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母拿到东西大悦,追问怎么找到的。黄赫只推说朋友帮忙。敷衍完母亲,他直奔杨依的诊所。“昨晚又没睡好?”杨依见黄赫脸色惨白,微微一笑。黄赫摇头。
“对了,这几天跑哪儿了?不管郭震了?打电话你就说在外地,总不能叫我自己去向郭震父母了解情况吧?”
“郭震出事了。”黄赫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出事?”
黄赫不知怎么回答。实话牵扯的秘密太多,肯定不能说,那不仅是吓着对方的问题。
犹豫片刻,他才说郭震失踪了。杨依一脸疑惑,在她看来,郭震心理有问题不假,可那么大的人了,怎会平白无故闹失踪?
“别问了,郭震翻篇了!”黄赫故作轻松地说,“我来找你,是为另一件事。”
“你这人,看着敞亮,实际总是吞吞吐吐!”杨依说完,把之前那一万块钱发回了黄赫手机上。“这干吗?”黄赫又把钱转给对方,急道,“不是说了还有别的事吗?你先收着。”
“不行!郭震的事,我一点忙也没帮上。”杨依态度坚决。“那不怪你,下次你一定能帮上。”
“下次?”“还有个人,不过跟郭震的情况不同。”黄赫突然意识到,这事很难解释。“又是朋友所托?”杨依狐疑地问。黄赫摇了摇头,他也觉得那个理由不靠谱。
“那是为什么?”“我有难言之隐。”“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
“那不相干,你只要解决相关人的不良心理状况就行。”“如果你隐瞒的情况跟相关人的心理状况有关呢?”杨依严肃地说,“你不说清楚,那我拒绝。”
“这……”黄赫正犹豫时,电话响了。
“黄赫你好,我是钱进,有一些情况,要向你调查了解,我们正赶往你的位置。”
黄赫挂断电话,匆匆下楼,他不想让杨依见到警方调查自己。他把车开到了上次那个咖啡馆。不久,钱进和秦向阳顺着对黄赫的定位信号赶了过去。
这次,黄赫照例点了咖啡,并提前买单。钱进对黄赫有些好感,或者说比较尊重,毕竟对方在技术上比自己强。打完招呼,钱进说:“这次过来,有两件事。”“还是我说吧,”秦向阳接了钱进的话茬,“你是不是收到了快递?”“是的。”黄赫不假思索。秦向阳没想到这小子回答得这么干脆,接道:“快递内容,手镯?”
“对,父亲的遗物。”“这么说,‘东亚丛林’的收购帖就是你发的?你上次撒谎了。”“这个问题,上次回答过,那不是我发的。”“可收手镯的是你。”“如果我给你发炸弹快递,那炸弹就是你买的?”“那是谁帮你买的?”秦向阳步步逼问。“上次也说了,不知道。”“你最好老实回答,这和陈一龙的死有关。”“陈一龙的死和我无关。”“但陈一龙的死,你受益最大,手镯对你而言,也是意义重大。”“你的意思,陈一龙在世上就我一个仇人?”黄赫反问。
“我的兴趣是,谁对你这么好,花640万,从暗网上把手镯买来寄还给你?对方为什么这样做?”
“早知这样,我应该说是我自己买来的。看来,实话比谎话更麻烦。”黄赫笑了笑,点了根烟。
“其实最该买还手镯的人是我,因为我是你的受托人。可拍卖会上东西被抢走,那不在我的控制范围,所以,我也不会出钱帮你做这件事。我实在想不到除了我,谁还会这么好心?”钱进插了一句。
“你究竟为什么隐瞒?替谁隐瞒?”秦向阳透过烟雾,紧盯着黄赫的眼睛。黄赫抽完烟,才慢慢说道:“还是那句话,我要是犯了罪,你们随时可以抓我。我没有习惯,更没兴趣跟人民警察交流隐私,再见。”“等等!”秦向阳知道他对警察怨念很深,提出了第二个问题。“郭震的死,你很清楚吧。”黄赫脸色微变,顿了顿,说:“是的,我看到直播了。”“你和郭震什么关系?”
“没关系。”
“你对他做的事怎么解释?我们见过郭大山了。”
“我对本地暗网用户很感兴趣,无意中得知他上‘东亚丛林’,于是黑了他的电脑,知道了他的兴趣。”
“无意中得知?你能得到暗网用户信息?”“不能,但能得到明网信息。郭震在明网小范围传播过暗网非法视频,这能瞒得过我?”黄赫编了个无懈可击的理由,觉得自己很机智。“你为什么对他做那些事?”“我想帮他,他再那么下去很危险,但没想到他会跑,真去玩杀人游戏。”“就这么简单?”
“你们可以问他父亲,我为什么把他送去网瘾戒断中心。他当晚逃离后,我还到邻近城市追踪过他,你们可以查交通监控、通话记录。秦警官,帮人有罪吗?”
“这么说,你在扮演暗网清道夫?”秦向阳仔细看着黄赫的表情。“再见。”几次问话,黄赫始终秉持一个原则,除了他和小丑的赌局,其他问题要么照实回答,要么直接拒绝,但就是不说谎。这让他一直保持着主动,不必因漏洞和圆谎而思虑,这让秦向阳很是无奈。
黄赫走后,钱进说:“有关手镯的解释,你信?”秦向阳说:“有人从暗网上花600多万,买东西寄给我,我说不知对方是谁,你信?”
“可他为什么不干脆承认,帖子是他发的,东西是他自己买的呢?那样合情合理。他为什么偏偏这么说,岂非故意让人误会?”
“有意思!”秦向阳叼起烟说,“如果他说了实话,那么那个神秘人是谁?动机何在?”
“用他的话说,那是个人隐私。”
“隐私?”秦向阳无奈地说,“也许我们确实想多了。黄赫有十足的动机杀陈一龙,调查他,这错不了。但手镯确实是遗物,跟陈一龙的死联系不上。所以,买家到底是谁,什么目的,跟我们的确没什么关系,这也是黄赫理直气壮拒绝回答的底气所在。”
“但郭震的死一定要查清楚,这里头也牵扯到黄赫!”秦向阳话锋一转,说,“我对这个所谓暗网清道夫,越来越有兴趣了。”
为方便,秦向阳和钱进留在了越州市局。郭震之死,性质特殊,地方警方无法立案,交由行动组处理。想还原黄赫和郭震的交往细节,就得对郭大山、网瘾戒断中心做详细调查,还要通过电信公司和路面监控,分别整理出郭震和黄赫前几天的行动轨迹,这些事不难,但很花时间。进一步调查完郭大山和戒断中心后,秦向阳才知道,这里头还牵扯到一个心理医生。
杨依?秦向阳记下了这个名字。离开咖啡馆后,黄赫有些烦躁。因为警方对他的调查?不是。关于下一个任务,他不知该怎么跟杨依解释。杨依说得很明白:“如果你隐瞒的情况跟相关人的心理状况有关呢?如果你不说清楚,那我拒绝。”实在不行,只能换人,心理师多得很。黄赫考虑了半夜,有了决定。第二天一早,黄赫正睡得香,被电话吵醒了。来电人是杨依:“我给郭大山打电话了,郭震人没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黄赫一激灵清醒了:“事情有点复杂,但和你没关系。”“和我没关系?”杨依很生气,“既然你找上我,郭震就是我的病人,你说和我没关系?”
黄赫正想开口,杨依又说:“还有那个什么暗网,你怎么不说?你让我诊疗,却隐瞒病人的情况?还有,你怎么知道郭震上暗网?你为什么帮他?我问过郭大山,他和你根本不认识!”
杨依一连串的问题,把黄赫问住了。他担心的就是这些,一提起暗网,心理师肯定有诸多疑问,不管这个心理师是谁。
唉!这真的很麻烦。黄赫叹了口气,缓缓地说:“其实我是个黑客,被FBI雇用过,处理的就是暗网问题,我知道它是什么东西,见不得正常人玩那个,所以才去阻止郭震。同样,昨天我提过还有下一个,他叫张海涛,也上暗网,喜欢见不得光的东西。你非要问为什么,可以当我是个暗网清道夫。”
暗网清道夫,这个角色小丑提过,秦向阳也提过,现在,他认可了这个角色。
“你为什么不报警?”杨依大体听明白了。“还是那句话,谁都有难言之隐。对不起,让你费心了,事情到此为止。”
黄赫说完,就想挂电话。“等等!”杨依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找我帮忙,因为我跟她长得很像,对吗?”
“她?”“那天她打来好几个电话,我接了最后一个。事后出于好奇,从网上搜了她的名字。她当时说了,她叫苏曼宁。”
“不是,我挂了。”
“你出来,我在楼下。”


第十三章 叹号
秋色已深。
杨依穿着件深色风衣,倒背着手审视着黄赫。那眼神沉静,似乎能看透人心。
杨依竟提到了苏曼宁,黄赫觉得很没面子,他借故抽烟,把脸转向一边。
“说说张海涛吧?”杨依转换了话题。
黄赫沉默。
他想:要不要找别的心理师换掉杨依?但她的话很对,要想切实帮到病人,就不能跟心理师隐瞒病人的情况。换了别人又怎样?还是要提到暗网,扯出来一大堆问题。跟小丑打赌救人,这事本就荒唐,又怎能对别人言明?
“你想继续?”黄赫很快恢复了神采,意味深长地说,“可有些事,还是不挑明的好。”
“错了!”杨依干脆地说,“因为我和她长得像,就找上我,这本身就是不健康的心态。”
“呦!”黄赫轻笑一声,不以为意。
“我在帮你刺破一些东西。”杨依淡淡地说。
“……”黄赫沉默了,若有所思。
“你的黑客身份,你的过往,和我无关。你刚才的说辞,所谓暗网清道夫,我也希望是真的。所以,如果你还希望我帮你,请正视我,也正视你自己,别把我当成别人的影子,也别让自己活在过去。”
“真是麻烦。”黄赫无所谓地笑笑,找出张海涛的资料,把手机递给杨依。
“事情一定没资料上这么简单,郭震就是例子。我不想再闹出人命!”黄赫提醒杨依。
杨依郑重地点点头,说:“可是,怎么合理地接触目标?”
黄赫说:“早想过了,这次需要个合法身份。”
说完,他叫杨依先回诊所,随后上楼打开了电脑。
他很快搜到一个官方网站:越州市心理干预中心。那是个公益性机构,由地方卫生局牵头主办,集合了当地许多心理学专业的学生和医生,让他们利用业余时间轮流坐诊,面向社会免费服务。
网站贴着几十张心理医生的图片,图片下方备注着名字和简介。
看到这儿,他打定了主意。他找来杨依的照片,然后入侵心理干预中心官网,把杨依的头像添加到了网站上。
弄好后,他用打印机制作了一个心理干预中心工作证,再把杨依的照片打出来贴上去,这就算齐活了。真正的工作证有没有?长什么样?管他呢,这足够应付事了。
做完准备工作,才八点多。他开车去诊所拉上杨依,往张海涛家驶去。在车上杨依见到自己的证件,微微吃了一惊。她知道以黄赫的身份,什么东西都能搞出来。张海涛家位于城东某小区,小区有一排独栋洋房,其余都是高层。张海涛家住着独栋二层洋房,看得出经济条件不错。张海涛的情况不像郭震那么明显,黄赫决定先从外围打听一下。
可张家是独栋,不像普通单元楼,还有个对门邻居,这咋办?他叫杨依戴上工作证,分别去了张海涛的前邻和后邻。
前邻洋房里有个老人在家。可是老人好像耳背,黄赫问了半天,老人直摇头。
后邻有个妇女在家带孩子。妇女说:“前后邻住了七八年了,能不认识?老张是个闲人,多少年一直在家,说是搞创作。他有福气,媳妇能力强,是保险公司的领导。夫妻不和?没听说。勺子碰锅台,谁家不吵个架?但打架我是没见过。兴许有吧,咱不知道。”
看来这些邻居都不想惹事,嘴都挺严实。黄赫问杨依怎么看?
杨依觉得,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张海涛宅了十年,家庭地位能高了才怪。他媳妇王晶莹,一听就是个女强人角色,这两口子关系绝好不到哪儿去。至于邻居,都没说实话。
两人一边说,一边来到张家门前。张海涛果然在家,他望着门前的一男一女,不明所以。杨依打量了一眼,见张海涛戴着眼镜,体形消瘦,面色有些苍白,但衣着整齐,脚上还穿着皮鞋。在家怎么不穿拖鞋?他这是要出门,还是特定习惯?如果是习惯,那这人应是很严谨自律的,或者说喜欢抽象,很注重某些细节的象征意义。
“你好!我叫杨依,是市心理干预中心的义务医师。”杨依说着递上去证件。
“心理干预中心?”张海涛看了看证件,皱眉道,“什么事?我没联系过你们。”
杨依笑着说:“对。我们从城市论坛心理版块注意到几个帖子,反映了你家的情况,这才主动上门服务。”
“帖子?”张海涛眉头更紧了。他接过黄赫递来的手机,简单地看了几眼,摇着头说,“好事者众!”杨依点点头,笑问:“你要外出?”
“不。”“那既然来了,咱们聊一聊?”
“没什么好聊的。”说着,张海涛就要关门。
“来,咱聊聊‘东亚丛林’的事。”黄赫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抓住张海涛的胳膊,挤进门去。
听到“东亚丛林”,张海涛顿时愣了,机械地被黄赫拉着,坐到了沙发上。过了一会儿,他缓过劲来,扶了扶眼镜,冷着脸问黄赫:“你是什么人?”“心理干预中心的网络工程师!”黄赫随口道,“其实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那些视频,我都很清楚。”“视频?什么视频?”张海涛想否认。
他见黄赫抱臂在胸,神态自信从容,怒道:“你……你怎么能这样!”“黑客所为,侵犯隐私!你不是警察,我可以告你!”张海涛声音一下子大起来。
“别激动,我帮你保密。”黄赫平静地说。
“是的。我们是来帮你的,不是坏事。随便聊聊好吗?你的生活。”杨依说。
张海涛沉默了半天,才板着脸说:“我的生活很简单,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个写作者。”
“写什么内容?”杨依问。“纯文学!”张海涛提高了音量。
杨依一时不知该怎么评价,转念问:“比如你的作品?有时间拜读。”“拜读?曲高和寡,怕你不感兴趣。”
“你意思是?”“快了!在走程序,这回能出版了。”张海涛的声音愉快起来,铁青的脸色
渐渐如常。
杨依明白了,张海涛搞了十年所谓的纯文学,目前一本出版物也没有。她没再问下去,怕有损对方自尊。
“有篇帖子提到你的精神状态……”杨依琢磨着措辞道,“正因为传言往往有失偏颇,所以才专程上门。我们是卫生局组织的,你知道,我们这种公益性组织是城市文明程度的标志,我们做的实事越多……”
“我精神状态很好,我可不是你们的试验品和成绩单!”说着,张海涛站起来,做出送客的姿势。
杨依感觉到对方防御性很强,只好礼貌地跟着站起来,继续试探道:“我觉得搞创作,应该要很好地把控情绪。你说呢?”
“当然。”“那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我意思是,通过兴趣爱好疏导淤积的情绪,从而更好地把控自己,有利于创作。”杨依用心理暗示调整着对方的心态。“兴趣爱好?你在讽刺我吗?拿那些视频说事?”张海涛突然大声起来,顺便狠狠瞪了黄赫一眼。对方一激动,话题又无法继续。
杨依赶紧收住话头,又说:“其实你令人羡慕,能忠于理想。坚持不易,我想,这和你妻子的支持一定分不开。”
杨依没有直接问张海涛的夫妻关系,而是再次暗示对方,不管夫妻关系怎么紧张,都应自我调整,和谐为上。
谁知张海涛这时突然激动起来。“别提那个贱……别提她!”他突然抬手,重重地扇了杨依一巴掌。这一下毫无征兆。
黄赫没想到对方突然打人,赶紧捏住张海涛手腕。杨依满脸委屈,咬了咬嘴唇,拉着黄赫说:“咱先走吧。”走到门口,杨依换了副口气,回头对张海涛说:“你情绪起伏不定,难以自持,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真的需要及时调整!”两人刚出门口,迎面走来一个女人。女人戴着墨镜,化着淡妆,穿一身黑色套装,体态不算轻盈,却也显得十分干练。
她摘下墨镜,打量了一眼黄赫和杨依,一开口就语气尖锐:“干什么的!”黄赫猜出对方定是张海涛媳妇王晶莹,回答道:“市心理干预中心的。”“心理干预中心?什么事!”
“城市论坛心理服务版块有几篇帖子,反映你家的状况。过来了解一下,看能否提供帮助。”
“反映我家状况?吃饱了撑的!”说完,王晶莹甩脸就走。临进门,她突然扭头又道:“别再来了!”
走出去老远,杨依皱着眉道:“这女人,说话语气真是重。”黄赫点点头,说:“那吊糟男,还动上手了!你没事吧?”杨依摆摆手:“真没想到,一提他老婆,他反应这么大。”“这能说明什么?除了夫妻关系紧张。”“目前无法得出具体结论,也许,是张海涛本身的心态问题呢?不过,他老婆肯定不是善茬。”杨依慎重地说。黄赫点点头,略一思索,上车往居委会开去。居委会里有三个大妈,看了杨依的工作证后,热情接待。“为什么关注张海涛?可不是关注他,这周边小区多少人,谁认识他啊。是他家有个什么事,都是他来办,一来二去,就慢慢了解,注意上了。嗯,他常年在家憋着,精神状况极差,可别出啥事。他媳妇?那不认识,不了解。你们早该来了,快给他疏导疏导吧。”
居委会大妈你一言我一语,验证了帖子内容。告辞后,黄赫匆匆开车前往王晶莹的保险公司,继续打听情况。到了目的地,他看了看表,才十点多。怎么办呢?随便找个员工打听人家副总的情况?那不行。黄赫坐在车上,灵机一动,想起这新买的车还没入商业保险,不如干脆办一个,借机对王晶莹做些了解。下了车,他们正要进保险公司,迎面碰到两个戴着工牌的工作人员。那两人一男一女,女的三十来岁,男的二十出头。黄赫拦住那两人一问,巧了,那个女的正好是负责车险的业务经理。女的一听要办车险,偷眼瞄了瞄黄赫的车,立马满脸热情,叫年轻男子接待黄赫。
黄赫说:“不急,顺便打听个人。”女经理这才注意到杨依的工作牌,她慢慢收敛了笑容,问什么事。黄赫很机灵,掏出相关证件交给小年轻,让对方去办业务。随后对女经理说:“咱各有各的业务,要不找个地方坐坐?”“我这儿还有事呢。”女人推辞道。“干脆上车聊聊吧,放心吧,不为难你。”黄赫说着就打开了车门。女人见杨依含笑相让,就站在车门前,纳闷道:“打听谁啊?”“你们公司的王晶莹。”杨依说着,搭手把女人拉到了后座上。“啊,打听王总干什么?”女人警觉起来。“是这么回事。我们中心给王晶莹对象免费做心理疏导,要全面了解他的家庭情况,这不就找到这儿来了。”
“这哪成!出来进去都是人,你这不是给我找难堪吗?”女人说着就要下车。
黄赫赶紧拽住她,笑道:“不是叫你说她坏话,就简单了解情况,比如性格、工作作风,都行。”
“你们怎么不问她本人?”“咱这免费上门服务,人家有点不待见。”“不待见你们还服务?”
“不怕你笑话,服务免费,但多一个成功案例,对我们评职称有好处。”黄赫说着,掏出来二百块钱塞给女人。
“这……”女人尴尬地笑了笑,把钱攥在手里,没好意思直接装进口袋,“王总工作作风?那没的说,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详细点。比如急躁还是沉稳?霸道还是亲民?”杨依问。女人想了想,笑着说:“你说的那些都不一定。其实王总最大的特点是她的外号,背后大家都叫她‘叹号姐’。”
“‘叹号姐’?”杨依很好奇。
“就是说,她说话语气重,不管是微信群布置工作,还是她本人的开会稿子,反正她每句话都是叹号。”
“这倒是个有趣的习惯。”杨依其实碰到过这种人,她知道有的人句句用叹号表达,纯属习惯。有的人性格温和,也会有这习惯。非要细究的话,也能把它往强迫症上靠拢。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人非常强势,特别自我,或者喜欢支使别人,不尊重人。
“这么说,她很强势?”
“强势才有领导力嘛。王总的口语表达也一贯语气强烈,简洁明了。”女人说完看了看表,说自己确实有事,不能再聊了。她见黄赫没再拦她,才下车离开。
“当着她面,你们千万别叫她叹号姐!我可不想惹麻烦!”女人走出数步,又回头补充。
过了一会儿,小年轻办完业务出来,把证件还给了黄赫。黄赫去交了钱,再回到车上。杨依说:“这些侧面信息,加上跟张海涛的接触,我能确定的是,张海涛长期宅在家,脱离社会,执着于所谓的梦想,家庭位置卑微低下,毫无尊严,心理极度压抑,甚至发生了严重扭曲。”
黄赫皱着眉叼起烟,没说话。“那些变态视频是他保持心理平衡的最重要途径,对他来说是依赖,更是发泄。记得吗?那些视频的被虐对象全是女人!”
“照这么说,除了他自己的原因,他老婆也欺负他?”“嗯。王晶莹是典型控制型人格。她表面看着坚强独立,其实内心软弱,情绪化严重,脾气大,无力理解或无力接受拒绝,而且极可能非常自恋,不懂得欣赏、赞美别人。以张海涛的个人情况,你能想象,他这十年是个什么生活状态,会被王晶莹打击成什么样。”
“能想象,但不完全理解。”“这么说吧,要是没有张海涛对王晶莹暴力控制情绪的稀释,那么,王晶莹单位的员工能感受到的日常压力,会更大。”“情绪稀释那么有效吗?”“当然!那些视频的被虐对象,可全是女人。”
“明白了!张海涛的压抑情绪无处发泄时,心理上会把视频里被虐的女人当成王晶莹?”
“是的。心理投射!”“可是,他们为何不离婚?”黄赫不解。“互相寄生。”杨依凝神想了想说。“互相寄生?”
“也就是互相依赖。要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是一对奇葩。表面上,也就是物质上是张海涛依赖王晶莹生活,因为他所谓的文学梦想过于执着;心理上,是王晶莹依赖对张海涛的控制欲,两人彼此依赖。而且张海涛十年来毫无成就的宅男生活,更高强度助长了王晶莹的控制欲。王晶莹的控制型人格,已远远超出了正常水平,甚至可以说,她比张海涛病得更厉害。”
“她病得更厉害?”“是的!任何一种精神特质往极限靠近,都是死局。不管它是执着、忍耐、善良、勇敢、懦弱、控制……”“这道理我懂。所谓福祸相依,物极必反。可事实上已经十年了,张海涛并未崩溃。这情况还能持续多久?”“那要看他的心理临界点。”“临界点?”“就好比压死骆驼的倒数第二根稻草。”
“有道理。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倒数第二根。那会是什么呢?”
“也许没有那根稻草,一切平衡持续,相安无事。”“有!怎么可能没有?”黄赫意识到自己口气过于肯定,他心想:既然小丑选择了张海涛,那就一定有潜藏的重大危机。
“怕的就是这点!”杨依没听出黄赫的言外之意,叹道,“张海涛一旦崩溃,极可能死人!”
“自杀?”
“不,比自杀更大的可能是杀人。”黄赫心头打了个冷战。


第十四章 解脱
秦向阳和钱进留在越州市局,暗中对黄赫展开调查。他们先是查清了郭震从越州到缅甸的行程细节,进而通过电信部门和监控,还原了黄赫当时的行踪。