前磨蹭了不久,邓利群的车就进了地下二层车库。你立即赶上去,将车停靠在他的车左侧。停车时你动了心机,你技术很不错,故意让两车之间的距离非常狭窄。那样一来,邓利群就无法推开车门。这时候,对方一定会摇下车窗质问你,然后你再重新将车停一次。这是你第一次分散邓利群的注意力。可是,当你再次把车停好后,邓利群要是先你一步下车呢?那你又没的演了!这时候,你第二次分散他的注意力。怎么分散?你们的车窗应该都开着,你停好车的同时,很可能冲着对方喊了一声‘邓局长’——你让对方误以为你真的认识他,他的注意力再次被分散,思考你是谁,可他根本不认识你——这时候你急忙下车,继续你的表演,邓利群还在车上发呆呢!我猜得对吗?”
魏芸丽紧紧抿着嘴,使劲咽了口吐沫。“你和侯三又是什么关系?他为何把车停歪配合你?”“谁是侯三?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魏芸丽忍不住了。“你嘴硬不了多久!”秦向阳轻描淡写地一笑,“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如何
掌握邓利群到达大魏豪庭的时间的?事实证明,你比他早到车库,那之后不久,他的车就出现了!你同样把时间掌控得很精确!换句话说,你还有个同伙,牢牢掌握着邓利群的行踪,那人是谁?”
魏芸丽猛地站起来,冷冷地笑了:“秦警官,你说了半天,我就一句话:4月4日那天,我就是倒不进车位,我吃了技术不好的亏,让孩子出了意外!所以现在技术见长,这才有了你手里的视频!这样回答你满意吗?”
魏芸丽的话让秦向阳一时语塞,可他并不气馁。“下次,我们会换个地方见面的!”他抛下这话,快步离开。他心中有了新的打算,天快黑了,他必须抓紧时间。回到车内,他立即联系苏曼宁,让她调取魏芸丽4月4日的通话记录。对苏曼宁来说,这又是一个她听不懂的要求。一会儿工夫,她整理完毕,给秦向阳发了过去。一共十几个号码,秦向阳逐一审视,根据时间点,很快锁定了其中一个。苏曼宁查证后回电说:“那个号码的机主,叫卢永麟。”卢永麟?卢平安的哥哥?秦向阳非常震惊。卢永麟不认识魏芸丽,给她打电话干吗?从通话时间点分析,他们的联系只
能跟邓利群的行踪有关。也就是说,4月4日下午,卢永麟跟踪过邓利群。这就对了!卢占山反制曾扶生的计划,异常庞大,小儿子既然参与了,大儿子又岂能置身事外?
可是,卢占山为什么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仅仅是他怀疑自己老伴儿的死,跟曾扶生有关吗?
所有一切,源于一个怀疑?这恐怕远远不够!要解决这个最关键的疑问,除了审讯当事人,也许还有一个方法。
秦向阳发动车子,朝城西开去。他的目的地是卢占山当年的中医馆。跟卢占山闲聊时,他问过地址。那个中医馆在老城区,是一幢沿街的二层小楼,卢占山长期租用,从不拖欠租金,深得房东信任。但是六年前春天的一场大火,把中医馆烧了个精光,害得卢占山损失惨重不说,还赔付了房东一大笔钱。
在秦向阳的认知里,那场火灾是卢占山跟曾扶生之间最明显的疙瘩,也是他能想到的两人恩怨的起点。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但同样没深入调查这令他再次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他赶到目的地后傻了眼,当年中医馆所在的城中村已划入棚改区,整个城中村已经拆成废墟。他想找房东了解旧事的打算,就此落空。
离开城中村,他还有一个去处。当年那场火,烧死了一个独居的退伍军人,叫陶定国,他想对此人做一番了解。毕竟陶定国的死是那场火导致的后果之一。他记得卢占山说过,陶定国当年住在一座陈旧的筒子楼里,可他却没问具体地点。
陶定国死了,户籍早已注销,住所地址无从查证,这可怎么办?他很快想到了办法。虽说陶定国的户籍已经注销,但他参加过越战,民政局应该对此类退伍军人做过登记,他希望那些资料还在。他立马赶到区民政局,查找相关记录。民政局早下班了,只留有一个老头在门卫上打更。
事关案情,秦向阳怎会轻易罢休?他再次联系苏曼宁,叫她出面联系区民政局领导,说明了相关情况。
一个多小时后,秦向阳见到了小王。此人二十来岁,白白净净,应该是刚考进民政局的大学生。见面后,他很热情地给秦向阳敬烟,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听秦向阳说完相关情况,小王咂了咂嘴:“老退伍军人,去世六年,又无亲
人,这种资料就算有,也不会存在电脑里。”说着,他俩一前一后上了三楼。
档案室里全是纸质文件,大部分久积灰尘,密密麻麻地罗列在文件柜里,要从中找取陶定国的资料,不亚于大海捞针。
秦向阳轻叹一声。他知道这种活儿,完全取决于工作人员的心情,他生怕小王嫌麻烦,潦草应付,关门走人。
然而事情出乎他的预料。大约半小时,小王把陶定国的资料交给了他。他大喜过望,对方的效率远超他的想象。他连声称谢,把小王的手握得生疼。
他到楼下复印了一份,这才回到车里。
那份档案十几年了,是伤残军人抚恤金的登记资料。陶定国父母是滨海原国有钢厂的职工,十几年前先后去世,资料上的地址位于老钢厂生活区,但无法确定它就是陶定国生前的住处。家属情况显示,陶定国还有个哥哥,在越战中牺牲,他算是幸运的,只残了一条腿。
唉,这是个可怜人。秦向阳看完资料,驱车赶往目的地。等到了那里他才反应过来,老钢厂生活区他并不陌生,当年侦办程功的借刀杀人案时,他曾来过数次。这里是李闯父子生活的地方。
生活区内有新楼也有老楼。在片警帮助下,他很快找到了原钢厂的工会主任。
当年,他见过老主任数次,而今,对方已经把他忘了。
在老主任的帮助下,他很快找到了陶定国父母的住处。跟当年进李闯家一样,他又买了把新锁换掉旧锁,把钥匙交给老主任。
推开门之后,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内有灯泡,但不亮。秦向阳只好买来灯泡换上,这才重见光明。
屋里家居用品俱全,所有东西都被厚厚的尘土覆盖。他转了一圈,从客厅茶几下找到一沓报纸。
报纸日期是2012年2月14日。这是个好消息,起码能证明,六年前有人在此生活过。放下报纸后,他忽然呆了片刻。
那个瞬间,他突然不明白自己到底来找什么!的确,他就是没有目标。他只是觉得,应该到陶定国生活的地方看一看。
卧室的桌上有个小相框。尘土拂去后,里面的黑白照片露了出来。照片上的人穿着军装,面带微笑,眼神坚定有力,应该是年轻时的陶定国。
秦向阳这儿摸摸,那儿看看,很快两手灰。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但总觉得应该找到点什么。一小时很快过去,除了衣柜还没打开,其他东西都被翻看了一遍。他叹了口气,打开衣柜。衣柜分两层。上面摆放着单衣,下面是棉衣。所有衣物井然有序,叠得整整齐齐。他把单衣翻看了一遍,随后一件一件,把棉衣抱到床上。整理到一大半,他突然摸到一件硬物。什么东西?他掀掉最后一件棉衣后,下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铁盒,四四方方,被一件旧军装包裹着,上面嵌着锁扣,但没有锁。
他赶紧掏出铁盒,打开了盖子。铁盒里面放着三枚奖章,都锈迹斑斑。奖章旁边,躺着两块火柴盒大小的黑色铁片,铁片边缘锋利,形状不规则。秦向阳拿起铁片掂了掂,又放了回去。他判断,那两块铁片应该是从陶定国身上取出来的弹片。除了这些物件,盒子最下面还压着一个信封。
秦向阳拿出信封,发现里面塞着一张发黄的纸,纸上的字迹还算清楚,他从头看起——
我叫陶定国,今天五十三岁,是一名退伍老兵。今年2月13日,我到医院做检查,得知自己患了癌症,晚期,医生说没啥希望。
我是个修鞋的穷苦人,但是长久以来,得到了卢占山的关心和照顾,尤其是查出病之后,卢占山还打算把我接到他的中医馆,尽可能地医治我的病。我没钱,不想拖累人家,就算有钱,我这病也没的治。
卢占山有个儿子叫卢平安,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卢占山说,他儿子的病症很特殊,从十岁起,就被医院判了死刑。这些年全凭卢占山医术高超,尽力维持才活到今天,但那也不是办法。卢占山还说,儿子活一天算一天,除了换心脏,根本没有治好的希望。
换心脏需要很多钱不说,更难的是得有个合适的心脏。心脏是什么东西?缺了它,人就活不成!这世上,捐这捐那的都有,捐心脏的可不多见。他们在医院排了很多年的队,中间倒是碰到过心脏的捐助者,但就是匹配不上。
在医院查体时,我留了个心眼,叫医生给我做了个仔细的检查,然后把一堆结果拿给卢占山看。巧了!我的心脏竟然能和卢平安的配上!这就是天意吧。
我郑重承诺,在我死后,把心脏无偿捐给卢平安。下次见到卢占山,我就把决定告诉他。我活不了多久了,写这个证明信,就为证明这件事。捐心脏的手续我不懂,或许用得上。
信的正文就是这些,末尾附着姓名以及年月日,名字上按着手印。看完此信,秦向阳久久不能平静,心中的疑窦也随之豁然开朗。
第二十九章 审判
傍晚,也就是秦向阳刚到民政局的时候,曾帆打电话,把陆文通叫到了家中。
对陆文通来说,曾帆主动联系他,这很少见。曾帆穿着雪白的睡衣,表情看起来非常沮丧。她一把将陆文通拽到沙发上,急道:“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什么事?”陆文通故作不解。
“你明明知道!”曾帆紧咬着嘴唇,眼神幽怨,“生日那晚,我吸了那个,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现在,我控制不住自己……很想再、再吸一次……我该怎么办?”
“戒掉!”陆文通冷着脸,语气果断。曾帆痛苦地摇了摇头,带着哭腔道:“要不,你帮我弄点吧?”“不可能!”陆文通站起来,背对着曾帆说,“凭什么找我?”“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你会帮我的,对不对?”曾帆毫不犹豫地说。陆文通沉默许久,突然大声说:“你在逼我!”
“是!我就是逼你!”“我要是帮你,怎么对得起你父亲?”“你不说,我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陆文通转身面对着曾帆,摇着头说:“不行!饶了我吧!要么戒掉,要么找孙敬轩去要!那晚的事,他和另两位少爷都有吸!”
“我联系过他了!”曾帆苦笑道,“他说他根本没那玩意儿,还说他朋友劝他去戒毒所,还对我说了一些……总之我不会再见他了!”
“你也该戒掉,就那么一次,不难的!”曾帆紧咬着牙,急得双手在自己腿上不停地抓挠:“就一次好不好!下次一定戒掉!”
“为什么不自己弄?去夜场里找,总会有收获的!”“我哪认识那种人?说不定会被不相干的人举报!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陆文通贪婪地注视着曾帆,嘴上却轻飘飘地道:“抱歉!我暂时没法帮你!
该怎么做?你再好好想想吧!”说完,陆文通甩开曾帆的手,大步离开。同样是傍晚,栖凤分局。一个外卖员来到公安分局门口,被门卫拦住了。
外卖员掏出手机,看了看点餐单,然后告诉门卫,点餐人叫李文璧。
那个门卫是新招的,根本不认识李文璧,就让外卖员说出点餐人的科室单位。
科室单位?外卖员蒙了,点餐单上哪有这个信息。“那你给她打电话,我来接!”门卫挺着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外卖员挠了挠头,按下一个号码。这时,中队长李天峰走了过来,他刚买完烟。
“怎么回事?”“报告李队长,是个送外卖的,说是李文璧点的餐。可我不知道分局有没有这个李文璧!”门卫双腿并拢,表情一本正经,看起来很珍惜这个工作。李天峰打了个哈哈,挥着手说:“进吧,进吧!那是我们秦队的对象!”说完,他上前一步,随意地打量了外卖员一眼。
外卖员戴着帽子,鼻梁挺正,腰杆笔直,胸肌在外卖服的衬托下,显得很壮实。
他朝着李天峰笑了笑,推起摩托车进了大门。此时他手里的电话已经打通,话筒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外卖员站住,举起电话朝着门卫示意:“电话打通了,还要不要听?”门卫赶紧摆摆手。外卖员把电话放回耳边,小声说:“没事了,我已经进来了!”不料他刚进门口,李天峰突然又把他叫住了。“喂!”李天峰大喊道,“你这个摩托车怎么没挂牌?被交警逮住,不是自找麻烦?回头赶紧挂牌!”“是了!是了!谢谢!”外卖员长舒一口气。
李天峰说完,步入大院。他一边走,一边搓着下颌。他突然感觉这个外卖员有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也许近来精神太紧张,记忆出现偏差?他摇了摇头。
外卖员停好摩托车,站在车棚前犹豫了一下。车棚左前方就是办公大楼,车棚后方的岔道通往宿舍区。他迟疑片刻,望了望办公楼上的灯光,提起外卖箱上了楼。
此刻正是饭点,楼里的人不多。他很快来到刑警大队长办公室门前,调整了一番呼吸,抬手敲门。
“谁呀?”门内传出女人的声音。外卖员眼神跟着一亮。“送外卖!”
“我没点外卖啊!你点的?”她这后一句,是问身边的人。另一个女人说:“没点。”过了片刻,一个女人打开了房门。
这人正是李文璧,她和苏曼宁在食堂吃了晚饭,正在办公室聊天。十分钟前,苏曼宁还接到秦向阳电话,帮忙联系了民政局的领导。
“你搞错了!我们没点外卖!”
“没错!”外卖员话不多说,闪电般冲进屋,用脚踢上门,挥拳击中李文璧颈部。李文璧顿觉呼吸困难,直接晕倒在地。
变故只在一瞬。李文璧倒地后,苏曼宁才反应过来,连忙摸向腰间。可惜她没带枪。她猛地站起来,严词质问:“你干什么!”外卖员像豹子一样冲向苏曼宁,伸手朝她脖子抓去。惊慌中,苏曼宁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啊!”
她有些搏击术的底子,试图反抗。然而不到三招两式,就被打倒在地。外卖员反身从外卖箱里取出胶带,把苏曼宁的嘴封了个严严实实。接着取出绳子,先捆住她的手脚,再把她拖到厚重的办公桌前,把她绑到了桌子腿上。整个过程下来,他下手干脆利落,毫不怜香惜玉。
制伏了苏曼宁,外卖员拿起一杯水,泼到了李文璧脸上。李文璧晃晃头醒来,但没睁眼,她憋了足足的一口气,准备大叫救命。然而,她的小把戏早被人看穿了。外卖员掏出枪上膛,狠狠顶上了她的脑袋:“想喊?试试!”
李文璧感觉脑门冰凉,惊恐地睁开眼,咬着嘴唇说:“假枪吧!我才不信!”说完张嘴就叫。
外卖员一把捂住她的嘴,同时掉转枪口,毫不犹豫地朝着苏曼宁开了一枪。李文璧打死都想不到,那是把真枪,而且带了消声器。子弹掠过苏曼宁头顶,击碎了一个杯子。
苏曼宁满头大汗,发不出声。李文璧感觉自己的嗓子突然哑了火,她大张着嘴,可是一点音也发不出来。“老老实实跟我走!”外卖员揪起李文璧的领口,说,“要是敢声张,有几个杀几个!”
李文璧不得不信,眼前这家伙疯了,他已经朝苏曼宁开过枪了!惊恐之余,她突然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她为什么躲到警局来?不就是有人要害她吗?起初她没完全放在心上,但是秦向阳不准她出去。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她倒是没出去,可是对方杀到警局来了。
她心里很明白,自己能有什么仇人?无非就是调查忘川公司惹出的麻烦。章猛已经死了,还剩下一个章烈。她没见过章烈,但是看过章烈的档案。就算她早忘了档案上贴的照片什么样子,也能猜出来,眼前这家伙就是章烈。
走廊上,李文璧在前,章烈在后,中间隔了半步的距离,两人亦步亦趋向外走去。
“小姐姐,吃饭了吗?”韩枫突然出现在走廊上,笑着跟李文璧打招呼。章烈一手提外卖箱,一手把枪抄在裤兜里,小声对李文璧说:“别说话,不
然我杀了他!”李文璧冷着脸,不敢搭理韩枫,旁若无人地朝前走。就在经过韩枫身边时,她突然冲着韩枫快速眨了眨眼。
韩枫吃了个闭门羹,正兀自纳闷,见对方朝自己眨眼,更搞不懂什么意思了。他挠了挠头,眼瞅着那俩人拐下楼梯。
两人很快出了办公楼来到大门口,一路上再无别人跟李文璧打招呼。刚才的门卫就在门口,他见有个女人当先走来,想打个招呼,却发现不认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