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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山立刻拒绝了黄赫的建议,毕竟那是亲儿子,怎么能叫个陌生人随意监控呢?想想都怕。
黄赫也不勉强,见火候差不多了,硬声说道:“郭震的心理病加上沉迷暗网的恶习,发展下去恶果难料,这不是危言耸听。作为父亲,你要不想救你儿子,那就当我没来过。”
说完,他转身就走。郭大山擦了擦汗,马上叫住了他,紧皱眉头问:“那你说怎么办?”黄赫说:“网瘾戒断中心。”
“网瘾戒断中心?把他关进去?”“是治疗。你帮他请假或辞职,随便,当务之急,先把他弄进去,再配合心
理治疗,心理医生我帮你找,但费用你得给我报销。”“为什么帮我?”郭大山沉声问。“没理由,总之我没有任何恶意。”“没理由?”郭大山满脸狐疑。“古代也有行侠仗义之人,实在没法理解,你就当我是活雷锋。”
“雷锋?”郭大山念叨着这两个字,感觉自己的牙都快被黄赫酸掉了。“这事不能拖,赶紧办!立刻,马上!晚上我就带心理医生过去。”黄赫拿出一个网瘾戒断中心的名片交给郭大山。临走他又嘱咐对方:“见到郭震不用提暗网,不用提我,以老子的权威把儿子强行塞进戒断中心就行,剩下的事交给我。”郭大山呆在原地,半天缓不过神来。接下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当天下午,郭震就被家人强行送进了网瘾戒断中心。
那家机构在市郊,有三座楼,出于安全考虑,楼层都只有三层,通往楼顶的通道是封闭的,每个房间都加装了防盗窗。三层楼的高度,就算有狡猾的孩子找到漏洞跳楼,也基本摔不死。送进去的人,从十岁出头到三四十岁的都有,多数是网络游戏成瘾的青少年,有的辍学,有的发展成冷漠症,有的偷拿父母财物甚至打砸父母,有的劫掠同学,也有些和网瘾无关、单纯是不好管教的问题少年。随着近20年网络游戏的泛滥和网络的发展,社会环境已渐趋理性,因网瘾走极端的青少年远没有十几年前多了,但网瘾戒断这个行业,还是有市场的。这个行业发展了十几年,因其所谓的电击治疗、强迫服从,社会争议很大。慢慢地,有的机构发展为以心理治疗为主的专业性机构;有的则改名换姓,把电击治疗改成脉冲治疗;有的更是把戒断网瘾办成了技能培训学校,总之是林林总总,各有各的招。
看着父亲怒火冲天,把他送到这么个地方,郭震简直莫名其妙。对郭震来说,决定命运的变化,发生在中午。他现在最记挂的,就是“东亚丛林”的站内信。中午下班后他匆匆回家,登录了网站,他完全没想到,这次等着他的是个好消息,那个直播间的组织者不但回复了他,还同意了他出钱做行刑人的要求。唯一的坏消息,是在郭震出价的基础上,还要再加五万块钱比特币,郭震毫不犹豫地照办了。他上班才一年多,能有多少积蓄?为这事,把家人让他买车的钱耗去了大半。
钱可以再赚,但实现理想的机会只有一次。他一点也不后悔,浑身激动地发抖。现在就剩一件事了,等邮件发来地址,然后动身。
郭震关了电脑正要上班,父亲就来了,还带了个本家兄弟,连哄带骗就把他弄到了市郊。
起初,郭震以为自己上暗网的事被发现了,可那怎么可能?那为何被强扭到这里?直到郭大山临走甩给他一句话,他才明白过来。
郭大山说很快就有心理医生来给他看病,叫他老实待着。敢情还是为那个老毛病。可父亲以前压根不在意,这次是怎么了?郭震很无奈,很想告诉郭大山,他已经有了最好的法子,都联系妥了,等他亲手宰杀一个人,一切就都好了。
第九章 突破
秦向阳等人回到香港安全屋,连夜开会。
李天峰对张云生的调查也来了。张云生的发家史就是一部忽悠史,灌装劣质肥料起家,用虚假返利的营销手段,给农户发磁卡,号称卡里有政府专项补贴,买他的肥料一律五折,另一半从磁卡里扣除。其实磁卡就是个噱头,里头狗屁没有,但是迎合了农民贪便宜的心理。
那时候乡下许多农产品门市部小老板,跟着张云生挣了钱。后来被同行举报,张云生迅速转型,但是那些小老板因为配合张云生弄虚作假,在各自村子里却坏了名声,很多人就地关门。
这么说起来,张云生的仇人不少,但都不到杀人的地步,而且都是陈年往事,怕是很多人早都忘了。
张云生的企业有两个合伙人,一个叫刘新华,一个叫胡卫东。刘新华入伙晚,占资25%,胡卫东35%。这个胡卫东,算得上张云生的贵人。张云生最早的皮包公司招人时,胡卫东过去神侃了一小时,张云生愣是一句话也插不上。接下去在张云生坑蒙拐骗的年代,胡卫东就成了狗头军师的角色,给张云生出了不少主意。胡卫东干保险出身,能说会道,老婆是公务员,女儿在某音乐学院上学,这几年成了网红。
张云生呢,说白了就是个空手套白狼的主,起家时除了忽悠术,根本没几个本钱。最难的那几年,胡卫东给他出了不少钱。那时,张云生有事没事就捧胡卫东,出去给农民开营销忽悠会,动不动就称呼胡卫东是省里的农科专家,把胡卫东说得飘飘然。
李天峰打听了一天,听说这俩人的股权有些混乱,找到胡卫东当面质问,胡卫东却说没那回事。但在李天峰看来,这个姓胡的,有杀人动机。
调查报告最后,附着张云生所有的亲戚朋友名单,还有几个小老板的名字,都是和张云生有过节的。
调查了一圈下来,秦向阳排除了最初提出的一个可能性,确定三个被害人不可能有共同仇人。陈一龙、高强、张云生,三个人三个行业,行业之间根本不沾边,三个人也互不认识,而且地域上也离得很远。高强本是福建人,后来在深圳,陈一龙在越州,张云生则远在北方,而且这三个人各自最为亲近的朋友和亲戚里,也没有共同的人。再结合这一天的调查情况,逻辑上基本能断定,这三名受害人背后,有三名幕后黑手,他们各有各的仇人。
紧接着就是最重要的内容,查比特币交易平台。这个活儿也就钱进能干,为了便于交流,钱进对一些必要内容做了简单的科普。
众所周知,比特币交易最重要的一个特点,是匿名化。这里涉及三个基本概念:比特币钱包、比特币地址、地址私钥。
形象地说,比特币地址,就好比我们的银行卡账号。如果有人给你转比特币,你就得把你的比特币地址给对方。
在区块链网络里,所有比特币地址都是公开的,它里面记录着该账户的余额和所有交易记录,以便公开查询,而且交易记录永远存在,无法删除,但是,你不知道这个地址归谁所有。所以,从安全的角度说,你的比特币地址越多越好,你有十个地址,就好比有十个篮子,你把鸡蛋分散在十个篮子里,即便有一个篮子的私钥丢了,还有九个篮子是安全的。
地址私钥,就相当于银行卡密码。比特币钱包,它就是个软件(实际上,地址和私钥都是钱包生成的),用来管理地址和秘钥。
由于比特币地址和私钥,都是比特币钱包通过运算生成的,所以钱包是必要的。
比特币钱包分两种,一种是在各大比特币交易平台注册,然后平台给注册用户分配在线钱包。但是国内的平台注册,都要实名。实名注册后,再绑定银行卡、支付宝等支付工具,从平台上购买比特币,这么一来,就把比特币交易的匿名性给规避了。另一种,是个人下载钱包软件,用邮件注册自己的私人钱包。这两点区别很大,平台用户是实名,平台对每笔交易收取手续费,私人钱包是匿名,场外(平台外)交易能省不少手续费。但正规平台用户多,最主要是安全性上有保证。国家对交易平台采取限制后,越来越多的人从事场外交易,由此诞生了很多不受法律保护的场外交易平台,此外还有众多场外网络社交群。场外交易最大的缺点是交易双方信息未知,容易出现交易骗局,故此,大额场外交易,往往是私下联系,一手钱一手币,当面交易。
秦向阳一开始不了解,所以想得很简单。他认为不管比特币交易过程如何匿名,总要有个源头,要先通过交易平台买币,买币就得绑定银行卡,有了银行卡,就有机会查到与三名被害人相关的人。但是听了钱进的科普,他才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比特币交易的匿名性远比他想象的完善,凶手但凡有一点相关常识,都绝不会通过交易平台操作,为了安全,凶手一定会选择匿名钱包,然后自己寻找持币者,进行场外交易。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钱进从网上召集了他原部门的同事帮忙,把国内所有比特币交易平台,近一年的注册用户数据归拢到了一块,那是个很庞大的数据库。之后,再进行比对搜索。
为避免漏掉可能的嫌疑人,他们把比对搜索名单拉得很长,三名受害人家属统计的亲戚、朋友、有过节的人,拍卖会现场的所有土豪,都在名单之列。为什么加上参加拍卖会的人呢?理由很简单,用传统案件的角度看,那些人都是案发时的当事人,自然有调查和比对的必要。
跟高强有经济纠纷的饲料厂老板刘冠军、高强老婆吕秀丽、高强的小三冯玮玮、高强的两个女儿、陈一龙老婆窦晓萌、黄赫、张云生及老婆孩子、股东刘新华、胡卫东及他们的家人、被张云生坑过的诸多小老板……这一大串人名就占了名单一半,希望这份名单没漏掉什么人。
这个活儿很枯燥、烦琐,类似传统案件的详细摸排走访,但没技术难度。小半夜过去,比对搜索完了,结果很令人失望,除了找到两个相关人,一个关键人物也没有。两个相关人,一个是陈一龙的儿子陈传奇,一个是张云生的业务经理,叫李冲。这俩都是年轻人,很快被排除。陈传奇是大四学生,有过七八万块钱的交易记录,买入卖出明细清晰,一看就是年轻人出于好奇心的玩票投资。李冲是个业务经理,总共投资了22000元,这大概是当时一个币的价格。
这可怎么办?还剩一个笨办法,查所有人银行账户的流出资金,从里面找可疑性流动。他们考虑,正规平台查不到,那就查场外交易。不管怎么交易,只要买币,就有资金流动。当然还有个可能,是凶手自己挖矿攒币,那样的话,案子的调查就又是另一个方向了。
查那么一大批人的资金流,包括私人账户和公司账户,数据瞬间多了起来。时间上,先查半年为限。每个账户进来的资金不用管,只核实流出资金的去向。核实起来也有规律,理论上,私人账户单笔流出资金少于50万元的,完全没有核实必要,当然,如果同一账户短期内连续流出多笔小额资金,加起来又数额巨大,也值得怀疑。这么一来,工作量骤然变小。
天亮时结果出来了。半年内,私人账户一次流出资金大于50万的,有38人,共计49笔资金。再看每笔资金的接收账户。经核查,车行账户8个,房地产公司账户7个,股票等投资类账户18个,珠宝行账户3个,医院账户2个,慈善机构1个。除了这39笔资金,还有5笔流入私人账户,最后,有5笔资金未流入任何账户,去向不明。
这38个人全是参加拍卖会的土豪或家属。案情似乎渐渐有了眉目。
钱进马上请示丁奉武,以公安部特别行动组的名义,要求香港警方及内地相关部门,对流入商业结构和慈善机构的那39笔资金进行核实。趁着核实的时间,秦向阳等人休息了一会儿。
半个上午不到,反馈结果有了,那39笔资金的流向均为属实。如此一来,范围大大缩小,只剩十笔资金要进一步核实。流入私人账户的5笔资金,来自于3个人。未流入任何账户的5笔资金,来自于4个人。秦向阳一看这七个人的名单,困倦的眼神顿时亮了:名单里,有几个非常熟悉的名字。
吕秀丽(被害人高强的老婆),220万,流入某私人账号(账号所有人:待查)。
邹小惠(土豪老婆,香港人),500万,流入谢涛的私人账号。马行远(土豪,深圳人),800万,流入柳眉的私人账号。刘新华(被害人张云生的合作伙伴),220万,流向不明。魏名扬(拍卖会委托方,外号龟仙人),495万,流向不明。王大川(香港土豪),1000万,流向不明。徐志协(香港土豪),4笔现金共计2000万,流向不明。10笔资金流向,7个人,徐志协占了4笔。先查谁,表面看是个问题。
秦队长用红笔把吕秀丽和刘新华的名字圈了起来,这俩人都跟被害人有关系,先不动。要想法先排除掉和案子无关的人,进一步缩小范围。
还有5个人,先查谁呢?项西川果断地说:“先根据账号,查谢涛和柳眉的个人资料。”钱进很快把资料调了出来。谢涛,23岁,湖南人,人在香港,是酒吧DJ。柳眉,20岁,深圳人,人在深圳,是个学生。给谢涛打钱的邹小惠,45岁。
给柳眉打钱的马行远,51岁。
看到这,钱进把键盘一扔,笑道:“这俩年轻人,一个找富婆,一个找干爹,赌不赌?”
项西川无语地走到了旁边。秦向阳把调查信息通知了港深两地相关警员,去调查谢涛和柳眉。不久后消息回来了,钱进猜得没错,面对警察严厉质问,那两个年轻人竹筒倒豆子,把自己和金主的关系全交代了。程序上,需要拿谢涛和柳眉的笔录去分别找邹小惠、马行远核实,这一块行动组无须操心。
还剩三个人,魏名扬、王大川、徐志协,这三人的资金流向都不明,表面看,都和三名死者无任何关系。
魏名扬很熟,先放一边,钱进很快查清了徐志协和王大川的背景。徐志协好赌。
王大川好酒,没别的不良嗜好。那段时间,徐志协4笔现金共计2000万去向不明,十有八九是拿去赌了,这是最合理的猜测。警察找到徐志协当面询问,结果还真是那么回事,那2000万现金,都在澳门输光了,徐志协司机能做证。要想进一步确认很简单,找到赌场查监控就完事了。
王大川那1000万现金又是怎么回事?警方从外围,找司机、保姆打听,得知那1000万是赎金。司机说,王大川小女儿两个月前遭遇过绑架,还好,交了赎金后人平安回来了。
家人被绑架也不报案?有钱人宁愿花钱保平安,这是明智呢,还是无奈?一轮艰苦的淘沙工作结束,还剩三个人:吕秀丽,刘新华,魏名扬。从一般规律看,买凶杀人者和被杀者,必然存在这样那样的关系和矛盾,因此,浮出来的吕秀丽和刘新华值得深挖,可魏名扬又是怎么回事?从数额上看,他那笔钱不大不小,495万现金,用到哪儿了呢?难道是收古董?只能说有这个可能。可是收古董为什么不银行转账,偏偏用现金?
“他要是拿去收了古董,那咱们一问便知,倘若他真有别的勾当,我们贸然上门调查,就是打草惊蛇了!”钱进一脸疲惫地说,“实在不行,把香港场外交易比特币的平台、微信群都统计出来,挨着查?”
“咋查?拿魏名扬照片挨着问?一直以为港警办案很先进,不屑用我们那套筛沙子的土办法呢。”项西川来了这么一句,钱进顿时精神了。
“说啥呢,没你们北京的牛逼,有啥事,‘朝阳大妈’就帮你们全办了!”秦向阳没心思搭理他们,叼着烟沉思片刻,突然说:“不用那么麻烦了,查他手机。”
“手机?通话记录?”项西川反应很快。“对。”秦向阳又看了看魏名扬的流水账,指着一栏说,“9月4日,周一,他取了495万现金,不管现金给了谁,他总得跟人联系……”“明白。”钱进立刻给他同事打去电话。很快,有人把调取的记录传了过来。可他们一看详单傻眼了,魏名扬的通话很多,光看记录,根本看不出异常,除非一个个电话挨着查,费事。“黑他手机。”
说完,钱进又给同事打电话,叫人定位到魏名扬位置,把魏名扬的网络地址发了过来。
有了地址,钱进入侵Wi-Fi,折腾了一阵,终于黑进了魏名扬手机。说起来,他的速度比黄赫慢很多。
黑进手机后,再跟通话详单一比对,立马发现了问题。跟手机相比,通话详单上多出来一个号码。那个号码,9月3日通话两次,9月4日通话一次。显然,魏名扬事后把号码删了。顺藤摸瓜,被删号码资料很快出来:那个号的主人叫薛三,是个倒腾虚拟币的老鸟。也就是说,魏名扬极有可能在9月4日那天,通过薛三买了比特币(注:政府于2017年9月30日终止内地比特币交易平台的提现和交易,并给出了缓冲期,实际交易终止日期是2017年10月31日,此后各大平台在香港上线)。
奇怪!这家伙买比特币干什么?秦向阳他们顾不得疲惫,立刻出门,控制薛三。
薛三交代,确有此事,但对对方信息一无所知。495万是币的价格,对方还加付了给线上矿工的手续费。
从薛三那儿,行动组得到了魏名扬的比特币地址,这是个巨大收获。根据比特币地址,钱进顺利查到了魏名扬账户的详情。账户显示,魏名扬9月4日买进495万元比特币,9月6日又全额转出到了另一个地址。
为方便,钱进把那个地址标记为X。
之后,10月25日2210,2230,2305,魏名扬的地址又分别接到200万元、200万元、200万元的比特币。
这三笔,全是从X账户转入的。这是怎么回事?X是谁?秦向阳他们不明白。再查。
先查高强老婆吕秀丽。吕秀丽于2017年8月20日,通过银行给某账号转账220万元。经查,那个账号主人叫刘德邦,也是个币圈的人。行动组来不及去深圳,就叫那边的警察控制了刘德邦。刘德邦说,8月20日,按约定,买家给他打了220万,他给对方转了相应的比特币。他和对方是在场外平台认识的,具体情况不了解。吕秀丽买币干什么?秦向阳简直惊呆了。
如此一来,吕秀丽的嫌疑大大增加。根据刘德邦的转币记录,轻松找到对应吕秀丽的匿名比特币地址。再查比特币地址交易明细,发现吕秀丽在8月20日当天,把币全额转到了X地址。又是X。还有个刘新华,这人是9月1日提了220万现金,流向未知。
秦向阳用老办法,叫滨海警方调取刘新华的通话记录,然后叫钱进黑了刘新华手机。两者一比对,又查出来个被删的号码,号码主人叫马尚友,一打听,也是个玩币的。
滨海警方从马尚友嘴里确认,拿到现金后,就给刘新华转了币。
买币这件事,吕秀丽用银行账号转账,显然不如刘新华老到。刘新华玩现金,显然比银行走账安全,但他忽略了手机通话,虽说删除了卖方账号,但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刘新华的比特币地址显示,9月2日,他把币全额转到了X地址。又是X。
X到底是谁?这激起秦向阳强烈的好奇心。尽管不知道X是谁,但通过种种转账记录不难发现,魏名扬、吕秀丽、刘新华,他们做的事一定有联系,不然不会都牵连到X。接着,钱进通过区块链查X的账户。
X地址:8月20日,收到吕秀丽220万元的比特币。
8月25日,收到未知账户220万元的比特币,钱进把这个未知账户标记为Y。
9月2日,收到刘新华220万元的比特币。
9月6日,收到魏名扬495万元的比特币。
10月25日,2211,转出450万元比特币到未知账户,钱进把这个未知账户标记为Z。
10月25日,2210,2230,2305,分别转出200万、200万、200万,共计价值600万元的比特币,到达魏名扬账户。
看到这,钱进笑了:“X还没整明白,这又出来个Y、Z?”他意识到不能再查Y、Z的账户了,到此为止。区块链上账户相连,越查越多,全是匿名,就像一棵枝干无穷尽的大树。再查?那得把人整成神经病。
这些地址间的转账一定有个规律,怎么捋呢?沉思良久,秦向阳在题板上画了个地址间的关系网(略)。他端详了半天,突然指着关系网笑道:“你俩糊涂没?反正我明白了。”钱进和项西川紧盯着关系图,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秦向阳无心打哑谜,直接道:“这图,得看两头。两头是谁?前头是吕秀丽、刘新华、Y,后头是魏名扬和Z。这个魏名扬很特殊,他前头也给X转过账,但他又在中间收过账,别被他搞糊涂了。”
说到这秦向阳抬头,见丁奉武也搬了个凳子,像个学生似的坐在了题板前边。
秦向阳搓了搓鼻头,接着说:“说到底,这里头,只转账,不收账的,就三个人,吕秀丽、刘新华、Y。为啥只转账?不收账?”
他顿了顿,接道:“什么人不收账只转账?雇主!所以,完全有理由把他们三个假设成雇主,这么一来,图表就一目了然。”
“对,先不管Y是谁,把他们假设成幕后雇主,靠谱。前头是雇主,那最后头的Z,就只能是杀手了。”项西川言简意赅地说。
“那X就是个中间平台喽,‘东亚丛林’的比特币地址之一?”钱进说。“不复杂,跟某宝差不多!”秦向阳点点头,思路转得飞快,“一、从暗网上买凶杀人,中间平台应有提成,提成多少?二、用比特币交易,信任问题怎么解决?雇主先转币,杀手要是不履约,雇主不就赔了?杀手先履约,雇主事后不转币,杀手不就赔了?”
“提成?看这个表格,应该是本金,也就是交易者所谈好价格的十分之一。”钱进拿一组数字捋了一遍,魏名扬给X转入495万。X最后又给Z转入450万,自己留下了45万,这45万,正好是450万的十分之一。细看之下更是明了,凡是经过X账户的币,不管最后转给谁,X都收取本金的十分之一,相应地,转账者都在既定金额基础上多转十分之一。分析之下,X是中间平台的结论无疑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钱进说,“既然跟某宝差不多,那也不难解决,雇主和杀手间的信用度,只能依赖平台,平台必须建立并履行自己的信用度,这是它存在和发展的前提。”
钱进简单地描述了一个系统流程:雇主发赏金帖,杀手接帖,双方谈价格,雇主把比特币打到X(“东亚丛林”),杀手完成任务,雇主确认任务完成,最后,平台把比特币转给杀手钱包,并扣取提成;如果任务失败,平台将比特币返回雇主钱包(这一步平台是否收提成,未知)。“说得好!这么一来,图表的逻辑问题就剩最后一步了,”秦向阳指着魏名扬的名字说,“就是这货。”
秦向阳的意思是:既然吕秀丽、刘新华、Y,这三人是雇主,X是中间平台,Z是杀手,那这个交易已经顺畅成链了,这里头有魏名扬什么事?可怎么就多出来个魏名扬?
尽管这事有些奇怪,但在秦队长的逻辑里不难理清:“很有趣,不是吗?只有一个解释,魏名扬在中间插了一杠子,做了个投机的掮客。”
听到这,丁奉武欣然笑了。听到“掮客”二字,项西川顿时明白了。
“乱就乱在这根杠子。”说着,秦向阳把魏名扬比特币地址明细单独列了出来——吕秀丽、刘新华、Y,分别给X转了220万元的比特币。10月25日晚,这三笔资金又从X流进了魏名扬的地址,每笔资金在中间被X扣掉20万元(币值)提成,最后魏名扬共计收到600万元的币。
“每笔资金流进魏名扬账户的时间,为什么是10月25日2210,2230,2305?很显然,那只能是三名雇主分别确认杀手完成任务的时间点。”秦向阳自信地说。
至此,X、Y、Z、吕秀丽、刘新华、魏名扬,六个比特币地址之间的转账逻辑终于理顺了:吕秀丽、刘新华、Y,先后在“东亚丛林”发了赏金帖,魏名扬发现后先后接下了三个帖子。从数据看,魏名扬给三名雇主谈的价格,都是200万,由于平台要抽成,所以三名雇主各自打了220万元的币。而魏名扬又转手联系到杀手Z,最终以一条命150万的价格成交,因此,他才转出了495万元的币。这个交易过程,X平台在中间履行了两次信用责任,一次是给魏名扬和三名雇主,另一次是给魏名扬和杀手Z,两次信用责任下来,X总共抽取了105万的提成。
但是,跟着就出来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问题:魏名扬为什么在中间插一杠子,做了掮客?他冒那么大的风险,折腾一番,就为赚那点差价?花495万,进账600万,挣了105万,风险和收益太不匹配。这值得吗?魏名扬的行为,着实让人想不通。退一步,就算魏名扬真是为挣那105万,可歹徒却是在他的拍卖会上完成了杀人任务,还抢了他的拍品,这就成了魏名扬自己给自己挖坑。难道一切真是巧合——歹徒和魏名扬有过比特币交易,但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劫匪恰巧利用了拍卖会,演了场一箭多雕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